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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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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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一声重响,所有人都觉得骨头疼,随即马车里传出了镇北侯呼痛的声音。

人在酒醉之后,知觉较平日要迟钝许多倍。能让酒醉的镇北侯都呼痛,想来这下子真的摔的不轻。

他转身之时,朝侯府下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敢快将你家侯爷送回去!”

侯府下人被这场变故给弄傻了,见大将军发怒了,这才慌慌张张驾着马车走了。

夏景行每每想起来,便觉郁闷丧气。他就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而且这个人还与他有着血缘关系。

夏芍药知道他不声不响解决了此事,还与他商量:“我觉得镇北侯能摸到咱们家来,万一在路上拦着平安怎么办?咱们是不是找时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平安啊?!”

“你让我……再缓缓。”

夏景行与燕王对酌,苦笑道:“说出来不怕殿下笑话,我居然有这样的亲生父亲,丧德败行,而且还做出那么荒唐的事情,这话我都不好意思跟平安开口。这小子一直当我父母双亡,猛不丁冒出来这样一个丢脸的祖父,就算如今不来往,断绝了关系,可保不齐他心里怎么想。真怕他瞧不起我。”

燕王拍拍他的肩:“你这不是想多了嘛。平安是个聪明孩子,自己父亲是甚样人,他难道不知道?反正你家与镇北侯也早就不来往了,让他知道事情始末未尝不是好事。免得哪天真被镇北侯拦在路上,到时候由他开口,还不如你们夫妻讲给他听呢。”

夏景行再饮一杯,揉了把脸:“我这不是……还想在儿子面前保持住父亲的威严嘛。”连他自己都厌恶宁谦,厌恶自己身上还流着这样一个人的一半血液,平安可还小呢。

原本是想着,镇北侯没动静,不上来纠缠,大家各自落得清静。等平安再大些,便可以将此事讲给他听。可宁谦都闹上门来了,可就不能再拖了。

小平安在国子监读书,三不五时还不回家来,有时候也去曾外祖父家里。王家藏书丰富,一家子治学之人,舅爷爷都是博学之才,平安正是好学之时,每每听住了,便喜欢往王家去,方便请教学问。

夏景行学问倒也不差,可他军务繁忙,却不似王老先生跟王家舅父们清闲,每每平安有疑惑难解之处,连他的影子都寻不到。

夏芍药自小泡在生意上,若论盘帐打算盘做生意,她是一把好手,可若论书本上的学问……这一窍她就没通过。

绮姐儿倒是常念叨哥哥,就盼着他回家来。家里人少,也唯有平安会逗她玩,可哥哥常不在家,也怨不得小姑娘寂寞。

夏芍药便不时抱了她往燕王府去,让她跟玉瑶小郡主玩。

玉瑶郡主比绮姐儿大着一岁,燕王妃在府里养胎,又拘着她也在王府里不得出门。三岁多的小姑娘见到两岁多的绮姐儿,也欣喜不已,总算是有个玩伴了。她拉着绮姐儿胖胖的小手说说话儿,两个眉目如画的奶娃娃坐在罗汉床上玩过家家,倒是十分养眼。

旁边丫环婆子小心侍候着,燕王妃还夸绮姐儿生的好,“若不是年纪太小,倒把绮姐儿许了给我家烨哥儿做个小媳妇儿多好。”夏家夫妻俩品行皆好,夏景行又是燕王左膀右臂,可惜年岁不相当。

若是一般官员家的,夏芍药倒也可以来一句:“你家闺女我瞧着也喜欢的不行,倒是可以给我家儿子做个媳妇儿。”不过玉瑶小郡主可是皇族,她便不好拿这话打趣回去,只笑:“将来还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得小郡主回去呢!”

俩人对视,顿时大乐。燕王妃拿帕子捂着嘴笑个不住:“这就捧上了?”

夏芍药亦笑:“可不是嘛!”

她们俩鲜少互捧,这是遇上了孩子,跟全天下的母亲都一个样儿,夸别人家孩子的时候就恨不得别人也来夸自己的孩子。

两个小姑娘听得母亲大笑,都扭回头来瞧,两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一样疑惑的表情,当真是可爱之极。

到了中秋节,因圣人龙体欠安,劳累了数月一直强力撑着,到得节前忽的就撑不住病倒了。因此按惯例宫中的中秋夜宴便取消了,令官员自行取乐。

夏家一家子赏了月,萧烨与郁丛之便先后上门,约了平安出门去玩。他们怕夏景行夫妻俩不答应,索性亲自上门来接人。

夏景行拨了俩亲卫跟着,还有大头,砚台跟笔筒三个小厮跟着。郁丛之与萧烨出门,自也带着随从。

夏芍药还有些不放心,绮姐儿扯着嗓门叫哥哥,见平安不理她,蹭蹭从乳母怀里窜下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平安的腿,开始耍赖:“哥哥带我带我!哥哥——”

萧烨见得这一模一样的耍赖手法,都傻眼了。

他出门之前,玉瑶也来了同样一招,胖呼呼的妹妹抱着他的大长腿耍赖,眼睛亮的跟星星似的,就连一向端庄守礼的燕王妃都傻了眼,对耍赖的女儿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玉瑶……玉瑶不会是跟你妹妹学的这招吧?”

