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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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戈-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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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冲笑笑。车鹿急忙凑过去辩解:“殿下千万别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若是君主仁慈,说不定照样能封侯拜将,衣食无忧呢!”说完还不放心,又补充一句:“我听说那个秦国天王就很宽宏仁慈!”
  “无妨。”慕容冲没再多言,又转去盯着火光慢慢出神。
  有谁能想到,今日车鹿的话,说中了其他人,却单单没有说中慕容冲。
  “陛下!”副将钻进苻坚的营帐里,“您看谁来了?”
  正在看地图的苻坚回头,正好看见一个人穿着甲胄裹着披风昂首阔步进来,身上沾满了雪沫子,身后还跟着一个魁梧硬朗的将军,二人眼中均是难以掩盖的光芒。
  “景略!”苻坚大喜,箭步上去扶起正欲向他行礼的王猛,“想不到竟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陛下——”
  苻坚打断他的话,眼神一凛,故意道:“孤听说,当年汉文帝去探望大将周亚夫,周亚夫却连军营都不出,如今景略你大敌当前,为何要舍弃你的将士?”
  王猛微微一顿,便从容笑道:“每每想到周将军,臣总会想起后人对他的溢美之词,可惜臣不以为然。”说到这儿,王猛抬头看他一眼,“承蒙陛下神算,景略所面之敌,不过强弩之末,何足虑也。”
  “哈哈哈——”苻坚拍了拍他的肩,“孤随口说笑而已。”
  王猛和郭庆这才脱下披风,掸去身上残余雪花。王猛上前一步问:“倒是陛下,您亲率精兵十万与臣汇合,长安可都妥当了?”
  士兵们给苻坚和两人换上滚热的茶水,苻坚端起来浅抿一口,“长安有太子监国,李威辅佐,洛阳有苻融镇守,你不必担心。”
  王猛安心的点点头。外头严寒,唯有营帐里暖意扑人,无论是摆在正中烧了许久的炭火,还是在座之人面上露出的喜色。君臣三人就着热茶点心略聊了几句,苻坚又问:“邺城那边现在如何了?”
  这回没轮到王猛开口,郭庆就抢先替他回答:“相爷如今已深得民心了!”
  苻坚听着很受用:“怎么个深得民心法?”
  “邺城附近原先劫盗公行,我们到了那儿之后,相爷法简政宽,号令严明,官兵无人敢犯百姓,前后不过七八日,却已然远近清静,那些燕民无不额手称庆,奔走相告。可不就是尽得民心了嘛!”
  几人又匆匆相谈数言,苻坚便令王猛速回军营,只留下郭庆与自己慢慢交待几月来的战事。等王猛快马加鞭赶回自己的军营时,早早的便听到邓羌嚎了一嗓子:“相爷回来啦!”
  王猛皱皱眉,跳下马鞍捉住他:“出什么事了吗?”
  “出了,而且出大事了。”邓羌嘻嘻哈哈凑到他耳边,“不过是好事儿。”
  “到底怎么了?”王猛看他,邓羌还是嘻嘻笑着:“相爷自己去看了就知道,真是好事儿。”
  王猛狠狠的白他一眼,把马鞭甩给他,自己踏着大步往前走。见徐成和张蚝也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守在帐前,王猛心中更加狐疑,掀了帐帘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一个燕将打扮的陌生人站在中间,两边是慕容垂和杨安,见到他来,都颔首行礼。
  “你是?”
  “燕将徐蔚。”陌生人朗声回答,声如洪钟,看来也是一员猛将。
  王猛扫了他一眼:“先赐座。”
  “相爷客气了,我此番前来,是有求于你,不敢坐。”徐蔚的眼睛随着王猛缓缓移动。
  “哦?”王猛玩味的盯着他,“我能帮到徐将军什么呢?”
  徐蔚哗啦一下跪下去,狠狠地磕了个头:“天王仁厚,路人皆知,只是……希望天王可以同样仁厚的善待我们燕国皇室!相爷是天王信任的人,您的话必定分量极重,若有了您的担保,我们主上也就能放心了。”
  “条件。”慕容垂冷然,抱着胳膊看着他。
  “若相爷答应我,我愿在两日后,夜开城门!”最后四个字说的极慢,想来也并非是心甘情愿,多半又是慕容暐那个懦夫的主意吧。
  一种神奇的诡异气氛在几人之间慢慢扩散着,王猛站在案几后面,边搓着手边打量他,杨安一脸肃穆站在徐蔚身旁,仿若门神,慕容垂面无表情的站在另一侧。
  “有人说兵不厌诈,我不敢信你。”长久,王猛开口,伸出手制止了徐蔚想要辩解的动作,“这样,初七那日晚,你若真的开了城门,那本相必保慕容一族性命无虞,如何?”
  “你可以选择不答应。”慕容垂在一旁凉凉的接口。果真是恨极了燕国的那些宗亲。
  徐蔚苦笑:“如今你们兵临城下,攻入邺城不过片刻的事,末将也只能答应。”又抬头看了三人一眼,愤愤道:“告辞!”
