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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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画卷-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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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愈是不顾一切的执着天真总是让她无法轻易从记忆里抹消了去。

“谏言如此沉默,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么?”容曼芙及时拉回心绪,轻声问道。

蔡书鱼沉声道:“蔡某心乱如麻,慢怠了容小管家,还请见谅。”

“有失去就有得到,放下执念,方才走得远。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陪伴你一生,对自己好点没有错。再说,你也并没有决定什么,你我又能决定什么呢。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世界的机会不多,抓住就是抓住了,错过了,它再也不会回来。向前看看,风景大好,你已经走在正确的路上,没必要难为自己。这些话,我其实没资格对你说,只希望你明白上面的良苦之心。”容曼芙既既然开了规劝之口,就无所忌讳,继续蜻蜓点水的道:“你在青云路的任期无法缩减,善始善终吧,待到沐光节至,回京述职,小芙给你接风洗尘。”

蔡书鱼灰暗的心底亦有震动,他深吸一口气,抱缰拱手道:“容小管家放心,蔡某行慎言谨,不会让人轻看就是。”

容曼芙笑道:“蔡大人不必畏手畏脚,大人可是个言官儿,慷慨陈词,忠直果敢应是你的本色啊。”

蔡书鱼神色稍有振作,坦言道:“正因在下是个言官儿,所以更要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再深一点,什么时候说都要考虑再三,做事也需格外严谨。祸从口出,灾随行动,不管对人对己,还是谨慎些好。”

容曼芙浅浅一笑,摆正了目光,道:“嗯,你是你,毕竟不是他,我算心安了。”

蔡书鱼愣了愣,对于这个突然的“他”一片惑然,正犹豫是否要问个明白,那后方矮小的人影忽然闪到骡马之间,曳住了缰绳,骡马顿时定住无法向前一步。

容曼芙眯起眼睛,默默远眺,作为一个普通人,她的视距在黑夜中等于半盲一般,但是那遥远的极目之处慢慢亮起了点点火光,再过一小会儿,奔蹄憾地之声鼓荡耳膜,竟是有一队骑兵迅速驰至。

这队骑兵规模不小,约有百骑,军马接近容曼芙等人二十丈远时才开始减速,领头的一马当先,压住阵势,隔空喊话:“呔,对面什么人?”

拉住骡马的小矮个抬头望向容曼芙,显得有些怯生生的,马上人轻轻点头,于是小矮个清了清嗓子,沉着应对道:“你们是何方军勇?”

那人哈哈大笑,催动坐骑紧跑接近,待到双方相隔两丈远的距离,这才一拉缰绳,那骏马立时抬起前蹄,仰天嘶鸣。马上这名将官身材不高,但甚是粗壮结实,在夜色里就像是一方黑铁,他盯了容曼芙片刻,之后目光又移到对面的矮个和蔡书鱼身上,反复确认了,这才抱拳,肃声道:“在下乃是青州北华正制使,洪都校尉邱许胜,奉了郡守大人的铁令,依法巡边。”

蔡书鱼闻言当即眉头轩起,厉声道:“青州的兵勇?青州兵勇巡边竟然巡到了云州的地界,如此耀武扬威,简直无法无天了!顾铁心就是这样推行政令的吗?蔡某身为青云路谏言,定要将此事上奏朝廷,正法定名!”

邱许胜淡淡看了蔡书鱼一眼,不慌不忙的道:“阁下是青云路谏言蔡大人?啧啧,蔡大人说俺越权越境了?理据何在?俺可不敢苟同。且不论此地是不是归云州管辖,就论隔境突然走火,本校尉为了防止火势蔓延、襄助邻州,当然可以越境查探,本朝律令的特殊条款俺并不是没有读过。乱扣的帽子扣不住俺!好了,我倒要问问蔡大人,现在夜色深沉,蔡大人深入这是非之地,意欲何为?再有,这位大人言之凿凿,却如何证明正身啊?”

