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
像高宝贝这样能够在第一时间就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的能力，以及非常自然地称赞对方“很漂亮”“穿衣很有品味”“很有能力”等等这样的能力，都是值得沈凡好好学习的地方。
尽管在沈凡的世界观里这样过于游走在表面的称赞其实有点虚伪，但她又不得不说这样的称赞的确能够让对方感到愉悦，毕竟大多数人都喜欢听到赞美的话。
而且，同样是赞美的说辞，有一些听着会让对方很反感，觉得你这个人很“假”；但是有一些却会让听的人身心愉悦，哪怕明明知道你只是随口说说也同样让人感到高兴。
这，就是一门学问了。
所以说，拍马屁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拍的好、拍的精彩、拍的合乎人家心意的。
溜须拍马，也是需要技巧的。
就在高宝贝和Andrea相谈甚欢，至少在沈凡眼里她们两人看起来像是相谈甚欢的时候，高宝贝适时地问了一句话，她说道，“Andrea的衣服一如既往地保持了以往干净利落的风格，就跟Andrea给人感觉一样，向来都是有话直说比较直爽的个性。那么，这一季的设计灵感又是什么呢？”
原本高宝贝这话说的有条有理又顺便隐藏性地夸赞了Andrea一番，按理说应该是不会出错的。但是，在听完高宝贝的话之后，Andrea突然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问道，“是吗？你觉得我这一次的设计风格与以往并没有什么差别和突破吗？”
高宝贝一愣，顺带的，一旁的沈凡也跟着一愣。
沈凡暗自腹诽道：
与以往并没有什么差别和突破？Baby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说这一季的设计延续了以往的特色。分明就是一句褒奖的话，为什么这个Andrea却像是故意要将它扭解成别的意思一样？
难道……事实上这一次的设计在某些方面的确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当听到Baby说出延续了以往的风格这样的话时，Andrea才会这么感到特别介意？
沈凡能够这么想，混迹职场多年的高宝贝当然也会想到这些方面。
但是，就算是想得到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谈话的一瞬间也很难发现问题的关键是在哪儿。
这个时候不仅是沈凡感到紧张，连见过职场大大小小不少世面的高宝贝也颇感紧张起来。
但灵活的应变能力还是让高宝贝很快做出了反应和对策，她笑着说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任何一个设计师都有属于自己的风格，这是一种个人特色，也是属于这个人的‘时尚标志’和‘代表’，这怎么能够说成是没有突破呢？”
高宝贝的临场反应让坐在一旁的沈凡又是一阵佩服，顿时就觉得自己又学习到了一种新的技能。不管沈凡是不是喜欢这样的交际手段，沈凡都承认在这些方面高宝贝实在是比她强多了。
也许是因为从采访到现在，沈凡都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记笔录的缘故，虽然现在的境况不容沈凡想七想八地思绪乱飞，但她却还是七想八想了一阵，甚至还偷偷地记下了高宝贝刚刚那一番“精彩”的应对。
当沈凡再度将思绪回归到采访这件事情上面的时候，是在她听到Andrea那并不算客气的话的时候，只听见Andrea说道，“你们刚刚有坐在下面看才刚结束的那一场show吗？是认真地在看，还是说只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如果有认真地看，那就应该或多或少地发现了一些什么吧？如果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发现，那我真是要怀疑Liz_Zhou的眼光了。她为什么会派你们这样两个完全外行的人来看我的发布会，甚至负责我的专访？”
如果沈凡没有听错，刚刚高宝贝应该有称赞过Andrea说话直来直往个性直爽。这个Andrea刚刚的那一番话也的确鲜明地表现出了她说话直来直往的个性，甚至有点不留情面。
虽然Andrea的话说的有那么一点点过分，但说实话，沈凡倒是挺喜欢她这种个性的。
该怎么说呢？应该叫合胃口吧？
因为沈凡自己也是这样的个性。
沈凡对此表示欣赏，可一旁的高宝贝就不这么认同了。虽然Andrea是大牌设计师，但被人骂成是“完全外行的人”，高宝贝心里是既觉得委屈也觉得窝火。但委屈也好窝火也罢，她也不能当着人家Andrea的面表现出来啊？
只是，脸上热情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平时的长袖善舞现在也舞不动了，就这样不尴不尬地陷入了沉默。
对话的两人之间气氛紧张，其实沈凡这边也好不到哪儿去。欣赏归欣赏，她也是被Andrea刚刚顺带一起骂了的。
尽管沈凡并不否认Andrea的说法，因为相对于杂志社里的其他人来说，她的确就是个大外行。可，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的家人我自己可以指责他们多不好、多不好，但是外人是绝对不能够说的。就算沈凡并没有真正把易尚当成是自己工作的“家”，也不怎么喜欢自己的某一些同事，但自家公司就是自家公司，自家同事就是自家同事，自家上司就是自家上司，“自家人”哪有给一个“外家人”责骂的道理？
