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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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 第5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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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园灯灭的这一刻,黑影过墙,蜂刺追踪,蒙府内很多人还在喜气洋洋,但在欢喜和诡秘的边界之外,隔着蒙府之外的一条小巷的河边,有人默默站立。

那人在这样浓黑的夜里,不怕被人发现地穿一身白衣,裙摆异常宽大,软云飞月一般铺陈于地,长长的乌黑的发丝,载着月光从发根流到发梢,在顺滑的发梢底,闪耀着微微的银白色,让人错觉月色流动,天光飞舞。

只一个背影,风华与清冷同在。

而在她身后,高高矮矮也立着十几道白影,月下一动不动,落雪石桩一般。

雪山的弟子们,习惯了沉默等待夫人的决定,猎物已经出现,眼前却似暗设陷阱,进,或者不进,只能由夫人决定。

许平然也在思考。

她需要吉祥那种体质,来疗治她体内现在无法遏制的毒素和泛滥的真气,这样的治疗迫在眉睫,以至于明明知道吉祥被带到蒙府是个陷阱,也不能不踏进来。

对方似乎有恃无恐,也不怕被她发现,那是一群毫无辨识度的黑衣人,脱下斗篷谁也不知道是谁。

但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批人,和雪山有关。

忽然就想起了天门的宗主,自己的夫君,慕容筹现在何处?她被逐雪山,飘零江湖,这么久,他没有追杀过,也没有关心过,封闭雪山,不闻不问,仿若那数年同门学艺的追求不曾存在过,仿若那十年夫妻的恩爱不曾存在过,仿若那曾在雪山将他囚禁,窃他大权的枕边人,从来未曾存在过。

是旧情犹在,放她一马;还是真正绝情,相忘于江湖?

她盯着面前的河水,水光粼粼,真实存在,可若伸手去掬,流失也在刹那。

她慢慢攥紧了手指。

宁可被恨,被追杀,不愿这样被遗忘,仿若一块抹布,一张破纸,失去也便失去,留不下任何遗憾和不甘。

这才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她心中忽然闪现一抹奇异的思绪——或许,他心中看重的,从来就不是她。

她隐约想起,那个自从她掌握大权后,一直在外历练的天门继承人,早在年前就该回归山门,接受宗门考验,并确定是否可以接续天门宗主之位,却因为她的暗中阻扰,至今流浪在外,杳无消息。

这个人似乎也不大在意自己在雪山的存在感,有段日子她甚至已经忘记了他。

如今却忽然想起,慕容筹经过这许多年走火入魔,毕竟身子已经不行了,以她的判断,并没有多久寿命可活,或许这才是他没有对她进行天涯追杀的真正原因,雪山闭关,不得不闭。因为她被逐出山,而他天年不永,雪山无主,他在等待那个下一代的主人回来。

或许,宗门大位,从来都只是为那个年轻人准备的,因为她手中的禁忌毒经,原本她根本接触不到,却在慕容筹走火入魔后,有次无意中从他久卧的旧枕中获得。

焉知那不是他故意留下,用来防备甚至暗害她的诱饵?在掌控宗门大权的那些日子里,她要遥控宫胤,要研究龙家的血脉之毒,要破解雪山功法的天然缺陷,要培育属于自己的异人大军,要掌控雪山及其属下宗门,还要屡次抗拒这些无言的诱惑,她便再没了心思,去对付那个早早下山历练的年轻人。

所以,那个放飞出去的,才是下一代的主人么……

她冷冷地笑了笑。

她如今也在江湖中,总有机会遇见,慕容筹日子不多了,如果那年轻人野心犹在,总有一场你死我活。

她心中隐隐有种急迫的感觉,宗门要换主,她要除掉劲敌,首要的,就是治好自己走火的真气。

她低头看了看水面,听说这水域,连接着四周所有大户家的水井。

她要立即得到吉祥,立即取血,并且需要人在场护法,而蒙府今夜,不仅宾客云集,而且死敌俱在,宫胤耍了她很多年,最后一击令她大败出逃;景横波挫败了她的夺位大计;耶律祁手上甚至可能掌握如何破解她毒功的办法。她要在这群人面前运功疗伤,陷入最脆弱的境地,这个险,连她都不敢轻易去蹈。

然而现在,危机迫在眉睫。

她垂头看看脚下的河水,然后,慢慢抬脚。

足尖落在平静的河面上,并没有惊起涟漪。

因为落下那一瞬,河面便发出轻轻“咔嚓”一声,清亮的水面转白,裂出细腻的冰纹,闪电般向四周蔓延,倒映着藏蓝天幕上的星光。

她身后,弟子从人们纷纷落足,嚓嚓之声连响,那片雪白转眼从河岸延伸向整条河,而在她脚下,结冻的河面渐渐出现了一条通道,那是以真力将河水逼开后再结冻,凝出的一条直通河底的冰雪之路。

她平静地走了下去,弟子们默默跟随。

雪白的冰面下,露出黝黑的河床,白衣的人们成队木然走入其中,似即将没入地狱的幽灵军团。

这条路会通往哪里?

