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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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 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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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要拿起一份纸卷,忽然一支冷箭,咻一声穿空而来,黑光一闪,直奔那灰溜溜驶向下游的崔士子。

那人正垂头丧气,想要上岸,不妨一抬头,冷箭已到面门。

士子们大声惊叫。

船上景横波一怔,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有冷箭射士子,还是自百姓中射来,心中暗叫不好。

她刚才点评骂人,若这被骂的死在这里,人们立即便会同情死者,怪她行事凌厉,未尽保护之责。

但这箭来的刁钻,崔某急于离开,选择最隐蔽的地方上岸,四周不是树就是人,她的护卫要么还在外围警戒,要么还在船上,都鞭长莫及。

箭若奔雷,将裂人性命,也将破坏景横波今日之胜。

忽然崔元脚下小舟一荡,他站立不住,向后翻倒。

箭自他头顶射过,只差毫厘。

与此同时一股柔风自人群中拂过,风过处,百姓纷纷跌倒,却有一人自人群中蹿起,闪电般向外逃。

船上景横波手一挥,那射空的箭,激射而回,穿过那人大腿,那人惨叫一声,翻身倒地,立即有赶来的护卫,将那人擒住。

一连串变化看得眼花缭乱,船上景横波已经散散淡淡笑一声,“把这人,挂到上元城门上去。”

众人这才明白,这人一定是玳瑁族长派来的杀手奸细,想要箭射敢于给景横波献计的士子,以此警告玳瑁人和景横波。

玳瑁族长狠,景横波便狂,问也不问,直接挂上你城门,把这个沉重的巴掌,立即扇回了玳瑁族长的脸上。

“妖女猖狂!”人群中人影爆闪,蹿起多人,有人箭射大船,有的抢夺被俘者,有的则扑向景横波。

“刺客!刺客!”士子们惊惶大叫,急急驱船后退,当初豪言壮语“曲江横流,战火纷飞,我等击楫中流,逆行而上,于硝烟箭雨中作诗,于对阵击鼓中成赋,一曲破阵,半江残红,文传万耳,诗惊千众”都忘了干净。

景横波在船上,哈哈大笑。

手一挥,一个扑向大船的刺客,半途落水。

她并不抬头,翻开纸卷。

“……在上元城墙下挖地道,引护城河水倒灌……”她曼声读,“这位倒还看过几天兵书,不过请问,如何挖地道?如何瞒过数万上元军队挖地道?如何在城头千人队目光下挖地道?就算上元军队都是死人,给你们挖,你们知道上元城墙所用材料?厚度如何?该动用多少人花费多少时间才能挖通地道?你们又有没有算过护城河的体积,水量,以及城内面积,一个护城河,如何倒灌三十万人的大城?文人不怕乱读书,就怕乱读书!负分,滚粗!”

纸卷如雪,在江面上飞舞。

一道冷箭射来,她动也不动,手一挥,便有一人惨呼落河。

甚至连面上笑意都没变,她再展纸卷。

“……可使美人计,令玳瑁族长自毁长城……你当人家是军营里的大兵,当兵三年,母猪赛女王?人家宫里什么女人没见过?就算你们找个绝色美人,玳瑁族长如果真是个被女人枕头风吹吹就能意动的人,上元城早就是三门四盟七帮十三太保的了!奉劝你们,别拿自己的*丝思维猜别人,土豪的世界你们永远不懂。负分滚粗!”

手一挥,纸卷和冷风同舞,一个冲来的刺客,射出的剑尖忽然转向,反扎入他脖子,他惨呼一声,喷洒的鲜血将那白卷染红。

景横波瞧也不瞧,皱着眉哗啦啦翻卷子,她的耐心,已经快被这些不着调的答案给磨完了。

“……冰柱冻城,雪夜奇袭……什么玩意!你当这是野战围城呢?负分滚粗!”

“……诱敌出城,据曲山之高以骑兵一举冲杀之……行了!就派你去诱!负分滚粗!”

“高筑土围,以火箭灭其粮仓……什么样的箭能一射几十里穿过城墙进入腹地?有没有点空间概念?负分滚粗!”

纸卷雪片似地飞出来,翻腾舞卷于江面之上。

不住有刺客被这些负分卷拍在脸上,遮没刀光剑影,人声惨呼。

她在飞箭刺客之中阅卷,散漫点评天下士子,随意潇洒,似目送归鸿,手挥五弦。

百姓们不再骚动,面带敬仰看着女王——嬉笑怒骂,弹指去敌,这种戏文里才能看见的故事和人物,今日活生生眼见,这曲江横流,苍穹月下,成就她一人舞台。

士子们又是一种景象,他们哎哟哎哟躲避着飞箭,心惊胆战提防着刺客,还得担心下一刻被甩出来的是自己的卷子,更怕女王那张无比刻毒可怕的嘴——比大考时房师的笔凶狠多了。

卷子在不住弹飞,景横波边评边骂,她虽然不懂兵法,但身边却有两大名帅,一路上没少请教。基本的道理还是知道的,总比这些一窍不通的酸儒要强。今日她故意考兵法,其实主要是为了压下前来投奔士子的气焰,不然谁都以为是她景横波的救世主,谁有耐心伺候一群大爷。

她骂得滑嘴,随便抽出一份,“可先潜入……”忽然一停,“咦”了一声,想了想,将那卷子放在一边。

众人精神一振——有人选中了!是谁!

