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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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画卷-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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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窗边底台上就留下了一件什物,那东西平滑嵌入窗木之中,浑然如天成。

阳光一映,它就一闪,带着冰一般的色调。

这一闪,栾照也注意到了。

那是一枚棋子,白子。

栾照长舒一口气,终把一颗心放进肚内。

巴峰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栾照摆手道:“那不用,见他反而不好,现在也不是时候。他一定会到,这件事说到底还不就是他家的事情么。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

巴峰赞道:“公子明断,那恨愁帮和复梦派也不用操心了?”

栾照冷笑道:“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地盘上,他们敢不来吗?”

栾照打量着长街。维持秩序的差役大多是他的人,这些平日懒散惯了的兵士此时个个忠于职守,栾照不禁笑道:“赵获有一手,我的人他也能使唤的服服帖帖的。”

巴峰闻言恨声道:“赵获一个小小都头,就这一时威风。哼,来了顾铁心,他还以为真盼来了青天,终要让他知道暮望城是谁的天下。”

栾照嘿声道:“上次你落到他手里,我没保你,你可怨恨我?”

巴峰在椅上哈腰道:“不敢,在下那敢。都是我没听公子教导。”

栾照道:“你知道就好,忍过一时,我找个机会把他罚你的几十棍棒赏还给他。”

巴峰忙不迭道谢,早先他向过往商贩勒索金银珠宝,重伤十几人,被都头赵获撞见,径向栾照要人,将其打了三十大板。

此事他视为奇耻大辱一直记在心上。

史都、欧阳坚返回楼内,座上正行酒令。

栾照一把将史都扯入座内,问道:“见到了?”

史都喜上眉梢的重重点头。

栾照随手扯掉大氅,兴奋道:“来,喝酒!喝酒,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

贾文、巴峰几人顿时叫起好来。

五人勾斛交错,几杯下去面酣耳热,看去也和普通酒客差不多了。酒楼里被冲淡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高行天没有动第二坛酒。他和陆无归面色沉静,心思都在窗外。二人要竭力在嘈杂人群中把金寒窗找出来。

时间是宝贵的,在暮望城拖得越久对他们的任务越不利。

午时四刻。

远远飘来一声锣鼓,以细匿不可闻的弱声压倒了满街喧哗。

微微锣鼓。

一声、两声、三声……

锣鼓齐敲九响。

人群被这锣鼓愈敲愈静。人人踮着脚尖,伸长脖项,如果说好奇是一把屠刀,在这一刻已经杀得场中人尸首如山。

人来了,一骑当先。

马上人,身着墨色走彪服,头束武冠,手持长枪,面色冷厉,气势轩昂,其胯下黑马缓行不迫,神骏非凡。队伍随其后,前排十二人分两队,鸣锣、举牌、持棒之差役分列其间。

然后就是三顶轿子。

第一顶红,第二顶白,第三顶蓝。

十八个武士,分成两队缀在轿子两旁。十八人俱是身形彪悍,一身战甲,光芒烁目。

队伍最末处,一个四十岁上下的魁伟男子引着六名差役押后。

整支队伍走得很肃静,就像开路衙役双手高举的牌匾。这肃静中又有股凛然不可犯的威武,威武如队伍牵头匹马绰枪的将官。

队伍一头一尾领头的两人栾照都识得。

队尾的魁伟汉子就是暮望城总都头赵获。对于这个人,栾照再熟悉不过了,城内唯一敢不卖面子给他的人就是赵获。为了大事,他虽深恨其行事,却仍表面敷衍。

队伍牵头之人,却令栾照一诧。

竟是皇城翠羽营副都指挥叶东风。

栾照暗想,顾铁心你好大的排场,连叶东风也能弄来开道。要知翠羽营是御林军精英部队,执掌皇室戍卫、出巡、游猎等事,御林军四营中“雪、炎、夜、翠”,翠字最高。翠羽营对皇室的重要性不次于内宫的逆鳞卫。

栾照皱起眉毛,护轿的两旁护卫本应是他的人,如今已经全数换成“翠羽营”。

他停了酒,远望缓缓行至的队伍,心中盘算着。

整个酒楼窗边的人都停了杯盏,不少人都站到近窗来看。

栾祥光之后,第三任郡守顾铁心顾青天到了。

整条街的百姓都翘首企盼,他们在想:暮望城派系盘错,顾铁心会在暮望城站住脚么?都传顾青天铁面无私,他将对暮望城如何整饬?

