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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有客，从远方来
我坐在圆凳上，静静的打量着屋子。
这间厢房的摆设与我们先前那间基本一样。只是我们先前那间房摆的是百花争艳图样的屏风，而这里却是鲤鱼跃龙门图样的屏风。位置也是一样，都朝着街边。打开窗，就能看到已经热闹如初的大街。
想必刚才楼下发生的一切，萧慧都看在了眼里。
我捧起一杯茶，轻啜着。
已经小半个时辰了，打从进了屋，萧慧便盘腿于床上打坐。好在我性子还算喜静，因此也不觉得发闷。一时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独自坐在一旁，也没有上前打扰。
随手将茶杯放在桌上。“咦——”
只见，茶杯上竟印着一只小肥猪的图样。
心下好奇，茶杯以素色居多，还从未见过有人在茶杯上描动物图案的。
拳头大小的素白茶杯上，赫然画着一只粉白的小猪，身子肥肥的，耳朵大大的，一幅憨憨的样子，很是可爱。
“你‘咦’什么？”
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
我正看得入神，虽心中微惊了一下，面上却不显，不惊不慌的回道：“这只杯子很有意思呢！”说着，便将茶杯拿着，缓缓走到床边，拿给萧慧看。
萧慧只瞄了一眼，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知是认同，还是觉得这个杯子稀松平常。
我见她反映冷淡，有些讪讪，却轻轻将杯子握回手心。
“紫樨多大了？”
我回道：“十四。”
她微微抬头，看着我，很仔细的将我打量一遍，清清冷冷的眼神扫过我的眼，鼻，唇，最后落在我的眉上。长舒一口气，轻声道：“十四岁了……紫樨的眉，长得真好看。”
没想到她会突然赞美我。略怔了下，便微微一笑。
她又说：“江东雪家名闻天下，有机会倒是要去见见你的爹娘。”
说到爹娘，我心就暖了。软软笑道：“好啊，有机会一定带师父去见我爹娘，还有我的两个妹妹和弟弟，她们都十分可爱，师父见到，肯定会很喜欢她们的。”
她又问：“你爹娘多大年纪？”
“爹爹再有三年便到了不惑之年，娘亲比爹爹小上四岁。”
她没有再说话，慢慢闭上了双眼，像是在沉思。
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紫樨出去吧，为师还要继续打坐。”
我看了她一眼，虽然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依然乖巧回道：“是，师父。”便悄悄退了出去，顺便将门带上。
萧云儿眼尖，一看到我出来，忙冲我招手，示意我赶紧下楼。
因为人多，他们将两将桌子拼在了一起。严诺与平安坐两头。严诺左手边一排依次是小童儿，萧云儿，马三盛，张玉民。而右手边依次是绿衣女子，粉衫女子，程立和司马强，司马明。
而皇甫云裳则被扔在了另外一张桌上，她手脚被绑，显然大家是不想和她同桌，又怕她溜走。
看到我走了过去，小童儿忙乖巧往边上移了移，水亮亮的圆眼睁得大大的，惹人怜爱。
我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在他和萧云儿中间坐下。
“师父叫你干嘛？这么久？”萧云儿一脸好奇。
我笑了笑，语气轻快，“没什么，就问问我家里的情况！”
萧云儿一脸不信，“这一个问题能说这么长时间，你都进去小半个时辰了。”
我一幅她爱信不信的样子。的确，那个师父就是问了这些。连我自己也没头没脑的，搞不清楚。
随意的四处看了看，无意中撞到严诺热烈的眼光，脸一烫，忙故作自然的移了开去。
“你手上拿的什么呀？”马三盛盯着我的手看。
我将右手掌松开，“一个杯子。”
萧云儿将杯子拿了过去，举至眼前，一面喃喃：“上面画了一只小肥猪。”又看看我，问：“你拿这个作什么？”
“你不觉得，它很可爱。”我不由得歪了歪脑袋。
“有吗？”马三盛瞅瞅杯子，又瞅瞅拿着它的萧云儿，指着小肥猪道：“我倒觉得，它和你很像。”又指指萧云儿。
“你说什么？”萧云儿将杯子收起来，瞪着马三盛，撅嘴道：“你和它最像。”
“呵呵呵！”程立握嘴在一旁偷笑，“你们俩和它都像。”
回答他的是四道犀利的眼神。
“哼，少见多怪！”一道女声打破了融洽的气氛。
我以为说话的是皇甫云裳，顺着声音看过去，却是那穿浅粉色衫子的女子。
她瞪着大眼，红唇微嘟，表情略显蔑视。
“李子佩，没人和你说话，麻烦你闭嘴，好吗？”萧云儿瞪了回去，最后‘好吗’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嘴巴长在我身上，本小姐想说就说。”李子佩不甘示弱，“你不想听，把耳朵戳聋了。”
“恶毒。要戳戳你自己的。”萧云儿双颊一鼓，转过身子，面朝楼梯方向，不再理她。
