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墙外等红杏》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站在墙外等红杏- 第1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不过小半会,两把酒壶都交他喝得空空如也,欢郎把酒壶一晃,只迭声叫人添了酒来,两个粉头笑嘻嘻过来,一人噙了酒便往他口中哺去。

欢郎已是半酣,猛然想起那日与小娥在舱中的情景来,迷糊间方捧了粉头的脸,船身却一晃,原来有两个子弟醉得狠了,捉起个粉头,也不管她又哭又叫,就要往船下扔,唬得几个粉头尖叫起来。

欢郎愈觉头痛欲裂,撑着几案站起来,命人将船靠了岸,也不要人扶,一步一摇,沿了河只往光禄坊那处所在行去,小厮晓得他不痛快,只远远缀在身后。

这里小娥下了桥一路急走,耳边一瞬儿静,一瞬儿闹,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听得张氏的呼呼气喘声,心头一惊,缓了步儿,知道自家走急了,不免带出几分愧色来。

张氏看在眼中,如何不知,想起欢郎,心中气恼,又不好说他,生怕招得女儿不快活,只拿闲话扯开,一路行到绣铺里,把活计交了,两个默默无语地走回家来。

小娥进了家门,呆坐了一时,看天色渐晚,转身去了厨下,把米泡了,菜儿拣了,方向橱下拿了碟子,一个不防却把碟子摔在地上。

正待弯身去拾,被张氏赶上一步,只叫:“我儿小心手。”自将地上碎瓷收拾了,见小娥兀自发呆,又道:“我儿累了么,且坐着歇会,你爹一会就关铺了。”

小娥听了这话,把喉头一哽,方在嘴边扯出个笑来,向前收拾,不防张氏往她脸上一看,扭了头只道:“我儿莫要难受,这些值甚么!他既这般,我们再找好的就是了,没的把身子哭坏了……”

小娥吃了一跳,方说了句:“娘,我哪里哭了……”便觉脸上淋下两道冷线来,把手一摸,泪水越发止不住地滚下来。

张氏心下着忙,只怨自家多嘴,拿了巾子擦在女儿脸上,絮絮劝慰,一面将手拍在她背上。

小娥再忍不住,扑在张氏怀里,半晌方将泪止了,眼见天色暗了,怕易仲回来问起,母女俩打叠起精神把饭食弄了。

不题小娥这场伤心,且说这日晚间许知县叫了黄书吏过来,说起巡抚不日到来之事。

原来七月里江淮间一场洪涝,把稻田淹了大半,天子不免担心百姓冬日光景,特命御史崔景为巡抚,沿江浙巡视下来,眼看就要到福州,林知府一早便交代下来,只说万不可怠慢。

黄书吏见许知县作难,微微一笑,已献上一计来,把许知县听得一捻须,也放下笑脸来。

第二日,黄书吏便在家中做东,邀了城中几个大户过来。酒过三巡,黄书吏就说起崔巡抚不日到来,一应事体如何难备,知县大人焦心如苦的话头来,几个大户听了这番言语,还有甚么不明白的,知机的就捐了银钱出来,那不情不愿的也只得挤出些笑脸,各各应承了些。

不到午时便凑起了一注银子,黄书吏心下欢喜,送了客出来,自往县衙中覆命去了。

内中有个赵员外,出了黄书吏家大门,把脚跟儿一旋,望着县衙方向,只冷冷一笑。

原来赵员外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财主,连生了五个女儿,只得一个儿子,自小娇惯,也是个霸王,一年多前不知甚么事体,与欢郎遇着,两下里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赵小员外哪里是欢郎对手,当下头破血流,连鼻骨也被打断了。

过后虽好了,却把好好一个相貌换成了歪鼻子,见的人莫不掩口而笑,赵员外心下恨到了极处,奈何民不与官斗,哪有个说理处?只把一段心思存在肚里,今日听得巡抚到来,忽想起前日听见的一桩事体来,脑中一转,冷笑连连,已有了计议。

