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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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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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轻笑道,“以为人人都是军中出来的啊!”就有想起太子来,叹道,“世情可比军情更险恶莫测,难以应对。”

雁卿下了高台,便骑上她的小红马,一路去寻两个哥哥去。鹏哥儿和鹤哥儿却不是一个阵列的,雁卿去时,鹏哥儿已先去场上演练了。鹤哥儿望见她来,怕她让旁的少年给冲撞了,忙驱马来迎她。

雁卿已帮两个哥哥求了护身符,昨日晚饭时已送给他们了。此刻前来,也不过是说些祝福勉励的话。

与鹤哥儿碰了面,便敏捷的停住她的小红马,黑亮的眼睛一弯,笑道:“二哥哥要努力。”

鹤哥儿就道,“你才学会骑马,要练就到空旷的地界去练。这里人这么多,你还非挤进来,万一被蹭着,可别哭鼻子喊疼。”

……他真是回回都不说好话。

幸而雁卿会过滤性翻译,晓得他是关心她,就抿着唇羞涩的笑道,“我会小心的……二哥哥也要努力,别输得太惨。”

鹤哥儿:……

“我才不会输!”

雁卿就嘿嘿的笑着,“那就赢漂亮些。”她因还要去找元徵,便不久留,“我先回去了。”

拨马就要走时,却听鹤哥儿又道,“回来。”

雁卿疑惑的回头,鹤哥儿就道,“这是谢家三哥哥。”

雁卿愣了一下,便顺着他的目光跟着看过去。

因迎着旭日,先叫日头晃了一下眼。雁卿便抬手一遮。自下先看到乌云踏雪的骏马。那马有油黑的皮毛,雪白的四蹄,矫健沉静的踏在黄土地上。依稀可见马上身影挺拔又优雅——只日光太明,那面容却看不真切。

雁卿略疑惑他何时来到鹤哥儿身旁的,自己怎么竟没留意到?过了一会儿才记起,这少年似乎是和鹤哥儿一道过来的。只她光想着鹤哥儿了,虽看着了却并未入心。

她就十分的羞赧——这毕竟是失礼的。换成是自己,就这么让人无视了,心里大约也要恼火吧。

似乎是察觉到日头晃眼,那少年便在晨光里驱马上前。人与马在日光里割出清晰的形和影,自下而上的从明光中缓缓走出。那马背上的少年终于现出了真容。便如利刃裁玉一般俊朗利落的身姿,面容亦好。清黑斜飞的眉,目光明如晨星,却含了温和又调侃的微笑。

很奇怪的,瞧见他的笑意,心情就自然而然的舒缓下来。虽羞赧依旧,却又有相逢的喜悦悄悄满溢——这谢家的三哥哥必是待人十分真诚的,雁卿天性便觉着他十分可亲。

已灿烂的笑起来,脆声道,“三哥哥。”

谢景言点了点头。才不过相逢,都还不及寒暄,那边便有令官敦促他和鹤哥儿归队。原来外间正在比试骑射,眼看要轮到鹤哥儿和谢景言了——赵文渊不肯拉谢二来助阵,却拉了他儿子来演武比试了。

雁卿便道,“旗开得胜!”就告辞要离开。

却不知怎么的,已拨转马头,却又不自觉的回过身来看。

鹤哥儿和谢景言果然依旧望着她,显然是要看她平安离开了才要回头去准备的。

雁卿心里便一暖,又高兴,又似乎有些羞涩。待又要招手走时,就见谢景言想起什么一般,问道,“你如今可还做噩梦?”

雁卿就摇头,略有些得意的,“我有护身符,从来不做噩梦。”

谢景言便又弯了眼睛笑起来,道,“去吧。”

雁卿驱动她的小红马,只觉得这一日马蹄轻快。毫不费力的须臾就跑出很远。心里也仿佛有鸟鸣花开,悄无声息的便愉快起来。

绕过一层厚重的围帐,在不远处的坡地上有一处台榭。元徵正和几个长辈在那里聊天。

这一日他也来了,却是作为贵宾受邀来观礼的。

——他虽说过这些年都勤习骑射,然而毕竟身子底子差了,技艺只怕很平庸。偏偏他身份又尊贵,若输得太难看大家都不自在,又怕万一伤着他,因此赵家就没让他上场竞技。

作者有话要说:熬不下去了,先发这些吧。

暂时定的明天的火车,应该后天晚上回来

第37章

元徵也并不在意——原本他勤习骑射就不是为了与人争胜的;日后也十之八_九不会有机会上阵领兵;不过就是修身养性尔。

因幼时遭遇;他与同龄人间几乎没什么交情,性子是有些乖僻的。今日虽有许多世交少年邀他到自己帐中;他却都没有去应酬。只长辈的邀约推脱不过;才略略小坐。

在坡上几可俯瞰整个演武场;他瞧见雁卿去寻鹤哥儿;和长辈应答时便有些一心二用。

鹤哥儿旁边的少年他并不认得,雁卿却与那少年言笑晏晏。元徵见阳光明灿,那少年隽秀少女娇憨,勒马笑谈;眸光明净又温柔。心里便感到微微的焦躁。

有人察觉到他向那方张望,只以为他是好奇。就向他介绍;“子远身旁那少年,就是谢二家的公子。族中排行第三,名叫谢景言,小字獾郎。前两日才从扬州回来——如今在长安城中颇有些佳话。”