陆无归身位正迎着礼仗队的来势。他看见随着队伍经行的方向,有两个人正沿着街边相对穿梭而来,他轻敲桌面向高行天笑笑。

高手天一眼望去,就看到了面色焦急的金寒窗,还有他身边伶仃的唐表。

他们等的人恰逢其会。

第二十章青天不下轿

金寒窗还是来了玉荷楼。

起初,他也想找找其他的朋友。如商会的徐主森,恨愁帮掌门卢照台的千金卢笑璇。在暮望城联系这两个人,只需去商会和恨愁帮总舵的门口随便递个话,见了这两个人,想知道暮望城任何事情都是易如反掌。

在街上看着商会的牌匾、恨愁帮的门徒,金寒窗压住了心头的想法。他不再是行事不计的冲动少爷,他在蚂蚁窝待了数月不是白待的,高行天、陆无归精密谨慎的行事方法也对他有很大影响。

第一,他不能确定二人是否愿意冒险见他。

第二,两人都是商会、帮派的核心角色,要见两人势必需要中间人,无论是谁引荐他都觉得不放心。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不再轻易相信别人。包括以前的旧友。

千思万想,他最后决定找一个与江湖事物没有瓜葛的人。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那么,只有容曼芙。

金寒窗没有乔装,一路逢着众人的目光逆势而行。他走路低着头,缓慢而小心,尽量不引起人的注意。

到了玉荷楼下,金寒窗头也不回,轻声道:“我去了。”

唐表道:“好,等你。”

金寒窗一挤身进了玉荷楼。

唐表立身于人群之中。远来的队伍举着肃静的牌子,人群中依然嘈嘈而语。

肃静的只是远来的这一支队伍。

究竟那一顶是上任的官轿呢?

另外两顶轿子搭乘的是家眷么?

唐表盯着三顶轿子,无聊又漫无边际的想。

他看翠羽营十八武士包括叶东风头顶都插着翠绿的翎羽。不同的是武士们头盔上是一支,叶东风是四支。翠羽凌风,在风中颤跃像是凤的睫毛。本朝甫立年月尚浅,正如翠羽鲜活还未沉淀的颜色一般楚楚迎风,意气招展。四是一的四倍,但唐表仅看叶东风控马的手段就知道此人身手恐怕是十八个武士加起来的四倍不止,还有后面几个差役的身后也不弱,皆是精挑细选的好手。

“顾青天!”

人群压抑久了,终于有人忍不住猛吼一嗓子。

戒严的兵士充耳不闻,只要没人越线他们就不理睬。再说这种场合只要有人吼了就管不住。

这一声像是沸腾前的第一个气泡,人群顿时热烈起来。

“顾青天!”

“顾并州!”

“青天大老爷!”

喊声此起彼伏,人人面上带着无限快意,他们感觉暮望乃至青州又有了希望。顾铁心历任并州、冀州要职,为官清廉勤政,为人刚正不阿,一向亲民意,得民心,夹道百姓此时呼叫起来实为想一睹顾铁心的风采。

百姓的喊声真挚而热烈。

三顶轿子却无声无息,冷的像是三座冰窖。

叶东风皱了眉,回望一眼通晓民情的赵获,远处赵获耸耸肩,无奈一笑,这种场面不是他能控制的。

众人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却连顾铁心在那顶轿子里也摸不清。群情高涨,声势愈壮,连两旁楼内的看客也纷纷嚎叫起来,整条长街就差有人打起节拍指挥了,看架势非要把顾铁心喊下轿,一睹青天风采不可。

栾照对着三顶轿子只是冷笑。

高行天盯着玉荷楼,特别注意帘幕遮盖、棋子嵌窗的那一间室。

陆无归却瞄着唐表,有意无意的。

唐表在人群之中,皎皎而立,浑身透着落花流水皆无意的寂寞。

玉荷楼的内堂空荡一片,莺莺燕燕包括大茶壶们都涌到门外窗前,那会有人急着在这个时候做生意呢?

是以金寒窗一进来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地方他可不熟悉,算上上次和众人一起到玉荷楼,他也只踏进两次青楼。

一次美人待价而沽,一次青天走马上任,两次都是非常的热闹和不同。

他探晓容曼芙还在玉荷楼。

可是人在那里?

金寒窗回头拍拍门口一个玉荷楼的杂役。

那人一无所觉。

金寒窗只有加大力度,再贴近他耳边道:“嘿嘿嘿,请问容曼芙,容姐儿在那?”

杂役头也不回道:“这性急鬼,去问里边人,在这时候也不忘色心,容姐可不是谁都见的,想钻空子吗?”

金寒窗暗恼。

里面?里边那里有人!人都跑去看热闹了,你让老子进去问谁!

问多了人,金寒窗担心被人认出来,到处可都是挂着他的通缉榜文,他折回大堂就要爬上二楼去找一圈。搭上楼梯扶手,金寒窗方一愣,的确有人。

一个孩子。

楼梯边上的藤椅上坐着一个孩子,只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

因为是个孩子,金寒窗就一时没注意到他。

那孩子神色很沉静,一直在看着金寒窗,已不知看了多久的时间了。金寒窗发现他时,他笑笑,几分天真几分无邪,孩子手腕挥动,一直在重复着这个简单的动作。

金寒窗有些期期艾艾道:“问个人,你知不知道,姓容,容曼芙,小芙,容姐儿……”

他还想再找两个词形容,那孩子已经答道:“楼上,左转,一直走,正数第七间。”

孩子用手指了个方向给金寒窗。

金寒窗点头再道谢,上去了。

孩子收回目光,正视门口。

顾铁心上任的队伍未至,人群更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却一点没有好奇心,只是双手不断挥动。由于是个孩子,做什么动作都狠青涩,大约只有老江湖才会联想到这大约是激发暗器的动作吧。

金寒窗轻敲两下门,静待门前。

容曼芙自由之身却还要身处玉荷楼,他不明白。金寒窗暗想,小芙是多么纯洁美丽的女子啊,找个人嫁了,相夫教子不是更好么,为何还要在这污秽之地继续逗留呢?