于是，沈凡一时间硬脾气上来了，她那讲义气的属性也在这个时候被激发了。
只听见沈凡用并不算客气地语气说道，“真的很抱歉，在这一行我的确还算是个新人。对于时尚，你也可以说我是个外行。但是，Baby和总编都是非常有能力的人。而刚刚结束的那场show我们也的确是认真地看过，我们有表示出我们对你的尊重。相对的，你是不是也应该对我们表示出应有的尊重？”
原本沈凡一直默默坐在高宝贝的旁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Andrea几乎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
直到这个时候，Andrea才真正地将目光投向沈凡。她上下打量了沈凡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凡一愣，她大概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突然问起自己的名字，她还以为对方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可能会生气地将她赶出去。
其实，在话脱口而出之后，沈凡就已经感到有些后悔了。
她并不是那么在意自己是不是会因此而丢掉工作，可是如果因为她一时的情绪爆发而让这一次的专访泡汤，甚至影响到整个易尚杂志下一期的销量以及今后和Andrea这位新锐设计师的长期合作，那么她沈凡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就算是拉她去午门斩首，她恐怕也弥补不了给易尚带来的损失。
但细细一想，沈凡又决定干脆豁出去算了。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经说出口了，就算后悔，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想收回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既然不可能收回不如干脆一说到底。
这样想着，沈凡便是下巴往上稍微一抬，毫不示弱地回答道，“姓沈，单名一个凡字。”
说完，又跟强调似的，沈凡刻意补充了一句，“没有英文名，进易尚的时候同事随便帮忙给取了一个，叫‘Fun’。”
第八十二章 笑话
刚刚因为Andrea的话而倍受打击的高宝贝被沈凡毫无预兆的表现给吓了一跳，顾不上自己心里不满和失落的情绪，她悄悄拉了拉沈凡的衣袖，示意沈凡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沈凡微一耸肩，撇着嘴将脸移向了别处，一副“又不完全是我的错，谁让那个Andrea说话那么难听”的表情。
高宝贝瞪了沈凡一眼，连忙转头对着Andrea赔笑，说道，“很抱歉，Fun是个新人，有很多事情她都还不是很清楚，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见怪。”
Andrea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表现出生气，而是带着小许疑惑的语气缓缓念道，“Fun？”
轻轻念完沈凡那所谓的英文名之后，Andrea更是突然就冲着沈凡笑了起来。
沈凡被Andrea这突如其来的笑弄的心里毛毛的，暗想道：
这个Andrea突然笑什么？总不会是被我给气傻了吧？！
就在沈凡满心狐疑的时候，Andrea忽然说道，“Fun？挺符合你个人特色的，你的确很‘有趣’。”
听着Andrea的话，沈凡忍不住在心里继续吐槽道：
说“Fun”这个名字很符合我个人特色？什么意思？是说我这个人很搞笑呢，还是说我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沈凡也不知道Andrea这句貌似褒奖的话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嘲讽，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Andrea接下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而事实正如沈凡所想的那样，她很快就听见Andrea又说道，“你刚刚说互相尊重？对于一个进入时尚圈，却又不懂得时尚的人来说，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圈子的不尊重。在这样的前提下，你觉得我应该给予你尊重吗？你觉得你有资格得到我的尊重吗？”
Andrea的这一番话显然比刚刚说的还要更加刻薄而不留情面，而沈凡听了之后也更加火大了，忍不住说道，“对于时尚我的确并不是那么了解，但至少总编和Baby她们都愿意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我相信没有谁从一出生就是懂时尚、了解时尚的，任何人都有一个慢慢学习、提升的过程。更何况，我现在不时尚也不代表我将来不时尚。你大概不知道也无法想象，在半个月前，我的衣柜里还塞满了一层不变的T恤和牛仔裤。可看看我现在，尽管离像你和总编这样走在时尚潮流尖端的人还有很长很长很长一段距离，但也远比我之前要好得多的多。这就是总编给我的机会，也是这个机会让我得到了改变。”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情是我的错，因为我没有给你‘机会’？”Andrea好笑地反问道。
