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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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画卷-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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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仪被骆铃呛得好生尴尬,闻言又暗暗皱眉。

且说远威上次西北之行对镖盟内部造成的影响。西北任务虽然达成,但是完成的过程非常不顺,尤其是首次出师的骆铃长时间与大部队脱离,一直与杀手混迹,着实让人提心吊胆。看管好老盟主打下的这份基业很重要,保护好老盟主唯一的后裔也很重要。力主锻炼骆铃的镖盟第一副盟主谢守辛在高层会议上坦诚决策失误,让出了一部分手中权力。从此骆铃远离了一切可能发生危险的任务。此次骆铃走镖之时再次擅自脱队,一经上报就惊动了远威镖盟高层。镖盟副盟主杨仪碰巧身在冀州首府朱弦城,杨仪闻讯便抛开公务,紧急赶至蚂蚁窝方向。他在焦县撞上大队武林人士,打听到了骆铃的下落,又得这位郑家的剑妃子亲自带路,终于追上了骆铃。

现在郑翠娥发出联手的邀请,杨仪眼光扫过一起赶至的另外两人。

旁边的年青人相貌质朴,耷拉着眼皮,若非环胸抱着一口好刀,就与一个困乏欲眠的村夫无甚区别。剩下的那位中年人银冠束发,霜染的鬓角,白雪似的长袍,姿容雍雅,好整以暇。

神刀红叶亭萧衍,明月府总管田中道。

这两个人名气均不小,而且俱是杨仪眼中少数实力远超名气的低调人物,再加上郑世家的剑妃子,蚂蚁窝即使是一处龙潭虎穴,也可以在护住骆铃的情况下略窥一二了,另外杨仪亦有撩拨蚂蚁窝阴沉面纱的打算,这对估断经行此处的行镖路线颇有价值,冀、青两州是中原腹地,但是远威镖盟的冀青行镖路线向来让他提心吊胆。

“蚂蚁窝为祸武林久矣,应该尽速铲除,还一方清净,听闻郑世家、红叶亭、明月府倡此义举,远威镖盟钦佩之至。既然今夜恰逢其会,杨某愿尽一份力量,只是铃儿初入江湖,经验尚少,我主要担心铃儿的安全。”杨仪娓娓而道,丝毫未提耽搁的公事。

郑翠娥抿嘴浅笑,走到骆铃跟前,亲近的挽住少女玉手,臻首靠着骆铃香肩,喜孜孜道:“我会全程照顾铃儿妹妹的,杨大侠放心。今夜只是探一下外围梨花沟,不会深入险地。但是如果遇到不长眼的,也不介意给蚂蚁窝一个回击,不能让蚂蚁们太嚣张了。”

两美姝夜风里款款相依,宛如一对如胶似漆的姊妹花,虽然其中一个的表情显得不太自然,而另一个则是自然得过了分。

郑世家的女子个个出类拔萃,可谓巾帼盖须眉,都说郑家新生代最出色的要数三把红颜剑。三把红颜剑以郑潭心为首,剑仙子的江湖评价极高,隐为郑世家年轻一辈的翘楚。而另外两把红颜剑:剑妃子郑翠娥、剑公子郑瑞盈同样不容小觑,公认的剑术高超,亦是万千江湖少年郎的梦中情人,单论名气的话,杨仪暗忖恐怕自己也比不了,他笑笑,不再推搪,应道:“就依郑女侠。”

明月府总管田中道负手在旁,一直未发话,直到杨仪与郑翠娥谈妥,才冲着杨仪欣然道:“多了杨兄相助,真是意想不到的幸事。不瞒杨兄,此行除了我们几人,夕照溪还埋伏着千秋帮的精英斥候,恶蚁们平日依仗水险警戒,现在则不足为戒了,时机运用得当,说不定还可以截到刚才那几只恶蚁。”

论年龄,摸到天命之年门槛的田中道比杨仪还要年长些,两人江湖地位也差不多,田中道称杨仪为兄只是拉近双方关系。杨仪闻言蹙眉,马上回道:“田总管,千秋帮地坤堂在此?”

