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似乎足够坚强。
他坐下来打开电脑，查找到公司的贴吧。上面的帖子已经删了，却有人新建了帖子隐晦地讨论这件事。
“那个女的辞职啦？”
“是啦，闹出这种事情怎么还有脸待在这里。”
“据说张总跟她在会议室密谈了很久，说不定就是跟她谈条件让她滚蛋咧。”
……
“楼上的还在吗？看见了看见了！她刚刚走的。一点都没沮丧的样子，肯定是条件开得很好嘛。”
林翎一把合上电脑，深吸了口气。
不是不明白，张珉的处理是妥当的，让事件的中心消失，消减对其他人的影响；查不出那个流言制造者就干脆满足她的要求，让她别再掀起大浪小浪来。
只是这些纷扰人言，太令人心寒，更让他想起很久以前，刘穆是同性恋的事情传出后，一个还算单纯的高中里人们的眼光议论也如冰刀暗剑。
人言，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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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四十一 。。。
一天的工作结束，林翎又把林祤桌上的文件翻了一遍，发现全部都认真地做完了，不免赞赏。他在办公室里等到九点，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林祤才悄悄进来：“哥。”
她手里拿着个瓦楞纸箱，刚好可以把东西全都装进去。收拾完东西林翎搬着纸箱，两人走下楼来。
林祤到了街上还往外走，林翎喊住她问：“没叫的士吗？”
“因为我知道哥一定会等着嘛。”
“啊？”林翎听到这话有些愕然，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小丫头。去停车场吧。做我的车。”
“嗯。”
到家的时候已过十点，林翎把箱子搬上楼去，对林祤说：“我就不坐了，有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
“进来嘛，上次来的时候就在门口看了一眼走了，这次怎么也得来坐坐。哥不是嫌我家里小吧？”
“不是。”林翎只好走进门来。桌上放了些似乎没动过的饭菜，林祤一边把它们放进微波炉一边笑着说：“今天晚上刚好要等下班人走了才能去公司，所以就先做了一桌菜准备请哥尝尝我的手艺。总不能在每次都吃饭店的吧。”
“好香。”
“对吧？一个人住久了，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嗯。”
林祤拿出四个碗、两个勺子两双筷子来，说道：“自己盛饭自己夹菜，别客气。”
“嗯。”
林祤又返身去厨房忙乎了一阵，端出一个大盆来。一股暖香顿时飘了出来，在冷天里十分诱人。
“这是米酒，冷天喝一些对身体好。”
“酒就不要喝了吧，太晚了……”
“哥！今天是我辞职哎，说不定明天领完工资就滚蛋了，就不能别说‘不要’‘不要’了吗？”
“呃……那还是少喝一点吧。”
“这就对了嘛。来，用碗装。这里一人两个碗，自便，自便！”
“呃——。”
林祤装了两碗黄酒，都是一饮而尽。林翎忙按住她说：“酒喝得太快了，而且不能空腹喝，你多少先吃点东西吧。”
“什么？”林祤抬起眼看着林翎，似乎已经有些醉态。
“别喝了，你已经醉了。”
“我没醉！我就是伤心、伤心。”
“呃……辞职的事，真的很抱歉。”
“才不是！哥，我跟你讲，辞职真的算不了什么，我就是伤、伤心……”
林翎对她混乱的逻辑哭笑不得，只好再劝：“张珉这个决定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别对他有什么意见了。他去查过，根本找不到发帖的人，让你辞职也是为了保护……”
“我知道！我就是伤心……说起来我被逼得辞职都是拜他所赐……张珉……”
“呃？”
“我当然应该生气咯，其实这件事有一大半都是因为张总！”
“嗯……”
“告诉你吧，哥。其实我有时候会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说什么巴结高层、滚出公司之类的。今天我辞职后又收到一条短信，喏——”她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才举起手机，打开中午收到的那条信息，“一看就明白了，就是一年多前暗恋张总的人误会了，以为我喜欢张总，所以才做这么变态的事情嘛。”
“……你没跟张珉说吗？就辞职了？”
“哈哈，他把我大骂了一通，说是我一定要负责，不然你就很难做了……”
“……对不起。谢谢。”
