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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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策- 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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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有了事就把一切都推到华辰身上,他可没少帮你挨板子。”董夫人摩挲着女儿娇嫩的容颜,想起陈年往事,仿佛清晰地发生在昨日。那个人,每每心疼女儿,舍不得下手,又不能丢了父亲的威严,便故意容着他们胡闹,由华辰顶罪。可惜,再清晰如昨,都已是过眼云烟,再也回不去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娘。”风荷不好意思得伏在董夫人怀里,那时候天真烂漫,每一想起不由心酸,便笑着扯开话题:“明儿就是好日子了,咱们府里,一切都准备停当了吧,请了多少客人?”

董夫人心知女儿的用意,不去戳破,顺着她道:“男客女眷加起来一共六十六桌,另外还多预留了八个席面,以备不时之需。”

华辰接着解释道:“咱们家亲戚本不多,但许多府上都看着妹妹妹夫的面子上。其实简便些罢了,何必劳师动众的。”

风荷不满地摇头,嗔道:“哥哥也糊涂了,人生中仅此一次的大事,岂能随随便便,何况咱们家又不是那办不起的。再说了,哥哥不在乎,未来的嫂子难道也不在乎,为了嫂子的脸面,哥哥也该大办一场啊。”话未说完,她已经拿帕子掩了嘴,咯咯笑了起来。

三人正说得高兴,却有前边的婆子前来回话:“老爷命奴婢来请问夫人,咱们府里请的厨子已经到了,安置在哪里呢?”

董夫人如前一般的坐着,但眉心蹙了一蹙,摆手道:“这原是外院的事情,由老爷自己拿主意就好,不需来问我。”

婆子愣了愣,又道:“是,还有一事,老爷问夫人,明儿赏人的红封都预备下了吧,宁可多些,万不能少了。”

“全部都比预计多备了三分之一,不会出岔子的。”董夫人依然很是平静。

风荷暗暗与华辰对视了一眼,心下暗道:难道这些日子来,老爷与母亲就是这样交流的?有什么话,都让下人相传,两人都避着不见面,这算是什么意思?细究起来,老爷那边怕是有和好的意思,不然这些事情,只怕之前都办妥了,怎么都到日子了还来问呢,不就是示好吗?但看母亲的情形,应该是冷了心,还是心中有怨呢?

华辰几不可见得摇了摇头,对风荷做了一个私下说的手势。风荷会意,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看见。

但是,董夫人还是有些红晕浮上脖颈了,她忙起身道:“你们兄妹俩先说着,我叫厨房给你们预备了你们最爱吃的糕点,去看看怎么还不送来。”

目送着董夫人匆匆而去的背影,风荷黯然得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有些事还是永远都不可能挽回了,伤得太深,想想都是痛苦的。

“其实,如果老爷与夫人能够和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耳畔响起的是华辰略带伤感的低沉音调,这个家,处处笼罩着怪异的气氛,时时叫人喘不过气来。从前是老爷与夫人因为误会而生出隔阂,现在误会解除,却生出更多的无奈与尴尬来。

风荷怔了怔,认真得看着华辰,轻轻问道:“哥哥是什么意思?”

华辰有些懊恼的搓了搓自己的双手,他平儿心里想想还罢了,怎么就不小心说出来了呢,风荷对老爷只怕还是存着芥蒂之心的。

“哥哥,做儿女的无非希望长辈们能过得好,我现在已是出了门的人,许多事了解得没有哥哥多,哥哥有什么想法,可以私底下与我商议着办。他们好了,我才能安心。”她亦是矛盾的,有对年幼时的怀想,也有对未知的恐惧,更怕伤害了董夫人。多少年了,她不曾再唤过一声父亲,那种心情不是旁人能够想象的,从前是父亲不认女儿,后来是女儿不认父亲,难道作为父女,他们的缘分就那么浅?

虽然是从小一处长大的,但是华辰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风荷,他以为自己了解她,其实每每他看到的不过是表象而已。就如风荷对董老爷的心思,他一直没有摸透过,他体验的父爱是那般稀少,幼年的时候全被风荷得去了,后来是董老爷藏了起来,谁都没给。所以,他不明白那种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心境。

不过,有一点,他清楚,风荷并不恨董老爷,或者并不如她自己以为的那般讨厌他,在她心里,那个人始终是她的父亲,无人可以替代。他大着胆子说道:“一个月前,老爷来过僻月居,只是没有见到夫人。后来又来过一次,依然连门都不曾踏进过。这之后,老爷就时常一个人在园子里闲坐,喝闷酒,时不时也打发下人到夫人跟前说话做事。

很多事,不该我插手,但是看到这样的情景,我心里也不好受。那都是老太太和姨娘犯下的错,造成了今日的结局,姨娘是我生母,我不敢怪她,也不能怪她,但是我是真心想看着他们能够走出过去那一场纠葛的。妹妹,母亲年纪不小了,人都说老来伴,不正是这个意思嘛