田中道解释道:“高行天刺杀娄冬青、齐万恩之事,现在江湖皆知,娄听艳新掌千秋帮,为了安抚帮众,少不了要在蚂蚁窝的地界动动刀子,纵然杀不死高行天,起码也要找几只蚂蚁血祭一番,地坤堂自始至终没断了此处的察勘。我们想碰蚂蚁窝,娄听艳乐见其成,前些天,夕照溪附近已经插进了三名地坤堂斥候。”

杨仪思索道:“娄听艳不惜杀叔夺权,狼子野心的人物,是不是要提防提防?”

田中道点头赞同杨仪的谨慎,口上却贯彻着行大事不拘小节的直断,他沉着应道:“娄听艳声誉不佳,的确不是能够交心共济的同道,不过杀父辱帮之仇,不共戴天,娄听艳得了丧心疯才会连我们都一起算计。蚂蚁窝内部景貌少有人知,这些年勇闯蚁窝的人物不少,但带着讯息生还的可是一个也无,想制敌于先,少不了借助地坤堂斥候的手段。”

杨仪向田中道拱拱手,洒然道:“总管运筹帷幄,在下多虑了。”

作为临时参与者,杨仪点到为止。

娄听艳三个字从骆铃左耳进,几乎就要右耳出。伊眨了眨眼,方想起这人她认识的。谈的不就是那个登徒浪子么。骆铃是后来从别人口中知晓娄听艳身份的,除了轻浮自大,娄听艳没给骆铃留下好印象,娄听艳虽有示好,骆铃却不想结交这样的人,但是比较之下,她更受不了镖局的苛刻管束,长线的险镖不许走就罢了,连超过百金的镖物也轮不到她参与了,与其整天沉闷消磨,骆铃倒宁愿和娄听艳这种恶徒打交道。西北历练之前,骆铃机灵乖巧的性格里面还无逆反的种子,可一旦见识了真正的天空,羽翼随之而生,她怎能继续容忍一只金丝雀的无聊生活。

她是骆千河与崔楠的唯一女儿,她亦是镖局的普通一员。

她不是,她也不愿成为镖局高层争权夺势的棋子。

她想拍打着羽翼飞上天空,寻找自由,证明自己,或者只是单纯的飞向某人。

郑翠娥轻轻摇动骆铃,一双明眸隐着几分好奇。

萧衍的木然呆她能理解,梦中人本就是浮生若梦的武功路数,眼下不是呼呼大睡已是很好了。

而这小妮子却走什么神?

被人晃醒,骆铃扭身转头,只觉肘臂接触的地方异常柔软,不觉脸庞一热,赶忙将手从郑翠娥的肘臂之中抽出。与郑翠娥改为四手交握,面面相对,骆铃认真打量着,不由赞道:“剑妃子和剑仙子一般漂亮呢。”

郑翠娥的眼睛好像天上的暗星忽然闪明,其秀眉不自觉的扬动,问道:“嗯?你见过谭心。”

骆铃嗯嗯的点头,沉浸在回忆中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崇慕的道:“一眼而已,但是过目难忘。”

郑翠娥笑盈盈道:“呵呵,我怎比得上谭心,妹妹,侬才好看呢,简直秀色可餐,让人恨不得一口吃下肚去。”

骆铃被夸得害羞,有些难抵对面的热情,郑翠娥偏又捉着她的手不放开,圆润的俏脸直凑过来看,虚张声势似乎真要咬上一口,骆铃忍不住跺脚道:“姐姐,你取笑人。”

郑翠娥抿着笑意,手指刮了一下骆铃挺翘的鼻尖,柔声道:“咱们去探一探蚁窝的虚实,你待在姐姐身边,不要脱离队伍,这里坏蚂蚁多着呢,狡猾着呢。”

骆铃见郑翠娥大不了两岁,却把自己当做小孩子哄,心中轻笑,嘴上则乖乖应声。

田中道向杨仪做了简单交代,便查看倒伏的几名追击者,蚂蚁的下手狠辣决极,追击者大部分遭斩首而亡,难以施救,查看只是略尽人事而已。

田中道从神剑山庄的尸体边站起,看着做着同样事情的卓立,问道:“这位少侠,怎么称呼?”

