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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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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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还是对雁卿道,“这件事你却要谢一谢谢三。”

说是要谢,可又无以为谢——她身上许多事,谢景言都不辞其劳的帮忙,可她却从来没有哪里帮得上谢景言过。

这感觉略有些微妙。就好像养兔子似的,最初雪团不那么亲近她,可她拿萝卜喂它的次数多了,渐渐它一看着她便傻兮兮的凑上前来。

当然谢景言不会把她当那只肥兔子,可雁卿自己却似乎有些在意。

她想变得同谢三哥一样的强大,那时他们的互相喜欢才更纯粹,更坦然。当然,首先不能辜负了谢景言的好意——她得快些成长起来,学有所成,才有能力也帮三哥实现他的志向。

转眼便到了赵文渊和谢景言离京的日子。

大军出征的场合,雁卿是蒙混不进去的。也只鹤哥儿借着职务之便,得以前去送行。

想对谢景言说的话,雁卿其实早已对他说了。心里仅剩的就是担忧他在前线的安危,能说的唯有祝他武运昌隆,凯旋而归。可她心里依旧不安稳,到底还是将随身佩着的玉雁解了,托鹤哥儿一并带去——雁字有信,必能如期而归。且是她随身佩戴之物,总觉着谢景言带去了,危难时她也仿佛就在他身边一般。

鹤哥儿看她将寄名锁赠人,真想戳着她的额头狠狠教训一番。可惜林夫人在场,却连眉都没皱一下,显然也是默许了,鹤哥儿也只能忖她,“看谢三给你弄丢了,你哭不哭!”

雁卿才不会为一枚玉雁哭呢!

何况……这其实也就是她对谢景言那句“愿不愿意嫁给我”,给出的答复了。

鹤哥儿一路送了十余里,依旧不想回去——他恨不能一路送到了凉州,然后战甲一披直接跟着上阵。自然不能如愿。

打马回城前,总算将装了玉雁的荷包丢给谢景言,“雁丫头给你的,回头没人时再看!”

谢景言接到手里,便已大致摸出了轮廓。他也是个坦率的,脸上立刻就泛起明亮的笑容来。却也从善如流的直接纳入怀中,笑道,“知道了。”

鹤哥儿真是很想抽他,不由就又拨马回去,待要再说什么。后头军中便有令官上前,向赵文渊秘禀了些什么。

赵文渊眉头不由皱起来,一点头。令官便将一枚笔杆粗的小竹筒交给谢景言。谢景言便在马上将竹筒里的纸条抽出来。脸上笑容立刻便凝住了,他将纸条递给赵文渊。赵文渊看了只一笑,随手撕碎当风洒了。

鹤哥儿不由在意,可又怕是机密军情一类,便只跟着,没有上前。

谢景言便道,“给我的——当心背后。四个字。”

鹤哥儿便觉着没意思,“你得罪了人?”

谢景言在一笑,道,“送信让我‘当心’的,正是我得罪的那个人。”

这样的提点说和没说一个样儿,鹤哥儿也并不放在心上,只道,“那你便留神些,总归没错。”

谢景言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道,“嗯。”

第115章上

这种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送行回来;鹤哥儿便将谢景言收到的四个字向林夫人说了。

林夫人听了先轻笑;“这么没头没尾的四个字,说是提点人,反而更像是扰乱军心——其心可诛。”不过若真的是计;那也该对人对症——赵文渊和谢景言都摆明了不是会被这种消息动摇的人。林夫人当然也不会因此就置之不理,凝眉斟酌了片刻;抬眼问鹤哥儿;“你有什么想法?”

鹤哥儿道,“还是得查一查。”在这方面他却有很多经验,“消息是元七送去的没错;不过估计问了他也不会承认。设若他不怀好意,我是看不出送这种信有什么用心。设若他真有心提醒,那追查起来就有讲究了。”难得也有他在林夫人跟前表现的时候;他便兴冲冲的讲说起来;“元七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据何做出判断?弄明白这两点;便不必非得他开口说不可了。”

看林夫人的表情,也只觉着这种追查聊胜于无罢了,“那你就去追查追查吧。”

鹤哥儿倒不大计较口头赞赏,林夫人给他机会去查,他就已受到鼓舞了。因林夫人显然还有话没说,他便又问道,“阿娘有什么顾虑吗?”

林夫人便道,“我在想,这是公仇还是私恨。是单单在背后射谢三一冷箭,还是连你三叔、整个左路大军都牵连进去。”

鹤哥儿便一愣,道,“不至于吧……”若真如此,元徵该提点的人便是皇帝了。

林夫人没有再做声——这一些便是他们在局外无法应对的事了。她沉思许久,觉着还是该亲自去庆乐王府走一遭。

他们都默契的不说告诉给雁卿知道——那个傍晚元徵所做的事,虽中途停手了,也依旧让人心存戒备。

这一年因要讨伐匈奴,春来许多节庆便都过得不是那么喧闹。

不过民间对于国事却不那么关切,远在凉州之北的战争也影响不到长安的安乐。是以这年上巳节前后,灞河岸上虽少了许多名流显贵的身影,却也依旧遍地都是看花人。

赵家新添了两口人,偏偏出征的也正是新妇的郎君——贺敏习惯了别离,倒也罢了,李英娥同鹏哥儿却是少年夫妻,新婚燕尔的时候良人远征,她难免便有些落落寡欢。林夫人看在眼里,便选了个日子,让贺敏带上李英娥、雁卿姊妹一道游春,也顺便去散散心。

