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元人真的有这么坏么？”这时小基德又忍不住开口发问道。
“元人靠武力夺天下，不光残杀迫害我们汉人，对其他民族也同样铁血统治肆意践踏。基德，你要记住，我们与元人永远势不两立不共戴天！”金狮子正色道。
“……哦……”基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到向来和颜悦色宠溺自己的义父难得现出这样凛然严正不容置疑的神情，一时间有点害怕，便再也不敢多问了。
“可是，罗杰教主他后来到底怎样了？”这次是红发小心翼翼道。
“你爹爹没跟你说过么？”
“我曾好奇问过他，但是我爹却说……不知道。”
“哈，好个不知道！”金狮子大笑了几声，笑声中却有着说不出无奈苦涩，“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啊，难道教主他就真的这样不知所踪了？怎么可能？他的大业才只完成了一半……啊，不，才三分之一呢……”
“罗杰教主如果还在人世，总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毫无音讯。”鹰眼开口道。
“是啊，人人都这样想，所以江湖上才流传着各种各样关于他的死的传言。只是，他便是死了，我也要亲眼见到他的尸体才能相信！”金狮子的口气十年如一日，还是这般坚定。
“以罗杰教主那样的人，想必不会平白无故销声匿迹，但他的仇家想来也不会少。”
“哈，仇家遍地不假，但那时，罗杰因为修炼新的神功大法，已有整两年没有下过光明顶了。想我教光明顶总坛是什么样的地方，岂容人随意来去？！而且就凭罗杰的武功，这世上不说第一，至少也是三甲之列，想要无声无息来到光明顶取走他的性命，只怕当世还无人能做到。”金狮子傲然道。
“那倘若不是外人呢？”
“喂，鹰眼……”红发轻轻捅了捅他，又偷眼去瞧金狮子。鹰眼不是魔教中人，说起话来自然比较直接无所顾忌，但这话摆明了将矛头对准他们自己人，不知会不会又触怒到金狮子。
谁知金狮子闻言并未发火，反倒是有些怔怔的若有所思，半晌，才又开口道：“这个问题，我们也不是没有想过。”
“啊，难道真是……”看到金狮子那欲言又止的神情，红发讶异道。
“这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对你们说。其实除了我和你父亲以及雷利等少数几人私下猜测过之外，我们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想来你爹也不会跟你说，毕竟这都是我们一家之言，并没有真凭实据，况且传了出去对我教声誉也大大有损。”
“可是除了你们几位，还有何人有这能耐伤得了教主？”红发疑惑道。
“呵，我教高手如云，譬如得教主亲传的左右光明二使，虽然年纪轻轻，但武功决不在我们之下。”
“啊！”红发张大了嘴，脑子飞快的转动着：“你们难道怀疑的是光明……右使……艾斯？啊，我、我这么说是因为，光明右使这些年来据说一直行踪不明……”
金狮子皱眉道：“罗杰消失不久之后，艾斯也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光明顶，这实在太不寻常。”
“可是，听我爹说，当年教主失踪之后，有很多人都陆续离开了光明顶。”红发不解道：“而且，光明二使据说从小就在教主身边长大，武功也是教主亲传的，又在神教中地位尊崇，怎么看也没有要加害教主的理由吧？”
“他有。”金狮子沉声道。
“哎？”
“大家都知道艾斯是由罗杰从外面带回来，亲手教养长大的，却不知道艾斯其实是罗杰仇人的儿子。还记得我第一次抱起基德的时候，说过二十多年我也曾这样抱过一个孩子么？那个孩子就是罗杰的儿子。可惜，那孩子降生世间还不到十天，便被仇家害死了，一同遇害的还有罗杰的爱妻露秋夫人。”
“啊，那孩子真可怜……”小基德紧紧抓住了红发那只空荡荡的衣袖，红发和鹰眼也是眉头深锁心下震动，只听金狮子说下去。
“遭此惨祸，罗杰自是十分痛苦，其中具体我也不多说了……此后他虽然从未在人前提过这件事，但我知道他一直暗地里寻找那个仇家。这一找，便是七年，当我们都以为他大仇得报替他高兴之时，他却把那个仇家的儿子给带了回来。”
“那个孩子便是艾斯？”这也的确太过不可思议。