卓立恭谨道:“小人散野之徒,名唤卓立。总管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尽管吩咐。”

黑衣青年隐忍的气质中透着一股冲劲,也算个人才了,田中道收回目光,温和的道:“驿站损毁,人员伤亡,你留下来稳定阵脚,以接后续,我们去去就回。”

卓立低首称是,心下暗暗叹气。前往夕照溪有风险,但是回报非常高,若能跟随几位高手走上一趟,即使没有斩获,传扬出去也会身价倍增。

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卓立缓缓抬头,望着田中道几人消失在夜色里。

燃烧的荒野被黑夜潜行的众人抛在身后地平线下,前方的大地因为缺乏月光的眷顾,晦暗深重。田中道领头而行,杨仪落后田中道一个身位,郑翠娥、骆铃紧随两人右侧,殿后的则是萧衍。萧衍不断打着哈欠,貌似还没睡醒的样子,行进中,骆铃总忍不住向后瞄上一两眼,看看萧衍是否掉队。

当然,萧衍是不可能掉队的。

某次打量的时候,骆铃瞅见萧衍还报以微笑,只是少女不能确定这微笑的对象是谁,或许这半梦半醒的怪人是对着他的梦中情人而笑吧。

荒原的地势还算坦荡,但是无奈夜深草长,并且随时可能面临蚂蚁的伏击,所以一行人力求谨慎,前进的速度不快。

两刻钟后,众人停了下来。

眼前草丛凌乱,地面仰脸躺着一个男人的尸体。男人四肢与躯干的连接处筋肉断裂,手脚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摊开,看起来像是损坏的泥偶,凄惨可怖,男人的身体没有致命伤,他断气不久,死因乃是失血过多。

骆铃捂着口鼻,看见死尸旁边遗落的利钩,轻声道:“是和我一起从客栈追出来的人。”

郑翠娥觉察到少女的不安,她拍拍骆铃的背,安慰道:“前些日子青州水龙会散了,一部分人并入了狂沙帮,还有一部分散入江湖,没想到其中的好手分水钩吴阿四折在这里了。”

确认了死者的身份,田中道与杨仪简单看了两眼死者的伤口,就率先上路。

又是半个时辰的路程,众人终于隐约听到了夕照溪的流水声,隔远望去,黑暗的水面偶有浮光,秋芦苇暗影缠绵,难见雁禽,河岸经常行人的地方踩踏出了小片空旷地带,那里却赫然立着两个人,其中左侧稍矮那位还牵着一匹骡马。

第四二章燃夜(三)

逼近的众人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但是如猎鹿人一般悄然减缓了速度。骆铃处在队伍中间,少女素手缓缓握紧剑柄,调整着呼吸,父亲的一段话语悄然在她的心头浮现。

“为了掩藏形迹,许多人都尝试着控制气息,但是摒绝气息不一定是最好的办法,因为有些高手已经不再拘泥于肉体凡胎所赋予的感知,他们依据个人功法发展出来的灵觉匪夷所思。摒绝气息的效果不等同于无,如此去做只不过把自身的存在掩饰成一片空白而已。一片空白也是很耀眼的。与其辛苦的摒绝气息,还不如融于自然,当然这个方法更难实现。不过丫头,任何时候都不要自作聪明,不要格格不入。”

那个时候骆铃还小,她记得父亲坐在晨光透彻的窗边,言谈间以手支颔,一惯的亲切和蔼里带着少见的沉肃静思,仿佛在与某个假想敌暗暗拼斗着。

父亲的言传身教,以前骆铃一点不重视,许多话她很难理解,几乎听不懂,但是出于对父亲的敬畏和礼貌,骆铃每次表面均扮作认真倾听的样子。不像不耐其烦手把手传她剑法的母亲,父亲没有传授什么武功。骆千河只是有意无意的和女儿闲聊一些东西,顽皮的骆铃完全将之当成了老人的寂寞了,而现在回忆起那些言谈,骆铃只觉得字字如金。

