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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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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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知道说实话。
  陪?怎么个陪法?会陪到她把香水都沾到了你身上?
  收拾饭桌时,他脱下了军装外套,石诚瞥见他白衬衫上显眼的胭脂印记,心中又默默的噢了一声。原来如此,是她靠进你怀里,这么个陪法。
  那位马三小姐一定是个美女,一定不瘸腿,一定全身上下光鲜亮丽没有一道丑陋的伤疤,对不对?
  石诚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眸中的亮光却骤然冷淡下来。
  宽衣上床的时候,元清河已是疲惫欲死,头一沾到枕头,就闭上眼睛睡死了过去。石诚在黑暗中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那人身上始终飘散着淡淡的香气,在两个男人睡着的床上闻到年轻女孩的气味着实有些突兀。
  石诚闭上眼,沉浸在这始终挥之不去的香气之中,他心里矛盾而失落,甚至能够想象到这个人与那位素未谋面的马三小姐相处一整天的各种细节。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那人熟睡的脸,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天色微明,他才悄悄的凑上前去,在那人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就让我……用我的方式来爱你吧。
  
  清早,马耀辉青黑着眼圈坐在餐桌前,喝一口牛奶吃一口烤面包,他凌晨才回的家,无奈早上八点钟要去军营里开个会,不得不强制自己吃一点东西打起精神。
  眼睛斜斜的一扫,看到自家小妹无精打采的走下楼梯,他仔仔细细打量着妹妹,诧异的问道:“怎么了?眼睛肿成这个样子?”
  马玉雪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往二哥面前一坐,就目光呆滞,再也不会动了。
  马耀辉狐疑的伸手在她面前来回摇摆了一两下,打趣的笑道:“我的好妹妹,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马玉雪突然瞪圆了,涨红了脸,指着二哥结结巴巴道:“胡说,才、才没有那回事!”
  兄妹俩正说着,警卫团长大步走了进来,他现在深得马司令的宠信,获得了自由出入马家大宅的许可,俨然成了这里的半个主人,宅子里上上下下,从副官长到丫鬟,无一不对这位年轻英武又沉默寡言的团长敬重有加。
  马耀辉放下杯子招呼道:“清河你来得正好,我上午要去开个会,下午回来睡觉,晚上刘世伯家还有牌局,今天玉雪还是得拜托你了。”
  又来?元清河不由蹙眉,他现在真是怕了这位咋咋呼呼头脑缺根筋却又极难伺候的马三小姐了。
  “二哥……”
  “你乖一点,不要给清河添麻烦,哥哥很快就回来陪你。”马耀辉大言不惭的说着谎,拿起一张餐巾擦擦嘴,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军装外套套上。
  “哥呀……”马玉雪不依不饶的跟上来。
  马耀辉推着她的肩膀走到元清河面前:“拜托你了。”说罢就抓起帽子逃之夭夭。
  马玉雪悄悄看了一眼元清河,突然就红了脸。
  元清河在心里叹气,他烦恼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5 章

  
  石诚独自坐在人行道边,戴着一顶破斗笠,嘴里衔了根香烟,他脚下摆了一个木头箱子,箱盖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几盒烟卷。
  元清河最近很忙,忙得已经不大管他了,他在家里实在闲不住了,就自己跑到市场批发了一些针头线脑烟卷花露水薄荷糖姜糖什么的小什物放在街边卖。
  他知道元清河时常出入一些上流社会的人经常出没的高级娱乐场所,因此他特意避开了这些地方,在上海滩一个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打起了游击战,隔两天就换个地方摆他的地摊。
  并非为了赚钱,事实上,以他每天卖出两包香烟的速度,根本就赚不了什么钱。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并不美丽却生机勃勃的世界,与那些步履匆匆的陌生人哪怕目光相触,他都能感觉到与这个世界有了交集,自己还真真切切的活着。
  对面是一间成衣店,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裁缝正在认真的用软尺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丈量尺寸,等在一旁的是几个同样妆容艳丽的女子,不时的能听到她们爽朗的笑声。
  石诚饶有趣味的看着那几个女人,猜到这是一群风尘女子。
  女人们轮番量好了尺寸,和裁缝谈妥了价钱,谈笑风生的走出成衣店,一个女人朝石诚的方向一指,几个女人竟然一同穿过马路朝他走过来。
  石诚不自觉的压低了帽檐,藏住面孔,就看到几双样式各异的绣花鞋停在面前,一股浓烈的脂粉香味扑面而来。
  为首的一名年纪稍长的女子和蔼的弯下腰,问道:“小兄弟,你这烟怎么卖的?”