“不错。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反对，说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但罗杰仍然固执已见，即使那孩子口口声声说将来要替父母报仇，他还是执意传授他绝世武功，唉，你们不知道，罗杰他一旦固执起来，还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说着，金狮子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罗杰教主不杀那仇人的孩子，还可以说是恩怨分明不祸及无辜，但是、但是为何还要把他留在身边亲传武功……这到实在令人费解……”红发把那头乱发抓了又抓。
“是啊，我们也是一样的难以理解……但等到艾斯长大了些，到也不再把报仇什么的挂在嘴边了，他和教中诸人相处也十分融洽，若不是有这一节，他倒是个相当招人喜欢的人……”
“听说教中左右光明二使都是极为出众的美男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红发突然插口道，说着还看了鹰眼一眼，心道：不知道比起我们家老鹰来如何？鹰眼见他看过来便一眼瞪了过去，那意思是你要敢胡说八道当心我劈了你！红发便吐着舌头笑着挤了挤眼，这时小基德突然仰起脑袋好奇道：“香克斯，你老冲着鹰眼爸爸挤眉弄眼的做什么？”红发便一把拍上他脑门笑骂道：“你小子给我闭嘴，专心听义父讲故事罢！”鹰眼便扭过头去，想要笑却又努力板着脸。
金狮子对这家人的卖萌只能选择性的视而不见。“左右光明二使的相貌的确都很出众，极讨女孩子的欢喜，跟我们这些大老粗可不一样。”他自嘲的笑了笑：“但相貌如何倒是次要的，重点是他们资质绝佳天分极高，当真世所罕见，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教主才收养了那个孩子，也就是艾斯，除去相貌和资质，他的性情也是极好的，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有种难以形容的魅力，但凡和他接触过的人，只要时日稍微长一点，便很难不被他所吸引……便是我们这干起初对他怀有敌意处处提防的教中知情人，后来也都渐渐待他亲近起来，把他当做自己人，甚至一厢情愿的认为他已被罗杰感化，放弃了报仇的想法……如果不是最后罗杰生死不明，他又几乎在同时离开了光明顶，我们大概已经忘记了他对罗杰怀有血海深仇的这档旧事了……唉。”
“那你们为何不当面向他问个清楚？”鹰眼道。
“你以为我们不想么？一开始我们还没意识到罗杰出事了，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开了，而且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们也派出过大批人手四处觅他踪迹，但都没有结果。”
“你是说，他跟罗杰一样，就此从这世间销声匿迹，再也无音讯？”
“不错。我们都猜测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某些我们意想不到的事，但因为我们再未曾见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无可对证，所以这件事才成了永远的谜题。”
“……”这些事实在太过曲折离奇，便是鹰红两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哈，说了这么多，我还没有告诉你们我为何对屠龙刀这么执着，那是因为当年罗杰在谈起他心中的宏图伟业之时，曾经说过他的师父告诉他，屠龙刀里面隐藏着一个可以决胜天下的大秘密，他对此很是神往，只可惜他们谁也没有亲见过这把刀。我想如果我能够破解这个秘密的话，如果罗杰尚在人世，说不定会现身与我相见，即便他不在了，那么我也可以继续他的理想，不能让它就这样半途夭折了。”
“原来如此！”鹰红相视一眼，这才知道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想到一代奇人罗杰的出师未捷心愿未竟，想到金狮子千方百计夺刀原是为了罗杰，又想到两人阴差阳错被卷入其中万里迢迢安身此地，一时间心情激荡百感交集。
“只可惜……”金狮子涩然叹道：“我用了这十年的功夫穷尽心智也堪不破这刀的秘密，每过去一天，罗杰他在这世上的希望便更渺茫了一些，而我也早已没了当初的雄心壮志。也许是老天注定我们只能走到这一步了，不过……”他探身伸手从红发怀里抱过小基德：“如今，我也有了一个希望，好孩子，你要记住义父今天跟你讲过的故事，等你回到中土之后，一定要成为一个像罗杰教主一样顶天立地有所担当的男子汉，我们这些老家伙们未完成的理想，便寄托在你们这一代的身上了！”
小基德认真的听着，眨动着那双大大的眼睛，半天才道：“义父，你说我们要回到哪里去？中土又是什么？”
