“那又如何?”
“暗界到了晚上并不安全。”其实可以说是险恶,“每当夜幕降临,暗界就有无数强盗匪徒等着挑落单的人做一票大的。”再看看少年华贵的服饰和非凡的气度,摇头,“在他们眼中,您这样的就是送上门的肥羊。”
“小小盗匪能奈我何?”青涯眼睛一眯,“你觉得我很弱?”
“不,殿下很强,但一拳难敌四手,老虎难匹群狼。”无忧诚恳道。
“哼。”
无忧用神识和骨头交流片刻,尔后欣喜地扬起脸来:“殿下,有办法了,咱们去亡灵客栈吧!亡灵客栈离这里倒是极近。”
青涯问出关键问题:“咱们能进去吗?”
“应该没问题,骨头说那个亡灵客栈的主人和他是好兄弟,定然可以放咱们进去的。”
“又是那个没品位的骷髅?”
无忧握住挂在腰间不停抖动的锦囊,施了隔音结界,笑道:“虽没品位,好在倒还有用。”
苍茫的旷野,莠黄的蓬草,凛冽的寒风,暗沉的铅云,腐朽的枯骨,摇摇欲坠的古楼,似有若无的呜咽。亡灵客栈的所在地,着实是个拍鬼片的宝地。
无忧把骨头放出来:“带路。”
骨头却并不急着带路,反而对青涯怒目而斥:“小鬼,你刚刚骂我什么?”
少年实在是一点就着:“你敢叫我小鬼?”
“就叫就叫!你居然敢鄙视我,我、我反鄙视你!小鬼小鬼小鬼!”这是原则问题,骨头绝不肯退步。
“要吵还是等咱们住进客栈了再吵。”无忧微笑着拎起骨头,及时阻止他们的互掐互骂,“现在,进客栈。”
“……是。”
“哼!”
“你这死小鬼……”骨头又想扑过去了。
无忧微笑着,一字一顿:“葬、神、山。”骨头一点就通,反应很快,及时收势:“明白,咱们这就进客栈。”倒是小鬼闻言微微皱起了眉:“你说葬神山做什么?”
“我们想去观光行不行?”骨头眼眶里那蓝色的魂火竟然转成浅浅的白色,瞧着就像是在冲青涯翻白眼一样。
青涯是天界太子,有背景有实力,可不像他一样只会动嘴而已,抬手就想拍他,无忧上前一步拦住:“都怪无忧管教不严,冒犯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青涯对无忧怎么还拍得下去,可是满腔怒气无处发泄,只能恨恨地一摔袖子,地面顿时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骨头倒吸了一口冷气,往无忧身后躲了躲。无忧叹气,神识传音道:“小鬼脾气暴躁,你又打不过他,何苦与他置气?”骨头耷拉着脑袋,一下子无精打采了,只好乖乖上前带路。
其实亡灵客栈在六界非常有名,只不过呢,这里是专营亡灵类生物住宿的,极少有非亡灵类生物愿意来此与骷髅僵尸共宿一处。但如今情况紧急,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且在这儿住上一晚,想来也是不妨事的。
漆成朱红色的两扇雕花大门轰然洞开,吱呀一声响,丝毫未被呼啸的寒风所淹没,带着悠长的尾音,听得人牙齿发酸,心都颤了一颤。门扉内是深不可测的黑暗,浓稠而沉静,无人声喧哗,仿佛是妖怪大张的嘴,将要把他们全部吞吃入腹一般,带着森森鬼气。
他们一行三人顿了顿,然后缓步迈过门槛。
白光一闪而过,喧闹沸腾的叫嚷声突如其来,灌进他们的耳里。无忧和青涯有些不适应地看着与之前形成强烈反差的热闹场景,半晌都无话。一个白色的身影非常飘逸地飞了过来,热情招呼道:“客官,您这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
“这不是掌柜的吗?怎么亲自来招呼客人了?”骨头惊奇地看着他,一双骨爪眼看就要摸了上去。
“摸一下,一千两。”白衣男子十分俊美,满面含笑,声音温若春风,“小骷髅,好久没见啊。”
骨头讪讪地放下手:“再久不见你都是这么抠。”
“生意是生意,朋友是朋友,我认为,生意和朋友,其实完全是两回事。”掌柜的并不生气,依然笑意盈盈,“就是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更何况你我还不是亲兄弟。”
骨头嘀咕:“还是这副死样子。”
青涯生性厌闹,瞧着眼前这群鬼狂欢的场景不由皱眉:“你在门口用了传送阵?”
“非也非也,传送阵所用材料甚多,成本甚大,甚不划算,我不过是施了幻术罢了。”
无忧道:“既然如此,掌柜的还不如不施幻术,如此岂不省事?”
俊美的男子白衣乌发,笑意温柔:“如此虽然省事,但我开的却是亡灵客栈,怎可失了格调。”
“……”你所说的格调指的就是阴森森的鬼气吗?
