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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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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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同他一起干过活的下人们见到他锦衣玉冠,心里不免羡慕他,窃窃私语:“他可真是运道好,偏让姑娘看中了。”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也有心里酸的,见识过他如乞丐一般被救回来,摇身一变却成了他们的主子,暗暗嗤鼻:“明明是他那张脸生的好。”这才能入了姑娘的眼。

这话传到夏正平耳里,背着夏芍药夫妻俩好生训斥了一顿:“以后再让我听到谁嚼舌根,议论姑爷,我就禀了姑娘,让她发落。”

“平叔别啊,我们就这么一说。”

夏家的下人在花圃里干活的,比之别处的月钱要高,若是芍药花长的好,还有奖励的。都拖家带口,自然不愿失了这份活钱。

夏景行如今入了夏家门,连祖宗姓也改掉了,虽然庄上下人听到这消息,也有打从心底里瞧不起他的,认为他为了荣华富贵都背弃了祖宗,但这话若真被夏芍药听到,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这些人看到夏芍药与夏景行在花圃田间穿行,指着芍药枝介绍各种花的品种品级,小夫妻俩相处融洽,便有那知机的借口往上凑,还要关怀一句:“姑爷身体可大安了?”

夏景行当时病着,倒是夏正平请了大夫来看,还使了小厮保兴看着他。

保兴十三四岁,父母双亡,自卖自身,被夏南天买了来,带到庄上去学种芍药花,算是给他一口饭吃。

这小子有点实心眼,不大会偷懒耍滑,照顾夏景行也勤勤恳恳,当时还有人嘲笑他:“保兴你个傻小子,这是姑娘捡回来的一个乞丐,身无分文破衣烂衫,又一身是病,你这般尽心尽力,难道还指望着他能给你银子不成?”

保兴憨憨一笑,只每日烧了热水好生替夏景行擦身。今日听得夏景行来庄上,他乐的跟什么似的,还一早便烧好了水,也没什么好茶叶,只一些陈茶末子。等真见他陪着姑娘过来了,倒又不敢上前来了,只远远看着。

还是夏景行来了,四下转头找他,夏芍药问他:“夫君在找什么?”

夏景行便道:“当初平叔派去侍候我的一个小兄弟,待我十分的周到,今儿来了,原是想见见他的。”早晨走的时候,他还向夏芍药提起;“能多带两匣子点心去庄上吗?”

夏芍药还当他要分送庄上的同伴,好歹他也住了几个月呢。哪知道来了之后,他送了夏正平一匣子,对旁人倒是淡淡不搭理,就连那个问他身体的,也只敷衍得一句便过去了。

待看到了保兴,他便招手唤他过来,将那满满一匣子点心往保兴怀里送:“府里厨房的点心,我吃着好吃,给你带了一匣子过来。”

保兴抱着点心匣子,咧开了嘴憨笑,露出一嘴的白牙来,“宁大哥,你身子可好些了?”问完了才想起来,外面传他进了夏家门,连姓氏都改了,不由磕磕巴巴改口:“姑爷……”

倒引的夏芍药笑了,“夫君一大早便巴巴的跟厨下要了点心,原来是给专记挂着你的,多谢你当初照顾他了。”让素娥拿十两银子来,“拿这银子买些自己喜欢的,算是你宁大哥给你的零花钱。”

保兴脸都红了,从来没跟夏芍药当面回过话,此刻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抱着点心匣子死活不肯收银子,还是素娥硬塞了给他。

夏景行倒没想到她对保兴也是和颜悦色的,又问起保兴是愿意跟着夏景行去府里,还是愿意在庄子上。

保兴十分踌躇,他在庄上呆了好几年,但又舍不得夏景行,夏芍药便让他们俩一边去商量,“我去跟平叔商量些事儿,你俩商量下,若是去府里,今儿便收拾了过去。”

夏景行身边连个侍候的人也无,以后若是去外面,必须要长随小厮,保兴尽心,留在他身边正正好。

夏景行跟着保兴去了他的小屋里,保兴便冲茶给他喝,还有些尴尬:“我这里的茶叶不好……肯定是比不上府里的,就解解渴。”

他习惯了照顾落魄的夏景行,见到他锦衣玉冠,反倒觉得他似个陌生人一般,有点不知所措了。

夏景行见他偷偷瞧自己的眼神,透着欣喜与打量,便力劝他,“跟着我去府里,好歹有个人照顾你。”

夏正平虽然会看顾保兴一二,但到底事忙,不可能看得到的,有时候那些年纪大的下人们欺负他,保兴也只能忍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庄门上便有前来买花的寻上门来,打头的却是个少年公子,容长脸白皮肤,凤目炯炯,身后跟着四名长随,还有辆马车,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家眷。