不说赵员外这番计议,单说欢郎自昨日醉后,一觉睡到午时,起来盥洗后,方吃了半碗粥,就被许知县叫到跟前。

许知县先把儿子训斥一番,只说他连日冶游,一些儿正事也不干,末了嘱他将城中主要街巷人家门脸修整一番,务求巡抚来时面上好看。

欢郎满脑都是昨日瞧见小娥的光景,哪有心思在别处,恨不得即时出门寻了小娥,开始不过虚应着,听到后头,晓得事体重大,只得把见小娥的心先收起几分,叫了几个得用的人,把一应事体吩咐下去。

等他在城中看过十来处主要巷道,又叫人将残破处一一记下,已到了申时,热汤也不及喝上一口,把马头儿一拨,不多时便来到易家门首。

欢郎跳下马来,把门儿拍了几下,门里便传出阵轻悄悄的脚步来,晓得是小娥,心头竟有些发紧。

忐忑间只听得门声一响,正是小娥露出面来。欢郎眼快,早看到她眼泡微肿,大似哭过一场的光景,心思一转,倒浮上些欢喜来。正要开口,却见小娥把手一沉,竟是个关门的意思,方叫了声别关,门扇儿早挟着阵风,乓的一声,关了个严严实实。

欢郎不由隔了门叫道:“你听我说,昨日是他们叫的人,你走了我就回去了!”

门内哪有人答应,欢郎没听到脚步声,知道小娥还在门后,心下稍安,又向着门缝道:“你先放我进去,细细说给你听,好不好?”

小娥只不作声,欢郎又说了几句,却听得脚步声往里去了,急切间就要叫她,又想起她是个面皮薄的,只怕嚷得邻家听见时,反被她嗔怒。

一时竟无计可施,正犯难,却见小厮青童笑嘻嘻凑过来,说了个主意,欢郎把眼睛一亮,当下笑骂道:“还不快去!”

青童便把对面的门儿一敲,等人开门时,又把银钱一掂,快口说了几句。那人见了银子,有甚么不应的,问也不问,乐颠颠抬了竹梯出来。

青童接了竹梯,往墙上一架,欢郎几脚爬上去,先在墙头看了看,确定张氏不在院里,方把梯儿抽到墙里,静悄悄地下了地。

小娥哪里知道?只坐在井台边发愣,猛然被人蒙了眼睛,唬的跳起身来,正跌在欢郎怀里。

欢郎顺势擒了她腰肢,贴在她耳边道:“瘦了这么多,下巴都尖了。”

小娥眼中一热,愈发不肯看他,只想挣出身来,奈何挣不脱,恼起来照着他手臂使劲一掐,欢郎嘴上叫痛,手上却不曾松了半分,只道:“我不得见你,也瘦了好些。”

小娥只把脸一扭,欢郎便笑将起来,道:“你摸摸就知道了。”说着抓了她手就往自家身上探来。

小娥不防,被他将手按在大腿上,正摸着紧绷绷的肌肉,慌得缩手脚不迭,转脸瞧见他眼中笑意,顿时把脚儿一跺,推开他就往屋里冲去。

欢郎见她恼了,不敢再调笑,扯了她急声道:“那日是我不对!你且听我把话说完了,还想走时我也不拦你。”

小娥把脚步一顿,却不回头,欢郎就知她肯了,立时道:“你放心,我既说过不让你受委屈,自是真的。这几日我都想好了,等她过了门自要留在家中侍奉公婆,我快则一年,迟则两年,总要出仕的,到时不拘在哪里,自然带了你去,你要担心父母,便留两人照看他们,这般可好?”

小娥慢慢回过脸来,见他直直盯着自家,竟带了丝紧张,不由把心头一动,半晌方垂了头道:“她,她会肯么?”