说话间,那厢席上却有两只鬼因为喝酒猜拳一事而起了冲突,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对骂起来,双方皆不肯退步,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掌柜的笑道:“请客官稍等,我去去就来。”
无忧道:“无妨,您请。”
他点头一笑,长袖轻扬,凌空立于客栈大厅,姿态清俊,负手环视,凤眸四下一扫,脸色一沉,气势陡盛,顶顶喧闹的大厅顿时静得只剩下无忧和青涯的呼吸声,众鬼皆抬头仰视。
白衣男子睥睨四方,沉声道:“谁敢动手?”
无鬼敢应。
就在无忧觉得他会君临天下般道出“谁再敢动手就把他拖出去斩了”的时候,他忽然展颜一笑,温柔得简直令人如沐春风:“就把钱准备好,帮我把损坏的桌椅换套新的吧。”
众鬼齐齐摇头,露出惊恐的神色来。
骨头摇头道:“还是这个破规矩。”
无忧奇道:“这桌椅很贵?”
“很贵,非常贵,一般人赔不起。”骨头一副百事通的模样,神棍般摇头晃脑地显摆,“主人,请您注意,他说的不是一个桌子一把椅子,而是一套桌椅,意思就是客栈里所有的桌椅。”
“那又如何?”青涯不耐地皱眉。
经过不久前的惊吓,这下骨头可不敢对他态度轻慢了,老老实实地道:“就拿主人来说吧,据我了解,就算把主人身上所有的灵宝古药全部加起来,都没法儿赔他一套桌椅。”
“……”原来辛辛苦苦地奋斗了几千年,连套桌椅她都买不起……
“实话告诉你们吧,若主人肯拿出一柄神器来与他,也许才能买下这座客栈。”
青涯看了无忧一眼,脸色微微一沉。
白衣掌柜的见事情已然平息,便飞回无忧面前,笑容可掬道:“客官,久等了,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店来着?”
无忧笑盈盈的:“掌柜的,咱们住店。”
“几间房?”
无忧听完骨头的话,觉得这住店费定然高得惊人,故先问道:“一间房多少银子?”
他笑得清新脱俗,缥缈若仙:“您是骨头的主人,我给您打个折,算您便宜一点,一间房一颗夜明珠吧。”
骨头翻白眼:“……果然是奸商专挑熟人宰,你怎么不去抢啊你?”
“小骷髅,你瞧你这话说得多伤感情,你说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当然是这样的人!”
“什么都别说了,夜明珠就夜明珠吧,左右不过一夜罢了。三间房,太子殿下,掏钱。”无忧把真正的肥羊推出来待宰。
青涯:“为什么是我?”
无忧语重心长道:“太子殿下,您说呢?您财大势大,我要是争着付了钱,这不是狠狠地打了您一耳光吗?这么缺德的事,您说我能做吗?”
青涯认命掏钱。
骨头早早就钻进自己房间里休息了,无忧也没打算在大厅与众鬼一同享用各种菜肴,和青涯道了晚安之后,转身便上了楼。就在房门快要闭上的那一刻,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进来,阻住无忧的动作。
无忧把门打开,笑道:“殿下还有何事?”
青涯看上去似乎心情很是不爽,神情不善地瞪着她,阴沉地开口:“老太婆,你跟我说实话,你的神器究竟是哪儿来的?”
“呃……”
他的眼里几乎要燃起火光来:“说!”
“这个,自然是大人赏赐予我的嘛,有疑问吗?”
“用碧殇换取的?”
太子殿下还真是有几分鬼聪明,这都联想得到。无忧赔笑,忙解释道:“大人那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他想要碧殇,您说我还能怎么办呢?我乃他的部属,归顺于他,自然得听从他的命令。”
“你从前是我天界的女官。”青涯一字一顿,缓缓道来。
“您也说了,那是从前。”无忧微笑,“现在,我所效忠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大人。”
青涯定定地看着她,沉黯的眼底纵过奇异的诡光,艳丽的容貌浸在浓墨般的阴影里,光影交错间,竟有些许寂然:“孟无忧,你老实告诉我,若此刻同你一起的是沧溟,你还会急于让他寻找避难所吗?”
原来小鬼是觉得自尊心受挫。倒也是,他年少得志,地位崇高,从来都是一帆风顺,傲气些也在所难免,况且这也是他欲与远古大神试比高的恢宏志向,更是不可轻责。无忧本着诚实诚恳诚信的原则,尽量委婉地道:“殿下年岁不大,修行日子尚短,修为自然浅些,万不可妄自菲薄。”
“你这是在避重就轻?”