庄门口的小厮将这一行人引了进去,这些人开口便要买四盆上上品的芍药花。

“我家老太太极喜欢芍药花,再过十来日便要过寿,可这时节早过了芍药花期,听说夏家有晚开的芍药,特来寻几盆。”

这等事情,自然由夏正平出面了,只他决断不下的,才会请示夏芍药。

夏正平引了这少年公子去看花,选了四盆,当场付了现银,出来之时,恰撞上夏景行带着保兴去寻夏芍药回话,他答应了跟着夏景行去夏家老宅子。

那少年先还当认错了人,待走得近了,才发现果然是他,身边还跟着个小厮,开口便唤:“景行——”

夏景行万没料到,能在夏家庄上碰上熟人,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转头来瞧,面上全无欣喜,淡淡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那少年上前来,满脸笑意:“你也来买花的?我家祖母过寿,我特意跑来挑寿礼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

夏正平送客,听得这两人的话,又见这少年出手阔绰,没想到与夏景行有旧,便不肯贸然开口,只看夏景行怎么回答。

“这是我岳家的庄子。”

话才落地,那少年便怪叫起来:“你……你不是退亲了吗?这又是几时成的亲”忽想起他已被老父逐出家门,那这亲事便……不是家里给订的人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啊!

大家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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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

第十八章

夏正平对夏家别无二心,特别是对少主子夏芍药的婚姻幸福寄予了重望,从老主子的角度出发,也盼着他们夫妇琴瑟和鸣。

因此,等夏景行送了那姓秦的少年郎君离开,他立刻便返身回去向夏芍药报信:“方才来的客人出手阔绰,但与姑爷似乎是旧识。”意在提醒夏芍药。

夏芍药其实对夏景行的身世也多有猜测,他生的本就不俗,再加平日饭饮茶都很文雅,谈吐知礼,又识得字,这几样加在一起,至少门第也不会太差了。

但他本人不曾主动说,最开始时只说父母双亡,结合自己家里在夏南天病重之后被族人百般逼迫,亲姑姑一家算计,夏芍药心中对夏景行不免隐隐升起些同病相怜的念头来。

说不得他这父母双亡,家破人亡的背后又是一段凄惨的故事,还是不提为妙。

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所有的隐瞒便都成了苦衷。

总归二人还没有熟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她就不强迫对方一定要将家事尽数告之。

等到夏景行送完了人回来,二人同处一车,往护国寺去的时候,夏芍药还塞了个装满了银子的荷包给他:“保兴以后跟着夫君服侍,等回去之后,你若是想出门去散心,就让保心跟着跑跑腿传个话儿,也方便些。”

她安排的很周到,却绝口不提来买花的秦少安,还是夏景行主动交待:“今日来买花的秦少安,以前与我时常厮混在一起。”也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了。

不止如此,让秦少安到处费尽了心机搜罗芍药花过寿的老太太,乃是华阳大长公主,今上的皇姑母。

只是这些人与事,现今离夏景行太过遥远,他便觉得更没必要讲给夏芍药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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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两日未见,夏南天已经能在小院子里走一圈了。看到女儿女婿联袂而来,更是笑意满面。

“我好好的在寺里住着,你们何苦跑这一趟?”

夏芍药扶着他缓缓回房,发自内心的高兴:“我总怕爹爹在寺里住不习惯,过来瞧一瞧我就放心了。”

丁香提着家里给准备的素食点心进来,夏景行留下来陪夏南天吃点心,夏芍药便往佛前去上一柱清香。

“这丫头……”夏南天叹息。自己这场病,真是将闺女给吓坏了。又细瞧女婿,见他神色舒展,不带郁色,眉眼间似乎比成亲之前倒更添了几丝暖意,又将心放下了几分,还笑道:“等我病好了,你们俩再给我添个小孙孙,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夏景行啼笑皆非:“爹爹……”这件事情目下看来很有难度。

“难道不成?”

“成!怎么不成!”夏景行可不准备与岳父在这件事情上争执。

直到夫妻俩离开护国寺,他还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夏芍药只觉得夏景行打量自己的目光很是奇怪,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沾了灰尘?”

夏景行点点头,见她自己在脸上胡乱摸了两下,一迭声问:“可干净了?”这是拿他当镜子呢。他便摇头,看她净如白瓷的脸蛋一尘不染,但她自己却浑然不觉,还真当自己不小心弄脏了脸,“别动,我给你擦。”

夏芍药真个不动,水润黑亮的眸子里是满满的信赖,别提多乖了。

夏景行装模作样在她脸蛋上左摸一下,右摸一下,足足摸了五六下,也不说有没有擦干净,还摸来摸去,这下夏芍药开始怀疑了:“到底干净没有?”