寒气抵达的彼岸。

……

花园喜宴一霎灯灭,整座蒙府沉浸在一片似乎静谧、实则诡秘的黑暗之中。

景横波身子已经放松下来,眼角却一直瞟着黑暗,全身的感知,都不由自主被调动。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四周空气似乎冷了一冷,这种冷的感觉太细微,也太熟悉,以至于她望了宫胤一眼,以为是他在提起真气,导致四周空气变冷。

宫胤微微垂着眼睫,看不出蓄势的样子,耶律祁似乎有点想起身,看了她一眼还是坐着不动,裴枢也站起来了,端着酒杯,倚靠在道路之侧的一棵花树上。

这三人不知不觉间都挪动了位置,正成犄角之形,面对她所在方向。

这种布置令景横波也有些不安,正要想个不为人注意的办法,走过去问个究竟,忽听众人哄然惊呼,随即觉得眼前一亮。

她一转头,就看见权充舞台,铺满红毯的道路之上,忽然亮起一团星光。

那光芒十分闪烁,看上去像一团凝聚的星子,忽然落在了舞台上。闪烁不定,变幻无形,不可捉摸。

似飞舞的星河,忽然断裂一小截,落入人间。似流动的瀑布,卷着无数被打磨圆润的晶石,在视野中起伏闪亮。

因为四周很黑,所以这不算亮眼的光,都落在众人眼中,那光非灯非火,没有任何照明之物,仿似能自然发光,却又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众人一时啧啧称奇。

景横波也不禁想起先前,无意中似乎也曾发现一团光,回头却找不着。此时看那光也是,无形无质一般,悠悠地飘过来,好在那一大团光璀璨美丽,让人联想不到鬼火。

众人都禁不住伸长脖子,有人道:“莫不是许多蜡烛?”

有人嗤笑,“你看那光一点一点的,蜡烛如何能这样亮起?烛身在何处?”

有人又猜,“看上去像是夜明珠。”

“夜明珠哪有这么大一团,再说夜明珠整体光润,也断非这样有的地方暗,有的地方亮。”

“又或者无数细碎晶石……”

“问题又来了,晶石如何能悬空?”

“粘在身上……”

“可那后头是透明的,我还能看见那团光后面的花树呢!”

……

景横波听见“透明”二字,心中一动,隐约似乎想起什么,一时却又抓不着。

此时惊呼又起,有人尖叫,“妙绝,快看!”

景横波再转头时,就看见那团光忽然一变,幽幽绰绰的光线里,竟然出现了一个“百”字。

惊呼声起,众人都觉不可思议,这团光并不像什么发亮物体拼成,怎么能忽然出现大字?

灯光一闪,众人眼前也一闪,再看时,出现了“年”字。

这两下都速度极快,连景横波也没看出,戏法到底是怎么变的。

她觉得有点像变脸,一抹变一张,靠的是演员长久练就的非凡速度,不过透明的光如何组合成字,还是想不通。

哗然又是一阵惊呼。

又出现了一团光。

毫无预兆,仿佛凭空生成,就出现在刚才那团光旁边。一般如星光闪烁,细碎密集。翻一下,出现“好”字。

众人领悟,齐声大叫道:“合!”

伴随话音,果然那边一翻,出现了一个“合”字。

众人齐声恭贺,“百年好合!”都觉奇妙无比,纷纷鼓掌。

那两团星光并没有随着这吉祥话儿出现而消失,有一团忽然一展,由圆变长,升腾而起,此时才隐约看见,似乎竟然是人形。

那人身形修长窈窕,明灭恍惚,远处朦胧楼阁灯光映射,闪闪烁烁间竟妖娆作舞,那舞无声却有光,在黑暗的混沌中游走迷离,忽如漫天星华喷涌,忽成翱翔九天飞凤之姿,忽华光飞展,如孔雀拖曳华丽尾羽;忽星敛光收,凝练成直指长天名剑一柄,顶端熠熠之华,连接星月。

众人眼底都有光,那些光汇聚、散开、凝合、飞蓬……到最后在所有人眸瞳里,化为无数七彩的光点,忘却那些光的形状,只记得夜空之下,曾降星子雨。

这些曼妙的姿态之后,这一团银光忽然收缩,转瞬不见,景横波敏感地发现,远处楼阁中一团远光,似乎也灭了。

而在另一侧,先前后出现的那一团光,继而跃出,和先前修长窈窕彷如女子的光态不同,这一条光带显得雄浑宽壮,所形成的造型也都偏于雄性,如猛虎啸于山岗,如雄狮行于密林,如飞龙于九天之上睥睨下望,如苍鹰在峻刻崖端以双翼托起青天。