景横波却不读内容了,当然,可以接纳的计策,难道要当众读出来,给玳瑁族长做准备吗?

有了这份卷子开头,之后她边骂边选,当曲江之上白纸浮沉一片时,她手边也选出了十份卷子。

这十份给英白裴枢再看过,两人也点了头,景横波让他们再选出更好一点的前三,英白和裴枢各自排出三份。景横波一瞧,其中两份是重合的,算是两帅没有异议的最好的卷子,还有一份有区别,她看了看,心中略有些明白。

那份卷子,是她第一份选出的答案,计策比较柔和,花费时间也长,英白性子散漫,虽是名将,却不嗜杀,所以选中。裴枢却是个嗜血的魔王,当然看这种计策不上眼。

她心中已有计较,将卷子收起。英白却道:“你拿兵法做题目,将他们好生羞辱,就怕他们醒过神来不依。”

景横波格格一笑,眼角向船舱瞟一瞟,“不依?好啊,那就等着丢脸丢到死吧。”

话音未落,底下已经有人抗声道:“女王!您今日之试,对我等不公!”

此时刺客要么死去要么被擒,卷子也已经看完,士子们身周没了威胁,也没了希望,想到今日当众被如此羞辱,不忿之火顿时燃起。

“哦?”景横波笑吟吟目光流转。

“就是!不公!”一人开声,众人支援,立即更多人道,“我等三岁蒙童,苦读十余载,读的是诗礼经义,论的是圣人之言。而兵法之类,是武将才应该学的东西,我等怎么可能读过?今日女王选择我等不擅长之科目,以己之长攻我等之短,肆意评嘲,我等当然不服!”

“哦?”景横波还在笑,“那什么是你们擅长的?”

“自然是锦绣文章,诗词歌赋!”

“哦,诗词歌赋啊,”景横波点点头,“说得也是,文人嘛,不擅长兵法是正常的,诗词歌赋,你们应该都学得不错吧?”

“三步成诗,五步成文,文不加点,援笔立就!”

“这么牛啊,”景横波托着下巴,“那你们是要在此展示你们的诗词歌赋能力吗?”

“请女王给我们一个一洗前耻的机会!”

“可我如果说,其实你们武不就,文也不成,就算给你们机会吟诗做赋,依旧狗屁不通呢?”

“女王休要信口开河,侮辱我等!行不行,试过才知道!”

眼看士子们的怒火已经到达顶点,景横波才点点头。

“那行,我倦了,你们公推几位最出色的出来,和我这边,斗斗诗吧。”

底下一阵窃窃私议,很快推出了几人,景横波冷眼瞧着,发觉他们最后似乎发生了争议,好像有个人毛遂自荐,先被排斥,那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众人露出震惊之色,随即便让那人加入了,远远看去,那个后加入的人,身影痴肥。

“请陛下赐教!”那边选出五个人,高声向大船叫喊。

“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和你们斗,没劲。”景横波跷着二郎腿,问身边紫蕊拥雪,“你们去?”

“回陛下,我等怕被酸气熏着。”紫蕊拥雪一本正经拒绝。

“英白?”

“呵呵不如喝酒。”

“裴枢?”

“爷只喜欢杀人。”

“天弃?”

“都太丑,不要。”

“老全?”

“唯士子与小人为难养也,陛下觉得我这句怎样?”

一圈人问下来,人人不屑,玳瑁士子人人脸色铁青。

人群中几个老人,戴着斗笠,遥望船上,捋须叹息,“陛下还是太年轻了。年轻气盛,丝毫不顾他人感受。老夫也知士子骄狂,所以无心拦阻陛下,不想陛下似乎把持不住火候,这……先前那一场点评也够了,这要折辱太甚,怕会寒天下士子之心啊。”

“是啊,过犹不及。太过火了,今日之后,只怕再不会有士子愿为陛下效力了。”

“除非这斗诗一场,陛下再次令众人彻底信服,完全无话可说。”

“谈何容易,文无第一,文人又多恃才傲物,想要让一地士子都彻底拜服,便是文豪也难做到。”

“过了,过了啊……”

……

“哎呀,我的属下们都怕了你们的惊世才华,没人愿意和你们斗怎么办?”景横波假模假样地笑,忽然一拍脑袋,恍然道,“怎么忘记了狗爷?”

“噗。”庄重的紫蕊都喷了出来。

“请狗爷!”

