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妻是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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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妻是宠-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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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玑但笑不语。楚明玥这番话若是被范循听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想掐死她。

裴玑转头问楚明昭是否还有什么要问的,见楚明昭摇摇头,便命狱吏去预备针线,把楚明玥的嘴缝上。

楚明玥神色阴鸷,突然扬声大笑道:“随你!我纵是死,也会化作厉鬼日日缠着你们!”

裴玑笑道:“你父亲死前也说要化作厉鬼缠着我,你也这般说,那看来你们父女届时可以碰头了。”顿了顿,又道,“忘记告诉你了,父亲已经判了你和蒋氏死罪,依旧是凌迟三日,毕竟当初漏掉的是要补上的。”

楚明玥突然扑上来抓住牢门,死死盯着裴玑:“小叔当初是不是就知道什么?不然为什么头回见我时就用那般眼神看着我?”

裴玑并不理会她,拉着楚明昭就走。

楚明玥对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盯视片晌,才想起裴玑说的话。

凌迟三日。

楚明玥的身子慢慢滑落下来,神情木然。那一卦,害了她,也害了她母亲。若是她们没有鬼迷心窍,如今怕也不会身陷囹圄,更不会自己来送死。

她方才在裴玑与楚明昭面前还硬撑着,但目下却止不住地惶恐起来,身上一阵阵起寒粟子。她无法接受她和母亲即将要被千刀万剐的事实,何况她们还要被成千上万的人围观。

她非但做不了皇后,还要屈辱而凄惨地死去。

虽说她一直都不认为自己当年有错,但还是忍不住想,这是报应么?

楚明玥正缩在牢门边发呆,就听又一阵脚步声靠近。她猛地抬头一看,发现是两个狱吏拿着针线折回来了。

楚明玥惊恐地看着他们手里的粗针粗线,下意识地捂住嘴,不断往后退。

她忽然后悔了,后悔方才图一时之快,出言詈骂。

两个狱吏见她死命挣扎不肯配合,一人按住她一人动针。

太子爷交代的事,他们自然得圆满完成才是。

楚明玥撕心裂肺地大喊道:“裴玑,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后头的声音,就发不出来了。

楚明昭虽已走出去老远,但还是听到了楚明玥的嘶喊,忍不住转头对裴玑道:“我觉得想要缠着你的鬼魂好像越来越多了。”

裴玑挑眉道:“不要紧,我可以让老爷子帮我驱鬼。”

裴玑本想顺道去看看裴琰,但最终还是作罢了。父亲要安排人手将裴琰押送回山东,他届时去送他便是了。

翌日早朝散后,裴玑照常往文华殿听课。楚明昭刚与裴玑话别,就见内侍捧来了一封帖子给她。

她拆开一看,发现竟然是范循的名帖。

楚明昭嘴角一扯。

范循在上头说,皇帝准了他一个月的假,他要出门远行。走之前,他想请她出宫一叙。他说他从山东回来时给她带回来一些土产,权当给她补上生辰礼。

楚明昭深吸一口气。范循这是要跟她做个了断?

她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命内侍将帖子还给范循。

她觉得她还是不见他为好。

等在东华门外的范循见内侍又将帖子原样还回来了,面上没有半分讶异之色。

他与内侍寒暄几句,神色如常地将帖子收回袖中,回身往外走。

他一面走一面敛神思量事情,正要转弯,就听身后传来一阵争执声。他回头看时,发现是裴德父子两个在争吵。

“父王何必逼迫儿子,”裴湛怒气冲冲道,“婚姻乃终身大事,儿子不想草率将就!”

裴德横眉立目:“什么叫草率将就?我还能害你不成?!”

裴湛沉着脸不说话。

他的婚事如今俨然是他父亲的一块心病,他父亲一心想在京城将亲事给他定下来。他从去年拖到了今年,他父亲终于不耐烦了,逼着他与那罗家姑娘成婚。他皇伯父今日也再次提起此事,于是他父亲转而又来催逼他。

裴湛与父亲争持不下,气得面色通红:“总之,儿子不答应,父亲莫要再提!”话未落音,扭头就走。

“你!”裴德气得指着裴湛的背影,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管裴湛,一甩袖上了马车,一径走了。

范循见裴湛往他这边来了,自家放慢了步子等他。

“伊世子,”范循等裴湛走近,躬身一礼,“今日真是巧了。”

裴湛脚下一顿,抬头见是范循,当即蹙眉道:“你怎会在此?”

因着范循之前在广宁掳过楚明昭,他对范循颇为不喜。

范循不答反问:“不知能否请世子小酌一番?”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眼下尚不到辰正,酒肆里客人不多。

范循坐在雅间里拿着单子浏览一番,点了几样下酒菜,又把单子递给了酒保。

等酒保关上雅间的门,裴湛冷笑道:“现在你可以说了么?”

