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点勉强的。
亚瑟躺到床上之后，就背过身抱住了被子，比尔刚想把被子抽出来给他盖上，却听到了低声的呜咽。
毫无疑问，这里只有两个人，既然哭的不是他，那么……
这是比尔唯一一次听到父亲的哭声。
这个男巫或许是为了支持整个家庭，才一直忍住悲伤，醉酒没有让他到处耍酒疯，却让他的自制力下降了。
第一次，比尔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什么打开了，祖父死去的时候阻止他哭出来的那层隔膜消失了，鼻子和眼睛都觉得有点酸涩。
他并不是第一次面对亲友的死去。
父母为了掩护还年幼的勇者双双惨死在魔王军的手上，而勇者则被路过的老师救走，从此拿起了剑，踏上了向魔王复仇的道路……
面对魔王的一击，同伴为了保护勇者而以身体掩护，殷红的血洒满了地板，之前不敌魔王的勇者因为同伴的牺牲而爆发了，终于将魔王斩于剑下……
正是因为看的太多而麻木了。
或者说，每一次经历亲友的死亡，他都要告诉自己“没有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不然早就会崩溃了吧，在这没有尽头的轮回之中。
就这样，当身边的人死去已经成为习惯，他就真的渐渐不会悲伤了。
他很明白，英雄或者勇者，永远只有一个，然而成就他们名声的，却永远是被当做了踏脚石的其他人。
这是在将这认为理所当然之后，第一次重新感到悲伤。
以为已经失去的情绪，却在现在复苏了。
比尔摸了摸掉落下来的眼泪，不知道是应该觉得喜悦还是悲伤，他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关上门。
“哥哥？”
珀西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比尔连忙在查理看不到的角度几下抹掉眼泪，就当是作为哥哥的无聊自尊吧，不想让弟弟看到丢脸的自己。
——大概，爸爸也是这么想的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有点想笑。
“……怎么了？”比尔发觉自己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鼻音。
“哥哥那么久都不下去，妈妈让我来看看。”
“我很快就去，珀西，你先下去吧，我去一下……厕所。”
他现在眼睛大概还是红红的，走廊里比较暗，再加上小孩子的观察力还不够，珀西并没有发觉什么，但到了比较亮的餐桌上，说不定就会被莫丽发现。
比尔随便想了一个借口，也不等珀西回答，就向卫生间走去。
第二天的早上，比尔就看到了自己房间里床脚的圣诞礼物堆，莫丽手织毛衣一件，还有一包乳脂软糖；然后是图尔斯的麻瓜巧克力，比利时出产的列奥尼达斯巧克力，想必是很有名的品牌，可惜他对麻瓜巧克力品牌一窍不通；塞缪尔送了一套巫师棋；而亚伦送的则是一包蜂蜜公爵的糖果。
幸亏格兰芬多不像斯莱特林那样，只要是认识的统统要送礼物，否则光是如何回礼就够他头痛的了。
埋在礼物堆最下面的是一个狭窄的长条盒子，比尔一时想不到还有谁会送他东西，拆开一看，那是一根魔杖。
“给我的孙子比尔，你会成为韦斯莱家族史上最伟大的巫师，塞普蒂默斯。”
这大概是他还在世的时候就准备好的礼物，比尔记起祖父确实说过把魔杖留给他，只是现在礼物送到了，送礼物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他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
比尔对于魔杖材料并没有什么深入的认识，无法辨别出这根魔杖到底是什么材质，只看得出来是漆色的木制杖身、内芯不明。
这根魔杖至少已经有半个世纪的历史，但看上去还是完好无损，大概是塞普蒂默斯请奥利凡德先生重新修过了吧，握手的地方因为长期触摸而显得尤为光滑润泽。
巫师的魔力都是由血缘相传，因此比尔握上去的时候并没有感到任何排斥，也没有最初选魔杖时弄得一团乱的情况，相反，在握上魔杖的同时，比尔觉得自己身体内的魔力像是被什么抚平了一样。
原本魔杖的功用之一就是理顺巫师的魔力，使之不会那么简单地暴动，但或许是因为比尔本身的魔杖杖身是橡木，这是一种代表着阳性和刚力的木材，那根魔杖虽然魔咒威力强大，但抚平魔力的效果并不十分明显，不过这对于能够控制魔力、不会暴动的比尔来说，倒是相得益彰。
同样被抚平的还有心里刚刚泛上来的一些悲伤，此刻他的心情无比平静，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
第十八章
塞普蒂默斯留下魔杖的本意是希望将比尔引上正确的道路。
在比尔还小的时候，就曾经向他询问过有关黑魔法的问题，塞普蒂默斯多年的人生经历自然也看出了，当时虽然比尔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心里却未必认同他的观点。