二狗子大爷从船舱里龙行虎步地出来,跳到景横波胳膊上,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目光,威严地扫视一圈,用翅膀拍了拍景横波的脸,“狗爷罩你,狗爷罩你。”

“我就等狗爷罩我了。”景横波满意地点点头,对江面上目瞪口呆的士子们道,“这是我的鸟,会吟几首诗,只要你们今日胜了它,就算我输。”

一阵死寂。

片刻后,士子们的怒吼,几乎要冲翻大船。

“欺人太甚!”

“侮辱斯文!”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有人开始砸石头,有人愤然拂袖,有人喝令开船,拒绝和如此骄狂的女王同在一河,更多人放声大骂,愤激得脸红脖子粗,就连岸上事不关己的百姓,也大多微微摇头。

“越来越过了啊……”

却有人忽然道:“我来试试。”

那声音夹杂在一众怒声之中,软弱无力,却被景横波捕捉,她笑看对方,发现是先前那个痴肥的身影。

隔得远,看不清人影,远远的,那人向船上一揖,道:“晚生柴俞,见过陛下。”

景横波听这名字,一怔,转身翻了翻那选中的五张答卷。

其中那张引起英白和裴枢分歧看法的答卷,正署名柴俞。

她顿时来了兴趣,一抬手道:“免礼。既然狗爷是鸟,也不必和你们对诗了,你们随意出题。”

此时士子们听他们对话,都停了下来,不少人大声埋怨柴俞此举是降格取辱,怎可于鸟对诗,更多人翘嘴扭唇,冷笑一言不发。

“就请以今日曲江之景为题。”柴俞似乎中气不足,姿态虽文雅,语气却很低。

景横波给二狗子喂一口香糕,拍拍它脑袋,低声道:“春江花月夜,后面骂人的别来。”

二狗子清清嗓子,得意地在栏杆上踱步,吃一口糕,看一下月亮,那模样,大抵正在打腹稿。

霏霏从一边悄无声息地蹿上来,颇有些嫉妒恨地盯着二狗子,看样子很是不平,今日居然给这傻鸟大出风头。

士子们虽然愤怒,但也有几分好奇,想知道这鸟是不是真会吟诗,谁知道等了好半晌,这鸟却只顾吃糕,自觉又被戏耍,不禁又愤怒起来,抬脚纷纷要走。

大船上,二狗子忽然开腔。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转身的人背影僵住,骂人的人嘴空张着,更多人霍然抬头,盯着二狗子,眼珠突出如见鬼。

大多数人脑袋一片空白,如被雷电劈着。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此刻便是没读几本书的人,也能分辨出,这只鸟吟的,绝对是一首好诗。

甚至可以说是绝妙好诗。

“好诗!”人群中几个老者目光闪闪,捋须的手都在颤抖,“由江至海,由海至月,由月至花林,由花林至人物,转情换意,妙到毫巅。更兼澄澈空明,清丽悠扬,一唱三叹,余味无穷,既生清新之美,又具韵律之优……妙绝!妙绝!”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520小说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二狗子犹自滔滔不绝。

“速速拿纸笔录下!”有人手都在颤抖,急急命家人奔去一边铺子买笔墨。

“……一堆无聊大傻叉,快点给爷来让路!”二狗子抑扬顿挫地结束了吟诵,自觉自己最后两句才是最好的。

景横波喷出一口茶——半截诗半截骂的习惯,死也改不掉!

不过此时已经没人计较二狗子的骂,小船顺风漂流,士子们在船上僵立如偶,有人眼睛发直,有人喃喃重复“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泪流满面,有人大张着嘴看二狗子,很想知道这是不是诗人附身的鬼鸟,江风吹过,各人后心都冰凉一片。

景横波笑眯眯地看着底下——没有三分三,岂敢上梁山?没有神鸟二狗子,岂敢折辱天下士子?

“好诗……”还是那柴俞最镇定,轻轻叹道,“只此一篇,足可横绝大荒,想必此诗是陛下所做,其间妙处实在难言,请陛下受我一拜。”说毕弯身躬到底,比刚才更加姿态谦卑。

他敬横绝诗篇更甚女王地位,景横波对他很有好感,觉得这人身形臃肿而心思灵巧,是个人物,忙笑道:“当然……不是,我说这是二狗子的,就是二狗子的。”

她才不要狗血地跑到异世靠抄袭名震天下,这情节都烂了好吗?

柴俞轻轻一笑,道:“晚生不才,还想请教。”

一些士子醒过神来,实在不甘,想着也许这是事先请大儒操刀,让这鹦鹉背好的,连忙大声道:“对,还得换题!再换!”

“请。”

二狗子翻着金色的眼珠,眸光闪闪,连弯弯鸟嘴,都似写满嘲笑。

“陛下不是要占领上元吗?请以战争天下为题!”

士子们嘴角噙着冷笑,今晚曲江论文武,题目可能被先猜到,换成战争,总不能吧?

景横波拍拍二狗子的头,“黑云压城……”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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