范循适才与他说有要紧事与他说,他本不想理会他,但范循说是与他的婚事有关的,又一副神神道道的模样,他忖量一回,便应了下来。

“你知道陛下为何今日又一次提起了你的婚事么?”范循不紧不慢开口道。

裴湛一顿,旋道:“你此话何意?”

范循笑了一声:“你还瞧不出来么?这是你那堂兄搞的鬼啊。否则陛下日理万机,怎会镇日惦记着这些事呢。太子一心想把你的婚事敲定下来,如此一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你打发去封地了。他这是不想让你在京城待着呢。”

裴湛冷下脸:“你想挑拨离间?”

范循低笑出声:“我还需要挑拨么?世子就不要自欺欺人了吧,世子与太子就差撕破脸了吧?太子如今是不是每回见着世子都冷着脸?我估摸着,太子如今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裴湛缄默不语。

裴玑对他的敌意确实越来越强了,他那日是的确想送楚明昭一份礼了结一桩心事的,但裴玑后来冷着脸就把楚明昭拉走了,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

他心里说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但他又知道他不可能跟他堂兄对抗。

范循见裴湛半晌不吭声,笑道:“世子想不想甩掉那门婚事?想不想再与太子妃觌面一回?”

裴湛冷声笑道:“你要说什么?”

“照着我说的来,”范循缓缓道,“就能让世子称心如意。”

裴湛起身就走:“我没工夫与你歪厮缠。”

范循也不拦他,只是淡淡一笑:“世子可以不信我不听我,我也不强求。世子回去继续与王爷周旋便是。”

裴湛步子一顿。

他已经和他父亲争执了近一年了,实在也是累。他知道依着他父亲的脾性,等他回去后必定还是要再行催逼的。

裴湛忖着姑且听听范循要说什么也无妨,回身道:“你有什么法子?”

临近晌午时,结束了今日的课业,裴玑礼送了诸位讲官,立在廊庑前凝思片时,才施施然下了丹墀。

他走到五彩云浑贴金的步辇旁,正要踏上足踏,就见一顶凤轿被一众人拥过来。他瞥了一眼那凤轿的形制,知里头坐着的是裴语,也没有等她的意思,命内侍将步辇前面的两扇门打开。

裴语下凤轿的时候,正瞧见裴玑那织金蟠龙的赤色衣袍一晃而过,入了步辇。

她往文华殿扫了一眼,知晓魏文伦已走,懊恼自己来晚一步,又见裴玑的步辇要走,当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拦住,一叠声地与裴玑说她有事找他。

裴玑坐在步辇内的锦垫上,并不起身:“有事直说。”

裴语站在外头往里探身看着裴玑,觉得这么说话有些难受,但她不敢进去更不敢让裴玑出来,只好将就着。她一脸苦恼地与裴玑说起了父亲给她定了个世家子弟的事,婚期就在三月之后,她想求裴玑帮她推掉。

裴玑断然道:“这种事我管不着。”

裴语忽然有些不忿:“二哥既说管不着,当初又为何要插手我与魏文伦的婚事?”

裴玑不耐烦与她胡搅,只是道:“不要再来为此事找我。你早到了出嫁的年纪,再这般任性下去,毁的是你自己。”

裴语犹自不甘,还要再说什么,但裴玑已经命内侍起驾。

裴语忽觉十分委屈。她好好的姻缘,被她二哥给搅了。她觉得大约是魏文伦跟她二哥说了什么,但她二哥为什么宁肯帮着外人也不肯帮着她呢?

裴玑回到清宁宫后,听楚明昭说起范循给她递帖子的事,阴着脸道:“他走了最好。”

楚明昭点头:“他大概是想找我做个了结。毕竟他如今前程似锦,该专心一意混官场了。”

事情看起来的确如此,但裴玑总还是无法完全放心。他觉得范循那种人执着得可怕,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

裴玑嗟叹一声。

他本想让裴湛的婚事赶紧定下来,好让他赶紧回封地,但他那堂弟抗拒得厉害。想想也是作孽,他为他媳妇花心思不说,临了连情敌的亲事也得谋划。

真是操碎了心。

楚明昭见他绷着脸,上前拉住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盈盈道:“不要想那些了。我听说,朝鲜国的使臣进贡了几个美人来,我有些好奇她们长什么样子,想去看看,但又不方便。你有没有见过她们?”

