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额被枪口抵住的瞬间，季真望的动作停止了，拳头怎么也落不下去，僵硬在半空中。
「真望……」季真希很想冲过去拦住他。
这时李南海慢慢打开保险，摆了摆枪口，态度傲慢地示意季真望放开揪住他领子的手。
「……」季真望气得浑身发抖，但面对漆黑的枪口和对方冷漠的表情，他不得不乖乖放开李南海，退回原位。
「真望……」季真希担心季真望的安危，不想看养父和弟弟动起手来，急忙提出建议道，「你先认罪，和我们回去吧。
只要你无罪，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
「哼。」季真望由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指着李南海道，「我当然无罪，因为所有的罪，都是这个拿着手枪，穿着警服
的畜牲犯下的！哥，如果我拿出证据证明他是凶手，你是不是可以立刻在这里杀了他！」
「真望，你在说什么。」季真希紧紧蹙眉，「你冷静一点！」
「我非常冷静，哥……」季真望吸了吸气，露出一抹含义很深的笑，目光由季真希慢慢移向举枪的李南海道，「我已经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而且也知道证据在哪里……李南海，我终于找到证据了！」
李南海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扬高声音道：「哦，那我倒要听听，你说的证据是什么。」
「真望！」季真希怕他乱讲话，急忙低喝一声。
但此时的季真望眼里已经只剩下李南海一个，只见他直直盯着那个近在咫尺却无法手刃的仇人，用清晰的声音慢慢揭穿
他伪善的面孔，道：「有一个地方我一直想不通，你的目标是夏兰，但为什么却把子弹都浪费在阿超身上。但就在刚才
，看到你拔枪指住我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原来我一直陷入一个误区，我以为一个人拔枪的理由就只是为了杀另一个
人而宜，但是刚才我知道我错了，一个人拔枪的理由还有另外一个——就是自卫。」
李南海冷笑一声，什么话也不说。
季真望把声音压得更低，显得更有魄力，「我刚才挥拳的时候，你为了自卫而拔枪对准我。那么当时……你是否也为了
自卫，把本应该用来杀夏兰的子弹，全都打在了阿超身上！」
「真望……」季真希忍不住后退一步。
「我没有说错吧，李南海！」季真望指着那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怒吼道，「当时我以为夏兰死了而跳窗逃跑，听见身后响
起很多声枪鸣。那声枪声不仅仅是你的，还有阿超的。」
在季真望的怒吼声中，所有人都沉默了。
就连李南海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这时也起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季真望由此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更加自信地讲道：「阿超虽然中了一弹，但他却未立即死去……我跳窗之后，他也
拔枪向你开枪……而你为了自卫，当然已经忘了要杀夏兰，而和阿超对射起来！……很幸运，你赢了，阿超死了……但
就算阿超枪法再差，我也不信他连一枪都没有射中你！……你要证据是不是，好！我现在就给你证据，证据就在你的身
上！——李南海！你敢不敢把衣服脱了，看你身上有没有枪伤！」
第十章
季真望的一通大吼之后，四周彻底安静下来。
不仅是季真希，就连夏瑾也因刚才季真望的发言而变得沉默。的确，最好的证据就在李南海自己身上。阿超留在他身上
的枪伤，就是证明他是真凶的有力证据。
李南海脸色变得青灰，不发一语地盯着满腔怒火的季真望，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冷笑。
季真望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你身上肯定有枪伤。正是因为你打完所有子弹而自己也受了重伤，仓促逃
跑之下，才忘了确认夏兰是否死亡，也忘了找我、杀我。」
那天晚上季真望昏倒在路边，直到第二天醒来，他很奇怪李南海为什么没有杀他？难道李南海没有找到他？但是现在他
明白了，李南海不是没有找到他，而是跟本没有时间找他。李南海只顾自己身上的枪伤，连确认夏兰的生死都忘了，又
怎么有闲心追杀自己？
看着李南海脸上的自信慢慢退却，季真望冷笑道：「李南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你要证明自己的无辜，就把衣服
脱下来让我们看看。」
「爸！」季真希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叫出一声。
「住嘴！」季真望忍不住向季真希大吼，「你根本就是认贼作父！」
「不，不可能……」季真希摇头后退，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李南海所为，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一向尊敬的养
父，竟是杀人凶手。
「大哥！」季真望大叫，希望把季真希从恍惚状态中唤回现实。
季真希慢慢转头，望着不远处的李南海，目光中带着最后一丝信赖和希望问道：「这是真的吗？他所的一切……都是真
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南海一个人身上。
天上的月光也被乌云遮眼，巷子中令人压抑的黑暗沉沉笼罩下来，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李南海没有立即给出答案，他只是低下头，发出一声冷到极点的笑。
是嘲笑，也是讽刺的笑。
「真希。」李南海叫出季真希的名字，缓缓抬起了头，面容依旧非常慈爱，但那寒冷的目光却不禁令人发抖，只听他低
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和我进来吗？」
季真希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因为……」李南海缓缓举起了枪，把枪口对准季真希，声音骤然压低，和蔼的表情完全退散，只留下一抹阴狠的笑容
