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怎的这么说，姐姐怎会嫌弃你的画作呢？”叶娴玉轻声道，带着恰如其分的委屈，“只是想看看而已。”
“看有什么用处呢？如果你早三天说也可以说帮我指点指点，现在立刻就要上交了，有什么看头？”叶凌欢语气不怎么好的道，她装什么装啊，像是谁不知道毒蛇是她放的一样，“车里就咱们两个人，你不需要如此表情，没旁的人见证，而且我也不吃你这一套。”
“妹妹，你怎能这么说？前几日，你都不肯让我上楼呢。”叶娴玉更加委屈了，绞着自己的丝巾，“我是担心你呢。”
“好吧，好吧。”叶凌欢真的很无奈，她妥协了很奉陪的道：“我的好姐姐，还有多久才到呢？妹妹身子骨还软，都有些疲乏了。”
“快了。”叶娴玉轻声应了句，倒也没有继续追究画的事情。
朱玄馆让叶凌欢十分喜欢，进门的时候一股淡淡的墨香就缭绕在鼻翼之间，环境也十分舒适，里面行走的学子虽然没有统一服装，但是都穿着十分清雅，极少有颜色艳丽的。难怪今日出门的时候叶娴玉可着劲儿劝说她去换上绣着牡丹的水红色衣服，那可就招眼了。
“付清大师的画馆就在那边。”叶娴玉笑吟吟的道，眼中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芒，“我已经给付清先生说了，你会拜入他的门下。妹妹，你就放心吧，付清先生会让你通过的。”
“什么？”叶凌欢差点跳起来，“我不是说过，我要拜去朱墨先生的门下吗？不需你去跟付清先生说！”
她是故意的，叶凌欢很明白，叶娴玉在付清门下好几年了，如果她现在也入了付清门下，叶娴玉若要给自己使绊子，那是最容易不过了，说不定这辈子都别指望从画画上出头了。
“妹妹不满意吗？付清先生可是副馆长，且又不像朱墨先生那么苛刻，更加适合你才对。”叶娴玉很认真很无私的样子，“妹妹，我都是为了你好啊，而且我也给爹说过我举荐你去付清先生门下的事情，爹也是很认可的。”
叶凌欢说不出话来，还以为叶娴玉安分了呢，没想到她就在这上面做了手脚了，爹知道首肯了，付清先生也准备好让她入门了，她怎么好说她要去朱墨门下，那不是把这几个人的脸都给打了。
叶娴玉这一招真好，堵死了她的退路，还给了她莫大的恩惠似的。并且，她就算入了朱玄馆，说出去，倒像是叶娴玉的功劳了，一举多得的买卖呢。
“去吧，付先生都知道的。”叶娴玉点点头，看着叶凌欢愣住的表情眼神闪动着好看的光泽，“姐姐还有事，就先不陪你了，你自己过去好了。”
“好，谢谢姐姐。”叶凌欢笑了，自然而甜蜜，她绝不能在气势上就输给了叶娴玉，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付清，朱玄馆副馆长，最为擅长的是画美人图，不少达官贵人，特别是对美人很爱好的都喜欢他的画。这是叶尘予告诉她的官方消息，有小道消息说，付清所绘的不少美人图，透着股子媚，所以才让人这么喜欢，更有人说，付清的画是内有乾坤的。
这内有乾坤值得深究，据称人如其画，付清的人品有待考证，传他好色，淫//辱的学生不少，当然都是暗中传说，叶尘予在武馆学习特地打听之后才探出的一点点消息。
想到这些，叶凌欢的步子越发慢了，可是再慢，她也是一步步的挪动去了付清所在的小院，根据门童的指引找到了房间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服，敲了门。
“小女叶凌欢，前来拜见。”
“进。”是个很沉稳的男子声音。
叶凌欢进去之后愣住了，因为屋中不止一个人，而是三个，都站在，似乎在说着什么问题。唔，其中一个人，还是她所认识的。他们在说话，她只好悄悄站在角落，一言不发。
“秋公子从今日开始就接替章定先生的位置，作为朱玄馆十大师之一，门下可收弟子，开课授课了。”其中一个五十岁上下，胖胖圆圆的长者开口，声音轻快和蔼，“这位是付清先生，副馆长，我不在的时候，就是他说了算，无言，你可得多听听他的，他在人物画上造诣极高。”
所以，这个胖胖圆圆和蔼可亲的长者，就是传说中很苛刻的朱墨？叶凌欢琢磨着，怎么看到他就觉得这么有眼缘呢，相较于那个四十多岁一副道貌岸然模样大约是付清的人招人喜欢多了。
她真心很想去朱墨门下了，不仅因为端宁王的嘱咐和他的名气。
“无言见过付先生。”秋无言像是没有看到叶凌欢，目光只在她进门的时候扫了她一眼，他拜过之后，付清点了头，他就把目光放在了叶凌欢的身上，“对了，这位小姐，你是来拜付清先生的吗？”
、34、定板
秋无言问得很慢，像是在确认什么或者说提醒什么。