心底暗骂一声兵痞,面上蔡书鱼还得捺着怒气,他是个有备之人,不慌不忙便从怀中掏出御史台的手牌。

邱许胜也不接过,只借着火光扫了一眼,就点了头,之后声音却是更冷,向着容曼芙和矮个子道:“这两位是?”

蔡书鱼卡了一下,欲言又止,扭头看着容曼芙,伊在马上身姿挺秀,白纱挂面,看不清面目,只听见清冷的声音:“草民而已。”

“哈哈哈哈。”邱许胜虎目熠熠,继续逼问道:“草民?呵哈哈,他奶奶的,草民没名没姓吗?来历不明,含糊其辞,荒野孤骑,莫非恰好就是纵火寻衅的凶徒?”

面纱下的面容略有些疑惑,但美目一个闭合间就释然,伊挑起面纱,露出一张笑意融融的柔美面容,清声道:“草民的姓氏大人知道也无妨,只是不到万一,实在是不便透露。草民与家仆夜深失路,偶然至此,我二人手无寸铁,囊无燧火,能做甚么勾当,请大人明察。”

邱许胜引着座下马儿原地打转,听言观色,他就知道这个女子并非简单人物。不过,今夜此地,他领的可是不管遇到何人等,都一并控制留审的郡令。顾铁心虽然掌州时日不长,但绝对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顾铁心刚来青州就借着圣命就地革职了一大票本地官吏,究竟其中几分圣命浩荡?几分私心假借?没人说得清。邱许胜能够坐上这个官位还是因为前任正制使董袭就倒在那一波清洗里。

都言顾铁心顾青天,邱许胜却明白这个青天却是青里带着那么一点黑的,一个软弱的官员休想理顺青州的烂摊子。

如不言听令从,差池就大了。

这个命抗不了。

“将此二人,拿下!”

邱许胜号令一下,百骑立时齐进合围,赫然声威,凭空就有肃杀之意。

面对凌压来的军马,小矮个松了骡马的缰绳,身体下倾,脚掌抓住地面,像一只随时都在积蓄着力量的斗兽,侧耳等待着命令。

百骑已然成军,面对一整只军队,区区一个不起眼的小矮个竟然还展现出抗手之势。

邱许胜看在眼里,不由冷笑。不给这些自命不凡的江湖匪类点教训,还真自以为个个都是能从千军万马里取上将首级的神人了。为了应对突发局面,他今夜领的可全都是军中以一当十的精锐,凶狠老辣,都有几分功底在身。

便在此刻,容曼芙素手在马颈轻抚,俯下身来,轻笑着叮嘱道:“小小,用不着的。”

小矮个一愣,马上回头看向伊人,硕大斗笠仍然压住了他的面容,只漏出了里面委屈、不满还有十分不屑并存的声音,“为什么?难道你认为我做不到吗?”

容曼芙认真的看着他,柔声答道:“不是。我一向相信你。即使蚂蚁窝那些凶名昭著的杀神到了,你也绝对能护得住我。我不让你那么做,只是因为没有先例。”

小矮个斗笠下的倔强的嘴角略有舒缓,不过仍不甘心地回道:“先例?前段的青州呢?算不算?”

容曼芙摇头道:“那种混账做法,怎能作数。你也想犯浑么?”

小矮个想反驳,却一时间再举不出什么例子,颇为泄气。

而一众骑兵中,挑头出来两骑,马上兵勇皆是身披轻甲、手提长枪的老练悍厉之辈,其中一个摇晃着锁链,大喝道:“下马,立刻!听到没有!”

如此粗暴拿人?

真把这两位当做作奸犯科的罪民看待了?

蔡书鱼顿时惊了。

他扭头看向容曼芙,却见伊还是从容淡定,只是斜瞥过来的眼神在火把的光晕中显出了几丝女儿家的妩媚之意,美人侧倾脸庞,手指轻轻滑掠过鬓际青丝,表情似笑非笑。

青云路谏言何等聪明,思绪急转,只手张举,呼喊道:“且慢!”