一方面，他很高兴自己的孙子对魔法非常有兴趣，毕竟想要做好一件事，除了持之以恒的耐心以外，兴趣是最好的动力，另一方面，比尔的想法也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这种兴趣如果没有好好的引导的话，盲目地追逐魔法的力量，就会走入歪门邪道，像那些黑巫师一样，为了研发威力更强、效果更持久的咒语，最后牺牲其他人。
在引导这一点上，在他看来尚且年轻的亚瑟和莫丽根本派不上用场，阅历决定了他们没法像他一样看得那么远，他们总是觉得小孩子就算再怎么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却不明白恰恰是小时候的经历才决定了人的性格。
由邓布利多看照也是不行的，作为一个活了几十年的韦斯莱，虽然塞普蒂默斯从霍格沃茨毕业的时候，黑魔王还没有入学，但那并不妨碍人缘良好的他知道一切。
神秘人的成长史他可一清二楚，最开始的时候正是邓布利多过于防备刺激了他的发奋，让他走上了歪路——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孙子被视为黑魔王预备役，不管是被邓布利多压制一生还是成为神秘人第二，都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不得不说，从小养大比尔的塞普蒂默斯或许是现在最了解这个孩子的人了，他想到了一切，既然他没有时间去引导比尔，那么就留下东西来引导吧。
——魔杖。
他很快想到了这一点。
为了不让魔杖排斥比尔，他特意拿出自己惯用的魔杖，然后请奥利凡德先生重修的同时，对这根魔杖做出修改——最大限度地强化魔杖控制安抚魔力的能力，哪怕是牺牲咒语强化的能力也没关系，奥利凡德虽然最初很不情愿，但在他的强烈要求之下还是做成了。
未成年巫师禁止在校外使用魔法，但这对于向往魔法的比尔来说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了，魔法部有着专门的监控——对于麻瓜巫师，他们只是粗略地监控那一片地区，如果有魔法痕迹就被认为是违反魔法使用条例；而对于巫师界出身的巫师来说，一片地区之中的魔法痕迹太多了，他们只好监控这些未成年巫师的魔杖，一旦这根魔杖使用魔法就会触动监控。
想要避免监控的办法很简单，只要换一根魔杖就可以了。
事实上魔法部也知道有这样逃脱监控的情况发生，但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这么做的通常都是纯血贵族在训练他们的后代，接受了很多贵族投资的魔法部自然不会去拆穿他们。
所以，除非比尔有其他更简便的、绕过监控的办法（至少塞普蒂默斯还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方法存在），那么不管用的顺不顺手，只要他想在校外练习魔法，就必须要使用这根魔杖。
使用得越多，魔杖也会渐渐影响比尔，让他的魔力和性格变得更沉稳平静一些。
这就是塞普蒂默斯想出的，最佳的能够引导比尔走上正途的方法。
正如他之前所料想得那样，比尔也马上想到了这根魔杖在假期时特别的功用，并且觉得很高兴。
对他来说或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的力量不像自己的橡木魔杖那么强大，假如橡木魔杖能让书本漂浮到一英尺高的话，这根魔杖只能让书飞起两三英寸，他把这归咎于“因为是祖父的魔杖，毕竟不是和我契合的吧”，并没有想太多。
而且握住魔杖的时候，魔力的平静同时也带来了心灵的平静，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
虽然他更需要的是橡木魔杖增强魔力的效果，安抚魔力的效果对能够控制魔力的他而言无关紧要，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喜欢上这种感觉。
圣诞节这一天，因为之前讣告的登出，韦斯莱家迎来了非常多的猫头鹰——它们都是来送各种安慰的信件和包裹的。
这之中大部分信件都是亚瑟和莫丽不认识的人送来的，塞普蒂默斯的人缘确实很好，活跃于傲罗岗位上的时候，也救助了相当多的人，这其中也有些是已经去世，由他们的亲友送来的信件，据比尔的粗略估计，大概有至少两百封。
这之后的葬礼来的人虽然没有达到这个数字，但也相差不远。
甚至也有几位比尔认识的同学，当然图尔斯、塞缪尔他们也来了，大概都是看到讣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要多少安慰他一点吧。