“没，都是张珉的错！哥要是觉得对不起我，以后记得常联系就好了！——不过首先，今晚多喝几杯酒！陪我试试大醉一场的感觉——”
“喝醉了不好，尤其是女孩子，不应该……”
“算是为了纪念我在这个城市过得……多少年来着？哈哈，我的初恋，我的爱情我的青春——喝吧……”林祤的眼眶红了，开始安静地流泪。
林翎这次没注意到，只是对着酒碗发呆。林祤的话就像突然打到了心里某个地方，生硬的疼痛。一个城市，十年，所有的爱恋与青春全数丢失的地方。
都是一样的可悲又可怜。
他开始一碗碗地喝酒，胃部的灼烧感愈来愈盛，眼前的东西变得模糊。
林祤看着林翎趴在了桌子上，她愣了一会，马上擦干了眼泪。她关上灯，用力扶起林翎，把他一点点挪到床上然后脱力地倒下。鼻端全是林翎的味道，没有烟草，只是一股淡淡的酒香。他的呼吸很轻，脸也很细腻，胡子理得干干净净，不像其他的男人一样脏乱。
她着迷般地用力嗅着，不能自制。她生涩地抚摸他的身体，吻他的耳垂。她感觉林翎已经有些起了反应，于是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解开林翎的衣扣。
指间滑过林翎的胸膛，她的手颤抖得厉害。
她俯□轻吻林翎的颈项，倏然，胸骨触到一个硬块。
她坐起身，沿着林翎脖颈上的细线，拉出一个小小的环来。
她对着窗外的微光仔细辨认。
是戒指。上面好像还刻了什么……
她突然觉得不甘心，狠狠地拉扯着林翎脖子上的线，林翎轻咳了几声，清醒过来。他猛地抓住戒指推开林祤，跳起来怒视着她。他握紧了拳头，终究没有打下去，迅速扣好扣子走出门去。
轰的一声，关门的时候似乎连地板也在震动。林祤跌坐在地方，头刚才撞到了柜子，她伸手一摸，指间都是血。
她吓得浑身发抖。第一次看见那样的暴怒，林翎握紧拳头的时候她甚至可以看清上面的青筋。
她渐渐蜷缩起身体，在冰凉的地板上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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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四十二 。。。
林翎跑下楼冲进车里，一路开走。车速太快，又喝了几碗酒，他开得摇摇晃晃，有几次差点和别的车撞上。
路上没有交警拦住他，他一直冲到了家里，打开莲蓬头。
凉水瞬间淋了下来，他狠狠地擦拭身上的酒味，洗去脸上的汗渍。
真的……很难受，他在洗手间坐了下来，皮肤接触冰凉的地板，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僵硬了，发出清脆的声响。手腕上的伤口也在冰冻的麻木过后剧烈地疼起来。
他伸出右手用力握住左手腕，伤口大概是裂得更深了，有些血丝渗了出来。
疼痛可以让人清醒。只是一个人的生活过了太久，他甚至没有心力去解决生理问题。
压抑着的东西根本没那么容易平复。
他在林祤家里的时候甚至以为身边的人是刘穆……不可原谅。
竟然做了这么荒唐的事情。
过了很久，他慢慢把手伸到下面，解开裤子。水渐渐热了起来，浴室里升起雾气。他想起刘穆的笑容，手上湿了一片。
白浊随着水流被冲走，他洗了几遍手都抹不去那种不洁感。他想起林祤碰过的地方简直想要呕吐，像是沾染了看不见的污脏。
林翎穿上浴袍擦干身上的水珠，手指已经泡得起了皱着，皮肤也像跟身体脱离了一样。
他打开家里所有的窗子，对着灯火处处的城市和冷风无声地大哭。没擦过的头发还滴着水珠，掉进了眼睛里又和眼泪一起溢了出来。
也许早就该离开这个城市，或者当初就不应该回来，不应该把刘穆一个人留在临市，他应该常常去看看他，和一群枯骨做伴有多寂寞。
他抬起头，一阵猛烈的晕眩。真是得不像幻觉，他看见刘穆在他面前，仍是那样的笑容，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烦扰的笑容，他伸出手抚摸他的脸，气息拂过他的唇，他抓起自己的左手亲吻裂开的伤口。
然后……全部消散。
面前是一地的水，他的唇贴着蜿蜒流血的手腕，眼泪把纱布打得透湿。
他按了按左边的肺部，痛得厉害，他深深吸了口气，又被随之而来的剧痛弄得跪了下来。
连着几声咳嗽，他走到洗手池边吐出来一口痰，隐隐带了红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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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珉昨天夜里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再找个时机跟林翎解释一下林祤辞职的事，准备过一段时间再帮林翎挑一个助理。早上到公司的时候他到林翎的办公室打了声招呼，还没开口说别的事就看见林翎在发呆。