又有人道,“说起来,世孙与他也是世交。”便有意向元徵引荐。

元徵推辞道,“瞧见他似乎要去比试武艺,待演武后再说吧。”

他见雁卿同鹤哥儿挥手道别,忖度着雁卿大约要来找自己了,便寻了个由头,告退出来。

#

雁卿先前在高台上望见元徵,待到了元徵帐子前,他却不在那里。

雁卿便拨马回头,向人询问元徵的去处。才落声,就瞧见元徵自对面坡上策马下来。

这一日他换了胡服,长裤革靴,衣衫紧窄,越衬得身姿挺拔若竹。待勒马收缰,在马背上坐正了,便对雁卿一笑,“怎么才过来?”因在坡下林间,日头略有些暗,可他依旧是醒目鲜明的。

雁卿瞧见他便十分开心,也驱马过去,与他并行。就道,“我去给二哥哥鼓劲儿——还遇着了谢家三哥哥。”她对元徵素来都是不藏私,因觉着谢景言好,便又问,“七哥认得谢家哥哥吗?”

这称呼上就能别出亲疏来。可元徵听她言不离谢景言,心情便微微的沉落。

却依旧耐心道,“适才刚听说——听说先父与他的父亲是至交,我和他却没什么交情。”

雁卿便道,“他刚回长安,日久相处久了,自然就有交情了。”

元徵道,“我素来不善交游,倒不知是否能合得来。”

雁卿就笑道,“七哥是最耐心温柔的,定然能合得来。”

她夸人也是脱口而出,几近唐突。元徵猝不及防就听见,脸上立刻便通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口。

偏雁卿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见他脸红只以为是适才跑马累着了,就掏了手帕给他。元徵攥住帕子时就有些咬牙切齿的……太冤了。少不得又要叮嘱一声,“贴身用的东西,不要轻易与人。”

雁卿略一疑惑——虽不十分明白,却也立刻就想到,大约又涉及到礼防了——便点头听着。

两人便并辔而行。毕竟有些时日没见了,雁卿便有许多话和他说。自然就难免说道,“阿娘不让我去荆州了。”

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就偷偷的抬眼去看元徵。

这年纪的小姑娘便连心虚觑人的模样也十分软萌好捏,眼睛里明明白白就写着,“可千万别生气呀。”

元徵真是又好笑,又忍不住想要欺负他。

到底还是纵容她惯了,且毕竟是件顺心如意的事,就只笑道,“还以为你不打算告诉我了。”

雁卿便嘿嘿的笑着,又问,“七哥你已经知道了?”

——自然是早就知道的。

心里也明白雁卿必定是失望的,便不曾表露自己的称心。只安慰道,“日后还有机会去。”

雁卿就点头,一本正经道,“我现在还小,等再过几年及笄,就能自己给自己做主了。”

元徵心里就一动,道,“你若能给自己做主,有什么打算?”

雁卿道,“自然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一边去寻访名师,一边去寻访名山。等学成之后便开一座书院,著书立说,讲学授徒。”

元徵就道,“这志向虽好,却不像是女孩儿家——倒像是个老学究。”

雁卿就笑道,“原来我想做个老学究呀!”

元徵也跟着笑起来。片刻后又认真的望着雁卿,道,“待及笄后,你就得说亲了。若说不到十分开明,十分纵容你的人家,大约就不能这么自由了。”

他目光黑柔又幽深,雁卿一时竟看住了。

虽年少,可也并非纯然无知。“说亲”二字,雁卿还是有些知觉的。可又并不真切的明白,便也不觉得羞涩,只是略微茫然罢了。又因元徵的话,对“说亲”一事平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总觉得说亲会令人不自由。

可元徵并未往深里说,只笑道,“可也无需十分忧虑。你家与旁家不同,大约这件事上,会十分遵从你的意愿的。”

明明说着好话,他语气却又有些无奈。雁卿便也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宽解他——话又说回来,她为什么要宽解他啊?该忧虑的仿佛是她才对。

正茫然着,忽听前方一阵喧哗叫好声。雁卿忙策马上前去看。

原来下方正在演习骑射,恰一通鼓响,鹤哥儿纵马入场,一箭中的。他到底是自己人,赵文渊拉来助阵的那些将士们便与有荣焉,纷纷鼓舞着喝彩起来。

雁卿晓得骑射有多难,挽缰拉弓,且要在飞驰的骏马上坐稳了,光这一样就十分难练。更兼在短短的一通鼓里张弓、瞄准、射中……非得自幼苦练才行。就鹤哥儿的年纪,能做到这一步,可见天资过人。