本来萧烨觉得他妹妹很是乖巧可爱来着。

平安虽然年纪小,在外人面前一向很维护萧烨,可是这会儿就分出亲疏有别了。他摸摸妹妹毛茸茸的脑袋,“绮姐儿比小郡主还小一岁呢,难道不是绮姐儿学小郡主的?”

萧烨:“……”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郁丛之家中并无妹妹,倒有俩淘气的弟弟,天天变着法儿的闯祸,一时打碎了郁飞亮的笔筒,一时又打碎了郁老爷子的金鱼缸,或者捏死了里面养的金鱼,偷偷拿去烤,直气的郁老爷子恨不得拿拐棍敲断了他们的腿。

怎么就这么不消停呢?

因此,绮姐儿使的这招在他心里已经算是极为“文雅”的行为了,他还蹲下身来盯着小姑娘黑亮黑亮的眸子轻笑,忍不住在她的小脑袋上也摸了两把,“你也想出去玩儿?”

绮姐儿点点头,一脸讨好的朝他笑。

她看得明白,这个大哥哥要跟哥哥一块儿出门呢。

郁丛之笑的和善:“小姑娘不能出门,会被人拐走,再回不来的!”

绮姐儿大眼睛里立刻漾起了水光,吧嗒吧嗒掉眼泪,变脸速度之快令人望尘莫及,吓的郁丛之忙往后退:“我……我没欺负她!”

平安摸着她的小脑袋又气又无奈:“小丫头,别装了!装哭也不带你出门!”见她哭的愈加的凶了,只能向夏芍药求助:“娘,快把你这小哭包闺女带走,再哭下去把我裤腿儿都打湿了,我可怎么出门啊?!”

对于每次出门去国子监都要经受一番考验,被绮姐儿变着花样依依不舍试图留下来的夏平安,他是坚决不会承认玉瑶小郡主耍无赖都是跟自己妹妹学的;但也坚决不会被绮姐儿留住,至少表面上决不能心软!

作者有话要说:人家卡文像便秘,挺过那一阵就好了。我卡文像难产……死活生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肚里没货的原因。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长安城的中秋之夜,并不因齐帝龙体违和而减少了节日的气氛。深宫之中沉寂肃穆,连往年惯例的中秋宫宴都取消了。但是宫城之外的市井百姓人家里,却有不少人呼朋引伴,举家出游。百官士庶,美姬佳丽,三五成群涌向了曲江池边。

晧月当空,秋波潋滟,芙蓉渐凋,游人缤纷,或驻足于百戏摊位,或停步于灯楼花海,或荡舟于江水波心,或大酺于亭台帐幕,摆酒馔饮,说笑取乐。

也不知哪家豪客俊郎携烟火于高台旷野燃放,火树银花璨星如雨映照半壁天幕,又纷纷坠落江心,残星落江壮美如雨,引无数人驻足仰颈观看。

天幕如画,鼎沸人声忽降,却忽听得数人惨叫不绝,循声而去,恰见江心碧波之中,有一堂皇富丽彩绣辉煌的画舫之上惊慌之声不绝,有醉客娇娃从舱中纷涌而出,还有人大喊:“出人命了,死人了——”

这惊慌之声引的岸边热闹的人群立刻引颈张望,还有人闹哄哄嚷嚷报官。附近恰有巡防士卒列队而过,适逢其会,朝其余画舫喊话,让船上善凫水者先搭救落水之人。

有画舫舟子靠岸,官差登舟往江心而去,其余画舫善凫者已纷纷入水救人。

游乐的人群渐渐躁动了起来,郁丛之细心的牵住了平安的手,怕他乱跑走丢。长随小厮护卫将三人拱卫当中,生怕万一人群乱起来,防备不及,出现踩踏事故。

平安个头太小,被人护在当中,使劲踮着脚还想去瞧画舫之上的变故,被萧烨在脑门上弹了一记:“别瞧了,等会儿咱们就回去。”

“世子哥哥你——”脑袋一痛,旧时称呼就脱口而出了。

郁丛之伸手替他揉揉大脑门,不由失笑。平安年纪与他家中弟弟仿佛,又是个性情极好的孩子,这使得他大多数时候都拿平安当弟弟相待。

见惯了平安在国子监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倒鲜少瞧见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萧烨也知这是个小淘气,他又跳着脚要看热闹,奈何身高不够,嘟嘟囔囔满心的不乐意。萧烨拗不过他,只能吩咐侍卫将他举高,好让他看到画舫发生的一切。

这么一会儿功夫,画舫上足足掉下去十几个人,有男有女,都在水中挣扎。已经有旁边画舫上跳下去的人游了过去,从后面扯住了落水之人,也不顾男女就往渐渐驶近的其余舟子画舫游了过去。