  出了军营,徐蔚低着头唉声叹气,随他来的士兵为他牵来马匹。徐蔚重重的叹了声:“大燕……气数尽了啊!”跨马飞奔回宫。
  不知什么时候起,雪又开始下了起来,这回不比半日前那样急,只是裹着风轻飘飘的落下来,沾到脸上凉凉的,化成雪水顺着衣襟流到里面,滚烫的身体才会狠狠的打个激灵。夜深深,城里路上只有更夫行走的梆子声,声声悲壮,回音凄凉。
  慕容暐在书房踱着步子走着来回,表情越来越焦急,炭火上的火苗被他衣摆带起的风吹的晃来晃去。一旁的慕容评因为伤还未痊愈,只能跪坐在软垫上出声安慰:“陛下宽心,徐将军此去,定能成功。”
  慕容暐踱步的速度慢了些许,而后悔不当初的一拍手:“要不是你打了个败仗,孤也不至于如此窝囊!”
  “是是,臣无能。”慕容评低头认罪。
  一君一臣就这样相对无言的在书房等人。半个时辰后徐蔚才带着一身风雪回来说是办妥了。慕容暐闻言大大松了一口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那皇叔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走?今天还是明天?”
  三人又开始商量着逃亡的时间和地点。门外暗处闪出一个人影,手脚极快的撕□上一块布料,迅速拔了树枝沾上湿润泥土写上“速逃”二字,交给身后的禁卫军士兵悄声吩咐:“去,交给仪元殿的车鹿侍卫。”
  目送士兵远去的身影,李东转头看着书房里仍旧亮着的烛火,半响无言。
  第二日雪霁初晴,几日不见露脸的太阳羞答答现了半个身,微弱的阳光打在被白雪盖的严实的世间,唯美不减分毫。
  慕容冲早早的醒来,推开窗子,庭院里已是一派素净,凡目之所及皆变成了厚重的白雪。他一急,迅速穿上那件野鸭子毛做的大氅走到院子里,伸出手去抹掉茶梅枝头的厚雪,枝头末梢露出了青色微小的花骨朵。
  跟过来的车鹿见慕容冲连靴子都没穿好,披着头发,修长好看的手搭在冰冷的茶梅枝头上,嘴唇已然冷的乌白。
  “殿下您这是干什么呢,外边儿多冷啊!”车鹿朝自己手心哈两口气,急急捂上慕容冲被冻的通红的手指帮他揉搓,一面拽着他往回拖,“殿下,咱先进屋去啊,把衣裳穿好了再出来看——”
  慕容冲挣扎了两下,还是被车鹿半拖半抱的弄回了寝殿,推开车鹿递上暖炉的手,他咬着唇说:“还是没开。”
  “啊?”
  “……姐姐送的茶梅,还是没开。”
  车鹿正忙着把他搀回床上去裹好,听见这话不禁着急道:“没开就没开吧,您犯不着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不。”慕容冲固执的扭头看着窗外那一小片世界,“都下雪了,它不会开了。”
  车鹿看着慕容冲的眼睛,从那里面他读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委屈,仿佛这花儿不开,他家殿下就要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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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十四】
  苻坚的十万大军刚与王猛汇合,便听说了徐蔚归降之事。宏图大业终于就要唾手可得,苻坚第一个想到的竟是南边的晋国。他想着,等到燕国也变成了秦地之后,终于就能和晋国两立对峙了。
  王猛倒是劝他不急在这一时,休养生息才是军队根本。苻坚想到这里不禁自嘲,果然是个劳碌命啊,永远也无法满足似的。
  要是有朝一日孤觉得满足了,天下就完了。苻坚这么对王猛说,何止是晋国,还有凉国,还有代国。你看,还有这么多地方在等着孤去收了他们,孤怎可安于现状?
  晨曦乍现,天边泛起暖人心脾的金光,眼看又是一个艳阳天。苻坚驻在城外荒郊,前方便是邺城。王猛换好铠甲,掀了主帐的帘子进去。苻坚正对着架起来的一张地图出神。
  “陛下。”王猛拱手。苻坚背对着他没有动,淡淡的问:“什么事?”
  “今晚大军便可入城,至明日,必能攻下邺城。”
  苻坚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绘着大好河山的地图,没有出声。王猛顿了顿,道:“不知陛下可有什么其他吩咐?”
  “孤听说,鲜卑人都生的白皙。”手指慢慢抚过地图上的那个“燕”字,“孤还听说,慕容家有一双姐弟,生的尤其美。”再过几个时辰,这个地方就该改绣“秦”字了吧。
  “臣定帮陛下完成心愿!”王猛低头一喝,答得铿锵有力。
  慕容冲早上发了一回魔怔,慌的车鹿寸步不敢离他身边,免得又做出什么叫他难以理解的事情来。还好,看到现在为止,慕容冲一切都算正常,也没再提要去院子里看那几株茶梅之类的要求。
  “本王记得慕容令曾经送了你一箱的书,在哪儿?”慕容冲用完午膳,四处看了看就要往书房去,走到一半脚步一顿,又想起这么个问题。
  要书看,车鹿自然不拦着,“您是说那本《三略》吧?我都收好了,这就给您翻出来。”
  刚伺候慕容冲坐下,就见一个婢女在门口朝车鹿招手。车鹿知道是李东又来了,看看她,再看看慕容冲,正为难,冷不丁听到一声轻笑:“要去便去,本王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车鹿再看了看俨然认真翻书的慕容冲,心一横走了出去。李东见到他第一句就是:“昨晚的布条你收到了么?”
