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晟只有苦笑，脑里一时转过数句话来——
冤家路窄。
人生何处不相逢。
狭路相逢勇者胜。
“都站门口做什么？看门呢？”齐母放下筷子过来，板着脸教训三个不省心的儿子：“都给我过来吃饭！”
三人互相对视，然后都老老实实到桌子边坐下了。
秦黎刚坐直身体，齐母屈起手指，一个爆栗重重弹在他额头上。
秦黎疼的倒吸口凉气，漂亮的五官都皱了下，完全没了平日让齐晟看着就牙痒痒的嚣张气焰，闷着头握起筷子。
“你这孩子还晓得回来？啊？以前一走就是一个月，这次可好，大半年了连个电话也没有一个，你就这么对你爸妈的？你良心上哪儿去了？”
在齐母咬牙切齿的数落声里，宛如同气连枝的三兄弟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默契的连头都没人抬。只不过齐晟虽摆着一张悲天悯人的脸，在心里却不知笑了多少回暗呼过瘾。
“好了，亲爱的，吃菜吧。”外国男人认真的开口，切了块肉搁进妻子的餐盘，搂住她的肩膀：“Levar已经长大了，孩子们需要的是自由。”
齐母这才不做声了。
齐晟遗憾的叹气，正待夹菜，却听到母亲问秦黎：“Levar，既然回来，怎么这么迟才到家？”
秦黎意味深长的向齐晟这边看了眼，也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看秦宥：“陪一个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是谁，毋庸置疑。
齐晟一下捏紧了拳。
而秦宥的反应也丝毫不在他之下。
倒是齐母没注意儿子们之间的暗潮汹涌，闻言反倒大悦，乐呵呵的问：“看这样子我们Levar也打算定下来了？你们两个，好好学学他！”
虽然明知这只是无端猜测，齐晟依旧无法忍耐的咬牙：“Levar，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问你。妈，你们先吃。”
秦黎配合的站起了身，两人并肩进房，无视了母亲莫名其妙的表情，和秦宥脸上几乎要把人活活吃了的阴翳。
进了房间齐晟也懒得跟他客套，单刀直入的问：“你今天和裴运在一起？”
秦黎点点头。
“他二哥来了？”
秦黎难得的好心，有问必答：“中午来的，吃了个饭就走了，说赶着回家过年。”
齐晟心重重一沉，虽然已经有了不妙预感仍然想求个明确答案：“裴运呢？没有跟他一起？”
秦黎打量他的眼神活像看一个白痴：“当然没有。”
齐晟仍不肯死心，尽量往好的方面揣度：“他是不是临时有事，所以要丢下裴运回去？”
秦黎放沉了声音，一字一顿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看那样子他是瞒着小裴家人来的，怎么会逗留太久？”
“……你怎么不通知我？”
“你是回来母子团聚，小裴既然不说，我何必开这个口？”秦黎慢条斯理的道：“你这个爱人，当的倒也称职。”
齐晟腿一软，重重坐到椅子上，不理会他的嘲讽：“你先出去，我打个电话。”
***
手机响了几声被接起，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齐晟？”
齐晟嗓音有些哑：“你在哪？”
裴运顿觉莫名其妙：“我在家啊。”
“你二哥已经来了？”
裴运安静了下，才语气轻松的应：“是啊。”
“他什么时候走？”齐晟也不拆穿，木然的问：“要不要我早点回来？”
“不用，你难得回去，就多陪陪家人。”听声音裴运似乎笑了：“他大概……”
顿了下他才续：“也会住到初三左右。”
挂了电话齐晟眼眶抑制不住的潮湿，死死捏着手机，咬牙切齿的低声骂：“蠢货。”
也不知道在骂对方，还是在骂自己。
他简直无法理解，裴运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明明已经和他在一起，仍然被一个人留下，孤零零的过着万家团圆喜气洋洋的春节。
连秦黎都知道的事，而他竟一无所知。
心里升起一丝不是滋味，又很快被酸涩取代。
是了，依照裴运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出声挽留，要去看望母亲的自己。
齐晟忍不住又暗暗骂了无数遍自己的愚蠢。
早就该料到，对方总是站在他的角度为他着想，总是优先考虑他的决定，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
***
齐晟一个人在黑暗坐了会，直到齐母推开门，一点光亮从客厅透进来：“阿晟，坐在这发什么呆呢？来吃饭。”
齐晟一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猛的站起来：“妈，对不起。我有事，要先回去。”
“啊？什么事？”齐母愣了愣：“连饭都没吃，怎么就走了？”