邱许胜骑姿端正,好整以暇道:“蔡大人既然有话说,本校尉便听听。”

蔡书鱼长叹一声,摇头莫可奈何的道:“事已至此,有些境况也不能瞒着正制使。唉,这位乃是蔡某定了亲却未过门的妻子,不是什么没有身份的嫌疑人等。家岳一直从事海商贸易,月前老人家逢上一件大利润的茶瓷交易,匆忙间亲自赴了远洋,因此拙荆来投我安身。折羽山匪类盘踞,险恶非常,若寻短途却正是个必经之地,拙荆虽有稍通武学的家仆护持,我亦放不下心,今夜碰见正制使也算长出一口气。正制使因公想盘查也可,只是不要锁拿,在下与拙荆一切配合,蔡某以官身担保,正制使务必留些颜面予我。”

容曼芙手指勾覆,放下面纱,凄苦道:“奴家娘亲早早故去,家父爱财逐利,眼下除了夫婿可以依靠,实是无人可投了。”

蔡书鱼说完刚才那番话,眼角余光一直不忘容曼芙,此时察言观色,才把提着的心缓缓归位。

但听对面的邱许胜一声沉吟,缓缓的道:“哦,原来也是个可怜的人儿啊,何不早说。”

第四四章引线(二)

骆铃背着重伤昏迷的杨仪,尽量走的快速而不颠簸。

夜风中,杨仪呼吸微弱但幸好依旧匀长,这让少女还能勉强自控,不至于彻底手足无措。她晓得杨仪的链血振魂术善于调理一息尚存的血气,处于昏睡不醒的状态,有一小半应该还是出于自我养护的应急手段。

现在骆铃除了计算着怎样分配体力,再不做他想。因为少女内心已经理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绪。她自认到了可以对本身负责的年龄,她也相信能负起这个责任,不过事情一旦牵连到其他人,内心那个由冲动、骄傲、任性、叛逆等因素撑起来的虚张架子瞬间就塌了。

她是多么想做一只翱翔天际的鸟儿,即使伤了、累了、悔了,但是起码冲着向往的终点飞翔过。

然而错综的现实无情的把她拉下来。

她做不到无牵无挂,更痛恨的是,当牵挂来时,她牵不动也挂不起。

比如横亘在眼前的这条夕照溪,就把她难住了。

还是当初的那个渡口位置。

反复数次投石问路,二十余丈的平遥距离被几片礁石分成五六段的样子,她单人飞渡已是极限,还要尝试背着杨仪过河?骆铃怎么都没有信心。但是如果放过这个渡口,进入茫茫芦苇丛中找寻,鬼知道下个合适的渡口在那里。便是那样无头去找,她倒是能撑,可杨仪能撑多久?倘使杨仪真有个闪失,这对远威镖盟是何等的打击?

骆铃站在黑暗的河流旁,大脑一片空白。

这时忽然一颗石子由对面河岸的方向跳跃着过来,随着还有一句喊话:“嘿,对面的是谁!”

骆铃精神顿为一振,望着对面分不清轮廓的人物回道:“我,我是远威镖盟的!嘿,对面的朋友,能帮个忙吗?”

那边的人闻言貌似一怔,然后立刻喊道:“在下卓立,对面的是骆大小姐吧?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卓,卓立。”骆铃猛然间才把这个人给记起,脱口而出道:“卓兄,你那里能不能找到什么渡河的东西?我要带个人过河。”

“……骆大小姐,这里有几处与水面齐高的大块礁石,你们摸索记下,一会当做借力点,大致便能过来了。”

骆铃无奈摇头,咬牙道:“杨叔伤了,我一个人带着杨叔过不去的。”

对面沉默小会儿,然后送过来一句:“江湖道上,岂有见难不救之理,骆大小姐你先别急,我这就去找找附近有没有藏着的舟筏,稍等片刻。”

再也无话,对岸一片漆黑,人应是去远了。

岸边的些微善意究竟能不能转化为实际的帮助,这个问题坠进骆铃心底就不再挣扎,一路下沉。

杨仪被仿制的雷子炸伤,神智昏沉,失血严重,身上尽是骆铃给做的简单包扎。不过其中两个极为重要的伤口,大腿和右上臂处,早在骆铃发现杨仪之前就做了处理。

承了谁人的情呢?