跳水之人陆续被救起,另有官兵上了出事的画舫制住了行凶者,并且处理后续事宜。

萧烨等人所处之地,恰是舟子靠岸之处,载着被救者的舟子画舫渐渐靠了过来,陆续有人被抬了下来,早就守在岸边的家仆忙忙迎了上去看护主人。

也有伴游的伎子被抬上岸,全身湿透,露出玲珑曲线,引的岸上男子看直了眼,侍女忙忙拿了大氅上来服侍,先遮住了曼妙曲线再说。

平安在侍卫怀里居高临下,将陆续抬到岸上的人瞧了个清清楚楚。内中有一人年过半白,鬓发已有霜白之色,原本戴着安乐巾也能遮得一二,若论相貌大约也算得上儒雅,只是此刻安乐巾被浮水冲走,不知所踪,湿发半披,隐见花白之色,半闭着眼睛有出气无入气,便显出一股年老颓丧之态。

有仆从围了上去,搓他手脚,又拿了大衣裳盖起来,还有下人去掐他人中;嘴里不住喊着:“侯爷,侯爷醒醒……”

“咦这位还是个侯爷呢。”平安离的近,童声清脆。那家子仆从抬头去瞧,恰瞧见一张眉目如画的小脸儿,头发在顶心团团用绸布扎着,原来是个还未束冠的小儿郎,看穿着不差,便将要出口的斥责又咽了回去。

萧烨忙制止他:“平安,别多嘴!”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这声“平安”唤出口,被围在当间的侯爷似惊雷震耳,忽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四下寻找,“方才……方才谁喊平安?”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狼狈,才溺水被救,全无力气。

仆从让开道,指着高出众人一个头的小儿郎:“叫的是他。”

——差点溺水而亡的这位侯爷正是宁谦。

今日中秋节,他应约前来曲江池玩乐,哪知道却出了事儿,差点连命都丢了。正在云山雾罩晕乎所以之时,听得这声“平安”如降甘霖,倒将他从这种几乎灵肉分家的状态之中唤了回来。

他抬头去瞧,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了这个孩子正是他的大孙子。

夏平安小时候瞧着更肖似其母,但是年纪渐长却渐似其父。只眉眼精致之处得了夏芍药三四分。

他肖似夏景行小时候,却又与小时候的夏景行全然不同。

夏景行是阴郁沉默的,而他是阳光快乐的,此刻在岸上灯光之下,小儿郎目光晶亮澄澈,正对上宁谦混浊激动的眼神,令他十分不解。

宁谦朝他伸手:“平安——过来。”

小儿郎没有如愿过来,反而抱住了侍卫的脖子:“他他……他叫我?”

萧烨比平安大上许多,就连郁丛之在京中长大,其实也对镇北侯府与夏景行之间的纠葛很是清楚,这原是长安城中的一桩旧闻了,只有平安懵懂不知。

“他认错人了!”萧烨立刻吩咐侍卫要走,郁丛之有些同情的看着这个快乐无忧的小家伙。

这边人才要动,宁谦已经吩咐侯府的人:“将他们拦下来。”他自己在旁人的扶持之下渐渐站了起来,往平安这边走了过来。

萧烨冷了脸,燕王府的护卫已经准备要拔刀了,“大胆!竟然敢拦住燕王府世子殿下的路?!”

宁谦原本凭直觉就确信这是自己的大孙子,这下更是确认无误了。能跟燕王府世子打成一片,一起出来游玩的名唤平安的孩子,必然是他那素未谋面的大孙子。

他慢慢挪了过来,面上满溢了笑,只觉方才经历犹如噩梦,酒席之上忽然有人发狂砍人,他趁乱跳下画舫,只觉此次必死无疑,哪知道转眼之间从地狱爬到了天堂,不但性命得救,还见到了自己的大孙子。

平安看着这个慢慢靠近的老头,身上还滴着水,走一路将地上都印出湿迹来,但是笑容诡异,透着不知名的兴奋,他后背渐泛起凉意,小声嘀咕:“这别是个……疯子吧?!”

萧烨与郁丛之差点笑出声来,忙端正神色,教导他:“大约只是认错人了,咱们走吧!”

燕王世子要走,镇北侯府的下人便犹豫了起来。侯府门第凋零,连侯爷也被边缘化,哪里抵得上圣人眼前正当红的皇子府里世子?!

燕王府的护卫已经面带煞气,就连抱着平安的将军府的护卫也提高了警惕。小公子不知道旧事,但将军的身世他们可是一清二楚,况且贵为侯门嫡子,原本应该一生享尽荣华富贵,结果却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心中倒替将军不值。

运气不好,摊上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宁谦却不知这些人对他的恶感,在下人的扶持之下走了过来,不过两步路而已。侯府下人暗暗松了一口气,让开了道儿好让他接近夏平安。

他大难之后,喘息片刻,犹有余力向平安伸出手,满怀了激动与欣喜:“平安来,让祖父抱抱!”

萧烨与郁丛之原本是想拦在他面前的,但是小家伙探出脑袋,气愤道:“这位……这位侯爷,你不会是被水泡坏了脑子吧?我祖父在幽州呢,你是哪棵葱竟然敢冒认我祖父?!”

若是宁谦一上来不曾自称祖父,小家伙尚能与他攀谈两句。但是他一上来就自称祖父,置夏南天于何地?

平安对夏南天的感情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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