李子佩和萧云儿本是面对面坐着，一个背朝客栈大门，一个背朝楼梯口方向。她见萧云儿转过身子，也同样半转过身，捉着身旁程立的手臂摇晃，道：“程立，你看你这个师妹，说话也太刻薄了。”
程立一幅你很无语的样子，懒懒道：“从今以后，她也是你师姐。”
“师姐教训师妹，正常。”张玉民补充一句。
“喂，”李子佩一拍桌子，站起来，“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扫了一眼盛气凌人的李子佩，先前对她可爱娇俏的印象全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余光瞄了一眼正愤愤然的皇甫云裳。不由在心中暗道，又多了一个大小姐啊！
对于李子佩的嘲讽，张玉民只轻轻的摆了摆头，“与其面对你，我还是去‘伺侯’无人理睬的皇甫大小姐好了。”一面伸手去端一盘精致的糕点。
他手刚碰到点心盘子，却又马上缩了回来。嘴里念念有词，“唉呀，我怎么能忘了这是某人的姐姐专门为严诺做的点心，听说还是，特——意从京城带过来的。嗯……我可不能碰。刚才小童儿一时嘴馋，不过多看了几眼，就被某人训的啊……啧啧啧……，我还是拿这盘桂花糕好了。”说着，便去端那桂花糕。
“等等。”
马三盛迅速探身，一手一个，从张玉民手中的盘里夺来了两块桂花糕，“那精致的点心我也吃不起，还是比较喜欢这香香的桂花糕啊。”一面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脸痴迷状，将一块桂花糕扔进了嘴里。
在马三盛的‘贼掌’移开后，张玉民便端着桂花糕离开了座位。
马三盛“吧唧吧唧”吃得津津有味，惹得我身旁的小童儿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看。他小睛一眯，朝童儿眨眨眼，晃了晃自己另一只手上的桂花糕，“小家伙是不是也想偿偿？”
童儿圆圆的眼亮得发光，使劲的点了点头，可爱的让人不忍心不满足他。
马三盛大笑，“张嘴。”
童儿马上“啊”，乖乖张开了小红嘴。
一团小小的白影迅速从眼前划过。接着，便从童儿嘴里听到和马三盛一样的吧唧声。
李子佩气得小脸通红，纤纤玉指来回指来指去，“你们……你们是分明是一伙的。”
萧云儿乐了，又转回了身子，笑嘻嘻道：“你才知道啊，我们就是一伙的。呵呵。”
我与严诺相视一眼，皆有默契的选择‘观战’。
“你们，哼，岂有此理。你们以多欺少。”李子佩瞪着大眼，有些语无伦次了。
萧云儿小脸一扬，“就是欺负你了，怎么着？”
“你，你混蛋。你这个没人要的野种。”李子佩气的快要说不出话了。
萧云儿小脸迅速惨白，眼神发狠，“你再说一遍？”
我心里也替萧云儿生气。别看萧云儿大大咧咧的，其实她心里最在意别人说她是孤儿。我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抢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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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眼神，大家闺秀
“好了子佩，坐下。”绿衫女子将一脸不甘心不服气的李子佩拉回座位。然后，起身，朝大家柔柔一笑，道：“各位，子佩年纪小，不会说话，还请各位师兄师姐不在放在心上。子袊以茶代酒敬大家。”一面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
萧云儿哼一声，转过脸。显然气未消。
马三盛则逗着小童儿玩，虽然中间隔着萧云儿和我。
程立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说话。
平安则闭目打坐，也不知是否听李子袊的话。
司马两兄弟一脸茫然的不知该如是好。
我心里冷笑，李子佩和萧云儿吵嘴，李子袊一直都不曾出声，现在倒装模作样的出来调解了？
我不语。一面想着该如何安慰萧云儿。一面想着等回到天山一定要问问萧云儿，她和李家姐妹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还有，李子袊对严诺……
我看向面前的大家闺秀，刚好看到她看向严诺的眼光。那一汪莹莹秋水剪瞳中，充满了柔弱与无助……
这种眼神，以严诺会拒绝吗？……
“大家以后同处天山，何必如此。来，天山有规定不准弟子饮酒，今天我们就以茶代酒为两位李师妹接风。我先干为敬。”严诺一抬头，一仰头，便将杯中茶饮尽。
以严诺的性格，确会如此。
严诺是大师兄，众人怎么都要顾全他的话。再说，大家的确以后要长期相处，闹太疆也不好。
司马强司马明举杯。
程立亦附合。
平安微微睁开眼，只扫了一众人，便举了杯。然后继续闭目打坐。