场上气氛热烈,雁卿便也看得激动。

三通鼓里有一箭中的便算过关,余者淘汰。待三通鼓毕,便更换箭靶、拉长射距,重新开始淘汰。

如是者三。

到第三轮的时候,十一二岁少年这一组里,就只剩下鹤哥儿和谢景言了。两人皆是三矢三中。待又赛了两轮,鹤哥儿已是勉强过关,谢景言却依旧行有余力。

鼓声一阵紧似一阵,欢呼声也一潮高过一潮。

待第七轮时,场上只剩谢景言一人。那箭靶足有百步之遥,望之如卵。一通鼓起,谢景言纵马、张弦,弦满如圆月。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在他弓弦上,仿佛连勾弦的铁环擦着牛筋的弦线声都清晰可闻。

可一通鼓声落,他□骏马蹄声渐缓。人瞧见他松了箭弦,才明白竟是时限到了。

不由就纷纷叹气,替他惋惜。谢景言却并不被这满场的沮丧声影响。依旧唇边带笑,目光黑亮专注的望向远处的箭靶。随即回马至起点——他还有两通鼓的机会。

雁卿的目光追着他望过去,屏息不语,专注的等待。

此刻第二通鼓声起,谢景言再度驱马入场,马蹄迅疾,他开弓搭箭,不过倏然间箭已离弦。那箭声铮然带响,凌厉破空。

可这一箭也没有中。

雁卿便听有观射的人低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一箭蓄而不发,是他失策了。”

又有人道,“这样的长射得用硬弓。并非他才具不及,只是年幼力微,尚不到火候罢了。”

……雁卿便又去看谢景言,见他目光越发清黑专注,四面扰扰之声仿佛悉不入耳,便不觉轻笑起来。

元徵也在观射,见雁卿望着谢景言抿唇微笑,仿佛了然。他心里便是一顿,不觉攥紧了缰绳。

第三通鼓声响起,谢景言再度入场,骏马散蹄。便如鹰隼待发,谢景言开臂张弓,那弓弦绷满,累累有声。仿佛连时间也有片刻停滞。倏然间长箭离弦,破空而去。

箭已中的。

人群依旧静默无声,待那中的声迟迟的、突兀的传来,才仿佛确认了一般。叫好声如雷鸣般满场响起。谢景言便回过头来,先时雁卿还疑惑他在找什么,待两人目光遇上,才明白他竟是知道她在这里。谢景言就对她一笑,分明就是在说“不负所望”。

雁卿略一愣,随即也欢喜的笑起来——原来谢家三哥哥不但看到了她,还记得她先前的话。言必践行,这样的少年总是帅气又可靠的。

片刻间那些大兵们就一拥而上将谢景言围起来。他便不再看雁卿,任由这些不像话的长辈推来锤去的夸赞,已和他们闹成一片。待鹤哥儿上前,他便去拍鹤哥儿的肩膀。结果就让鹤哥儿一把夹住脖子,“别得意,下回肯定是我赢。”

谢景言就道,“让让你也不是不可以——”自然连鹤哥儿也拖下水去了。

待一行人簇拥着离开,谢景言就抽空回头,对雁卿举起手臂,笑着挥了挥。

明明是今日才认识,却如故人般相熟。

虽鹤哥儿输了,雁卿依旧替谢景言高兴。

便回头去找元徵,向人展示自己发现的珍宝般,欢喜的对元徵道,“七哥,那个就是谢家三哥哥。”

可元徵只平淡的一点头,“哦。”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有些晚了。

第38章

雁卿不解的望着元徵;道;“七哥?”

元徵便说:“我不喜欢他。”

——你将宝物给他看;他却意兴珊珊,乃至于心生反感。纵然你不觉得被冒犯了;也终究是尴尬的。

雁卿一时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她在月娘身上碰壁多了;已渐渐明白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哪怕你觉得再好的人和物;也总会有人不喜欢。譬如月娘不喜欢元徵;再譬如元徵不喜欢谢景言。

他就是不喜欢,你还非要跟他说,迟早他要和你恼火起来。反不如不说。

雁卿想明白了,便也不再强求。

只是心里还是失望的;一时便不知道该说什么。

却是元徵又解释道,“并不是觉着他不好;只是他身上有斧钺杀伐之气,令我觉着刺人……你若遇着他可以问一问,只怕他是杀过人的。”

雁卿不觉一凛。虽已是阳春三月,可林间阴翳,风中隐约沁凉。□在外的皮肤被凉风舔过,一时寒毛都竖了起来。

实则论说“杀人”二字,林夫人身上可谓血债累累。可在雁卿这个年纪上,只听父兄说平叛开疆、战功封侯,却从未真切的明白这些都是建立在杀伐的基础上的——她家中父母兄长自也不会向她分说这些。

是以她心里杀人是一回事,上战场则是另一回事。一时尚联系不到一处去,这也是人之常情。

元徵故意以杀人代之,可说完了便陡生懊恼——他也意识到自己是在故意离间雁卿和谢景言,这做法终究是令人不齿的。

可让他主动去承认、解释,他也不肯。

远处战鼓再度擂响,演武场上人山人海,欢呼如雷。

在雁卿心里,元徵凭空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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