“今天让秦宥和Levar陪你，我下次再来看你。”齐晟匆匆收拾东西，见她还张口欲言，赶紧出声堵母亲的话：“带你的儿媳妇一起。”
齐母顿时恍然大悟，也没再拦他，只摇着头喃喃念：“唉，真是。有了媳妇不要娘啊。”
齐晟走过客厅时秦黎突然扬手，扔给他一串钥匙。
齐晟下意识的接住，听到对方不怎么耐烦的声音：“拿着，帮我好好看着房子。”
被光荣任命为门神的齐晟嘴角一个抽搐，但仍是真心实意道了声谢。
同时他对秦黎的印象也终于略略好了些，从极其厌恶，变成了很厌恶。
一路上鞭炮声不断，空气里浮着炮竹带来的乌烟瘴气，路上车辆少的可怜，齐晟把稳了车速，小心翼翼的，不敢让自己面临丝毫危险。
他要平平安安的，回去陪着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8 章
裴运一觉醒来的时候，房里安静又黑暗，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挂了齐晟的电话之后他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又觉得困倦，索性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裴运整了整衣服走到客厅，应景的打开电视机。
电视里欢声笑语歌舞升平，热闹的氛围把房间的冷清也赶走了几分。
裴运站在客厅看了会电视，然后走进厨房。
这么些年来年年春节都是如此，他也习惯了。
饿着的肚子向主人发出抗议声响，裴运打开冰箱拿出之前准备好的食材，一样样下锅烹饪。
一个人计划了四个菜的确奢侈了些，但毕竟是大过年的，自个儿吃年夜饭，也该吃点好的，就当自己陪自己过节了。
只不过等菜一份份出锅摆到桌上，对着空气里漂浮的香味，他却不知为何，反倒没了胃口。
看看很快开始变凉的菜，裴运叹了口气，又去厨房打算继续做个热汤。
虽然除夕夜依旧是一个人，可是今年已经很不一样了。
中午有二哥陪着吃了顿饭，接近傍晚时秦黎才离开，还有那个人打来的电话……
已经是这些年想都不敢想的幸福事情。
也该知足了。
正在忙活时，他好像隐约听到了门铃声。
裴运停了手，疑惑的听了会儿，见外头又安静下来，自嘲的笑笑，继续干他的活。
想必是听错了，齐晟回家了，秦黎也回家了，叶鸣去了国外，他住在这边也不认识什么邻居。更何况大过年的，哪里还会有别人来串门？
汤炖着还需要时间，电视传来哄笑声响，不知是不是放到了什么精彩小品。裴运擦了擦手，打算去凑个热闹。
结果刚拉开厨房门，客厅里静静站着的身影让他心跳连续漏了好几拍，就这么僵在那里。
微微凌乱的发，□□着的通红的脸。厚实的大衣和围巾，仍然遮挡不住属于冬日的寒意。
“你……”裴运有点口吃，视线有些模糊，几乎怀疑自己因为太过想念出现幻觉：“是你？”
齐晟不答，打量着他的神情。
那是无法掩盖的喜色，喜悦明显发自内心，更多的却掺杂了不可置信与不知所措。
长长吐了口气，齐晟松开围巾，不紧不慢向他走来，把人用力抱了个满怀，偏头恶意的咬了口他的脸，有理有据的控诉：“这么冷的天，你居然忍心把我关在门外。”
裴运还在震惊里回不过神，一动也没动任他吃足了豆腐：“……你哪来的钥匙？”
“不仅如此，你还学会了骗我。”
“你怎么会过来？你不是去了……”
“你二哥呢？去了哪里？”
“你这样……你家人怎么办？”
“……”
“……”
最后终于意识到完全无法沟通的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闭了嘴，面面相觑。
半晌齐晟抵住他的额头，低低的笑起来：“如果不是秦黎告诉我，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裴运怔了怔：“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印象里看着在楼下等了一夜的齐晟都不闻不问不理不睬的秦黎，怎么看都不像个有心情多管闲事的人。
“回答我的问题。”齐晟径自的道。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裴运抓抓头，想了半天措辞也不知该怎么开口，索性住了声。
他的家人如今有等于无，对亲情的渴望他再了解不过，又哪里忍心再让齐晟和他付出一样的代价。
所幸齐晟也并未追问，只冷着脸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父母有了各自的家庭和孩子？”
“……有。”
“对于他们来说，我这个儿子无关紧要。去了，是锦上添花。不去，也无甚影响。你说你二哥会来，我以为你已经与家人言和。谁知道你……”
齐晟说着已经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义正言辞的补充：“你什么都不说，就这么自作聪明的替我做下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9 章