“平安，道行不够，打坐要忘我。”马三盛懒洋洋说了句，随手拎杯喝了，又随手将杯扔回桌上。也不在意平安是否回应。
萧云儿鼓鼓双颊，抿了一小口。
我淡然抬手，将杯中茶饮尽。心里却有些泛酸。无意中抬头，却发现李子袊正看着我，眼神得意，见我看她，眼神中更添加了一抹挑畔。
她，刚才那个眼神，是故意的。
先是冷眼旁观李子佩和萧云儿吵嘴，再装模作样表示歉意，现在又来朝我炫耀。这个李子袊，有意思。真有意思。
我邪魅的勾起唇，再朝她举杯，意味深长说道：“来李师妹，我以茶代酒再敬你一杯。”
她有些捉摸不透的看着我，也大大方方端着杯子，笑道：“敬雪师姐。”
李子袊优雅饮罢，瞅了一眼我面前那只引发一阵硝烟的描有小肥猪图案的杯子，一幅博学多识的样子，说道：“雪师姐你不知道，这种图案的茶杯在这个小镇虽然少见，但在京城早已人人视之平常了。当令梅妃娘娘的女儿，”说到这，她看了一眼皇甫云裳。
梅妃娘娘是皇甫云裳的亲姨母，看来，李子袊也是知道的。
而皇甫云裳此时发着呆，不知在想着什么，还真是难得看到这位大小姐安静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皇甫云裳确实是美，此刻安静下来，更是美如画中仙，让人只可远观，不敢轻易靠近，生怕惊扰了仙子。而我斜对面的司马两兄弟就被眼前这美景给迷住了。
而近水楼的张玉民则无动于衷，正坐在一边，目视远方，一块点心一杯茶，吃先前那盘说要端给天下第一美人的桂花糕。
李子袊不曾停顿，继续道：“……宝庆公主今年才三岁，却出口能成诗，抬手能作画。前不久，她贪玩捉弄皇长孙殿下，便将他心爱的茶具上全都涂得花花绿绿，画些小虫小鸟什么的，却不想被那尉迟锡看到。”
“那尉迟锡，就是大周第一富商尉迟富最小的孙子。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回去就让人将一部分杯具碗蝶都作上了此类图案，然后卖入市面，短短几天之内就畅销一空。马上，这种样式的杯啊，碗啊的，就在全国盛行起来。雪师姐可能甚少下山，当然就不曾见过此种杯具，何况宫中之事，也不是一般人都能知道的。”
我无视李子袊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只想着，难怪以前在家中不曾见过，原来是最近才兴起的。
“就是，一群乡巴佬。”李子佩逮着机会就要讽刺几句，还特意斜了眼萧云儿。
萧云儿冷冷的盯着她，“幸好李小姐的爹只是个国师，否则，你李子佩的狐狸尾巴恐怕要翘到天上去了。还有程立，你也个礼部尚书的儿子，也不知道管管你这个未婚妻，省得她乱咬人。”
程立有些着急的望了我一眼，冲萧云儿大声说道：“云儿，你乱说什么，我和子佩什么时候有婚约了。”
“程立。”李子佩急了，“我们双方父母都有默契了。”
“呵呵，”萧云儿冷冷的勾起一抹笑，讽意十足，“哦，那是我搞错了，原来李二小姐没人要的。”
“你胡讲什么。”李子佩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去年你们来京城我就看出来了，你喜欢程立嘛？你也不拿镜子照照的你的样子。你有哪一点比得过我，论身份，论样貌。哼！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事实就是事实，事实就是你萧云儿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弃婴，要不是师父可怜你，你这个低贱的野种能有机会上天山。”
萧云儿眼睛红了，她含泪的目光闪了闪，转身跑向了后院。
我心里知道，她其实是想反驳回去的。可是，她不敢开口，她怕她一开口就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太了解萧云儿了，她很自尊，她不能允许自己在自己讨厌的人面前哭。
其实她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开朗活泼，她甚至很脆弱，很孤单。
今天一再的被李子佩踩到痛脚，虽然她已经对程立不再有男女之情，可被人当着面挖苦曾经存在过的情感，那种尴尬和对身世的自卑难过让她片刻也待不下去了，所以，她逃开了。
我看着仿佛像打了胜战一样得意的李子佩和继续温柔优雅的李子袊，再也忍不住。“啪”，李子佩的左脸马上红肿起来。“”
李子佩捂着脸，先是一脸不可思意，继而是愤怒。
我在她之前开口，“李二小姐这个有父母的，教养也不过如此。真是让雪紫樨大开眼界。”说完，转身去追萧云儿了。
身后传来李子佩的怒骂，“你给我回来？你什么东西，竟敢打我？呜呜，姐姐，她打我，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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