“扫过一眼,她们跟咱们这边的人确实长得不大一样。”

“区别在哪儿?”楚明昭有些好奇在没有现代先进整容技术的古代,朝鲜半岛上的女子的纯天然长相是什么样子的。

裴玑挑眉:“在于她们长得普遍不如我朝女子好看。至于像昭昭这种仙女似的美人,她们更比不上了。”

楚明昭被他说得面上一红:“你这话也太不谦虚了。”

“我说的是实话,”裴玑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该去看看父皇看见她们的反应。”

黄昏时分,暝色四合。

范循负手立在窗边,眺望远处的市肆人潮。

裴湛走后,他便留在雅间独酌。他并没说动裴湛,但他也不怎么在意。只是坐得久了,一股不可名状的落寞便潮水一样漫上心头。

他这些年来一直过得十分压抑。他懊恼于自己从前做的很多事,但他往深了想,又认为那都是情有可原的。追逐权势有什么错呢,世人汲汲营营,不也都是为了名利么?没有谁能真正超脱物外。何况他当年也并没有为了权势而全然抛弃真心,只是他以为等他坐上想坐的位置之后还能转回头去娶真正想娶的人,结果裴玑跳了出来。

他如今早就不信什么天命不天命的了,也绝了当初的念头。裴弈不是楚圭,裴玑更不是楚怀和,他不可能扳倒见今的皇权。

他眼下爵位在身,官位也高,不晓得有多少人羡慕,但他心底其实古井无波。他觉得,他似乎已经不大在意这些了。

范循轻轻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虽然这件事看起来有些疯狂。

十日后,裴弈将裴琰的事彻底处置妥当了。将裴琰遣返之前,裴弈把他召到了乾清宫。

裴琰在牢里待着时,总担心自己会死,后来知道自己不用死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但那股高兴劲儿过去后,他又无比失落。他的王爵没有了,他往后就和那些平头百姓一般身份了,甚至连平头百姓还不如,因为他没有自由。

经此大难,裴琰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虽则在面见父亲之前已经梳洗拾掇了一番,但浑身上下都透着掩不住的憔悴。

裴弈的心境十分复杂。他其实不想废掉裴琰的爵位,因为他统共就俩儿子,废掉裴琰就意味着他在皇室里的血脉只剩下裴玑一支了。但他不得不杀鸡儆猴,否则其他藩王都要蠢蠢欲动,那就乱套了。

裴琰见自己父亲眼圈泛红,顺势跪下哭求父亲收回成命。他生于皇室,富贵日子过惯了,实在不敢想象成为庶人后要怎么过。

裴弈冷了脸:“我饶你不死已是顾念父子之情,大逆之罪是要凌迟的,你看看楚圭、楚怀和怎么死的就知道了。我当初就怕委屈了你,给你配最多的护卫,建最大的王府,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自己造的孽,怪得谁?”

裴琰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他忽然觉得,亲王的爵位就很好,原先的王府也住得很舒服。然而这些他从前瞧不上眼的,如今想抓也抓不住了。

裴琰正要退下时,郭氏在外头求见。

裴弈想到这是裴琰最后一次跟亲娘见面,便放郭氏进来了。

郭氏一瞧见裴琰那狼狈相,便扑上去与他抱头痛哭,哭到痛处,一下下打着儿子呜咽道:“都是楚明玥那个贱人!当初若非听信了那贱人的妖言,咱们怎会沦落至此……”

裴弈原本正心事重重地在一旁看着,闻言眉头一皱。

郭氏在姚氏那里碰了壁,但知道皇帝还是顾念着情分的,本想再求皇帝减轻惩罚,但转头一看,正对上皇帝阴冷的目光,当即吓得一个哆嗦,到了嘴边的话全咽了回去。

裴琰退下后,郭氏本也要告退,但裴弈突然叫住了她,张口就道:“裴琰谋反的事,你是知情的吧?非但知情,你当初还帮着他窝藏楚明玥,目的实则就是保住裴琰造反的本钱,对么?”

郭氏心里一跳,这才惊觉自己方才走口了,不住叩头辩解。

裴弈想起郭氏那日来给他送点心时的言行举止,越觉这女人虚伪。他原本正想审问她是否串通裴琰谋反,结果她自己就招了。

裴弈面色沉冷地扫了地上的郭氏一眼,寒声道:“既然你这么不想安安分分地当妃子,那好,朕成全你。”

押送裴琰启程那日,裴玑换了一身常服去送他。

安定门外,裴琰正要被人架上马车,抬头瞧见弟弟前来,忽而气道:“我如今一败涂地,你高兴了吧?往后再也不会有人与你争夺储位,你这太子之位算是稳当了。”

裴玑淡声道:“我的储位本身就稳当,大哥早该瞧出来的。”

裴琰想甩开钳制住他的两个兵士,但力气不逮。他盯着裴玑,讥讽道:“你口气未免太狂妄了些。”

“大哥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了,”裴玑平静地迎视裴琰,“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否则父亲绝对不会动我的位置的。”

裴琰冷笑道:“我知道,你想说因为你比我强是吧?”

“不是,”裴玑略略一顿,神容淡淡道,“因为我是嫡子。”

裴琰一怔。

裴玑命架着裴琰的两个士兵退后,旋即一步步踱到裴琰身侧,在他耳畔垂眸开言,语声低缓而悠远:“若他轻易废嫡立庶,那就是乱了礼制。大哥想一想,父亲头先的王爵是怎么来的?可不就是依着礼制来的么?他头先的王爵来得名正言顺,如今的皇位也才名正言顺。否则,他就要让位给大伯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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