靠着的身体传来温暖令人迷恋的体温，裴运闭了闭眼，平静的接受了他所有的指责，突然轻声道：“其实今天早上，”
“……”
“我很希望你能留下来。”
本是带了丝玩笑口吻的齐晟心头一震，看着对方认真的神色，张了张嘴，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幸好他身体的自我意识比他的神经反应更快，就在他仍然沉浸在情绪中时，已经不由自主的凑上前，亲吻对方的嘴唇。
哪里料到两人的嘴唇刚刚贴上，一声突兀的咕噜声，在两人之间响起。
齐晟一下站直了身体，顿觉大为尴尬。
裴运忍住笑，问：“饿了？”
“那是当然！”齐晟赶紧给自己找原因：“晚饭还没吃，就赶了回来。”
“菜已经凉了，”裴运歪了歪头，道：“厨房炖着汤，应该快好了。我先去给你盛一碗。”
齐晟退了两步在餐桌前上坐下，慢慢屈起手指，比了个V字的手势。
裴运差点笑出声来，被他这孩子气的动作弄的云里雾里：“不过一碗汤而已。”
值得兴奋成这样吗？
齐晟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仰脸看看他：“两碗。”
“……”
理解歪了的裴运无奈的抿了抿唇，转头去为他端汤。
心跳依旧没有缓下来，充盈着满满的，都是说不出的情绪，让本来一潭死水的生活，都仿佛整个明亮起来。
以前从未感受到，平平淡淡的生活，只因为有了另一个人的陪伴，就能那么满足。
齐晟也跟着站起身，默默的看着他忙活的身影，以及侧脸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然后他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接着他看到裴运盛好一碗汤放在一边，习惯性的揉了揉肩部，又去拿另一只碗。
熟悉的小动作让齐晟心一酸，无声凑上前，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慢慢把头靠向他的肩膀。
裴运手一抖，差点拿不住碗，不自然的以手肘推了推他：“去客厅等着。”
齐晟不说话，一手扣着他的腰，另一手已经很不自觉的向下，找到衣物之间的缝隙，然后沿着衬衫探了进去。
冰凉的触觉让裴运一个瑟缩，仍然努力咬牙坚持战线，不让自己轻易沉溺下去：“你不是要吃饭？”
“嗯……”齐晟迫使把他身体转过来，凝视着他的眼睛，又靠上前去，模糊的咕哝：“我现在比较想吃点别的。”
裴运只觉得眼皮直跳，危机感蹭蹭蹭连续上升了好些个等级。
他当然再熟悉不过齐晟这种神色——
那是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的表情。
身为猎物他定定看了齐晟一会儿，接着很没骨气的主动抱住了他的腰。
齐晟只安静了一秒。
随后便是天雷地火。
嘴唇迫切的贴上，衣物从厨房到卧室凌乱扔了满地，逐渐火热的身体交叠，探索对方的体温。
齐晟低下头，反复的亲吻对方侧脸的伤疤，专注的看着对方的神色，从抗拒到迷离。
眼看便要合二为一，齐晟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喘息着低声唤：“裴运？”
这会儿的临时叫停反倒更令人心痒难耐，意识还在神游身体还在渴求，裴运迷迷糊糊的挥了挥挡在脸上的手，随口敷衍的应了声。
“在你心里，”齐晟压低的声音有丝不稳，还带了不易察觉的惧怕与紧张：“我……还是当初的齐晟吗？”
裴运完全没听懂他所问何意，不解的睁开眼望着他。
眼神虽然空茫，却满满的只倒映出他一个人。
齐晟赫然明了了答案。
一瞬间对方眼里那毫无保留与掩饰的爱意，昭示着这份感情从来都在。
而且不曾泯灭半分。
齐晟心头一震，俯身吻住他的唇。
生疏了许久之后首度亲密的结合，让他差点有落泪的冲动。
仿佛所有的不快与伤害都不曾发生。
也无需原谅。
反复折腾了许久齐晟仍是意犹未尽，到最后裴运嗓子都哑了，索性连徒劳无功的叫停都彻底放弃，懒洋洋的任他摆弄。
最后一次齐晟爆发出来时，正值零点。
焰火璀璨，鞭炮轰鸣。
新的一年来临。
裴运脑里一片茫然，连视线都变的模糊，直直看着窗外绚丽的天空，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那之前他的最后一个想法是——
他大概忘不了这顿年夜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HX版……
☆、第 70 章
秦黎并未在齐母那儿多待，大年初二的傍晚就回了来。
齐晟正和裴运有说有笑的散步归来，前夜太耗精力于是昨儿休息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