灞河春景依旧是好的,赶上碧空少云的晴日,春风吹面不寒。绿水扬扬其波,青山霭霭其碧,柳絮纷飞如雪,杏花醉染如霞,再有游人衣衫鲜亮,笑颜明媚,简直无一处不令人心旷神怡的。

不过这一行四个人游行却都不大,折了几枝芍药沿着灞河畔略走了一段,便寻了一处缓坡命人扎起帐子来。趁着日头还不晒人,贺敏便执了鱼杆垂钓起来。雁卿姊妹陪着李英娥说了会儿家常话,不多时便又一道去围观贺敏垂钓。随即李英娥也开始钓鱼,雁卿姊妹便凑在一处编草编和花环。

雁卿看月娘心情还好,便将自己要去东郡公门下读书的事同月娘说了,道,“阿娘想让我同你商议——我一个人去也是去,我们两个去也是去。好处是有先生教导,你的天赋也不会荒废了。而且我们姊妹做伴,还可以互相敦促、照顾。你觉着呢?”

月娘沉缓了一会儿,才问道,“我也要去吗?”

雁卿便知她是不大愿意了,就说,“你年纪小,不愿意离家也没什么。去不去都是自愿的。可这样的机会也不是轻易能有的,错过了可惜。”

月娘将一枝石竹花纳到花环上,垂眸道,“我就不去了。”因雁卿必然是要去的,她便也不说坏了男女大防、有违闺训一类理由。只轻声道,“若我们都去了,阿婆得多寂寞?”

雁卿想了想,也对。不过,若为了阿婆可能会寂寞便不去求学了,日后出嫁怎么办?这也是十分难解的命题。

她当然也不会探讨这些,便点了点头,道“那就我去上课,旬假回家时把笔记带给你。”

她认定了月娘好学。可究竟是否真的志在学术,月娘心中也十分茫然。失神了片刻,才道,“嗯。”

她心事沉重——如今鹏哥儿出征在外,鹤哥儿也不常在家中,杜煦便少登门拜访了。月娘生性矜持,先前赠花没得到答复,便再不肯主动同杜煦联系。杜煦竟也半点不提此事。时日拖得越久,月娘也越心灰和消沉,如今是连话都不大爱说了。

她一直觉着自己刻苦读书只是为了提高身价,日后嫁个好人家。可这种情形,读多少书又有什么用?

月娘不由就望向雁卿。目光扫过她颈上璎珞,见那璎珞上挂着的寄名锁已解去,佩着的是早年自己赠她的紫玉,心里便一愣……片刻后又暗笑,这有什么?不过是一时巧合罢了。

她见雁卿目光柔缓平和,心里便有些羡慕——自谢景言出征后,雁卿好像骤然就长成大人了似的。同样是笑盈盈的模样,过去只令人觉得娇憨可爱,如今却有了文静安然的意味,仿佛尘埃落定。

前些年明明也同她一样,会迷惑、不安、动摇,如今不过是同谢景言定亲,便仿佛已什么都能担负起来,于是什么都不畏惧了一般。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一件让人这么安心的事吗?

月娘不大明白,明明她从喜欢和嫁人两件事里得到的就只有烦乱、消沉和忐忑……仿佛一刻也不能安宁似的。

“可是燕国公府上少夫人、女公子们?”

也就编织好一枚花环的功夫,便有人来帐子下询问——上巳节赏春遇上关系亲近的友朋,互相招呼着到自己帐篷里去坐坐,都是常有的事。雁卿同月娘也只循声望了一眼罢了,见李英娥起身前去应酬,也就依旧玩她们的。

不过李英娥才答完“是”,待要询问对方府上,便已认了出来,竟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

便笑道,“你们姑娘……少夫人也在?”

她身旁丫鬟也匆匆低声提点贺敏。贺敏便起身来招呼,请她入帐去说。那侍女推辞着“不必”,笑道,“我家姑娘远看着像府上诸位,便差遣我来询问,果然是。”虽不认得贺敏,却已看出她是长辈,便上前行礼,请示道,“我家夫人邀李少夫人与赵大姑娘去坐一坐。道是许久不见,十分思念。”

贺敏和李英娥眉头便一皱——竟是偏偏漏下了月娘。

她抬眼去看月娘,恰墨竹也正在提醒姊妹二人,“是太子妃身边儿的。”姊妹二人都没有抬头,雁卿皱着眉,月娘则只做她的花环。片刻后,月娘才头也不抬的轻声道,“姐姐快去吧。”

雁卿很厌恶这种感觉,谁都知道她同月娘焦不离孟,偏偏漏下月娘是什么意思?她原以为谢嘉琳不是会借着抬举她,打压月娘的人。不过,她早先不也以为楼蘩自在又真诚吗?谁都会变的。