现在就用的上了。

杨仪、田中道、郑翠娥、萧衍的实力皆可用一流言辞来形容,这样的四位高手一旦联合立时带起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机,置身场中便与芒刺在背差不多。骆铃深深陷入这种诡异氛围,无法自拔,然而她也并不抗拒,只是尽量做到自然而然,放空心境。秋风乱折荒草,拂响河流,少女柔细的发丝弥至唇边,却不自知。

杨仪眼角捎见到后方的骆铃,见状略微皱眉,然后微微一笑。

两方大约相隔不到二十丈,互相之间没有掩护屏障,田中道等人也不发声,只是逼近。

寂静萧瑟的秋夜下,河岸边牵骡者蓦然回头。这人只是无聊回望而已,不想竟看到了五个陌生黑影的沉默接近,吓了一大跳,赶忙唤身边高大的青年一声:“有人!”

高大青年面容宁和,瞭望着河面以及漆黑更远方,其手掌早按于腰畔长刀之上,闻言弯翘的拇指无聊拨了一下刀柄坠着的玉佩,懒散应声。

示警之人与身边带刀人年龄仿佛,也是个青年,其头戴堕翅幞头,身着银边绿袍,腰扎乌带,足登长靴,一副官员打扮。年轻人的脸面保养的异常干净,既挂着蓬勃朝气亦带着官场浸磨出来的威势,可是江湖阵仗他毕竟不熟悉,年轻人愣愣看着身边的同辈,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是顷刻便洒然大笑起来。

那边领头行进的田中道见状眯了眼睛,收敛了几分杀机,巧妙渡声道:“明月府田中道携同道探察折羽山,不知二位是敌是友?”对方磊落,田中道也不遮掩,三两句话直接抛过去,挑明了关系。

“在下御史台青云路谏言蔡书鱼。”官服打扮的年轻人扬声答了一嗓子,然后指着身旁高大的同辈,续道:“这位是来自无量海的楚项舞楚大侠。”

田中道皱了眉头,他看见杨仪、郑翠娥的眉头亦不舒展。

一个朝廷的谏官?一个无量海的武者?

要把这两者勾连到一起,不是那么的容易。无量海群岛从未被纳入中原帝国的版图,它也没有统一的世俗政权,无量海的权利之杖掌握在一个江湖性质的议会手里,议会之下乃是诸多松散的海域自治联盟。虽然中原与无量海民间武林的来往都很频繁,但是由于上层缺乏对等的存在,便谈不上官方联系。

似乎看出了田中道的疑惑,蔡书鱼沉声道:“近些年来,此处方圆两百余里的地域被称作蚂蚁窝的江湖恶势力盘踞,变成了不法之地,这个蚂蚁窝未报备官府,未得朱崖认同,有何权力建立帮派?可耻可笑的是,对此均有责任的幽、云、青三州竟然推来搪去,弃之不问、不管、不报,滑天下之大稽,丢尽了朝廷的脸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折羽山怎敢自成一境!蔡某忝列谏言,发遣青云路,自当恪尽职守,详察下情,以达圣听,荡除……”

蔡书鱼说着说着就有几分激动,恍似置身殿廷慷慨陈词一般,他身边的高大青年忽然咳了一声,以作提醒,蔡书鱼看了一眼同伴,再睹见这位的无动于衷,摇头苦笑,才道:“蔡某家叔与项舞的父亲乃是生死之交,在下与项舞亦打小相识。此行若无项舞守护,本官断不敢深入至此。”

官道田中道熟悉一二。

他看眼前小子的打扮像个谏官,言辞更是谏官的那一套腔调。须知明月府下属行会产出诸多日用物品,其中灯具、香烛、火器等物件因为得了明月府独门秘法的缘故,品质优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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