此言一出，几人都是哭笑不得，金狮子揉了揉他的头发，微笑道：“你现在不知道，没有关系，早晚有一天你都会明白的。”
☆、倚天屠龙若在手 江山美人归我有（14）
（十四）
自那晚彻夜长谈之后，金狮子便不再提及相关之事，但督促基德练功，却变得严厉异常。
基德那时不过九岁，虽然聪明，但要短期内领悟金狮子这些世上罕有的武功，却怎生能够？金狮子又教他转换穴道、冲解被封穴道之术，这是武学中极高深的功夫，基德连穴道也认不明白，内功全无根柢，又如何学得会了？金狮子便又打又骂，丝毫不予姑息。
鹰红常见到他身上青一块、乌一块，不由颇为怜惜，便向金狮子道：“大哥，你武功盖世，三年五载之内，这孩子如何能练得成？荒岛上岁月无尽，不妨慢慢教他。”金狮子道：“我又不是教他练，是教他尽数记在心中。”红发奇道：“你不教他练武功么？”金狮子道：“哼，一招一式的练下去，怎来得及？我只是要他记着，牢牢的记在心头。”
红发不明其意，但知这位大哥行事处处出人意表，只得由他。不过每见到小基德身上伤痕累累，便抱抱他哄哄他，却没想到这从前顽皮跳脱的孩子此时居然很明白事理，说道：“香克斯，你和鹰眼爸爸不用担心，义父他是为我好，他打得狠些，我便记得牢些。”
如此又过了大半年。一日早晨，金狮子忽道：“再过四个月，风向转南，今日起咱们来扎木排罢。”
鹰红二人惊喜交加，问道：“你说扎了木排，回归中土吗？”
金狮子冷冷道：“那也得瞧瞧老天发不发善心，这叫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功，便回去，不成功，便溺死在大海之中。”
他两人其实在这海外仙山般的荒岛上逍遥自在，也并不必冒着奇险回去，但想到基德毕竟年纪尚幼今后老来无伴，一生埋没荒岛实在可惜，当下便兴致高昂的一起来扎结木排。岛上多的是参天古木，因生于寒冰之地，木质致密，硬如铁石。鹰眼和红发忙忙碌碌的砍伐树木，金狮子便用树筋兽皮来编织帆布，搓结帆索。小基德奔走传递。几人都是武功精湛，扎结这大木排实在事倍功半。
这座大木排直扎了两个多月，方始大功告成，而竖立主桅副桅，又花了半个多月时光。跟着便是打猎腌肉，缝制存贮清水的皮袋。待得事事就绪，已是白日极短，黑夜极长，但风向仍未转过。三人在海旁搭了个茅棚，遮住木排，只待风转，便可下海。
一天晚上，鹰眼半夜醒转，忽听得风声有异。他坐起来，听得风声果是从北而至，忙推醒红发：“你听！”红发迷迷糊糊的尚未回答，忽听得金狮子在外说道：“转北风啦，转北风啦！”话中竟如带着哭音，中夜听来，极其凄厉辛酸。
次晨鹰红收拾好一切，但在这冰火岛上住了十年，忽然便要离开，竟有些恋恋不舍起来。待得一切食物用品搬上木排，已是正午，三人合力将木排推下海中。基德第一个跳上排去，跟着是红发，鹰眼看向金狮子道：“大哥，咱们一齐上去罢！”
金狮子道：“五弟，咱们兄弟从此永别，愿你好自珍重。”
鹰眼心中突的一跳，便似胸口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惊道：“你……你说甚么？你不跟……不跟我们一起去么？”
金狮子从未流露过独留之意，不料到得临行，他却忽然说了出来。红发见状急道：“大哥，你一个人在这岛上寂寞凄凉，有甚么好？快跳上木排啊！”说着跳将下来，手上使劲，用力拉他。但金狮子的身子犹似一株大树般牢牢钉在地下，竟是纹丝不动。
这是基德也纵上岸来，叫道：“义父，你为甚么不去？你不去我也不去。”
金狮子心中实在舍不得和他三人分别，三人此一去，自然永无再会之期，他孤零零的独处荒岛，实是生不如死，但他既与鹰红二人义结金兰，对他二人的爱护，实已胜过待己，而对义子基德之爱，更是逾于亲儿。他思之已久，自知背负一身血债，江湖上不论是名门正派还是绿林黑道，不知有多少人处心积虑的要置己于死地，何况屠龙刀落入己手，此事难免泄露出去。若在从前，自是坦然不惧，但这时若有大批仇家围攻，料知鹰红二人也决不致袖手不顾，任由自己死于非命，争端一起，四人势必同归于尽。一回归大陆，只怕四人都活不上一年半载。但这番计较也不必跟二人说明，事到临头，方说自己决意留下。他听基德这几句话中真情流露，将他抱起，柔声道：“基德，乖孩子，你听义父的话。义父年纪大了，在这儿住得很好，回到中原只有处处不惯，反而不快活。”
基德道：“那我也是在这里快活。香克斯，鹰眼爸爸，不如咱们都不去了，还是在这里的好。”
红发道：“大哥，你有甚么顾虑，还请明言，大家一起商量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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