叶凌欢突然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摆脱付清的机会，她福了福身体：“见过朱墨先生，付清先生，秋公子。”
“非也非也，不是秋公子了。”朱墨笑嘻嘻的道，整一个弥勒佛似的，“而是秋先生，刚刚我不是说了吗？秋公子今日开始也是我们朱玄馆的先生之一了，你不能因为他年轻英俊，就不把他当做先生。”
“朱先生说话好生风趣，是小女的错，小女这就重新来过。”叶凌欢大方的道，带着甜甜的笑容——反正笑着说话总是没错的，“见过秋先生，回秋先生刚刚的问题，小女乃是仁和伯之女叶凌欢，前几日爹为小女求了拜帖，想投入朱玄馆中学习丹青。”
叶凌欢看到朱墨点头微笑，像是很满意她说话的态度和语气的样子。
“不过小女是从乡下来，对朱玄馆知之甚少，四姐姐乃是付先生门下的，在姐姐的指点下，小女也就跟着来了。”叶凌欢继续道，语气中略微带着一点儿疑问，“只是刚刚听朱先生的意思，朱玄馆中是有许多位大师吗？是不是每一位大师所擅长的都不一样呢？”
“不错，术业有专攻，丹青若是细数起来，也分了许多种。”朱墨答道，想了想，“原来前几日仁和伯求贴就是为了你啊？不知你是喜欢和擅长哪方面的画？”
“小女偏好风景，花草等物。”叶凌欢几乎就是等着人来问这个问题了，付清擅长人物，根本就不是她的菜，她的目光扫过站在一边只是淡然看着的秋无言，突然加了一句，“最喜为诗词配简笔画，在茶楼之中看到就会手痒涂鸦。”
付清脸色白了白，到嘴的鸭子好像飞了，而且还飞得这么无心似的，这小姑娘看上去这么水灵，假以时日……
秋无言笑了：“小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前几日在茶楼见了我早年一本诗集之中有诗配了几朵并蒂莲，我甚是喜欢，一直在寻找作画之人，不知……”
“小女不才，茶楼中闲来无聊，确实信手涂鸦了。”叶凌欢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激动，这秋无言太上道了，“希望没有辱没先生的诗词。”
“不会，我非常喜欢。”秋无言道。
两人立刻开始了含蓄的眉来眼去，显然十分相投，将擅做美人图的付清彻底撇开在了一边去。
“哈哈哈，无言和叶小姐当真十分有缘，也十分投缘。”朱墨当即哈哈大笑，爽快的道，“付清啊，我瞧着，你就把这叶小姐均给秋无言吧，就当做他进这朱玄馆自立门户的第一份礼物。”
虽然朱墨把她比作东西一般，但是叶凌欢十分开心，太好了，不用遂了叶娴玉的心愿了。这可是馆长大人亲自发话，谁敢拒绝？这胖老头实在可爱，和传说的简直两样。
“这……这得看看叶小姐的意思，毕竟她是来投我门下的。”付清看上去不苟言笑，此时脸色更黑了些，“可不能随意均来均去，叶小姐，你的意思是什么？”
“小女非常尊敬和仰慕付清先生，也十分愿意投入先生门下。”叶凌欢采取了欲抑先扬，话锋一转，“但是，小女之前对朱玄馆的了解有所不足，对付先生所长也不甚清楚，幸好还没拜入先生门下，免得让先生看见我的愚笨。刚刚朱先生说了术业有专攻，小女实在喜欢景物，若是……若是能有得秋先生指导，三生有幸。”
“听起来叶小姐尚且没有拜入付先生门下，这样付先生还是不肯忍痛割爱吗？”秋无言带着笑容，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压人的气势，“付先生门下弟子无数，还要和晚生争一个吗？她可是晚生门下第一个弟子。”
付清被噎住，说不出话来。
“行了，无言你把叶小姐领走吧。”朱墨大手一挥，就定板了，“付老弟，你真要传出去让人以为你和一个晚辈抢弟子？多丢人呢！”
“你都发话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付清眼珠一转，来了句，“不过倒是有个问题，我们争论来争论去，都还没见识一下叶小姐的画如何，够不够资格进入朱玄馆。趁着我们三人都在，叶小姐就把画拿出来给我们评评吧。”
付清真是十分针对她啊，这还没入他门下都如此，若是入了，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子，不知道叶娴玉给他灌了什么汤。叶凌欢琢磨着，不过，她的运气真的很好，碰上朱墨和秋无言都在，也碰巧她的画再差，别人也不能说个不好出来。
叶凌欢从从容容的拿出了画，安安静静的在桌面上铺展开来。
“这字？！”第一时间，朱墨和付清同时失声，叶凌欢一动不动，好像没有听到，任凭他们猜想。
“这是小望月湖？”秋无言眼色只是微微一转，就笑着道，“不错，取景的角度和位置是花了一番心思的，而且敢去小望月湖的人极少，叶小姐当真是胆大啊。”