  “这个大亨烟是英国烟,稍贵,一块二角钱一包,玉堂春哈德门都是八角钱一包。”石诚见这几个女人是真的来买东西,倒也大方起来。
  “行吧,给我来两包玉堂春。”女人觉得价格适中,当即拍板。
  石诚点点头,打开他的木箱拿烟。
  “哟,你这还有花露水卖呀!”另外一个女人来了兴趣,“拿一瓶我闻闻?”
  石诚爽快的拿了一瓶给她,那女子接过花露水,却一直是盯着石诚看,嘴边扯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拉了拉身边的女子,悄声说道:“芳姐,你看这个小兄弟,长得真俊!”
  她这么一说,惹得另外几个女人一起围拢过来,霎时就将这个不起眼的小摊子围得水泄不通。
  石诚尴尬的冲她们咧嘴笑了笑,一边递上芳姐要的香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女人们的问话。
  街边驶来一辆黑色汽车,稳稳的停在对面成衣店的门口。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位长相标致打扮洋气的少女,她提起裙边走到车门另一侧,里面的人一下车,她就紧紧搂住他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入那间成衣店。
  即使只是一个被围拢在跟前的女人们挡去大半的背影,石诚也一眼认出了那个年轻军官。每晚睡在枕边的人,他怎么可能认不出?
  石诚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他使劲眨了眨眼睛,从女人们的缝隙间朝外望着。
  马三小姐。
  石诚扯了扯唇角,却没能笑得出来。
  透过成衣店的玻璃门,可以从正面看到那人英气逼人的脸,中年裁缝走过来,双手奉上一套衣服,那位马三小姐端着裙边走过来,看着元清河穿上那套事先定做好的新西装,她围着他转了三圈,不时伸手替他拉一拉衣角和袖口。
  末了,她仰起脸,抱着他的手臂,满怀期待的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石诚看到身材娇小的女孩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在他耳垂处亲了一口。
  “哎,小兄弟、小兄弟?我说你这花露水到底是卖还是不卖啊?”
  石诚回过神,把视线移回自己的客人身上。
  “你这三瓶我要了,我先付六瓶的钱,你挑个时间把剩下的三瓶送到淮海路11号的世纪夜总会来,成不?”芳姐点燃一根香烟叼在嘴里,拿出钱包爽快的付了钱。
  “没问题。”石诚接过钱,数也不数便揣进兜里,“我这就回去给您取货,明早保证送到。”
  石诚压低斗笠,将双眼隐藏在阴影中,背起他的小木箱,在女人们的掩护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
  直到这时,女人们才发现卖香烟的小兄弟右腿有残疾,不由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唉,原来是个瘸子,可惜了这副漂亮的皮囊!”
  尽管没有追兵,却似一场逃亡。
  石诚拖着不灵便的右腿,身子剧烈的倾斜着,大幅度的摇摆,拐杖离了地面,他逃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拼命。终于,在拐进一个小巷子时,他跌倒了,小木箱甩出去很远,东西撒了一地。
  石诚慢慢爬起来,又重新慢慢的蹲下。
  他看着散落在地面上的东西,露出一个苦笑。
  是啊,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他只是个瘸子,一个混吃等死的残疾,有什么资格将那个仪表堂堂前途无量的优秀男人留在身边呢?
  到头来,终究只会误了他的前程。
  
  元清河眉头紧蹙,他觉得被马三小姐一直搂着的那只胳膊已经僵硬了。
  自从那件事以后,这位马三小姐像是赖上了他似的,整日和他腻在一起。他到这时候才意识到女人是有多可怕,整日陪着这位马三小姐,竟然比陪着马司令还要累人。
  马三小姐前几天把他拉到这间成衣店量身定做了两套西装,他并不稀罕那种缚手缚脚的洋式衣服,可是马三小姐发话,那是连马司令都要忌惮三分的,元清河更是懒得与她咯嗦,反正去哪里都一样,他的工作只是陪她消磨时间和护她周全,其余,他一概不理。
  今天是和成衣店的裁缝约定好来取西装的日子,元清河在马三小姐的强烈要求下,无奈的脱下军装,换上那套崭新的西装。
  他心里恹恹的,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意味不明的盯着他。
  他朝四周望了望,这条街很偏僻很安静,此刻最热闹的就属街对面那一群身着各色旗袍的女子了,她们围拢着一个小摊贩,一边在试花露水,一边高声说笑。
  元清河转过身,但那种被人盯视着的感觉并未好转。
  马三小姐踢踢踏踏的等着漆皮鞋端着洋装的裙边走过来,绕着他转了几圈,惊叹到:“So handsome!”
