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只能抱着它，
不能生不能死，
不能睡不能醒。
26
池荷看着玉娥。她的表情那么疼痛，眉宇凝成一个结。她瘫软下来，身体仿佛被故事里的人吸走了所有的感情，她望着这些灿烂的葵花，花儿们记忆着玉娥的爱情玉娥的血泪。
她抱着玉娥，玉娥用尽力气讲完自己的人生。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小乔，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事情还没做完，她还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一去不复还，小乔爱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甚至等了这么多年的振清是否还能再见面…。。
玉娥停了下来，
我带你去看看他们的坟墓。
好。
池荷拉着玉娥。玉娥带着池荷向右转弯，穿过一条小溪水，不出几步，有两座矮矮的坟碑，周围有低矮的栅栏，碑上写着韩涛和舒雷强的墓字，很干净，有很多漂亮的花。
咱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夏池荷？
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池荷温和的看着她，满是怜惜。
我给你钱治病，我死后你把我和他们葬在一起。
玉娥…。池荷转过身抱着玉娥，泪凝于睫。她感受着玉娥的爱，情感，失去，疼痛…。。那是一座华美的城堡。
池荷沉思起来。
还是有人终于被欲望俘虏，被孤独击败，被命运撕扯，到底谁是悲剧的肇事者，是命运还是欲望，可是命运是什么，根本没有命运，都是人心所致。
曾经池荷以为人是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的，一个人的失去和获得都是公平的，可是在迷失方向迷失自我时，命运只是一个现状的屏障，人只有掌控自己的心，才能是自己，没有命运，让人到达不同人生境遇的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思想。
思想比命运更可怕，比命运更有创造力，更能写就淋漓精致的人生。
玉娥深情的怀念那些记忆，她跪下来，泪水就流了下来。她却觉得温暖的甜蜜，他们那么爱她，一切都值得，她庆幸自己在忍受这些相思之苦，现在自己所有的痛苦他们都不必忍受。
玉娥，你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池荷扶她起来。
我已经满足了，我所得到的是我全部的幸福，我可以安心地死去。
那你家人呢？
家人，忘了告诉你，我高三那年一场大火要了他们的命，我还在学校浑然不知，后来是班主任告诉我的，我的所有费用都是政府补贴，房子早都卖了，那些失去比韩涛和雷强的还要疼痛，整整半年我以泪洗面…。。
池荷听玉娥说着，悲伤从毛孔里飞出来落在秋天的空气里，然后久久的沉默，她的心一股暖流，她的一切都还在，母亲，小乔，振清，
她心跳加快，幸福布满眼眶。
你呢，池荷，我好奇你的头发。
她们就这样交换了彼此的故事，从那以后她们仿佛有了彼此的骨血，心心相惜。
末了，玉娥说，
走，我开车带你去医院，你就好好的做化疗，好好活着，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好事，救你我心甘乐意。
她们回了别墅，玉娥吃了一大把药，说，
国家在养我这个患者，同我一样的艾滋病患者都被国家养着。
只希望你活着的时候是快乐的。对了，你喜欢这个大别墅吗？
当然，这里的每一寸都是我的杰作，我的回忆，我死后你留着吧，
我对物质一向兴趣不高……
那是因为你从没真正得到过，没有真正享受过拥有的味道，拥有它的那种权力，当你有了这权力你的心是自由的。
权力是欲望的捍卫者，才迷惑了思想。
还跟我讲哲学啊，我可不懂，我若早些懂了，也就不至于有今天这一步，但是你说的对。
其实你说的也很对，我的确不曾真正拥有，当然，我不愿意拥有，物质不能填补我精神的空洞，唯有思考才能证明我是活物，罢了，不说这些你不感兴趣的。
诶，池荷，你还别说，听你说的这些，我还真的有兴趣，我这一生还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呢。
怎么可能，上课老师讲过，有的还是需要自己去领悟的。
老师的话我只记得下课两个字，呵呵呵呵。
她们开这车到了医院。
。纸嫣记
烟尘柳叶闻落雪，
一纸情愫道残情。
知否，知否，
昨夜窗前思念意悠悠，
人去情意埋心骨。
嫣然笑意浅薄留，
雨落，风瘦，
等不到一眼回眸。
城中美人迟暮情不休。
27
小乔从床上起来，去浴室洗了个澡，她把浴室的地毯放正，扭开开关，调好水温，洗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摸着自己圆圆的肚皮，那充满力量的幸福感在每一个细胞被细细的感受，她不再那么疼痛的挂念池荷，她要自己的宝宝平安出生就是最重要的任务。
