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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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 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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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意远坐在府邸内,只能听到下面人来报,若非顾忌形象,恐怕早已经急的抓耳挠腮。只亲耳听到却远不及亲眼所见来的震憾。

晋军到达长安城外之时,其实京畿大营已经得报,只是夏景行按兵不动,等晋军直冲进长安城内,京畿大营才动起来。

夏景行手下心腹将领等侯军令,也有心中急躁的恨不得将晋军就地截杀,不使他们进城,还催促他:“大将军,末将请求前去剿灭晋军!”却被夏景行阻止了。

“晋军远途而来,此时不好撄其锋芒,总要放他们进长安城之后,才好瓮中捉鳖。”其实他还有未尽之语,不好讲出来。

晋王起兵造反,无论他是为着太子还是为着自己,总要打到宫城门口,让全长安城的官员权贵都知道此事,哪怕齐帝再宠爱偏纵这个弟弟,事无挽回也不得不做出决定了。

晋军从西面的金光门入城之后,便遭遇了巡检司的拼死抵抗,还未控制整个京城防务,京畿大营随后从正南的明德门入城,开始了攻防之战。

晋王带兵至朱雀大街,与夏景行率领的京畿大营将士们迎头撞上,两人皆是战甲束身,刀刃出鞘,隔着宽阔的朱雀大街遥遥相望,杀机凛然。

两人素有旧怨,也曾有过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想法,晋王也曾付诸现实,只是那都是私人恩怨,比不得今日杀机之盛,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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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军入城之后,很快便有人将此事报到了齐帝面前。

彼时燕王与太子皆在齐帝身边侍疾,连带着其余几名皇子皆随侍在侧。

“晋军……杀进城来了?”

齐帝犹不能信晋王会做出这种举动,若是他对皇位早有垂涎之意,齐帝也不可能宠了他这么多年。

前来禀报的禁军额头冷汗都要下来了,恨不得将整个脑袋都埋在紫宸殿的金砖之下。

“……晋军由晋王带领入城,怀化大将军得信已经带了京畿大营的将士们冲了进来,如今两军已经到了承天门下。邬统领已带人关闭了承天门。”

禁军统领邬信向来只听从齐帝号令,乃是他多年倚重的臣子。

齐帝本来龙体欠安,被此消息打击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半晌才定住了神,嘶哑着嗓子喊道:“朕要亲自上承天门上去瞧瞧晋王!”事不在眼前,尚有一丝侥幸。

太子从旁相劝:“父皇龙体违和,承天门到底情况如何,此刻尚且不明,不如派三弟去看看?”

齐帝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深深瞧了他一眼,却反手抓住了燕王的手,“三儿就在朕身边护驾!”

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太子心中恨极,但此刻晋王还未入宫城,齐帝虽年老病重,宫城防务却还在他手里握着。况且齐帝还很信任燕王,就连太子想要将燕王从他身边调开也不能。

在齐帝的一再坚持之下,内侍不得不服侍他乘坐龙辇直奔承天门,诸皇子随侍在侧,另有宫中重臣闻讯而来,有心劝齐帝,但见他白发病容,满目执拗,顿时不忍,也只能跟在龙辇之后一起前往承天门。

承天门下,晋王与夏景行遥遥对峙,两军阵前厮杀,断肢残骸血肉横飞,将宽阔的朱雀大街挤占的严严实实。

晋王横槊立马,遥指夏景行暴喝一声:“姓夏的小子,还不过来受死?!私自带兵入内城,难道忘了大齐律法?!”

京畿大营保长安城安危,乃是为着防范震慑藩王以及地方兵力,非奉召不得入内城。内城防务却是巡检司的职责。

夏景行顿时被气笑了:“敢问晋王爷可是奉诏带兵入京?又是以何名目入京呢?不妨说来本将军听听!”

“本王除佞王谗臣清君侧,你跟燕王仗着军功累盛,在陛下身边屡进谗言,中伤太子殿下,本王今日就替陛下斩杀尔等逆臣!”

城楼之上,才被内侍抬上来的齐帝恰听得二人之间这番喝问,顿时气的肺子都快炸了。

“真是朕的好皇弟啊!”齐帝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扭头问身旁的太子:“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正在默默估算两军兵力,但见城楼之下晋军想要破城而入,而京畿大营的将士们却在拼死力阻抗,一时胜负难分,不由谨慎回答:“这个……父皇不是一向很疼王叔吗?怎么来问儿臣!”

齐帝被太子这句话噎的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吐出一口血。

太子这句话还真没有错,站在齐帝的立场上,他这么多年宠信偏纵弟弟,就连诸皇子的地位都不及这位弟弟,也就近几年才宠爱日减。

众臣与诸皇子听得太子这句话,皆默默注视城下战况,生怕被齐帝揪着问。

城下战况未明,晋王点名叫阵,夏景行却不应战,一招手便有身后部将趋前,战马之上横着个麻布带子,里面有活物挣扎。

夏景行的亲卫上前去亲手解开了麻布袋子,将袋口卷了上去,露出个黑黑的脑袋来,嘴里的布巾子被掏出来之后,立刻听到一声振耳的嘶叫声:“外祖父救我!我是阿宁!外祖父救我!”