往后,我有了家室,能侍奉父亲母亲的时候更少了。他们俩必然寂寞,若能和好,不也能相互做个伴么,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两人独坐感叹。倘若妹妹觉得我说得没道理,就随便听听吧,不要放在心上。”另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他是想减轻杜姨娘犯下的罪。

这个问题,风荷暗地里也想过好几次,最终决定尊重董夫人的选择。她愿意与董老爷复合,那么她祝福她;她觉得现在这样更好,那她也喜欢。只是想到母亲满头银丝的时候,还是一个人枯坐一日,她心里就止不住难受。她更怕他们会后悔,少年夫妻,中年仇人,难道老了还要当仇人吗?还是要等到快不行的那一刻,才后悔自己浪费了那么多光阴呢?

从母亲的言行举止看得出来 ,她心里始终是有那个男人的,毕竟他们有过共同的美好回忆。但是,她越不过自己那道关,因为爱,所以怨来得更持久,不是短短一段时间能够消散的。难道这,当真要靠时间来流逝吗?

院子里高大的树影投下来,挡住了小半个院子,冬日的日光来得分外鲜明。一寸一寸的日光,风荷几乎可以想象,那十年里,母亲就是靠数着这移动的光影来度日的,寂寥、落寞、清冷。

她明艳的容颜里有不易察觉的彷徨,最后化为苦涩的笑。

顺着风荷的视线,董华辰也看着那片片斑驳的光影,为父亲嫡母,为自己与妹妹,生出最最伤感的情怀,旧情难续。

午饭的时候,是风荷与董夫人一块用的,华辰去老太太杜姨娘那里了。明天是他成亲的日子,老太太作为祖母,杜姨娘作为生母,不可能再避不见人。

经过这些日子的清苦生活,老太太和杜姨娘的性子转了好些,也看清了眼前的现实。

华辰不想逼她们,但他对她们还是不放心,只是撂下了一句话:“老太太,姨娘,明日是孙儿的大日子,也是咱们董家的大日子,是好是歹,都在老太太和姨娘身上了。办得好,是老太太和姨娘疼孩儿了;不好,也是我对你们孝顺的不够,应得的。”

望着儿子离去那一刹那的身影,杜姨娘的眼泪唰的滚了下来。这个儿子,从小与她不亲,反而亲近她恨了一辈子的仇人,可是这个儿子,也为她带来了荣耀,在关键时刻为她说话。他们母子之间,似乎永远隔着鸿沟,难以跨越。

老太太却有些木木的,呆呆地看着黑漆桐油的大门,她唯一剩下的就是对往事的缅怀、追忆。

娘儿俩在府里散步,顺便查看各处是否都准备齐全了。到二门口的时候,才转身往回走,二门外自有董老爷与华辰巡视,不需她们费心。

“等等。”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似隔着遥远的距离,被风送了过来,实际上只在十步开外。

藏青色冬衣长袍的董老爷比一年前老了许多,那时候他还是边关赫赫威名的将军,回京不过一年,却一下子老了十来岁。塞外的风霜没有改变他的容颜,家里的风雨反而把他变了一个人。他没有穿斗篷等御寒之物,瞧着尤其单薄清瘦,脸色暗沉,双眼无神。

记忆中那个帅气儒雅的父亲,早已不堪回首,成了现在这个随时都会倒下的老人。一瞬间,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慌得低头假装请安。

董夫人保持着背过身的姿势,她什么都没听到。

“你、、、你回来了。”他有些结巴,或者是不知怎生表达,但是音调里的颤抖轻而易举就能听出来。

风荷强忍着抬头的欲望,用尽量平淡的声音应道:“是的,一会儿就回去了。”本来只想说一句是的的,但是又感到太冷淡了,加了后边一句,说完就小心翼翼去看董夫人的面色。

隔着十步的距离,董老爷看到了那十年她们母女所受的苦与痛,作为丈夫、父亲,他都是失败的,而他没有祈求原谅的退路。她们的平静,她们的从容,都好似在嘲笑他,笑他的笨,笑他的愚蠢,又不是这样。

他嗫喏着,鼓足勇气问道:“你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她轻轻抬眸,在触到他哀伤的目光时,不受控制得说道:“真的很好。”她可以对任何人心狠,但是她做不到对自己亲生父亲狠心,那个人,犯过天大的错,也没有狠心到要了她的命,所以,她也做不到太过决绝。他冤枉她们的时候,她可以很镇静的面对他,但他回头了,她却不知该用什么身份与他说话。

“我,嗯,明天姑爷来吗?”他是无话找话,怕半刻的停顿,他毕生最爱的两个女子就会很快消失。

心底漫上了深深的悲哀、凄凉,风荷缓缓屈膝,笑道:“会来的,太妃娘娘说了,让三少爷、五少爷、六少爷、七少爷夫妻都一齐来。”董家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杭家四少夫人的娘家的,而是庄郡王府世子妃的娘家了。