  “收到了收到了!”说起那布条车鹿就忍不住心惊,离战败才几日工夫,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李东摇摇头:“你整日在宫里跟中山王一起软禁,当然不知道外面早就变了天了!”叹了几下,“苻坚带着大队人马和王猛一起围了邺城,昨夜我又听到官家和摄政王说什么昌黎、龙城,唉!总之啊,你赶紧走就是了!”
  “大家都走吗?”
  李东忍不住拍他脑袋:“傻呀你,逃跑这种事情人越少越好!不过你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赶紧回去收拾一些值钱的东西出宫去吧,出了宫什么都安全了。”
  “那殿下呢?殿下还被软禁着呢。”车鹿听完,猛的摇摇头。
  这下是李东不解:“大难临头,连夫妻都各自飞了,你不过是他宫里的一个侍卫,还管他做什么?”
  车鹿急吼吼:“怎么能不管他!”
  李东看了他半天,扑哧一声笑了:“兄弟,你这可忠心的有点儿过分了啊。”
  门外突然嘈杂起来,紧接着便是马蹄踏开的声音,二人面色一变,还没等车鹿问出口,殿外就闪进来一队的人,最前面的正是徐蔚。
  “李东?”徐蔚勒马停下,暂时也不管他,“中山王呢?”
  慕容冲从容不迫的走出来,白衣白袍,额带金冠,绝美的脸上一双眸子湛蓝如天,下颌微抬,甚是随意的看着来者,不言语。
  阳光给慕容冲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金光,上天精心雕琢的面容完美的让人无法忘怀。徐蔚有些怔忡的看着这个少年,吞了吞口水,心里暗道果然是尤物,难怪那苻坚念念不忘。
  “咳咳,”徐蔚清清嗓子,“王猛的口信,燕国灭后,中山王与清河公主随军入长安,侍奉天王。否则,诛全族。”
  他亲眼看见少年的身体猛然晃动了一下,心中冷笑:“李东,你随我去漪澜殿再宣给公主殿下听!”
  李东担忧的看着车鹿一脸错愕扶住慕容冲,回头,徐蔚已经走远了。
  “你不是说,会封侯拜将么?”慕容冲望着已经远去的那队人马,脸上血色尽失,开口问车鹿,连声音都是抖的。
  等车鹿把慕容冲扶进去,泡好茶静坐了片刻,惨白的脸色也慢慢恢复,才松了一口气。起身一瞧,却发现殿里的婢女们都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瞧着慕容冲,有点儿怯懦,有点儿害怕,但更多的是怜悯和嘲讽。
  车鹿满腔的火气没法发泄,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么,呵,自己的忠心简直一点儿都不过分。余光瞟见,竟然已经有人收拾好了包袱,正尽力避开他的视线沿着墙根想要出去。他气不过,“唰”地抽出腰间佩剑,指着天怒道:“滚!想活命的都滚出去!再也别让我看见你们!”
  众人立马被他吓的哭出来,再也挪不动分毫。霎时间偌大的仪元殿就散尽了人心,一屋子的宫婢只有桂卿端着漆盘进来:“殿下,喝点浓汤压惊吧。”
  车鹿看见她也是眼睛红红的,忍不住心里一酸。慕容冲却道:“桂卿,你去照看照看姐姐吧。”
  “殿下——”桂卿跪下来,终于还是落泪了。
  “去。”慕容冲说的短促有力,不容辩驳。哪怕到了这一刻,他还是王爷,还是燕国的贵族,还是强过殿外那些慌乱之人。
  到了太阳偏西的时候,燕王宫里的雪化了一半,地上全是宫人凌乱不堪的脚印,脏兮兮的雪水只能让人心生悲凉。侧门处十几个骑兵匆匆忙忙亮起令牌,从打开的半边宫门里忙不迭的奔了出去。
  慕容暐穿着禁卫军的盔甲混在其中,往外跑出了一里之遥,才敢松一口气下来。慕容评从后方赶上他:“陛下切不可掉以轻心,快些走吧。”
  于是一队人又开始了逃亡之路。“昌黎那边,你确信已经有了充足安排?”
  “陛下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而燕宫里,一名宫装女子正跌跌撞撞往仪元殿的方向跑,隐约能听见呜咽之声。
  车鹿正在给慕容冲泡茶,就见一名宫女跑进来,仪容不整。“桂卿?你怎么过来了,王爷不是让你去照看公主么?”
  桂卿哭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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