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被发现，一急，把智久整个儿往怀里一裹，拍拍他的背，低声道：“乖~别闹。”
智久倒是听话，在我怀里真不动了，低喃了句：“久久乖的。”
我再看过去，两人已经分开。艳裳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面带媚笑睨着翎。翎用手指摸了摸唇瓣，淡
淡道：“下次别开这样的玩笑了。”语气波澜不惊，略带着点羞赧。
“令羽看似温和，实则是很无情的人呢。”艳裳修长的指尖触了触翎的眼睑，疏密的长睫毛因此微颤，
“我爱死你这双温柔渗水的美丽褐眸了。”
翎的无情如何说才好呢··我觉得艳裳说得不错，翎对每个人都温柔，没有例外的话，就和对每一个人
漠然，相差不大了。无情，指的是无特殊之情吧。
翎有些疑惑地看着艳裳，许久才憋出一句话：“过奖。”
“别人的无情伤人，你的无情真是伤人心了。”艳裳弹了下翎的额头，话锋一转，“要我留下仁公子，
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欠一欠二无什么区别，令羽总是欠你人情了，艳裳有什么要求，说好了，力所能及定不推却。”
“我的要求是凡事你不可对我说假话。”
“可以。”翎点头应下。
艳裳从袖里抖出一颗金色药丸，递到翎面前。
“这··”
“吞下这个后，你若说假话，苦头自己担着。”艳裳不知何时出手，就想点翎的穴，却被翎巧妙地避开
，两人的速度都快得肉眼难分。
艳裳看着翎，难得不笑了，眼神难辨。
“我答应了便不会骗你。”翎叹了口气，接过药丸，干脆地抛入嘴里咽下，一气呵成。然后苦笑着说，
“非要用这般方法么··”
恍恍惚惚，我看到翎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心头闷得要爆炸了，我不止连累梨，还脱翎下水，可一切阻
止不及，现在已无回转的余地。
艳裳笑着伸出手，将翎披在脸颊的秀发拢到耳后，说道：“这世上没什么绝对的东西，防备之举，是必
要的。”
翎退了一步，躲开艳裳的触碰，难得不是笑脸迎人，只是淡淡道：“令羽，先退下了。”
“不急。说不定仁公子已经知道自己无需离开了呢？”艳裳说着，有意无意地往我这儿瞥了一眼，我被
他的眼神扫得几乎石化。他早就知道我在了？
翎仓惶地环顾，我借假山躲开了，他没有看到。
“放心，我说话从来算数。即便他已离开，我也会派人将他召回。”艳裳敲敲石桌，笑道，“没什么事
了，可以一起坐下品茶了吧？”
翎终是没再好意思拒绝，优雅落座，随意拨弄杯盖，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我低头，却见智久已经在我怀里熟睡，着实无奈，只得背起他，循着来的路，摸索出去。
路到中途，遇上了修竹，他行色匆匆。
“修竹！”我唤他，他停下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我背上的智久，撇了撇嘴。
“千羽教不是你们玩的地方。”修竹不给面子地训斥了句。
“我这不是走了么？”我侧头用嘴指指背上的智久，“他交给你了。”
修竹不满地将玉竹竿插在腰间，腾出手道：“给我吧。”
我转过身，松了手，智久稳稳落入了修竹的怀里。修竹像抱娃娃一样把智久往怀里裹了裹。
略微的惊动，智久迷糊地动了动，睡意朦胧的眼睛眨了眨，见是修竹便又安心地合上了眼，粉嘟嘟的嘴
瓣蠕动了下，呢喃声飘出口：“修修~~好香香~~嘿嘿~~~~”
修竹面色稍霁，洋溢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暖意。
“我走了。”
“等一下！”修竹突然唤住我，我不解地看他。
“幽梨公子方才去了玄武帮。”
“你··为何意？”
“他独自一个去的。怎么，你不懂我的意思？”修竹挑眉，孤傲地睨着我，有那么几分像梨的神色。
