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自家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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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自家中来-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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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霁心头一跳,勉强应道:“要不您把这俩孩子赶出去?正在发育中的肉体最占空间。”
“……姑姑……”陈净隐从沙发上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叫唤。
林岳白抹着汗津津的额头,冷冷看向陈霁,“过河拆桥。”
陈曜嶙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回到叶舟身边,“逛了这么久,老太太也累了,你带她去休息吧。”
叶舟眨眨眼,搀着老太太笑了,“行啊,我们俩去休息……今天家里确实多了些人。”
她们母女俩手挽着手朝老太太屋里走去,陈曜嶙吩咐两个少年随他进屋整理卧室,路过陈霁身边的时候,他顿了顿脚步,意味深长地笑了,“青青,不要怠慢了客人。”
“嗯……”陈霁抹着额头的汗,低头应道。
随着客厅大门的重新关上,一名红裙艳妆的女子静静出现在门后的墙角,她的眼被明黄缎带绑着,本该无法视物,却依旧固执地望向郑老太太和叶舟离去的方向。
陈净隐和林岳白唉声叹气路过身旁,竟无一人回头。
“你说爸爸妈妈是不是看到她了?”陈霁低声问身边的青狐,“净隐和岳白竟瞧不见她。”
青狐摇头,“这白蚁是幻兽,想让人瞧见的时候,他们自然能瞧见。”
陈霁点点头,“如果让外婆看到,指不定得打起来。”
“那可未必,”青狐朝红裙女子努嘴,“你看看她……”
陈霁依言瞧过去,即刻惊诧。
两行清泪从红裙女子的遮眼缎带下汹涌流出,她紧咬红唇,肩膀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呃……你还好吗?”陈霁伸手轻拍女子的肩膀,不善言辞地安慰道:“小三嘛,眼泪掉一掉,也就习惯了……”
“哇!”红裙女子忽然纵声大哭,吓得陈霁立即缩回手。
青狐探过身子,奇怪地问:“你这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还是睹物思人心有戚戚?”
“哇!”红裙女子忽然蹲□,将脑袋埋入膝盖,越哭越大声,“郑……郑唯心老了!她竟然老了!叶舟也长大了……她们都这么好……为什么叶济申却看不到这些?”
陈霁陪她蹲在墙角,“外婆常说外公是一个没福气的人。”
“不应该是这样的!”红裙女子哭得分外伤心,“他费尽心思逃出来,为的就是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可是……可是……你看看他,他还是死了……死的这么早……甚至看不到女儿成长、嫁人、生子……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陈霁叹气,“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公平呢?如果真要计较命运公平与否,我心底也会不服气,甚至任何人都会有他们不服气的地方,这样的执念是一辈子都没办法理清的。”
“可是……”红裙女子抬起湿漉漉的一张脸,“起码要活着啊……”
“活不活,不是我们任何人能决定的,我们唯一能决定的,是在这有限的时光里,尽量让自己活得公平,活得有价值。”陈霁的声音很轻柔,“我相信外公在做出决定时,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红裙女子哽咽道:“那他……是怎么死的?”
陈霁摸摸鼻子,回忆道:“听说是外公用自己的命换下妈妈的平安,顺便救了我爸爸……妈妈虽然总是笑,但只要一提起外公,她的心里就会落泪。”
“……叶济言骗了我!”红裙女子忽然咬牙切齿,怒道:“我原先是寄名在叶济申手下的护宅妖怪,只要有我在,叶济申无论住在哪,他的处所都不会被他的敌人发现,有一天,他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离开房子,一走便是几日,音讯全无,直到几天后,叶济言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告诉我,只有将我自身都融化为幻境,叶济申的行踪才能被彻底隐蔽,他才能平安归家……”
“你居然信了那个坏女人的话,”旁听至今的青狐对叶济言印象深刻,忍不住插嘴道:“如果不是她死了,我真想亲自会会这个女人,一往情深,诡诈多谋,蛇蝎心肠,真可怕……”
“你爱外公吗?”陈霁忽然问。
女子毫不避讳地点头,“我爱他,但他一生只爱郑唯心一人。”
陈霁苦笑,“爱而不得的人的心智最是迷惘,最容易让人有机可趁。”
“那个时候,我完全感受不到叶济申的气息,我日日守着郑唯心,可是就连她都见不到叶济申,我越来越担心,叶济言虽然心术不正,对她哥哥却一向敬重有加,我这才信了她……”红裙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落寞,“我亲手将自己的躯壳融为雾水,化进幻境,此后人世相隔,孤寂数载,我舍弃一生修为,只为换他有家可归,可如今……如今……”
陈霁伸出胳膊,将纤瘦的女子搂进自己并不宽阔的胸膛,“既然你一直误把我当成外公,这样……”她低头抚摸她的柔亮黑发,九曲回肠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能好过一些。”
红裙女子在陈霁怀里咬紧丰润的红唇,拳头紧攥着她的外衣,将那柔软的布料捏出细细密密的皱褶,她拼尽全力地忍耐,却还是止不住口中绝望的呜咽。
陈霁抬起头,与站着的青狐相望,后者的眼里清波流动,千言万语,湮为无声。
卧室的房门被推开,露出郑老太太渐显老态的身体,她一步一步朝蹲在角落里的陈霁走来,笑道:“你怎么蹲在这?和青狐吵架啦?”