不,她这是在维护太子殿下您的自尊心。无忧满脸严肃,一本正经地道:“殿下,您千万不可这样曲解无忧的意思……”
“你的意思就是你信任他的实力,不会让他躲避?”青涯提取中心思想,不耐烦地打断她。
“……虽然很直接,但的确如此。”
姿容艳丽的小鬼阴沉着脸,狠狠地瞪着她,一言不发,摔门离去。
上等红木门堪堪擦着无忧的鼻子合上,无忧猛地后退一步,摸摸鼻子,莫名其妙道:“这小鬼……”
到底是一颗夜明珠一间房的客栈,硬件配备就是好,床榻更是宽大柔软,令人一夜安眠。青涯那小鬼有事先行一步了,无忧也得快些赶回去交差,让她没想到的是大人居然早早地等在了客栈外面。
风起云涌,狂沙漫天,枯草遍地。玄衣男子负手而立,姿态洒脱,说不出的清贵优雅。
他伸出手,冷漠的脸微微解冻,露出些许笑意来:“无忧。”
无忧乍一见到他,本是惊喜的,但却又立刻敛了欢颜,撇过脸去,不理他。那声音冷了:“怎么?”
无忧看着远方的天空,还是不理他。
“过来!”
无忧绷不住了,一点一点地蹭过去,笑意不由浮现在嘴角:“大人怎么亲自来了?”
宽大的玄色广袖揽住那娇小的绯色身影,他低头:“自然是来接你。”目光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又皱起眉,点评道,“穿得太艳。”
她莫名其妙地低头,仔细打量了自己的裙子一番,虽为绯色,但却是纯色,深浅相间无杂色,也无甚装饰,瞧着倒还有几分素净。无忧抬头:“您是想让我直接披个破麻袋出门算了吗?”
“那倒不至于,穿白色就行了。”
“……”白色……她这是给人戴孝奔丧呢,还是和您在一起站成黑白配啊?她虽也时常穿白色,但其实并不是十分钟爱,因为白色实在太容易脏了,时常要动用法术除垢。她倒是想穿大人那般的玄色,十分耐脏,外人也看不出来,只可惜大人严令禁止她穿玄色衣物,她也只得作罢。
“你遇见青涯那小鬼了?”
“嗯。”她心不在焉地点头,“对了大人,您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身上有神器,我自然可以感觉得到。”他高深莫测地望着无忧,“想转移话题?”
“也不是,就是……”她摸着下巴,“您何必要去在意太子殿下呢?”
他眯眼,杀气腾腾:“看他不顺眼。”
果然……是大神式的回答。无忧扶额,叹气:“大人,他是天界太子,未来的天帝,您对他有成见,只怕会使两界不和,魔界向来又不与其他五界交往,在天界的号召力下,只怕会引起群殴。”
“天界的起兵,我期待。”
“……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是她错了,所谓群殴,其实就是他一个人可以殴打一群人吧。
“大人特意来接我,是有急事?”
沧溟的脸色又沉了下去:“没事就不能来接你了?”
看,又自作聪明,妄自揣测圣意了吧?无忧赔笑道:“大人说的是什么话,这自然是可以的。”
“现在看来,你对自己的评价倒还着实中肯准确。”
“……啊?”
他抚袖,冷声道:“身为女儿家却做不来女儿娇态,无忧,你着实要用心多加学习。”
无忧想到那日的情景便想笑,好不容易才能敛去嘴角放肆的笑意:“大人不喜欢,不与无忧在一起便是。”
凤眸轻扫过她的眉眼,宛如净水微起波澜,泛起粼粼波光:“不挑战高难度,那多无趣。”
无忧知他本意,明白他向来口不对心,可因葬神山一事,她心里总有些怨气,不由故意道:“原来大人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挑战高难度,打发时间,并非真心喜欢无忧啊。”
“你这是在质疑我?”
无忧侧过脸去,乌发随风飞扬:“无忧怎敢。”
他冷哼了一声:“不敢胡乱揣测,却敢胡乱说出口?”
“无忧惶恐。”
沧溟最不喜她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态度,眼一眯,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硬地抬起来,叹道:“还在生气?”
无忧不软不硬地抛出一枚钉子:“不敢。”
“我亲自来接你,还生气?”
“无忧很感动。”她的声音硬邦邦的。
“既然言语没法哄好你,那么……”
“那么……如何?”
他细细端详着无忧娇俏的脸,忽然低下头去,低低一笑:“那便如你所愿,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吧。”
无忧一惊,后退一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他的唇。
他老人家已经十分不满地眯起眼了:“嗯?”
无忧指着他,手抖了又抖,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终于大吼出声:“大人,您想引起围观吗?”
不要脸!这是亡灵客栈的大门口,鬼流量如此之多,您老人家可真好意思。
上天待她亦是不薄,简直就是要印证她的话一般,忽然让一个虚弱的声音插了进来:“两位,你们倒是快亲啊!”
接话的是一把慵懒的声音:“喂,不带这样作弊的啊!愿赌服输,快点掏钱。”
无忧扭过头去,笑开了眉眼。果然是那个爱财如命的吝啬掌柜的,他开了局坐庄,正在赌沧溟会不会亲无忧,众鬼和他均聚集在露台上观看结果呢。
无忧让骨头隐形,背对众人,偷偷地把他放出来,悄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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