洗完澡，裹着浴巾在缓缓的走到客厅，她拿起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几个未接来电，这些日子她像是隔绝了整个世界，外面的世界和自己没有丝毫的关系。她回拨过去，是那个叫安小非的男人打过来的。
总是隐隐觉得安小非是空的，像一个气
球，不知道从哪来要到哪里去，此刻的小乔也不去追问什么，每个人总有自己的故事，可是他倒还热情。
喂我是陆小乔，是安先生吗？
是是，你近来可好？
我一切都还好，你有没有时间，能不能陪我去医院做妇检。
可以，上午吗我安排一下时间。
恩，好，谢谢。小乔收了电话。她穿上孕妇装，幸福满满的，她可以感觉到宝宝在身体里伸懒腰似的，她盼望看到他的小手小脚小脑袋，盼望池荷看到宝宝时脸上绽开的笑意。
不一会儿安小非开这车到小乔的住处停下来。那是初秋的阳光，显出无比的温柔，散落在落叶间，小风轻轻流淌，小乔的发被风吹起，
空气清新的没有味道，小乔看着安小非觉得温暖起来。他们说笑着，安小非突然觉得自己的责任重大起来，要保护好他们母子，他想象着池荷，念着池荷，他曾经拥有过的女子。小乔突然说道，
安先生安先生叫着好生疏，叫你小非好了，等我孩子出生了认你做干爹好了，你看怎么样
那感情好啊，我巴不得呢，那孩子它爸爸呢，怎么一直没见着？
小乔沉默了一会，看了一眼车窗外道，
我们分开了。好几个月了。他都不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
为什么啊，他是孩子的爸爸，要负责的啊，你一个女人家好多事多不方便啊！
罢了，不提他。也怪我，我在找我的池荷，忽略了他的感受。
安小非突然刹住车，他听到她说在找夏池荷！
夏池荷，夏池荷，夏池荷，安小非脑子突然混乱起来，池荷失踪了！小乔在找她，找到他这里来了…。。他刹了车停下来，
在找谁？
怎么了，小非，突然停下来，
没事，我忘了我是小非。他镇定下来。他不能说出自己是谁，至少在自己的冤情没有澄清之前，隐藏身份还是有必要的，他不会让自己白坐这八年的牢狱。
怎么你认识池荷？你见过她，她在哪？小乔带有惊喜的眼光看着安小非，她简直不敢相信。
小非转过脸来，看着小乔，
我好多年前在学校见过她，后来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这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她走了，我的心突然像被掏空了，我一直不能习惯没有池荷的日子。小乔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不敢陷入回忆，回忆却飘出来，每每她陷在回忆里便不能自拔，然后泪水便流了下来，咬着嘴唇撕心的疼。
落叶飘到车窗前轻轻的落下去，没有声息
。小乔把回忆从脑海里扣了出来，变成声音散落下来，说着便心疼起来，那些和池荷在一起的日子变成语言流进安小非的神经里。
末了，安小非抱着小乔，自己忍着泪水撕心的疼。两个女子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安慰着小乔，孩子是最重要的，小乔的心渐渐停下来，那感受清晰可见，疼痛的可惜。
安小非的心在翻江倒海，当他知道池荷和小乔的感情，当他知道池荷已经不见了八年，当他知道小乔去了那么多次都找不到池荷的住处，他开始着急起来，池荷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她的家到底是怎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池荷会不辞而别…。。
他们去了医院，小乔坐在医生对面，医生说还有两个月左右就要临产了，不能大量运动，也不能太娇惯的不运动，适量就好。胎儿的发育状况很好，营养很充足，只要注意饮食就没有问题。
小乔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和小非说妇检的结果，高兴起来。他们一起吃饭，小非听着小乔的计划，给孩子买什么衣服，多大的睡床，吃什么样的奶粉，突然说道要池荷给孩子起名字，就停了下来。小非看着她道，
池荷母亲怎么说的，要不要找她母亲再问清楚？也许能更容易找到池荷。
她母亲…。
对啊，她说池荷回家了却没看到人在哪里只是猜测啊，我们可以去问清楚。
从这个城市到那里要坐一晚上的车，我还有两个月才临产，我带你去。
别，你还是不要去的好，你得为孩子着想啊，这时候了不能有什么闪失，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孩子的爸爸又不在……
不是还有你呢吗，我们一起去，我想快点找到池荷。
小非抽着烟，不说什么，声音软下来，
小乔，不行，我不能带你出去。
你走了我就真的是一个人来面对了。
小非看了看小乔，
好。
28
小非和小乔中午到达目的地。
小乔和小非从长途汽车上下来，他扶着她。她露出笑脸来，好像回到小时候，想起自己的家人，想起池荷，那怀念是漫天的鸟儿，空气是旧的，柏油马路是旧的，街巷也是陈旧的，公园的爬山虎火红一片，爬出栅栏显出秋天的美丽。