陈霁惊讶地发现郑老太太一出现,红裙女子便消失了,她略微木讷地仰视老太太,惊得有些合不上嘴,倒是青狐开口解释道:“我在给青青讲故事呢。您不是进屋休息吗?怎么又出来了?”
“我做了一个梦,醒了,就出来喝口水。”郑老太太笑道:“你给青青讲什么故事?也讲给我听听。”
青狐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说道:“我告诉青青,从前有一只蚂蚁,爱上了一头大象,有一天,这头大象要死了,有个神仙告诉蚂蚁,只要它能把通往象冢的道路清空,这头大象就不会死,于是这只蚂蚁开始与时间赛跑,它日以继夜地搬运着道路上的沙砾,终于在大象来到象冢前清空了道路,于是大象得救了。”
郑老太太哈哈笑,“那只蚂蚁呢?后来和大象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吗?”
青狐摇摇头,笑道:“它累死了。”
郑老太太嗔怒道:“这结局不好。”
陈霁从地上站起来,她蹲得太久,气血不足,脸色有些发白,只能靠墙倚着。
青狐笑问郑老太太道:“那您做了个什么梦?”
郑老太太神秘一笑,“我梦到咱们家住进了一群白蚁!”
陈霁与青狐面面相觑,复又心虚地别开脸。
郑老太太没有察觉他们的神态,自顾自笑道:“梦见白蚁可是招财的吉兆呢!”
陈霁看着郑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再想到红裙女子艳丽的妆容,不自觉脱口问道:“外婆,你有情敌吗?”
“情敌?”郑老太太愣住,继而失笑,“有啊。”
陈霁追问道:“是谁?”
郑老太太故作神秘地将食指抵上嘴唇,眼神瞟向叶舟的卧室,笑道:“嘘!”
“在我心里……一直相信他还活着……和他最爱的两个女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红裙女子的话历历在耳,清晰地仿佛前一刻的呢喃细语。
陈霁低下头,“扑哧”笑出声。
叶济申最爱的两个女人,一个是结发同心的妻子郑唯心,另一个是用生命去呵护的爱女叶舟。
果然是一生挚爱。
“哎呀!”郑老太太忽然惊喜道:“青青,快看你肩膀上爬着只什么?”
陈霁扭头,瞥见自己右肩上竟赫然爬着一只身体绵软的白蚁。
郑老太太欢喜道:“梦境成真!这真是吉兆!”
青狐使坏,要去捏那只白蚁,被郑老太太止住手,老太太严肃教育道:“万物皆是生灵,别随便杀生。”
青狐喊冤,复又笑道:“要不我们把她养起来吧!青青,你给她起个名字。”
陈霁盯着肩头上的白蚁,心中想到艳丽女子一身血色长裙,以及她隐藏在明黄缎带下,泪眼婆娑的一张脸,她唇齿微动,声音低的旁人听不清,唯独肩上的细小生灵,因为离得近,便听得一清二楚,她说:“她的一生都在守护一场破碎无望的爱情,既然是无果之爱,那便叫做刺蘼吧……”
作者有话要说:刺蘼就是蔷薇0 0刺蘼阿姨是个好阿姨,你们不要黑她》《


、消失的身影

第十四章消失的身影
到傍晚的时候,陈曜嶙订的新床送来了,工作人员合力组装好床铺后,陈曜嶙让林岳白和青狐并排躺到床上试试大小,被愤怒的狐狸严词拒绝,叶舟十分认真地嘲笑青狐歧视同性肉体,青狐为表忠心,立即往陈曜嶙身上扑,不想却差点把主人压趴在地上。
陈曜嶙挺直五十多岁的脊背,捶捶胳膊,笑道:“如果我有儿子,一定也像青狐这么大。”
叶舟笑道:“他不就是你儿子吗?”
