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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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 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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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那些出身贫寒,心中尚有军纪的,听得战鼓响,联想到新来的怀化大将军,到底爬起来收拾停当,三三两两往校场赶。

夏景行就寒着脸站在将军台上,眼看着下面军士越聚越多,直等到太阳都露了半边脸,人还没聚齐。

他随意指派了底下先来的几名军士,吩咐他们跟着自己的亲兵护卫去房里搬将士名录,等搬回来了,便按营开始点名,若有未到的拿笔在人名下面打个小圈。

先来的军士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来的早,又对那些未曾前来的幸灾乐祸。

军中军士倒有不少都是不识字的,他临时遴选了十几名识字的军士来用,这些人平日在营中并不起眼,今日被夏景行选来点名,倒是格外认真。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趁此机会好好表现,岂不坐失良机。

六万人饿着肚子分几拨同时点名,从早上点到了中午,将听到战鼓不曾出现在校场上的人通通筛选了出来,又让人抄录出来,夏景行大手一挥:“解散!”这些人饿着肚子回营房去吃饭,只留下了点名的那些识字的军士,让他身边的亲兵护卫记下营房名字,以备他用。

夏景行第一日上任,并未大动干戈,只骑马回了将军府,将这上面的名录抄了一份,将事情原委写明白,托燕王进宫转呈齐帝,他自己揣着另外一份名录往徐府去了。

燕王与夏景行自来关系好,他二人倒也不怕圣人猜忌,都是从生死关头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的,就算是齐帝也清楚内情,倒不必因夏景行新职位而避闲。

燕王拿着夏景行的奏折进宫,笑容满面呈到了齐帝手中:“父皇昨儿问儿臣的事情,如今已然有了答案。”

齐帝接过夏景行的奏折翻看了一遍,气的差点将奏折扔下去,“好个徐克诚,这么些年就是这么糊弄朕的?!就算京中无事,可军纪如此松散,真不敢想象若有紧急情况,如何整兵待发?”

“父皇莫气莫气,景行当初带的前锋营,乃是整个十六州驻军的精锐,打磨的营里儿郎们听到他喊一嗓子,都面色整肃。前锋营军纪如铁,想来京郊大营在他手里一段日子,定然能够好起来。”

“也唯有如此作想了。”

齐帝放下奏折,又问他:“他既将在营中所见所闻写了奏折呈上来,怎么没写如何处置这些人的?”

燕王忍笑,一本正经道:“景行觉得,既然京郊大营一直是徐老将军管着,听到战鼓不肯往校场集合,他自然是要往徐府去请教一番徐老将军,看看是不是以前有什么旧例,免得误罚,罚错了人。”

齐帝一愣,顿时笑了:“他这招好,促狭是促狭了些,倒让这些人睁大眼睛瞧一瞧,看看徐克诚还能不能护住他们这些人,由得他们在营中不听号令!”这分明不是请教,而是上门打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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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克诚才卸任,忽然之间赋闲在家,只觉浑身不得劲。才闲了半日,听得门上有人求见,立刻喜出望外,等将人迎进来之后,顿时预感不妙。

夏景行来徐府,也不是单独一个人,而是带着营中两位守将,一位侯云开,另外一位史大柱,另有两名书吏负责记录此事。

一行人落了座,夏景行笑眯眯道:“今日晚辈大清早往校场点兵,战鼓响了一个时辰,还有人未前往校场,窝在被窝睡觉。晚辈不知以前营中可有旧例,听到战鼓也并不当一回事,因此特意来请教老将军,这些人应该如何处置?”

徐克诚一张老脸都要臊的没地儿搁了,他接过夏景行毕恭毕敬递上来的名单,从头扫了一遍,发现好几个心腹在其中,后面的自不必说,心腹下面还有跑腿的,拍马的,当下面上就显出了踌躇之色。

想要昧着良心替这些人开脱,才沉吟不决,夏景行就又开口添了把火:“晚辈觉得此事干系重大,营中必要军纪严明,方可百战不殆,怕自己处理不当,闹出营中哗变就不好了,还特意写了奏折,将这单子给圣人也抄了一份,托燕王殿下送到宫里去了。想来这会儿陛下已经瞧见了。”

徐克诚:“……”

——你都往圣人面前去告状了还要跑到老夫府上来打脸,这不是居心叵测吗?!

他心里默默往夏景行脑袋上贴了个阴险的标签,再不敢包庇这些人:“既然他们不听号令,那……那夏大将军就按军律来处置就好。老夫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许多事情都有些记不清楚了,况且陛下既将管束将士的担子交到了夏大将军手上,以后这些事情……老夫也就不便插手再管了。”

夏景行想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由书吏陪同,侯云开与史大柱为证,夏景行往徐府跑了一趟,回来就开始整顿军纪。

最开始倒霉的就是名单上这批人,大冷天被扒的只剩中衣中裤往校场去跑圈。不是贪暖怕冷,就喜欢热被窝嘛,那就先把这个坏毛病改改吧。

其余将士天亮了按着时辰开始操练,这些人要比其他人早起一个时辰跑圈。

也有人不服的,聚三五人拒绝听从号令,不但拒绝跑圈,还要咆哮夏景行挟私报复。倒将夏景行给气笑了,“本将军倒想问问,挟的是哪门子的私?”