“虽算不得上佳之作，但是基本功是有的。”朱墨也恢复了平静，很中肯的发表评论，“进入朱玄馆完全没有问题，我想付先生和秋先生也没有意见。”
付清的嘴抿得像是被缝起来的，默默点头，不说话。秋无言自然也没有异议。
“好了，这幅画就归我了。”朱墨一副万事大吉的样子，将画卷收了起来，无限感叹的道，“要知道这个人的墨宝可比什么都难得，比我的画还金贵，我可寻了好久好久了。”
叶凌欢脸上撑着笑容，心中却是想起了那天李承霖在画上题字的淡然表情，到底是为什么，他要如此呢？甚至潜移默化的让别的人一点点的觉得他待她十分不同，可是，他对她来说明明还只是陌生人而已。
最多是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
“无言，你带叶小姐去你那边吧，朱玄馆的一些具体事宜，就由你来告诉她。”朱墨说道，这时候倒是颇有馆长风范了，“我和付先生还有一些事情要商议。”
、35、指点
“什么？！”青莲大惊小怪的神情把叶娴玉得知消息时候的惊讶彻底比下去了，“小姐，你是说。最后你跟了秋无言秋公子？”
“不错，有问题吗？”叶凌欢点头，心里头突然想起了朱墨那个老头说的话，“青莲，现在人家不是秋公子了，而是秋先生。也不是跟了他，而是拜入了他的门下，注意用词。”
青莲低下了头，突然陷入一言不发的状态。
“青莲，秋公子不好吗？”青雪一边剥莲子，一边问道，“听说，朱墨先生是最好的，就是苛刻挑剔。当世朱墨大师，提起他，谁不知道。”
青雪作为跟叶凌欢一样的外来人士，还不带记忆的，对于这些八卦十分不清楚。大概只是知道一些边角料而已。
“朱墨先生看上去和蔼可亲极了，我原本是想跟了朱墨先生的，只是出了些意外，被我亲爱的四姐姐摆了一道。”叶凌欢耸耸肩，“我还以为我就要栽了呢，没想到我运气够好，峰回路转，再来了一些意外，我就躲过了一劫。至于秋公子……”
“秋公子，很好。”青莲复活了，认真的轮番看着叶凌欢和青雪，最后目光落在了叶凌欢身上，“小姐，你争取嫁给秋公子吧。”
“噗——”叶凌欢正在喝一口茶，差点儿没喷出来，失笑道，“青莲，我对师生恋没有多大兴趣，真的。”
“秋公子有什么好？”青雪好奇的问了一句，“青莲，你讲来听听，我也是乡下来的，对岚华城的事情知道得太少了。”
“好，我来跟你说一下。”青莲立刻两眼放光，叶凌欢这才发现原来她的八卦气场这么强烈。
“好了，你们慢慢聊，我带着旋儿去给爹汇报情况，再去落燕居瞧瞧。”叶凌欢站了起来，“对了，你们两个记得我吩咐的事情，明天开始行动，我希望一切顺利。”
忍够了，被动够了，叶凌欢觉得自己有必要主动出击一次。
一路走出去，现在这仁和伯府中的人目光又不一样了，她觉得自己来了之后，好像都成了是非头子似地，好像什么事情都跟她脱不开关系。不过，明天她策划的事情，跟她没关系就成。
叶颜绍对于叶凌欢去了秋无言门下，是一个很支持的态度的，简直就是欣喜的态度，他看到叶凌欢进门就满脸堆笑。
“凌欢，你做得很好。”叶颜绍笑得嘴都合不上了，“秋无言门下大弟子，这头衔可比付清门下末尾弟子好多了。开始爹还担心你连付清先生门下都去不了呢，还是玉儿主动说起帮你推荐。”
“有劳爹爹和四姐姐费心了。”叶凌欢恭敬的道，心中腹诽，你连看都并没看过我的画又怎知我能不能进呢，“菩萨保佑，还有爹爹福泽，女儿才有幸入了秋先生门下。”
“嗯。”叶颜绍很满意叶凌欢的态度，想了想，若有所指的补上一句，“秋公子一向与端宁王交好，你多多留意。”
“女儿身份卑微，只怕……”叶凌欢低下头，何不趁此机会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声音随即变得泫然欲泣，“现在外头诸多人觉得女儿名不正言不顺，说女儿乡野粗鄙之人，说女儿出生不清不楚，只怕、只怕那些个大人们对女儿的态度也会因此……”
打住了话题，叶凌欢偷眼看着叶颜绍的神色，他蹙眉思考着。既然他一心觉得自己能攀得上端宁王，那么他会将自己捧起来的，就如同叶青云一样，她是庶女，却因叶颜绍的宠爱，在外头混得有声有色，那么她叶凌欢也需要这个，至少在她凭借画画出头之前，她不想总被别人指指点点。
不管怎么说，也不管哪个时代，社会地位和名声名誉都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也会为她未来铺路。
“无须担心。”叶颜绍很快就有了决定，“下个月初，就是予儿十三岁的生辰，届时我会宴请宾客，当众正式的宣布你和予儿的身份，看谁还胆敢胡乱编排。凌欢，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