晋王万没料到竟然会有这番变故,顿时气的眼睛都红了,指着夏景行大喝:“丧心病狂的贼子,竟然连你弟弟也敢绑来要挟?!”

夏景行轻蔑的瞧一眼宁景世,放声大笑:“本将军姓夏,哪里来的姓宁的弟弟?!况且晋王爷的外孙子心怀歹意,竟然敢绑了本将军的儿子要挟,今日夏某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敢问晋王爷,您是要权啊还是要骨肉血亲?!”

宁景世落到了夏景行手里,大将军虽然未曾发话要教训他,但是京畿大营的将士们可没手软,除了留下他一张脸能看,身上却着实添了许多伤,直揍的宁景世哭爹喊娘。他自出生至今,还真没受过这份苦楚,只觉得一刻钟也挨不得了,揍的狠了屎尿齐出,爷爷奶奶的胡叫,叩头求饶。

军中向来崇敬硬汉子,见到他这等绵软无骨的鼻涕样,顿嫌鄙视恶心,反倒不再下死手揍他,这才让他能够直着嗓子呼救。

晋王还不曾回答,宁景世已经扯开了嗓子大喊:“外祖父救命啊!他们要打死阿宁了!外祖父救命啊——”一声声叫的惨不忍睹。

夏景行似笑非笑骑在马上,还要添柴加火:“宁世子,叫的再大声点,让你外祖父听听!你外祖父不是最疼爱你娘跟你们兄妹嘛,既是他的心肝宝贝,你叫的再厉害些,说不定你外祖父心疼之下还真会罢兵救你一命呢!他若是不肯罢兵救你,本将军可要将你的四脚斩下来丢去喂狗!”

晋王的脸色极度难看了起来,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面临这样艰难的选择,在亲情骨肉与权利之间选择。

宁景世再混帐不听管教,烂赌好色,那都是他的外孙子,被夏景行折磨,都不是他所乐见的。

他旗下将士们不由自主便停了下来,往主帅身边退了退守,静待他的回答。

京畿大营的将士们看好戏一般也往后退了几步,等着晋王做决定。

城上城下,一时之间千万人都等待着晋王的回答。

并没有多少时间留给晋王去做决定,在宁景世的呼救声中,晋王咬牙做出了决定,扬声道:“阿宁,你别害怕,等外祖父杀了姓夏的会给你报仇的!”此时若退兵罢战,便是死路一条。

不止夏景行不会放过他,就连齐帝也不会放过他。

唯有拱了太子上位,才是长存之道。

可宁景世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他从来只顾眼前快活,对朝局又一直稀里糊涂弄不清楚,他脑子里如今只有一个念头:外祖父重兵压城,居然对他见死不救?!

他失控在马背上死命挣扎,拼尽全力大喊:“外祖父你不能这么狠心不管阿宁……外祖父你忍心看着阿宁去死啊?我娘会恨你的!我娘会恨你的……”

马上的将士不堪忍受他魔音穿脑,而晋军已经开始在晋王的指挥之下重新厮杀,他一把将马上的人掀下去,立刻就有人上前来拖到了一侧,对宁景世拳打脚踢,好让晋王领略一下他这抉择之下的残忍。

宁景世忽然惨叫一声,哪怕场中厮杀混乱,但对他动手的军士也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骨折声。

晋王虽然听不到骨折声,却能听得到宁景世的惨叫声,而且那些人将宁景世围在夏景行身侧暴揍,夏景行遥遥欣赏他的脸色,面上带着说不出的快意,丝毫不在乎宁景世的死活,似乎能看到晋王这种隐忍痛苦的脸色,十分开怀。

城楼之下,齐帝闭上了眼睛,耳边听得两军厮杀,很希望这是在寝殿陷入长久的迷梦,眼前的厮杀若是一场恶梦就好了。

但是睁开眼睛,却看见晋王拍马直奔夏景行,混军的两军都让开了一条道,夏景行趋马向前,手中□□直逼晋王面门,似要在抬手间就取晋王首级。

太子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直到晋王避开了这一击,他才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齐帝就在他身边,又正是多疑猜忌的时候,藩王私自带兵入皇城,就是不可敕的死罪,按理说身为储君的太子应该担心的是晋王得胜,而不是晋王危险。

他原本心中就存疑,又早有风言风雨吹进他的耳中,说是晋王投靠了太子,就算是他卧床多时,到底还是做过帝王多年的人,有些地方洞若观火,观察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太子的神态就很好的说明了一切。

晋王与夏景行战成了一团,他多年前也是悍猛勇将,带兵打过仗的,只是这些年安逸日子过久了,又加之上了年纪,颇有几分力不从心,与夏景行拼起命来不免左右支绌,想要将夏景行立斩刀下,看来难度颇大。