不用说,这是属于雄性的力度和健美的展示,和刚才属于女子的娇柔优美,呼应成趣。

更重要的是,这不是众人见惯的舞,所有的拟物化形,所有的起落舞姿,都只是虚幻的光,因此更璀璨耀眼,也令人更多想象,众人眸光也似因此星碎,微光荡漾。

正在沉醉间,忽然灯光渐次亮起,从道路尾端,一直亮向那舞者所在之地,光明渐渐复来,人们竟有失落之感,都直勾勾地盯着那细微光彩闪烁的方向,想要看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两个人,随即发现,灯光越亮越接近,那两条星光越黯淡,等到最靠近那两条星光的琉璃灯燃起,众人都发出惊呼——那两条星光不见了。

同样的,众人预想的,会在道路尽头看见两个人的场景,也没有出现。

人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

景横波微微笑起来,对不知何时走到身边的蒙虎道:“你还能找到这样的人,也算你们蒙府交游广阔了。”

“是我大哥的朋友,”蒙虎笑道,“难得来了兴致,为大家露上一手。这两位在他们本族,也是佼佼者,能让陛下赞一句,算是我蒙府荣幸。不过陛下猜一猜,他们现在在哪里?”

景横波目光一转,端起杯来,笑盈盈转过一圈,走到了一群少女那一桌,少女们都仰慕地抬头看她,起身致礼。

景横波走到一个皮肤略有些苍白,脸颊却又有些酡红的高挑少女身边,伸手取下花树上的灯,对她照了照,笑道:“来,灯下看美人。”

她话音未落,众少女哗然一声。

灯下那少女微微偏脸,偏过的半边脸颊,在灯光里,忽然微光闪烁,令人辨识不清,仿佛她自己会生光一般。

她看着景横波,微微笑着一礼,道:“陛下好眼力。”

景横波又看向对面,对面一桌上,一个年轻男子站起,遥遥举杯,容貌平常,唯一特殊的是,他的脸在灯光下也闪闪发光。

众人都有惊讶之色,只有宫胤等人神色如常,这种小把戏,还镇不住他们。

景横波也笑,遥遥举杯,道:“琉璃部神技,名不虚传,今日真是见识了。”

众人“啊”一声,这才明白。

琉璃部的琉璃沼泽,对人皮肤有影响,乍一看很正常,换个角度,会出现琉璃样闪烁光彩,让人看不清长相,如果配合一种特有功法练习,能让周身肌骨都半透明化,只要操控好灯光,利用人的视觉误差,很容易实现“隐身”效果。

只是琉璃部的人向来与世无争,不怎么出本族境内,众人见得少,当下啧啧称奇。

这段插曲令众人满意,琉璃灯一盏盏亮起来,菜也流水般送上来,喜宴即将开始,前方又有哄闹传来。众人都笑着翘首,纷纷道今晚不知谁有好运,成就良缘?

景横波一时摸不着头脑,却见身边蒙老夫人,蒙夫人纷纷笑着起身,道:“我等已婚妇人,就不好凑这个热闹了。”又笑着按住也要跟着起身的景横波,道:“陛下可不能走,保不准今晚的喜花良缘,要着落在您身上呢。”

景横波莫名其妙地坐着,左右看看,四面只剩下未婚少女了。少女们还个个面色酡红,婉转低头。看对面男宾席也是如此,少年们的表情则显得骚动。不仅如此,看裴枢的神情,似乎很有些跃跃欲试。

随即便见红毯道路尽头,一个丫鬟从新房的方向出来,手中端着个箱子,站在道路尽头脆生生地道:“新娘喜花,以献众美。”

少女们微笑,抿唇盯着那箱子,眼里熠熠闪光。

获得喜花,本身也是非常吉祥的事。

蒙虎走过去,从傧相手中接过另一只箱子,将自己的喜花取下,放入箱中。

所谓喜花,就是蒙国婚礼风俗中,栓在新娘腰上和新郎胸前的洒金红花,象征喜庆吉祥。

男傧相高声道:“繁花相送,愿缔良缘。”

两只箱子分男女宾,从后向前传递,客人各自从箱中摸花,箱子里都是彩缎所制花朵,形状质地和喜花没有太多区别,只是颜色不一样。正红洒金只有一朵。

各色缎花都被摸了出来,人群中充满欢笑和惋惜的叹息,眼看着箱子一路向前传递,花摸出来越来越多,却始终没有正红色,有人便笑道:“今日群芳国色,说到底也只有一朵,那朵花如果老天有意,就该给那位女主才是。”

又有人笑道:“若另一朵喜花落入那三位其中之一之手,不知道会怎样。”笑得颇意味深长。

有人笑,“或许可以见一场龙争虎斗。”

好武及好事的人们,立时眼底便闪起了光彩,能在蒙国,一次性看见许多传说中的人物聚集并出手,实在是此生难得之眼福。

到此时,自己是否能拿到喜花已经不重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两边首桌。

景横波看着众人眼光,好笑地敲了敲桌子,对身边神情有点怏怏的孟破天道:“真是煞费苦心。”

“那是自然。”孟破天懒懒地道,“为了撮合你和国师,你瞧蒙府上下那个用心。”

景横波看一眼她神情,见她面上微有怅惘之色,知道小妮子今日见人喜事,触动心肠。其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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