  元清河抿着唇默不作声,他记得以前石诚也强迫过他穿西装,当时他狠狠的甩了个白眼给那人,但还是顺从的穿上了。他只记得那人坐在椅子上,唇边挂着淡淡笑容看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他记得,那个时候还是很讨厌那个人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人居然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对他的影响力完完全全融进了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里,虽然到今天,他们走得异常艰难,可是每一步,都可以说是他的成就。
  可是现在,他却俗事缠身,那个人每晚守着一盏孤灯在等他回去,每次看到灯下那人落寞的表情,他就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想着他,心就纠结在了一起。
  元清河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蓦地,身边的女孩踮起脚尖,将一个甜腻的吻落在他的耳垂边。
  元清河从沉思之中抽身而出,怔怔的看着马三小姐,他对女人再迟钝,这下也知道了她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心里生出一种罪恶感,虽然自己对这个女人并无半分念想,甚至若无必要,他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可是他已经陪了她大半个月,孤男寡女,整日相对,他不能控制别人对他产生某种感觉。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算,淡淡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马三小姐,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臂,转身朝盥洗室走去。
  他仔仔细细的将脸上的口红印记擦洗干净,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烦躁。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想回家,想将那个人狠狠的拥进怀里,陪着他看日升月落云卷云舒,在一轮轮花开花谢中闲庭信步。
  少年时代,他曾经痛失所爱,那阴影一直在心头萦绕不去,既然有机会再一次去爱,他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天刚刚擦黑,石诚将他装满货物的小木箱在床底下严严实实的藏好,立刻就听到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他拄着拐杖,颇有些诧异的走到房门口,就被快步走上来的黑影一把拥进怀里。
  他一身崭新的黑色西装,周身依旧萦绕着淡淡的女人香,石诚闭上眼睛,听着心脏轻微的碎裂声,一动不动的任他抱着。
  良久,他终于放开拐杖,抱着他的腰,淡淡问道:“怎么了这是?”
  元清河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间使劲蹭了蹭:“想你了。”
  “既然回来了,就早点吃晚饭歇着吧,你平时那么辛苦……”话还没说完,就被元清河拦腰抱了起来,他觉得那人有点不对劲,心中隐隐的担心。
  下一秒,他觉得担心他是多余的,他开始担心自己,因为那人急不可耐的抱着他进了屋,将他压在床上。
  元清河迫不及待的压上他,滚烫的唇在他的颈项流连,虽然平常他也总是喜欢这么做,石诚通常半推半就,他也知道见好就收,他们始终都没有走到那一步。
  没有走到那一步,就说明他们还没有开始,石诚很明白个中玄机,他不想他们走到无路可退的地步。
  可是今天不一样,从他粗糙的大手中传来的不一般的热度和急切,让他觉得那是一种危险的预兆。
  石诚刚想开口问,唇齿就被他准确的堵住。肆虐的唇舌扔掉了往日的含蓄,炽烈的吻着他、舔着他、纠缠着他的。
  石诚嗅到了一种赤/裸/裸的情/欲。
  那人终于放开,石诚喘着气,抚上他的脸,尽量平静温和的问道:“到底怎么了?”
  元清河眼中只剩下深邃的黑色,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动作麻利的脱了衣服,牵着石诚的手移到下方,隔着布料将那处昂扬在他手心蹭了蹭。
  “给我……”他再度吻着他的唇,满怀期待的看进他眼里。
  石诚紧咬着下唇,撇开脸去,在他的意识里,男人之间的欢爱,不过就是疼一下的事情,他忍得起,可是他却不能放任他这么做。
  或许,将来某一天,他会成为上海滩那个显赫家族的乘龙快婿,而自己,可能会变成一个挑着货郎担走街串巷的小贩,一个市井小民,一个社会最底层的人物,一无所有,还瘸了一条腿。
  注定殊途,又如何能与他牵连得那么深?
  元清河长久的看着他的侧脸,沉默的垂下头,自嘲的笑了笑,因为他从石诚眼中看到了比严词拒绝还要坚决的东西。
  他默默的坐起身,穿好衣服,走进院子里,在井沿上坐下,点燃一支香烟。
  石诚走上前来,目光复杂的看着他隐藏在桑树阴影中的侧脸。
  他察觉到了他的迷茫无助,却又对此无能为力。
  元清河的人生,已经由不得他再过多的出手干预了,眼下他所能为他做的,只是悄无声息的慢慢从他生命中退场,任他去搏击长空自由飞翔。
  或许多年后,功成名就的他,还能记得那个曾经将他带出人生迷雾的指路人。但那时,他们或许早已失散在茫茫人海,再也不会相遇。
  而张石诚的人生,他自己已经一眼望到了头。
  “吃晚饭吧!”石诚捡起拐杖,冲树下那个长久不动的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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