内里没有动静,楼外声势倒是浩大起来。

金寒窗欲举手再敲。

眼前门儿“吱呀”一分,显出一个身姿绰约的丽人。此女不像寻常青楼女子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清素却依旧养眼,如同一个不期而至的惊喜答案。她见来客竟是金寒窗,美眸颤动,丹唇惊启,伊立刻用手捂住嘴巴才没喊出声来。丽人一闪从屋内出来,合上了门。

容曼芙给金寒窗的印象还是如第一次偶逢那么惊艳,金寒窗瞥见屋内尚有一个坐在窗边拈子看棋的文士,想来两人正在房中弈棋,便道:“小芙,不碍事吧。”

容曼芙薄嗔道:“那有碍事不碍事的说法。大恩人耶,你还敢来暮望城,你真的真的是不要命了!”

“我来问谭家的事情。”金寒窗知道旁言旁语一时半会说不完,上来他就直奔主题。

“你果然为了此事而来。可是怎么向你说呢?唉。”容曼芙轻叹口气。

金寒窗冲动的道:“我知道你消息灵通,不论是谁,你只告诉我。栾祥光、栾照我都不惧,何况现在待罪之身。”

容曼芙见他情绪激动,一笑,可伊眼眶却红了,她沉重道:“好,我说与你听,不过你先稍等我片刻……”

她话意一停回身进了香闺,歉然向那文士道:“先生,小芙有事离开片刻,这棋恐怕是弈不下去了,小女子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那文士拈着一颗黑子,对着棋盘目不转睛道:“芙小姐起手几子布的好局,我在此参详参详,小姐但去无妨。”

楼内空荡,容曼芙仍嫌隔墙有耳,拉着金寒窗匆匆去了僻静的后院。

楼外人声鼎沸,喊叫之声山呼海啸。顾铁心却安坐轿内,不闻不问,三抬大轿连轿帘都不曾掀动。

青天不下轿。

这不尽人情的举动让暮望城百姓的情绪有些按捺不住了,不知是谁起得头,呼喊的口号突由“青天”变成了“下轿”。

“下轿!”

“下轿!”

“下轿!”

民意如天意,这声音像是砸地冰雹一般。街道两旁的人部分开始往内里挤靠,如果顾铁心再不下轿,局势将很难控制。暮望百姓一直盼着青天的到任,他们也一直听闻、仰慕顾铁心的亲民风范,可如今青天就在眼前却端出了偌大的架子,视民声于无物。

赵获表情也变严肃起来,他和前方的叶东风都小心翼翼,随时提防突然的变化。与之相比,同样兼有护备之责的栾照却高坐楼上,倘若民情难控,冲撞了顾郡守,他也逃不了干系,以栾照的身份、职责,本应在场下压阵。可是,栾照看着逐渐焦急起来的赵获,面上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同心街长愈两百丈,宽近五丈,饶是如此也是难以容下不断增多的围观百姓。护道的差役不敢懈怠,呼喝指划,严防有人越界。

流光楼内有不少酒客也奔出观望,他们一是想亲睹顾青天的仪范,另一点则是躲避楼内的栾照。

正巧人群中一个年轻书生被人遮了视线,他踮起脚尖立足未稳之际,遽感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文弱书生一个趔趄,撞到左边老者的头,踩到前方大汉的脚,书生的手为了保持平衡,扑抓出去,却双手摸到了无比柔软的存在。那老者“哎唷”一声,痛的险些摔倒,名妇女则惊叫连连,被踩中脚踝的大汉猛地转身,肘部却击中身边人肋下,那人痛叫一声,跳倚后仰,推搡四周,怒骂开来。

连串反映,人浪瞬时一涌,不少人已经越界,差役既怒又惊,急忙阻止,猛然间,人群中就有一个纤弱的人影冲了出来。

眼疾手快的兵士伸臂去拦,但是晚了一步。

纤弱的人影抢跪在街心,她一双素手拢袖高举过头,托起一纸诉状,诉状白纸里依稀透着红影,像是咬指写就的血书。

一时之间两边差役手足无措,一马当先的叶东风则勒住缰绳,整个队伍瞬时停了下来。

满街的喧哗顿为一止。

拦街呈冤!

古来最激烈的求诉方式莫过于此。若有人敢于在这个场合告状,其冤屈一定非同小可,这跪地的女子无疑给对青州尚不熟络的顾铁心出了一个更大的难题。

如此这般,你一向标榜亲民为民顾铁心还不下来吗?

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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