欢郎听了这话头,还有甚么理会不得的,当下眉花眼笑,一把将她搂了,笑道:“有甚么肯不肯的,一般人家都是如此,不需担心。”

小娥将他一推,方说了声谁答应你了,就听得后方一阵脚步声,欢郎急忙跑到墙边,把竹梯放倒了,张氏已由厨下出来,欢郎赶上前便行了个礼儿,问了声好。

张氏见了女儿模样,就知他两个把话说开了,又见欢郎殷勤,倒把昨日的不喜去了几分,一会易仲关了铺儿,欢郎少不得找了个理由,同易家三口坐下把饭吃了,又盘旋了会,方依依不舍地去了。

连环

( )且说徐彦青在家连躺了两日,林氏日日拿猪骨熬了汤与他喝,又把线面下在鸭血汤中,交他每日吃一碗。徐彦青想着小娥,哪里躺得住,略略好些,就要下床。

林氏知道他心思,一时急怒攻心,把碗一搁,只嚷道:“还想那狐狸精做作甚?!她早不是徐家的人了!”

徐彦青听得话头不对,追问之下方知端的,顿时额角爆出几个青筋,跳下床就要去寻小娥,口口声声要扯了那休书。

林氏大惊,把两手抱了他腰,苦苦劝道:“那破落户交你睡了小半年,蛋都不见她下一个,有甚么好?娘再给你寻个好的便是了……”方说着,被徐彦青往前一冲,正撞在矮橱角上。

徐彦青才奔到门边,就听林氏杀猪也似叫将起来,少不得转回来,早交林氏扯了衣角,哭哭啼啼说个不住。

徐彦青没奈何,躺在床上只把脑壳对了她,经了这一激,越发连痰中都带了血,林氏如同摘了心肝一般,夜夜守在床前。

幸而几日后徐彦青渐渐好起来,也不时下床走动,林氏生怕他出门寻见小娥,把眼睛盯牢了他,不许他出院门半步。

这日徐寿往泉州去了,母子俩见阳光好,拿被褥出来晒在院中,正是午时光景,听得一阵叩门声,徐彦青上前把门开了,见门外立着两个面生的汉子,正疑惑,一人便向前唱了个喏,道:“是徐小官人么?”

徐彦青将他一看,方点了点头,那人又道:“听说府上走失了位娘子?”

徐彦青一点火窜起来,哪里应他,板了脸就要关门,被那人抢前一步,把身子横在门板间,只道:“小官人莫恼,现下就有个机缘过来,好交小官人得知,正好报了这夺妻之恨。”

徐彦青听了这话头,脚跟一顿,鬼使神差松了门板儿,交那人踩进门,附在耳边说出番话来,直听得两穴突突跳将起来。

原来徐彦青当日在衙前的那场大闹,早被多嘴的传到赵员外耳中,又逢着巡抚到来,便有了今日之事。

再说欢郎自那日离了小娥后,几日间忙得脚不沾地,眼看城中各当眼处皆收拾得齐整,手中银钱还剩了多半,心中得意。这日走过光禄坊,见一户人家焦黑颓败,野草丛生,不由把眉心一皱,交人一问,却是户姓易的人家。