他可以确定,她在杭家过得很好,至少她已是世子妃了,至少她在杭家是受器重的。当时他的错,好歹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他很欣慰。

每一刻的停留都是对董夫人最大的考验,千百次她想回头看看他变成了什么样子,真相大白后,她再未见过他,只是隐约听闻丫鬟的议论,知道他老了,几乎一夜白头。可是,压抑了多少年的岁月、痛楚,让她都挪不动脚步,让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就在董老爷以为她会转身的那一刻,她淡淡说道:“我头有点痛,先进屋了。”然后便匆匆而去,衣袂翩飞。

风荷侧身,看着母亲衣裙上清雅的兰花,再一次思绪万千。或许她恨他,怪他,不想见他,却改变不了两人在一起时的习惯、爱好。爱而不能,这是多大的无助啊。

她眼角的余光感受到他整个人在一点点黯淡下去,他眼中最后一点点光渐渐消失,冬日阴冷笼罩在上空,扑面的寒气刮得她心口隐隐得疼。

“那个,天气冷,你快进屋吧,身子要紧。”他不敢多留亲生女儿一刻,怕她生气。关心的话语说起来多么别扭,但出口后又觉得是那样自然,似乎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风荷点头,笑道:“好。”

看着她们母女相继离去,他觉得他大半生的牵挂也就这样离开了他,带走的是他孤寂的心。十年,整整十年,他每次狠心逼自己留在边关,心里想的最多的还是她们母女,每次回来,他又没有勇气去看一眼,多问一句。可是,他对她们的心,又是那么亲近,为何现在,是越来越远了,远得他记不起陈年往事。

风荷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熟悉的背影,潸然泪下,伏案痛苦的女子,是她解不了的心结。

那些年,她偶尔也哭,都是偷偷的、默默的流泪,把眼泪都咽回肚子里。而今天,她这样发泄,究竟深埋了多少荒凉啊,不能重来的岁月,不能挽回的过往。年华老去,往事成烟,萦绕在心头的纠葛,从未真正离去。

爱过的恨过的,无论你藏得多深,都只是往自己心上再划上一刀,让她记得更深。

她慢慢退出去,垂下新换上的玫瑰红的毡帘,示意丫鬟不要惊动她。她明白的,她不想叫自己看到有些东西。她重新扬起笑脸,领着丫鬟回她住了十来年的曲苑。昨日之事不可留,今宵有酒今宵醉。



第一百二十四章 波澜四起(上)

屋子里别致的香味,即使那个主人不在,还是萦绕在帐幔里、迎枕上、茶香袅袅中。

上首端坐的男子是她们共同的夫君,今日名存实亡的良人,他俊眉飞扬,星目沉稳,顾自喝着黑陶盏里的茶,目光从头至尾没有往她们身上看过一眼。月白色的冬衣穿在他身上,温润英武,他从前甚少穿淡色衣服,不是黑的就是深青色的,从几时起,他的身上也有了世家子弟才有的雍容自在。

当听到世子妃娘娘已经出去,让她们给世子爷请安的时候,她们的心都轻轻触动了,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她们的夫君了。过去的恩爱好比一场春梦,一朝梦醒了无痕迹,她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些暧昧甜蜜的往事,真怀疑的确发生在眼前这个冷漠的男子与她们之间嘛,还是不过是她们的幻想。

事到如今,形势逐渐稳定,杭天曜认为,自己有必要处理一下他的后院了,该放的放,该罚的罚,免得她们日日在风荷眼前晃,恶心人。此刻回想起自己与她们偶尔有过的亲密接触时,他只觉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他不由暗赞自己定力好,没有当场拂袖而去,还能忍受着所谓的美人恩。

四名女子蹲身请安,他不叫起,她们不敢起。眼见男子没有一点反应,彷佛压根没有看见她们的人,没有听见她们的声音,只得鼓起勇气又说了一遍:“婢妾给世子爷请安。”

杭天曜终于从茶盏中抬起头来,语气不好不坏:“起吧。”

“有些日子不见你们了,素日都做些什么?”杭天曜居然感兴趣得问着。先前的淡漠消散,换上虽嫌平淡好歹关心的语调,让下面四人惊愕得抬头看向他。

端姨娘不过是转眼间的怔愣,就打头屈膝回道:“婢妾闲时做点针线活。”

她这一提醒,纯姨娘也跟着随便回了一句。她心里有底,对世子爷早就没有半分奢望了,只念着有合适的机会,世子妃能安顿她的终身。

昨宵红俏帐里许今生,今日相见成路人。雪姨娘的人开始转冷,比她的名字还冷,她头也不抬,微微福身:“看看书打发时间。”

轮到柔姨娘时,她不像前面几人平静地回答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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