“马上就好。”

她睨到夏景行眉眼间泄露的丝丝笑意,才觉受骗,一把拉下他作乱的手,瞪着大眼睛干生气,只觉不解恨,忽拉起他的手来,揪着食指咬了一口,明明都用了点力的,偏夏景行面色不变,还带了些说不出的戏谑的味道,她这才松了口甩脱了他的手。

“坏毛病老是改不了!”这轻浮的性子,怎么背着人就冒出头了呢?

方才在寺里,当着爹爹的面,他可是很规矩有礼的。

夏景行抬手看时,但见自己食指上印着几个深深的小牙印,不觉间笑出声来:“你属小狗的啊?”没看出来还会咬人呢。

“你怎么知道的?”夏芍药生肖可不属狗的嘛。

忽醒起他这是在骂自己,她面上顿时满布了红霞,瞪他一眼,转过头去瞧窗外的景色,半日才扭头回击一句:“你属猴子的啊?”

夏景行顺着她方才的话逗她:“你怎么知道的?”还直乐。

明明不是!他可是比自己大着三岁呢。

夏芍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瞪他一眼,小声嘀咕:“无赖!”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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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回府,夏景行跟夏芍药说一声去会旧友,恐要喝酒吃饭,晚饭不用等他了,便带着保兴出门去了。

夏芍药自下午在车里被夏景行逗着玩,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他这个态度真是让她恨的牙痒痒,却又暗底里觉得可乐,见他出了院子不见了人影才道:“稀罕啊?!”她一个人吃饭才更自在呢。

等晚饭真摆上桌来,这些日子习惯了有人陪着用饭,便又觉得有点不习惯了,胡乱扒了两口就唤丫头撤了下去。

夏景行今日便是应秦少安之约。

秦少安与他许久不见,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便是去岁他被萧家的女儿退了亲,年初又被镇北候开祠堂逐出候府,对外宣布宁家没有这个丧德败行,有辱门风的不孝子。

至于内中情由,便渐渐传了出来,说是夏景行□□母亲房里的丫环不成,反弄出了人命。

作为与他一同长大的兄弟,秦少安是不相信夏景行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但事情发生之后,夏景行便不见了遗影,能在洛阳遇见他,实是意外之至。

夏景行到了明月楼,才坐得一刻,秦少安便被小二引着进来了,见到他便当胸捶了他一下:“你这一向去哪里了?自你家里传了消息出来,我们好几个兄弟到处在寻你,都找不到人呢。怎的还跑到洛阳成亲来了?”

“这不是长安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便来洛阳讨口饭吃,寻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嘛。”夏景行倒是轻描淡写。

以往这人眼角眉梢都带着冰霜之色,虽跟人一样的玩闹,到底不算个脾气好的,在外面闹将起来,再不肯吃亏的一个人,如今瞧着,竟然软和了起来。秦少安不由啧啧称奇:“你是不是娶了个天仙啊,怎的我瞧着这是性情大变?”

一提到夏芍药,夏景行还能想起下午她瞪着他干生气的小模样,大眼睛圆溜溜的,真是说不出的可爱。被秦少安这一问,他面上便不自觉浮上笑意来。

秦少安原本也只是打趣,没想到还真被他给猜中了,立刻便起了兴致:“来来来,跟兄弟说说,你是怎么成的亲?”被夏景行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打听那么清楚做什么?”他这才老实坐下了,还十分委屈:“兄弟这不是替你高兴嘛。”

夏景行便正色道:“今儿你既见了我,我便有件事要拜托你,回长安之后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来。自此之后,世上再无宁景行这个人,我已入赘夏家,连姓也改了,从前的事情便是过眼云烟,以后与那些人再无瓜葛,你也别大嘴巴四处宣扬,省得你那位表姐再找人要我的命!”

“入……入赘?”秦少安都傻眼了,宁景行是多么傲气的一个人,如今竟然连祖上姓氏都弃了,姓了岳家的姓。后一句更让他惊心不已,“她……她真做出这种事情了?”

夏景行提起的秦少安的表姐,便是当今晋王的爱女南平郡主,夏景行的继母。

南平郡主生成个跋扈的性子,从小就得晋王宠爱,长大之后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是看上了有夫之妇,那也是只有别人给她让道的份儿。

很不幸的是,南平郡主看上的人恰好是当时的镇北候世子宁谦,夏景行的亲爹。

镇北候府祖上出过一名悍将,跟着□□打天下,一杆□□便荡平了燕云十六州,这才得了个镇北候的封号。只大齐承平日久,宁府后人被长安城里的酒泡软了骨头,还要学些诗词,装个斯文模样,靠着祖辈余荫度日。

到了宁谦做候府世子,宁老候爷为他娶进门的却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正是夏景行的亲娘王氏。

南平郡主性烈如火,又生的艳丽高挑,也不知道几时与宁谦相识的,大胆热情,渐渐便有了些首尾,等到珠胎暗结,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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