虽然沈凡说的时候是理直气壮，但其实她也明白，现实中不可能会有人无端端地给人机会。俗话说“机会只给准备好了的人”，自己没有一定的能力凭什么要求别人给你机会？
但是，这个时候的沈凡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她只是想为周芬，甚至是整个易尚夺回一个面子。毕竟，易尚给了她这个外行人一个机会，而周芬也给了她这个外行人一个机会，他们对她有恩。
哪有知恩却不图报的道理？
眼瞧着气氛越来越不对，一旁的高宝贝再度悄悄拉了拉沈凡的衣袖，转过头冲着她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示意她不要再继续乱说话。
但是，已经太晚了。
沈凡那一句“我相信，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表现的比刚刚好。”的话已经脱口而出，甚至还说的特别坚定。
如果不是碍于Andrea在场，高宝贝估计早就忍不住翻白眼了，她只觉得这一次是真的死定了。
果然，在听了沈凡的回答之后，Andrea很快就说道，“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够指出我这一季服装设计和以往的不同，那么我就认同你，并且为刚刚的行为向你表示道歉。否则，你就要为你刚刚的行为付出代价。”
高宝贝一听，是真急了。
这件事情可不仅仅只是关系到沈凡自己的个人前途，在出发来上海前周芬就特别交代过她，这一次的专访很重要。务必拿下，不得有误。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该要怎么收场？
不容她再多想，高宝贝赶在事态变的更加严重之前，一把拉住了沈凡，按着她的头向Andrea弯腰道歉：
“对不起，我代替沈凡向你道歉。她还是个新人，有很多不足，这一次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想带她出来学习学习。如果她刚刚说了什么冲撞你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原谅她。无论是跟我们易尚还是跟Liz姐之间，我们的关系素来都不错，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一次的不愉快而坏了我们之间的来往。”
高宝贝在努力道歉，竭尽她所能地尝试着想要挽回现在的局面。
但是听了她的道歉之后Andrea却并没有消气，甚至隐隐还更加生气起来，说道，“我跟你们易尚之间可没有什么情谊，跟我有情谊的是你们总编Liz本人。如果不是卖她一个面子，我根本就不会答应这一次的专访。”
而就在高宝贝压着她的头向Andrea道歉的时候，沈凡却没有在意高宝贝在做什么，只是顺从地低着头，在心里暗暗寻思：
指出这一季的服装设计和以往的不同？她说的不同，该不会就是就像我刚刚以为的那样……
沈凡不敢肯定。
虽然她刚刚的确看出了Andrea这一季的服装设计和以往的细微差别，可是她没办法肯定她的感觉就一定是对的。就算跟以前相比她在服装上有了很大的改变，现在的她要比以前的她时尚得多，但那也只是与过往的她相比较而已。对于时尚，她依旧还是没有足够的自信，只是稍微比以前了解了那么一点点。
不过沈凡现在是骑虎难下，她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既然这样，那还不如直接挺直腰杆赌上一把，把自己感受到了如实说出来。
只是，在此之前……
沈凡突然立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看向Andrea，说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因为我的工作能力的确还远远不够。只是，如果我说出了问题的关键，我希望你能够不计前嫌，接受我们易尚这一期的专访。”
高宝贝那样的道歉，那样几乎接近于“卑躬”的道歉，丝毫没有让Andrea改变她自己的态度，也没有博得Andrea的好感，反倒是沈凡突然转变的态度和充满战斗欲的眼神让Andrea产生了兴致。她突然很想要看看这个高宝贝口中所说的“新人”“外行”“什么都不懂的Fun”究竟会怎么做，做些什么，又会如何评价她的新设计以及以往的设计。
于是，在听了沈凡提出来的要求之后，Andrea一改之前毫不留情的态度，大方地说道，“没问题，我答应你。”
沈凡点头，开始讲诉道，“尽管我的想法肯定还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也不一定能够一句就点出问题的关键，但是就我刚刚看到的那一场show，我个人觉得它比以往的设计更显温柔。”
第八十三章 同一种人
在听到沈凡说到“温柔”一词的时候，Andrea眼里突然一亮，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情。
这是非常明显的讯息，代表着沈凡还真就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找对了关键。
但沈凡却没有留意到，她只一心在想着如何组织语言可以把她的感觉说的更加简单明了。顿了顿，沈凡就又自顾地说了下去，“虽然这一季的服装在设计上依旧延续了以往的干练，而剪裁上也一如既往的利落，但在面料的选择上却跟以往稍显不同。除了仍旧保留了大面积的尼龙、皮革等这种偏硬质的选材之外，还选用了一些蕾丝、棉纱等较为轻柔并且更女性化的用料，在细节的处理上也比以往要更加柔和、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