欢郎听到易家二字,心头恍悟,脑中一转,已有了计议,当下也不和小娥说起,自叫了工匠过来,吩咐几句,便动起手来。

且喜一应材料俱是现成的,众人七手八脚,把木料换了,将砖瓦重新彻起,不到半月,把个宅子焕然一新。

欢郎犹不着在意里,又使人买了家具,满堂摆放起来,末了还在院里放了两个石缸,养了十来尾锦鲤,又在阶前廓下摆了好些花木,这才让青童接了易家三口儿过来。

易仲进门便见屋舍明亮,庭院修洁,比先前还齐整了几分,当即又惊又喜,把眼睛揉了又揉,就有些湿意涌上来,回过神时便要把银钱付与欢郎,欢郎哪肯接他的,只说是该当的。

易仲虽知城中接迎巡抚之事,但想他与自家非亲非故,如何肯依?早交张氏扯过一边,把话儿露了几分,易仲前前后后一想,方有些明白过来,不觉在肚里连叹了几口长气。

这边厢小娥正立在缸边看锦鲤,欢郎便递过包鱼食来,两个撇着鱼食,看锦鲤在阳光下簇成一团。

小娥被尾灿金色的锦鲤嘬着指尖,微微笑将起来,不防欢郎把头一低,亲在她腮上。

小娥吃了一惊,才要说他,就被他扳过脸噙了嘴儿,一时身软手颤,把半包鱼食都撇在缸里,交锦鲤吃了个不亦乐乎。

方觉顶上日头灼人,就有人低低咳了一声,两个拆开身,张氏恰由屋里出来。

小娥低了头,只看着自家脚尖,张氏闲语了几句,便说时候不早,催易仲锁了门出来。几人一路走出来,方到巷口,就被一人睃在眼中,只把眼盯在欢郎身上,却是珍娘。

原来珍娘嫁到刘家后,刘大郎爱她颜色娇艳,又逢新婚,凡事不免相让些,刘家二老虽嫌媳妇撒痴作娇,一惯躲懒,奈何她嘴乖,又会奉承,且过门不到一月,刘老太翁的病已大有起色,眼看便能下地,一时也说她不着。

这日刘大郎陪她回娘家,方吃了午饭出来,珍娘便缠着他要买珠花。

刘大郎手中银钱早交她磨得七七八八,略应得慢了些,珍娘便不自在,谷都了嘴要发作。

谁知一眼瞧着欢郎,一时眼底酸涨,哪说得上话来?刘大郎只当她气着,犹把好言语来安慰。

珍娘哪里听见,只觉胸中翻江倒海,把欢郎狠看了几眼,才将目光移到小娥身上,但见几人说说笑笑,俨然一家子光景,心中又气又恨,险不曾把唇儿咬破。

珍娘方气怔怔的,交刘大郎一拉,回转心神,看了丈夫,愈觉他相貌粗蠢,及不得欢郎半分。

眼瞅着欢郎去远了,按捺不住,只推有物事落在娘家,交丈夫等在巷口,自家把裙儿一提,一路追了去。

走了约摸一顿饭功夫,见几人三转二转进了处巷子,停在一家人门首,开了锁,须臾就进去了。

珍娘想着两人双栖双宿光景,指甲尽都掐在掌心里,停了一时,胸口起伏,立身不住,不觉靠在那巷墙上,把头脸挣得通红。

又喘了一会,方快步走回来,也不管丈夫还等在巷口,悄悄转回了娘家。

进门便扯了林氏,把腹中苦水尽皆倒将出来,说到后头,且哭且骂,不防徐彦青在边上听个正着,如何耐得住?立时就要出去揪小娥来采打。

林氏只怕闹大了交女婿知道,又恐儿子吃亏,一时间上窜下跳,恨不能多出几双手来,到底打发了女儿,把门闩得紧紧的,又叫枝儿守紧了后门。

也亏徐彦青半日便消停下来,一连几日足不出户,林氏放下心来,四处托人说亲,徐彦青只由她。

又隔了两日,许知县一早便等在福州城外,身后一干大小官员,人人都伸长了脖子,从早上直等到正午,方见崔巡抚的轿子姗姗而来。

许知县笑容满面迎上前去,说了好些劳苦功高的话头,一路将崔巡抚迎到城里,方到县衙边上,斜刺里猛然冲出一人来,众衙役阻拦不及,眼看那人将将冲到巡抚轿前。

风定

( )话说那人直直往轿前冲来,欢郎眼尖,一眼瞧见那人是徐彦青,心中格登一下,就晓得不好。

急切间哪及多想,早有人喝了声不得冲撞,崔巡抚就要揭起帘子,欢郎把眼一扫,瞧见顶上一户人家窗台上,一盆菊花开得正好。

说时迟,那时快,欢郎把手中长鞭一卷,徐彦青叫了声青天大老爷,正往袖里抽状纸,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