他有些惊讶地叫了几声，林翎才回过神来，说道：“林祤辞职了也不能老空着一个职位，我想好了几个人选，你看看能不能提上来做助理。”
张珉瞪大眼睛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半开玩笑地问道：“你不会是发烧了吧？”他说着就伸手去林翎额头上象征性地碰了碰。
指间碰触的皮肤很白而细腻，只是温度高得吓人，张珉顿时没了其他心思，对林翎说道：“怎么昨天伤了手腕今天就又发烧了？你一个月打算去几回医院啊？”
“不知道，大概是昨晚吹了点风。”
“昨晚第二波冷空气来你不知道啊？快点起来，哎呀别管那些东西了，我叫别人来处理，现在先送你去医院。要是转成肺炎你后悔都来不及！”
林翎身体完全使不上力，张珉几乎是把他从办公室拽到了医院。医生问了一些情况，诊断后对张珉说：“病人应该是肺炎。”
张珉被噎了一下，还是马上帮林翎办了住院手续。他在病床边无奈地笑道：“我这乌鸦嘴，没想到居然真是肺炎。你也是，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刚才跟大夫说了，单边胸痛，痰里带了血丝。我还以为是鼻血被带出来了。”
“有这样的么！我看你再这样一个人自生自灭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重音故意放在“一个人”上面，任谁都能猜到他心里的意思。
“……没办法。”林翎只是毫不在意一般说了一句，就闭上眼睛。
张珉在病床前再也坐不安稳，只好轻声说：“过几天公司要组织一次活动，名义上是出差到外地考察别的公司，分别去几个城市的。你慢慢养病，好了就正赶上这次福利。最近烦心事儿是多了点，正好散散心。”
“嗯。”
“要是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我会马上赶过来。医药费住院费都已经付了不用担心，至于你的工作我就直接拿过去了。”
“谢谢。”
张珉看着被子严严实实捂住颈部的林翎，总觉得有那么一分可爱。自然，这句话他不敢说出口，于是再也无话可讲。
他站起身穿上还没散去余温的大衣，又看了一眼林翎就走了。
上车时张珉的脸已经通红。今天林翎说要再找一个助理的时候他是那样意外又窃喜——林翎不可能喜欢林祤，他知道。只是林祤在林翎的观念里比他想得还轻，这样的认知便能让他欣喜万分。
他转了角度，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自言自语道：“还不错。”然后，笑着调转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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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十三 。。。
张珉着手准备公司里外出考察的事情，选定了地址后通知了几个员工。他每天都去医院看看林翎，把林翎的工作也接了过来。只是到了出差的时间林翎的肺炎仍然没有痊愈，医生要他继续休养。
本来是为了跟林翎好好谈些事情才会有这种可有可无的考察，结果他却生病不能来，张珉实在觉得郁闷。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他看着外面的云海日光很美，张珉翻出相机随意拍了几张照片。下飞机的时候他看到机场上方天空是纯粹的蓝色，不由得可惜林翎没来这个地方。
这里空气很好，是个着名旅游城市，商品交易也多。一行人第一天做完工作，第二天便分散了逛街。
这里的街市做成古道的样子，民国风、欧风、古风的建筑遍布，掩映的藤蔓树木十分美丽，有不少新人与广告的婚纱照都是在这里拍摄的。
张珉一路看着心中一动，在各个铺子仔细寻觅起来。走到卖高级工艺品的地方，他对着柜子里一队新人样子的陶塑问道：“只有一男一女的吗？”
店员：“如果您是想再多一个小孩的话可以看看那边的‘全家福’系列或者订做。”
“……不用了。买两套吧。”
“好的，立即帮您包装起来。”
“用一个袋子就好了。”
“……呃，好的。”
回到宾馆张珉拆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两套陶塑，把两个陶制女人丢进垃圾筒里，把两个西装的男子包好装进袋子里。
第二天他到郊外逛了一圈，看了看四周的景色。青山，流水，的确是都市中少见的东西。他又选了一些角度拍照，想着回去给林翎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