城楼之上,太子捏着一把冷汗心中埋怨晋王:都一把年纪了何必逞英雄非要跟盛年将军对阵,只需要让手下将士围攻夏景行即可。

夏家门口,晋王府亲兵带着一队约两百人的晋兵强攻将军府。

夏景行使的这招,其实晋王早就想到了。听闻他爱妻如宝,只要擒获了夏景行的妻子儿女,不怕他不肯投降。

吴忠亲自带人布防,府内的亲卫们一次次射杀爬上墙头的晋军与晋王府亲卫,只盼着能够等来大将军的援兵。

夏家正厅里,夏芍药镇定的坐在首位,身后榴花以及几名丫环婆子侍立在侧,胆小的已经吓的小脸煞白,双股战战,但瞧瞧当家夫人的面色,似乎胸有成竹,又暗自给自己打气,希望能够稳稳站住。

正院里侍候的鹦歌听得外面喊打喊杀声,终于抗不住压力吓的晕了过去。夏芍药淡淡瞧一眼她眉目紧闭的模样,冷声吩咐:“拖下去,醒来之后贬去洒打园子,做个粗使丫头!”她身边自大丫环发嫁,提拔上来的红柳、绿鸳、鹦歌、蝶舞算是如今的一等丫环,平日看着也还伶俐难干,没想到鹦歌却是个不中用的。

立即有守在门口的小厮进来将鹦歌拖走,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其余绿鸳、红柳、蝶舞皆苍白着脸低下头去,既不敢为鹦歌求情,又不忍看她被拖出去。

榴花是个烈火般的性子,如今又是夏芍药身边的管事媳妇子,等鹦歌被拖下去之后才训斥身边的丫环们:“咱们的一身荣辱皆系于主子之身,夏家门第兴旺了才有咱们的好日子,若是不能与主子同担风雨,连点胆色都没有,要来何用?不如发卖了出去!”

其余丫环噤若寒蝉,等她训完了,才齐齐称是。

夏芍药原本紧绷的嘴角不由悄悄翘了起来,伸手拍拍榴花的手,满心赞赏。

作者有话要说:向着完结进发!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战争的汪洋,不时有小股巷战,晋军与京中驻军狭路相逢。小民百姓闭门守户不出,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生怕祸及性命。高门大户家中有人在宫里的,后院女眷都恨不得求神拜佛,祈求家主平安无事。也有攀着太子一系的官员家眷暗暗希望晋王能够闯进宫城,家族富贵荣华就在此一搏。

孙侯府上就属于最后一种。

曾经的万千心思如暗礁藏石,全部掩盖在澹澹水波之下。今日晋军在长安城内掀起滔天巨浪,现出下面赫黑丑陋的暗礁,令得身在城楼之上的齐帝有幸得睹真相。

城楼之下,宁景世破口大骂晋王心肠狠毒,不肯顾惜骨肉亲情,见死不救,隔着厮杀的阵容,也能传到晋王耳朵里去。他紧抿了唇不肯稍做辩解,指望着一个嗜赌如命的毛头小子明白政治是怎么回事,难度太大。

当着千万人,祖孙俩形同反目。宁景世又被夏景行手下军士下死力狠揍,终于疼晕了过去,也不知道被扔到了哪个角落。

晋军与京畿大营将士浴血而战,晋王放弃了外孙,更无退路,带着晋军奋勇向前,还有热血的晋军高喊“斩佞臣清君侧!”前赴后继与京畿守军拼死一战。

齐帝的脸色越来越沉,前所未有的难看。

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人如蝼蚁,互相抱团撕咬。晋军想要攻破承天门,前赴后继,而京畿守将拼死守护,互不相让,倒下去一波人又冲上去一波人,宫城门口的尸体堆的越来越多,到了最后都快堵成一座尸山了。

太子窥着他的脸色,在旁劝解:“父皇,皇叔喊着清君侧,他既然觉得夏景行是谗臣,不如让夏景行束手就擒,皇叔自然也就罢兵了。”听起来似乎是解决之道,何况齐帝与晋王向来兄弟亲密,比起一个外臣,自家兄弟自然更为亲近。

交出去一个夏景行,就能平息了这场兵祸,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齐帝叹息一声:“朕病着这许多日子,竟不知皇弟对朕多有怨言。听他的意思,对三儿也多有不满,除了让夏景行伏法,是不是将你三弟也交给你皇叔,来平息这场兵祸?”

燕王两颊紧绷,心中翻江倒海一般,目不斜视注视着城下之战。似乎齐帝与太子正在讨论的事情与他毫无干系。本来他亦可参战,可将齐帝丢在太子身边,他着实不放心。

太子惊疑不定,暗自猜测是不是齐帝猜到了他的用心,才有此言?

他大着胆子去瞧齐帝,但见齐帝鬓角全白,神色萎顿苍老,一脸病容,似乎被这场兵祸给打击的厉害了,瞬间老态毕露,还朝他露出个疲惫的笑容:“这江山迟早是要交到你手里的,朕已经力不从心了,你若觉得此事可行,又能令你皇叔罢兵,不妨一试?!”

太子瞬间精神大振,既有齐帝这番话,他长久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况且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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