挂在唇边，「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一次全部解决你们。」
「不……」望着乌黑的枪口，季真希怔住了。
「哥！哥！」季真望朝他大喊了好多声，他才回过神来。
李南海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一切，那么你们三个都要死。」
话音刚落，忽然只见季真希也拔出手枪，指向李南海。
李南海面不改色，冷笑一声道：「真希，不要忘了你的手刚刚受过枪伤，你以为你可以赢过我吗？」
季真希不理他的问话，身体迅速向季真望的方向移去，举枪挡在季真望和夏瑾身前，大喊道：「真望，快逃！带着夏瑾
逃，这里交给我！」
「哥……」季真望根本无法移动脚步。
「你以为他们还逃得了吗？」李南海提醒季真希道，「这里已经完全被警方封锁，就算他们插翅也难飞！」
季真希无话可说，只紧紧握住枪柄。的确，李南海没有说错，他的左手刚刚受伤，根本不是李南海的对手，而这里又已
经被警方包围，根本无路可逃。李南海一开始就抱着杀人灭口的想法，才让自己跟着他进巷。他想把自己、真望，以及
夏瑾三个人——全都杀死在这里！
难道……就这样被他逼死吗？
「这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李南海脸上挂着几近变态的笑容，慢慢向季真希逼近，边走边说道，「我还记得十年
前，我在这里杀了你们的父亲……十年后，没想到我还是在这同一个地方……送你们下去和他做伴。」
在李南海步步逼近之下，季真望、季真希和夏瑾三人，全都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李南海缓缓道：「当年，我们应该算是患难兄弟。他是贤门里的一个小毒贩，而我只是一名小警察。我为他提供保护，
他给我上缴保护费。我们之间一直相安无事，但后来他好像借了炎龙堂一笔钱，他无力偿还，便把脑筋动到我身上。他
威胁我如果不帮他还债，他就把我和他勾结的事情公布出来。那时候我就快要升职了，我熬了很多年才等到这个机会，
当然不能被他破坏。于是我选择了杀他，杀死这个知道我肮脏过去的人，和过去做个彻底清算。」
到此为止，十年前的枪杀案才总算水落石出。
凶手不是炎龙堂，而是李南海，这个穿着警服的土匪。
如果不是听到对方亲口承认，真的很难相信。
「果然是你，李南海。」季真望愤怒地瞪着杀父仇人，但却在对方手枪的威胁下，不敢轻举妄动。
李南海也看准了他们不敢反抗，冷漠地说道：「当初我杀了你们的父亲，本以为已经和过去彻底了断。但谁知你们却突
然出现……所以现在，只有杀了你们三个，还有医院里的那个小姑娘……我才能彻底忘掉我过去做的那些错事。」
「原来彻底忘掉过去罪孽的方法，就是犯下更大的罪孽吗？」季真望不禁冷嗤一声，嘲笑李南海不可思议的思考方式。
「季真望！」李南海大喝一声，明显已被季真望的言辞激怒，只见他面目扭曲地缓缓抠下扳机道，「就从你开始好了！
我送你们下去父子团聚！」
但这声大喝之后，巷子忽然沉寂下来。
预料之中的枪声没有响起，不仅是枪声，就连刚才李南海那些发狂似的大吼，也都消失无踪。四周安静极了，连彼此的
心跳和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南海握枪的手还举在半空之中，但扳机却怎么也抠不下去。
他的枪口直直指向季真望，然而——这也正是他无法开枪的原因——还有两把枪同时对准了他的脑袋！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夏瑾的声音响了起来：「警官，不要以为只有警察才有枪。」
夏瑾一边说，一边缓缓打开保险，上前一步，和季真希并肩站在一起。
看见夏瑾拔枪，季真望才总算松了一口气，抚了抚心口，原本不安的脸色忽然转阴为晴，竟开起玩笑来：「臭小子，有
枪怎么早不吭声！吓死我了，刚才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想想也是，夏瑾曾不只一次地在季真望面前拔枪，但可能刚才因为气氛太过紧张，季真望竟忘了夏瑾身上也带着枪的事
了。
而这时夏瑾和季真望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一切都仿佛回到十多年前。
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孩子，但三人却总是并肩而战，就连黑老虎都给他们下跪认错。
李南海脸色铁青，僵立原地，不敢再向前移动半步。
这时，季真望轻蔑地笑道：「李南海，要不要本大爷帮你分析一下形势？你现在一枪只能打中一个人，但只要你一开枪
，另一个人就会射爆你的头。你自以为算准了一切，算准了我和夏瑾没有任何武器，也算准了我哥受伤不是你的对手。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你千算万算却漏了一点——就是算漏了我们是三个人！」
李南海的身体蓦然一震，被前方三人形成的一股可怕气势压倒。
季真望续道：「的确，如果论单打独斗，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但是现在……」
季真望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上前一步，来到季真希和夏瑾中间，抱住他们两人的肩膀说：「但是现在我们三个人并肩站
在这里，你敢说我们还不是你的对手吗？你还敢说死的人就一定是我们，而不是你吗？……也许在你看来，我们每一个
人不过都是你眼皮底下的一条狗，但现在却有三条好狗站在这里——就变成了一只可以咬断你脖子的老虎！」
「李南海。」季真望冷笑道，「你还想抵抗吗？是不是该把枪放下了？」
说话声中，季真望等三人开始缓缓先前逼近。
李南海反射性地后退，背脊已经渗出一层冷汗。他没有想到夏瑾还有枪，一切就像季真望告诉他的那样，只要他现在开
枪，就算可以杀了他们其中一人，但另外一人也会同时杀了他。对方不过是三条狗，但他却是局长，他的身份他的地位
他的权力，他决不允许自己不择手段得到的这一切，全都化为子虚乌有。
「李南海？」见对方已经有了明显的动摇，季真望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