青狐点头如捣蒜,笑得如沐春风。
门边凑热闹的陈霁也跟着笑,“那他不就是我亲哥哥?”
青狐一惊,立即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叶舟笑骂:“你一点都不像他儿子,倒像是我儿子,这见风使舵的德行不随我,又能随谁?”
站在陈霁身后的陈净隐大笑,“哈!我觉得姑姑的性子像叔公!厚积薄发,内敛深沉。”
陈曜嶙与叶舟相视一笑,继而皆摇头,做妈妈的仔细凝视女儿片刻后,笑道:“青青的性子最像她外公,看似温和细致,底子里却有一股宁死不屈的倔强。”她说得轻松,可话刚出口,她自己也怔住了,其他人的讶异与她一致。
一秒钟后,房间里除陈净隐外的所有人,齐齐将目光投往一直闷不吭声坐在床沿的少年。
那个越长越像叶济申的林岳白。
陈净隐察觉出气氛的诡异,他拉拉身旁陈霁的衣袖,低声问道:“……为什么你们都看着他?”
青狐率先回答道:“因为老革命们都说他长得神似外公。”
陈霁奇道:“难道不是一模一样吗?”
叶舟回头笑道:“你们这就是典型的三人成虎了!岳白还没长大,他现在的模样顶多只有七成像你们外公。”
“为什么有这么多长得相像的人呢?我今天还见到一个长得像叔婆的……”陈净隐的困惑被青狐的一声尖叫打断。
“啊!”青狐一个箭步蹿到陈净隐身前,揪着他的衣领吼道:“混小子差点耽误正事!你说的那个长得像叶舟的人呢?在哪?”
“哎呀!”陈净隐一经提醒,立即醒悟道:“在箱子里!是在我爷爷的一本相册里看到的!”
陈净隐的爷爷正是陈曜嶙的亲弟弟陈曜峋,41年前,陈曜峋与叶舟的姑姑叶济言使计谋害陈曜嶙,被叶济申阻止后,陈曜嶙以孤魂野鬼的姿态在人世间游走十数年,直到重遇叶舟,这才结束漫长的孤独人生,并与之结为连理,生下陈霁。
陈曜峋与叶济言曾经是情侣,在他的遗物里发现叶济言的照片,并不为奇,巧的是叶济言与叶舟姑侄二人长相相似,这才令从未见过叶济言只认叶舟的陈净隐大为惊叹,抱着爷爷的遗物兴冲冲赶到叶家,却不想引蚁入室,酿成一灾。
但或许,是重回故土才对。
陈净隐跑出屋子,很快抱着个纸箱回到室内,他从纸箱中掏出几本封面泛黄的老相册,兴致勃勃地翻动起来,其他人觉得有趣,也凑近脑袋细看。
“就是她!”陈净隐指着一张相片中的年轻女子嚷道:“你们看她长得像不像年轻时候的叔婆?”
叶舟二话不说敲上他的脑袋,忿忿不平说道:“是我长得像年轻时候的姑姑好不好?颠倒主谓会让人对我的实际年龄产生误解!”
陈净隐笑嘻嘻地点头。
陈曜嶙翻看手上的相片,心生感慨,“他们看上去……过得很好。”
相片中的叶济言与陈曜峋站在一处,他们看上去十分稚嫩,可说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他们年轻的神情上闪动着对于爱情的向往与对生活的希冀,那个时候的他们像大部分的年轻人般,眼是天真的眼,笑是无害的笑,只不知道,这些年少清纯的东西为何会被时光所剥夺,到最后只剩下客死异乡与生不如死的悲惨结局。
叶舟在丈夫纹路深刻的掌心里摸了摸,安慰地笑:“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陈曜嶙微微笑,握紧妻子的手。
“啊!”青狐欣喜地笑,“主人!这里有你啊!”
“诶?哪呢?”叶舟惊奇地挨过脑袋,边看边笑,“哎呀,比猫先生还要年轻的猫先生!”
虽说是已经陈旧泛黄的老照片,但照片里那个挺拔高昂的身姿依然如鹤立鸡群,一眼便叫人认出来,穿着黑色衣服的年轻陈曜嶙站在树下,他的后背微倚着树干,神态悠闲,将一路紧扣到脖子的衣领纽扣衬出一丝淡薄的禁》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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