人们聚集在一起说起有关于塞普蒂默斯以前的事情，虽然气氛一点也不悲伤，但听着他们述说，比尔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种想要掉泪的冲动——他觉得自己重新找回这种感觉之后，自己好像变脆弱了不少。
假期结束回到霍格沃茨之后，比尔接到了更多的慰问。
格兰芬多大多不会在意触不触及别人伤疤的事，但这样坦荡的关心感觉也并不坏，老实说，至少比邓布利多等几个大人那种眼中盛满怜悯、一副“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不会说出来碰触你的伤口”的样子要好。
“老实说，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还有那么多人关心我。”但这么应付了几天，比尔还是觉得有点劳累了，简直就是疲劳轰炸，他不得不躺在松软的床上，一边放松筋骨一边半真半假地抱怨。
“嘿，兄弟，”图尔斯诧异地对他挤眉毛，“是什么让你这么没有信心，事实上女孩子们可是很关心你的，我都被叫过去问了很多次呢。”
“她们只是母性泛滥。”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图尔斯耸耸肩，“是你最近的表现太让人担心。”
“是啊，大家都很担心你。”塞缪尔跟着说道。
作为一个十一岁的小巫师，学习其实只在他们的生活中占了不太大的比例，而且现在的课程大多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认识巫师界，很轻松就能应付过去。
所以绝大多数格兰芬多还是将更多的时间花在游戏上。
平时，比尔只对巫师棋还有点兴趣，不过为了陪伴朋友，也会跟他们一起到室外阳光充足的地方一起，带着他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这样取得各方面的平衡。
但是现在，他好像是在被什么追赶一样，玩乐的时间已经完全取消了，只剩下学习，尤其是对于魔咒学——弗立维教授一边开心于他的努力，另一边也觉得很担心。
“……我只是觉得自己之前太倦怠了一点。”
比尔这么说，让两人也不好再问什么，只得作罢。
第十九章
图书馆的禁书区除了七年级上黑魔法防御术的巫师可以进入以外，其他就需要教授的特别签名批条了。
大概是这个每年要换一次人的被诅咒职位已经太过有名，基本上能力不错的巫师都被请过一回，现在剩下还在申请这个职位的，大多数是走投无路连肚子都吃不饱的家伙们，可想而知肚子里会有多少货色。
而很不幸的是，这一年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是个老得总是记错人名字的老头，他显然认为这些小巫师并不需要禁书区里的东西。
“我可爱的孩子们，那些书籍对现在的你们来说太过危险，反正等你们七年级的时候总能够看到的。”
所有的签名申请一律被以这个理由驳回，导致几个五年级女生在做课题的时候，最后只能去求助麦格院长。
虽然比尔也很好奇禁书区里的书到底有些什么，但对他来说，非禁书区内的书籍已经足够了——正常情况下只有七年级能够自由出入，往好处想，那说明非禁书区里的书已经足够满足一到六年级甚至绝大多数七年级的需要，当然也能够满足现在的比尔的需要。
正如比尔所说，事实上他只是觉得自己太过倦怠了。
归根究底，塞普蒂默斯的死是因为年轻时候那个魔咒的后遗症，事实上至今为止还有不少黑魔法仍然没有被研究出相应的解咒方法，当然其中最知名、应用也最广泛的就是三大不可饶恕咒。
除此之外，那些传承久远的纯血贵族家庭哪个没有点压箱底的货色？就连翻倒巷街边的随便一个巫师，施展出的魔法或诅咒都可能都是无解的，那是他们自己研究出的新黑魔法咒语，不知道原理如何自然无法解咒。
但就像学习如何开锁要首先知道锁的结构一样，要解读出相应的解咒方法，就首先得弄明白这些黑魔法的作用方式——换言之，就是要先学会这种黑魔法才行。
塞普蒂默斯千算万算却漏了这一点，最终他还是要回到学黑魔法这条老路上去。
比尔本来就认为力量不分好坏对错，所以对此并没有什么排斥，但可惜的是巫师界的环境却没有那么宽松，假如被人知道韦斯莱家族的长子去学黑魔法，姑且不论整个巫师界的舆论，光是亚瑟和莫丽那一关他就过不去。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的打算。
作为一个高等文明，这个世界的巫师界实在太过落后了……这个落后并不是指魔法研究上的落后，而是观念、理念上的落后。
魔法落后可以慢慢研究使之变强，但一群人的观念可没有那么容易改得了。
比尔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他研究黑魔法的本意是破解它、解救更多人。
那么现在就是该如何学习这个问题了。
作为一个格兰芬多，他没法像斯莱特林那样那样随意接触黑魔法，而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