毕竟是太子妃传唤,她纵然压根儿就不想去,也还是不得不去——这件事里最令她不舒服的,也在这里。

她还是起身,拍了拍裙上尘土,默默的和李英娥一道跟着去了。

第116章中

谢嘉琳果然也是趁着上巳节出来游玩的。

灞桥正对着春明门;就在大内西南不远处;距东市也近。东市四周的坊市寸土寸金;且住的大都是世家贵胄,有钱也未必能买到住所,因此东市便有商旅在春明门外购置住宅。是以虽在外郭;此地也有富商修建的亭台楼榭,正对着灞河岸风景殊丽之处。

太子妃诸人出游;自然有人献上这处花园;供她们歇脚之用。

这园子修建得也十分精致,依据地势嵌套勾连,体量不大却也雅富野趣;并不是一眼就能望穿的布局。

谢嘉琳便在一处依山石而建的高台上接见姑嫂二人。

她虽才做了令人不快的事,然而态度去比未嫁前柔婉可亲了许多,笑盈盈的拉着她们说话;没有故作亲热;却又让人疏远不起来——大概伸手不打笑脸人;就是这么个意思。

她处事最令人舒服,此刻见李英娥倒也并不纯是为了叙旧,更多还是开解李英娥对鹏哥儿的思念之情,坚定她对大军凯旋的信心。她们年岁相仿,又都是新妇,倒是言谈投契。雁卿从旁听了几句,觉着就传唤李英娥来说话这件事而言,谢嘉琳做得还是颇有太子妃的风范的。

不过额外将她也叫来,就有些多此一举了——她们已婚少妇之间的话题,她听着难免略感疏离和尴尬。

在一旁懵懵懂懂的枯站了片刻,外头又有人来。雁卿也就顺理成章的走神,向外望去。

侍女进来通禀时,雁卿便已认了出来,是楼蘩身旁的管事嬷嬷。

谢嘉琳听完通禀,便笑望向雁卿,“本想着许久不见了,同你说说话儿。到底还是皇后疼你,才这么片刻就差人来请了。”当下便也起身,笑道,“不过,日后你成了我娘家人,见面的机会也多。”

雁卿疑惑了片刻,才骤然回过神来——谢景言是太子妃的堂弟。可也许是谢景言的性格使然,雁卿竟是从未去想过这一重关系。

不过,皇后也并非单请了雁卿一个,而是连同李英娥和月娘一道叫上。谢嘉琳也没流露出什么尴尬来,只随口对管事嬷嬷道,“赵二姑娘却不在我这里,还得让嬷嬷多跑一趟。”便又吩咐侍女,“你去给嬷嬷带路。”

三人便下了亭榭,继续往西北绕过山石,沿着一条斜斜的小径穿过花园,来到正对这灞河岸的一处八角楼台。

那处风景原本最好,窗下护栏外便是扬扬碧波,抬手即可折柳。然而临水的窗子却关上了。

楼蘩正坐在榻上教二皇子拆九连环,两岁的孩子了,眼中却没寻常幼童看什么都好奇的明亮光芒,就只带了些水光,看上去懒懒欲睡。已三月里了,包得却还严实,呼吸声粗粗缓缓,脸上漾着潮红——一看就十分的病弱。

雁卿她们进屋拜见,楼蘩也就将九连环交给二皇子。同她们说话。

与谢嘉琳近似,她也是先询问李英娥的近况。李英娥却没像在谢嘉琳跟前似的,表露出落寞无奈来,答得中规中矩。楼蘩也就顺着安抚了几句——也都是皇后该在此刻说的话。

见月娘不再,她也只略皱了皱眉罢了,并没有再多询问。二皇子解不开九连环,便又仰头递到她面前。楼蘩目光一缓,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雁卿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她的目光十分令人难过。

楼蘩又将她唤至身前,对小皇子道,“叫姐姐。”

小皇子很不满,又将手里九连环挥了挥,却不肯看雁卿。楼蘩便又说,“叫姐姐。”

小皇子便将九连环狠掷到地上去,气鼓鼓的瞪着雁卿。

四面宫女们似乎都见怪不怪了,谢嘉琳也仿佛早料到一般,露出些“果然如此”轻嘲来,悄悄将李英娥拉远了一些。

那九连环就摔在雁卿的脚边,雁卿却并不觉得害怕。小皇子的眼睛里其实压根儿就没有戾气——才多大的孩子啊,话也才刚刚会说罢了,哪里懂得发狠?他目光里更多的其实还是委屈,且似乎有带了些若有似无的试探之意。

雁卿总觉得,他似乎失望过许多次。这感觉很熟悉。她虽已记得不大清楚了,可年幼时无数怎么都无法和人沟通的感觉,似乎便是这样的。

她就俯身拾起那九连环来。将第一个扣子缓缓的一边解说着一边解开给二皇子看,“一、二……一”。二皇子先还瞪着他,果然慢慢就将目光转移到连环扣上了。

雁卿便扣回去,还给二皇子。二皇子接过来,疑惑的看了雁卿一眼。雁卿便又比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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