骆铃跪坐在杨仪身边,心潮涌动,待她进入思考状态,时不久长,心头忽生警觉,于是少女手搭剑柄,转身侧立,睹见那深重茫茫的芦苇丛阵阵拨动,然后从里面钻出来一个娇小人影。

那人一出来,其实两人的距离就极近了。

那娇小人儿腰间也是挎着一把长剑,双方目光碰上,眼睛都是一亮。

“铃儿妹妹!”

“郑姐姐!”

郑翠娥快步赶到骆铃跟前,给了少女一个拥抱,以作安慰。轻抚少女后背的同时,郑翠娥观察着卧倒昏沉的杨仪,目光冷静又仔细,两种不一样风格的包扎方式自然而然跃入眼帘,那早先包扎的丝巾呈鹅黄色泽,质料特殊,在夜里也好辨认,而这颜色很容易就让她联想起一个人。

“铃儿妹妹,我们速速离开此地吧。”

骆铃眼角已泛几分泪光,她咽了咽,道:“姐姐,杨叔我带不过河,要不早走了,这地儿实在是一丝一点也不想待了。”

郑翠娥道:“举手之劳,我先送杨副盟主,然后再接你。”

骆铃赶忙摆手道:“姐姐送杨叔就行,我自己过得去的。”

无意间少女的手刮上郑翠娥的胸口,柔软感触让她顿生羞矜,不过意外的湿滑则让骆铃心头惊悸,定睛细看郑翠娥胸口竟有一条长约两寸的伤口,似乎连简单的包扎都没做。

不等樱口微启的骆铃发问,郑翠娥淡淡道:“一点皮肉小伤,无碍。”

骆铃咬唇站在一旁,看着郑翠娥横抱起杨仪。

杨仪的头颅无声歪侧,双目紧阖的颜貌让她心揪,待郑翠娥站起时,那略微一滞的娇弱身形也让她心愧。再想起心中那个人,那双轻轻点过来的手指,她整颗心已经彻底冰冷,且在缓缓的封闭。

恍惚间,身边已经空荡无人。

该走了。

骆铃深吸一口气,全力提纵,乍起乍落间,气息流转无比顺畅,落岸后竟似尚有余力。不过,此时保持着精神力高度紧张的骆铃没有闲心去确认此次超常发挥是不是危险之旅带来的实力提升。少女关注的眼神落在前方,那里郑翠娥蹲伏于地,二指加于仰卧的杨仪颈侧,似乎是在听脉。

“姐姐,杨叔不要紧吧?”

郑翠娥却是罕有的第一时间没有搭理。

“姐姐?”骆铃再问。

迟了片刻,郑翠娥才转过来一张沉肃的脸庞,语音更是冷冽,一反常态,她道:“铃儿妹妹,你来。”

骆铃紧赶而至,双膝跪倒,她近看郑翠娥的脸色便知道情况不妙,等她伸指去探杨仪的鼻息,竟是感觉不到一丝气息,少女急忙中按住杨仪脉门,默默祈祷,心中整整暗数了二十息,可是骆铃不仅没有寻到微弱的跳动,反而只感觉入手肌肤渐渐冰凉。少女按脉的手指逐渐软弱,虽不肯放弃,但另一手却是不自觉的按住唇口,泪水夺眶。

就是再不清楚状况的人也明白生机已经远离了杨仪。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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