小乔突然犹豫着回不回家，那小非算她的什么人呢，她还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已经离婚了。他们沿着路一直走，回家的话要转三次公交车，她叹了一口气，道，
我和池荷都是这城里的主人，她走了，这城对我来说突然变得空虚了。
你们的感情很深厚啊，
那你家也在这里啊？小非这样觉得自己离池荷这么近，像是池荷的气息就在这座城里。
我在想是先去我家呢还是去池荷家，回家了我爸爸妈妈肯定就不让我出来了，罢了，我们先去池荷家。
他们坐了出租车向池荷家走去。路边的树木飞快，模糊的似乎什么都没有，空气都在凝固，小乔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感觉着这个小生命，心脏里都揣着美好的未来，等着孩子出生捧着那些幸福成长，等待池荷给孩子取一个娟美的名字。
小非的心像是触摸到了幸福的味道，那是在计算机程序里找不到的通畅无阻，在过去里无法触及到的惊喜，池荷的样子浮起来，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母亲，他想象不出来那样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还有多么华美的容颜，曼妙的身姿，而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他好奇这样一个家庭池荷是怎样自己长大的，他终于能够理解池荷的感受，那些嵌到骨头里的孤独，池荷不说话时微昂着头，表情不屑的傲慢夹着些复杂的悲伤，很少有人有那样的表情。
他回想起第一次在计算机室认识时，他首先被迷住的只是她的头发，然后是她的眼神，那是不同于别的学生的表现，有些特别的镇定自若，没有人任何情绪，只是自己认真的操作着程序，没有人有她的记忆力更好了，所有操作他只说一遍她就统统会了，让他惊异。
有时候活泼起来手舞足蹈，有时候安静起来只独自躲在角落不肯见人。小非开始设想自己是池荷，池荷会怎么做。在他的脑海里那一头瀑布般的黑发还是那么优美。
车不紧不慢的走着。小乔拿出手机给池荷母亲打了个电话，
阿姨，我是小乔，您现在在家吗，
小乔啊，怎么，找到池荷了？
池荷的母亲放下手中的遥控器。从知道池荷回来后，她突然开始想念起女儿来，她又不敢想，池荷不在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强烈的想念夏浩宇，池荷的脾气和他爸爸一样，长得更是如初的像，她觉得自己不能看到池荷，感觉到池荷的气息就像她的家还在，她的家还是完好无损的，可是明明只有她和女儿，那被撕碎的幻灭感便噬咬着她的心。
还没有，我和我的朋友来看看你，你在家吗？
我在。此后的日子我都在家。
再说了些什么小乔也不那么在意了，和池荷母亲收了电话，同小非从车里下来，转过几个巷子，那巷子的角落里还长着些青苔，灰褐色的墙面，像忧郁的青石，小乔想起小时候仰望着这些曲折破圮的院墙，高大无比，四处都是人家。然后转个弯，就是一条细长的小街道，卖早餐的
，炸油条鸡腿的，水果蔬菜的，有的还有卖假玉的小商贩。
他们穿过这条油腻的花蛇一般的街道。走了几百米在一所大院停了下来，院子外面爬山虎像一团燃烧的旺盛的火，心情仿佛能被照亮，小乔走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池荷的母亲走出来，
她打开门，看着小乔，有些惊异，小乔显然是胖了，肚子的宝宝很明显，
来了，哟，孩子，要当妈妈了，快进屋里来快进屋里来，
阿姨，给您添麻烦了，这是我的朋友安小非，我一个人不方便就一起来了。
欧阳灵儿看了他一眼，连忙招呼着，
有你啊，小乔母子来的平安。
谢谢阿姨，谢谢阿姨。
他看看池荷母亲。和池荷一样的头发，岁月的痕迹还是显出来，她笑起来眼角的皱纹便爬出来，声音苍老厚重，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过往。昨天小乔和他说的女人并不像是她。欧阳灵儿走到前面去开门，院里有三家人，看着这一男一女进了欧阳灵儿的家里。
安小非注意到地上种的花已经枯萎了，样子像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秋霜和尘埃。一旁有一只小水缸，水里的石头上软软的青苔水干净透亮。他和小乔跟着池荷母亲进了房子里。
安小非打量着池荷的家，的确冷清得像冰窖，家里像蒙着一层浅浅的灰暗，朦胧的像一场梦，隔着一张薄薄的屏障似的。
池荷母亲拿起一根烟来点上，看了看小乔又把烟灭了，放到桌角。她已经很久每天一个人在家，不怎么出门。自从看到那篮桃子她就开始心绪不定起来。她颓伤下来，不太吃喝，日子突然像停了下来，有人打电话来也不曾接过电话，时间久了手机就安静下来。她似乎在等小乔电话似的，小乔的电话一响她就接起来。她看着桌上枯萎的菊花，那凋谢的样子就像她走过的路，她这样想着眼睛停在小乔的肚子上，照映着她的苍老。她吃了一口茶道，
小乔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