几人张口还要再辩,被夏景行下令手下亲卫动刑。军中惩罚多是军棍,他身边亲卫看这些人待他不恭敬,心里不知道积着多少不平,抡起军棍打的这些人鬼哭狼嚎,打完了还指派军医给治,“若是下次再犯,再行惩戒就是了!本将军就不信了,不守军纪,捅到御前难不成圣人还会夸你们几句?!”

围观众将士心中开始衡量这位新来的大将军的脾气秉性,竟然不是个软和的。

挨打的在营房里养伤,托人往徐府里捎口信,向徐克诚求救。

徐克诚见夏景行才进营接任没两天,就开始对手底下的将士用刑,顿时暗自心喜,自己不出面,倒是托了交好的言官上折子弹劾他残暴不仁,对营中毫无过错的将士痛下杀手立威。

太子正愁没有机会剪断燕王臂膀,得此良机更不肯放过,组织言官将此事再加工渲染,上呈御览,道夏景行并不适合担此重任,只恐长期下去军中积怨极深,引起哗变。

言官们文笔如刀,真要是找谁的麻烦,都恨不得使出剔骨削肉的本事,杀他个片甲不留。

太子估摸着,既然夏景行的任令是皇帝亲自颁发的,那就由皇帝亲自来罢免,也好让众人心服口服。

他只顾着趁夏景行立足未稳,将人扳倒,仓促之下却忘记顾忌亲爹的颜面。

齐帝看到这么多奏折都是弹劾夏景行的,最开始是留中不发,过得三五日太子与徐克诚各自组织一批人持续不断的上书,眼见得要闹将起来,齐帝冷笑数声,“这是真当朕老糊涂了,连挑个将领都会出错?”久不处理政事,这些人竟然连天子威仪都不放在眼里了。

一旁侍立的太监大总管朱高微微垂头,耷拉着眼皮子,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太子完全没想到,自己步步紧逼,就想将夏景行拉下马,最好令他灰溜溜滚回幽州去,才开了个头,让手下言官连着上了几次折子,齐帝就宣布上朝。

自齐帝病卧龙床之后,早朝等同废止,小事六部决断,大事自有诸皇子同三省六部的重臣一起探讨决断,至多是要用印的时候往寝宫去请示齐帝一番。万没料到弹劾夏景行之事竟然促成了齐帝重回朝堂。

养了这几个月,齐帝的身子骨竟然又有了起色,高坐在朝堂上听下面言官吵架,久违的朝堂盛景竟然令他生出了新鲜感。

朝堂上除了弹劾夏景行的,竟还有人为他辩驳,道是言官不曾亲往京郊大营,既然弹劾怀化大将军,还请拿出切实的证据,以证明怀化大将军恣意滥用军权。

言官自来只负责弹劾,提供证据却不在职责范围之内。

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等大家吵的口干舌燥的时候,齐帝才笑眯眯道:“既然众卿家对夏卿行事存疑,又大加弹劾,不如宣了夏卿上堂来自辩,诸位意下如何?”

——结果不言自明。

徐克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夏景行带着侯云开史大柱,以及几位军中寻常士卒前来,将自己新官上任第一日的情况讲完,弹劾他的言官竟然还不死心,犹自反击:“就算是军中有将士不知号令,出了疏漏,值此换将军心未稳之时,夏大将军难道不应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非要动刑见血吗?大将军真是好大的威风!”

夏景行被这老学究胡搅蛮缠给气笑了:“启禀陛下,微臣在军中效力八年多,倒是头一回听闻军中纪律竟然要靠圣人之理,君子之德来教化的!微臣书读的少,倒想问问这位老大人,难道将来迎敌,也是只需要往阵前一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敌人就会不战而退了吗?”

那言官胡须一大把,虽知一招不慎已致失言,但得了太子授命,再不能退缩的,不然他家中儿孙的前程岂不都要断送在自己手里,当下气咻咻指着夏景行暴怒:“大将军慎言!京郊大营历来保护京畿平安,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竟然开口闭口敌人,莫非是在幽州待久了,脑子里全是敌对之策,倒不知京郊大营如何掌管?!夏大将军既没这本事,不如早早卸任回家带孩子去!”

他这句话立刻引来了好几位言官的附和叫好,就连太子与徐克诚都在心里默默为他点赞。

夏景行冷哼一声,全然没被他这般气势吓倒,“练兵千日,用兵一时,试想连集结的战鼓都不当一回事的军纪,难道还指望着将来有所作为?!”他向宝座之上的齐帝一拱手,目光既忠且直:“陛下,微臣以为,无论何时何地,一支有着强大战斗力的军队驻扎在京郊,都比一支军纪松散战斗力低下的军队让陛下更为放心!”

朝堂之上,立刻便有当初为他辩驳过的言官表示赞同:“夏大将军治军自有一套,不然以前的赫赫战功从何而来?比起在朝堂上弹劾夏大将军而从不曾领过一日兵的诸位同僚,微臣觉得军中之事还是交给武将比较合适,为将者若是连维持军纪惩罚不听号令的将士都要受言官弹劾,那还不如捆绑住了为将者的手脚,让营中将士自由随意,还谈什么军纪战力呢?”

齐帝听了半日下面争吵,惟觉这话顺耳,立刻接口:“言卿所言极是,若是营中有点风吹草动都要报到朝堂上来弹劾,那索性为将者也不必领兵了,天天站在朝堂上跟人打嘴皮子官司就好了。”

替夏景行仗义出头的这位言官恰姓言名唤,听得齐帝此话,立刻便揣摩出了齐帝心中所想,果然是偏向夏景行的,也许也是借着此次机会替夏景行立威。

他既瞧出齐帝用心,哪有不配合的,当下从齐帝的选才到夏景行的即任都夸了个遍,先夸齐帝英明睿智,知人善用,后夸夏景行战功赫赫,领兵打仗无有不通,操练久惰成性的京郊大营驻军再合适不过,一通马屁拍下来,将齐帝拍了个舒服,当场赏了他两匹彩帛。

反倒是弹劾夏景行的几名言官都被齐帝当堂训斥了一顿,骂他们无事生非,整日盯着不该盯的地方,若真是闲的慌,不如跟着京郊大营的军士们上校场多操练几日,体会一番军纪。

夏景行当堂表示欢迎:“既然诸位大人质疑微臣领兵能力,不如陛下恩准几位大人在营中住几日,和将士们同吃同睡,好好体验一番营中生活,到时候就算再弹劾微臣,好歹也能拿出点真凭实据来,而不是捕风捉影。”

“夏卿这个主意虽然听着有几分胡闹,不过细想也有道理。”齐帝大手一挥,就恩准了。

几位言官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生活着,最辛苦的莫过于未入仕之前的十年寒窗,以及这些年当官的早朝,天色未明就爬起来洗漱上朝。让他们早起没问题,可是跟着营中将士们一起操练……这不是要命吗?

齐帝正恨这些言官平日为诸皇子摇唇鼓舌,甘做马前卒,逢此良机,哪里肯放过,不但恩准,还加了期限:“夏卿新近执掌京郊大营,正应雷厉风行做出一番成绩,才开了头就有人来弹劾,想来京郊大营也不算平静,劳烦诸位爱卿跟着夏卿去营中练兵,诸卿最近的早朝就免了,等夏卿什么时候理顺了京郊大营之事,诸卿就可回来复旨了!”目光还往太子与徐克诚的方向扫了一眼。

前者心里极不是滋味,暗思齐帝维护夏景行不遗余力;后者却吓出一身冷汗。

夏景行既在御前禀报京郊大营军纪松散,反之则证明这么些年他是如何管束京郊大营将士的。齐帝有可能会猜测他要么在暗中使坏,阻止夏景行接管大营,要么营中将士历来便是如此松散懒散。

徐克诚越想心中越慌,下朝之后就开始写请罪折子。

言唤瞧见徐克诚那张活似见了鬼的脸色,笑着对左光熙道:“咱们的徐老将军一定很后悔。”

左光熙道:“谁说不是呢。”

他二人师出同门,皆是王老先生弟子。

原还想着夏景行入京任职,正好同他亲近亲近,往后也好守望相助,不负王老先生当年的栽培之恩。才下朝准备往他身边过去,已经有小宦官过来宣召,圣人召他问话。

二人只得作罢,相约了去喝酒。

夏景行隔着人群瞧见这二人走在一处,顿时心知肚明。

他跟着小宦官走时,倒与方才在殿上弹劾他的言官们打了个照面,顿时堆出个十分热情的笑脸来:“几位大人,夏某在营中相侯了,劳诸位大人收拾了换洗衣裳便来。”

几人面红耳赤,深恨他这副小人之态,当着其余同僚的面子又不能太过失礼,寒着脸一拱手便别过了。

夏景行跟着小宦官去见齐帝,才进殿齐帝瞧见他就直乐,他跪下行礼之时到底也生出不好意思来:“陛下莫非是笑微臣鲁钝?”

“夏卿哪里鲁钝了?一点也不!”

齐帝笑他促狭,竟然想出了将言官弄到军营里去,与军中将士同吃同睡,一起操练的主意。这些人平日只抬着一张嘴巴就张狂桀骜,万没想到竟然会落到夏景行手里。

他越想越是解气,笑了好一会才止住了,温声让夏景行起来,问起他接下来的打算。

夏景行也不瞒他:“陛下当知,徐老将军执掌京郊大营多年,微臣才进军营,第一抓军纪,之后再查军械军饷。头一样容易,后一样才难。”

齐帝眸中显出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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