“你在担心梨？”这我就不解了，修竹和梨也就面相有些相似，除此之外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快儿的两个
人，为何他如此挂心？
“怎么？不能握剑胆子也变小了？哼，就当我没说好了。”修竹轻蔑地哼了声，便抱着智久走开了。
修竹这般关注梨的动向，会不会是艳裳的意思？梨重击四帮的话，等于是在削弱落樱宫的羽翼，岂不是
对千羽教有益？艳裳不但绑住了翎还对梨有救命之恩，梨的报复也恰好为他削弱对手的实力，且不伤他
与四帮派的和气。若在四帮重创后，艳裳稍微扶他们一把，他们还不死心塌地跟着千羽教？
艳裳什么都不多做，却坐享其成，一箭几雕已经数不清了。
不可以让梨被莫名其妙地利用，不可以让梨成为落樱宫的罪人。
我冲玄武帮狂奔而去。
漫天白色梨花瓣，停滞在空气中。
梨一身白衣，清高圣洁，恍然若仙，置身其中，是天上地下绝无的美景。
微微的手势变化，引领着万千花瓣变幻。时而似剑，直刺玄武帮主的胸口。但玄武帮主毕竟轻功了得，
虽然进攻远远不及梨，但躲避却是游刃有余。几招下来，梨有些不耐烦了，一扬袖，剑锋迸裂成三条白
色花瓣组成的长条，似链子，扭转灵活，变化莫测。这样一来，玄武帮主明显束手束脚了，活动范围被
紧紧控制于三条白链条里。几回合下来，玄武帮主已经气喘吁吁，梨孑然独立，一派从容，面容淡浅。
周身的数以万计的梨花瓣，仿佛有生命般，随着梨的意志，有条不紊地穷追猛打。
眼见玄武帮主已经招架不住，我着急地喊了一声：“梨！别杀他！！”
显然梨未意料我会出现，动作明显僵了一下，瞅准这个间隙，玄武帮主避开了致命一击。
“抓住他！”玄武帮主一边缠住梨，一边冲手下弟子大吼一声。
十几个人应声冲我扑来，我手无武器，只能闪身躲避，可惜在轻功上，我占不到丝毫的便宜，几下就被
一人抓住了肩，还未来得及躲，紧接着手臂和腿都被困得动弹不得。紧要关头，一人插手，弹开了那几
双束缚我周身的手。
“冥儿！！你想让玄武帮灭门吗？！！”玄武帮主怒不可遏地吼道。
玄冥顿了下，抿了抿唇，还是把我推开了。挡在我前面，不让别人靠近。
“反了！上，不用手软！！”玄武帮主杀红了眼，大声道。
弟子们依命令再次缠斗上来，玄冥本就只是轻功绝好，面对这么多人，自己脱身没问题，可掩着我，难
免处处拖累，处境极不乐观。
“你倒是狠心。”梨轻声冲玄武帮主说道。随后张开双臂，荡下的翩翩衣袖，如莹洁剔透的翼翅，舒卷
微合几下，拼装成链条的梨花瓣尽数散开，洒满空气，胜似漫天雪花。
突然，慢慢浮动的花瓣瞬间凝固，嗖得一下，冲弟子们的穴道撞去。其后，所有弟子都僵住了身子，一
动不动，花瓣这才又在空气里翩翩起舞。除了我和玄冥，那些人都成了雕塑，形如摆设，已不构成威胁
。玄冥握住我手臂，焦急地问：“仁，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方才谢··”
“对不起。”玄冥打断我的话，眼底波动流转，“对不起。”
我正想询问怎么了，下一秒被玄冥遏制住。
玄冥站在我背后，反手掐住我的脖子。与此同时，梨一掌击在玄武帮主肩头，这一击不轻但不至死，玄
武帮主站不稳倒在地上。梨居高临下地睨着玄武帮主，蔑笑道：“你不是个好父亲，却有个好儿子。”
说完，梨转过身，看着我们这儿，浅笑道：“威胁我，他确实是个好筹码。可惜，你对他下不了手，我
对你父亲却是恨不得一掌劈了。”
“你··你放了我父亲和玄武帮的人··”玄冥对梨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提着要求。掐着我的手颤抖
得厉害，一点力也没使上。玄冥如此明显只是装样子，如何骗得过心思聪慧的梨。
梨往我们这儿走了几步，站定浅笑，颧骨上的小花闪着寒光：“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你们不都没事了么？”玄冥着急道，“虽然我们有错在先，但你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啊！”
梨微微敛眸，瞟了眼一旁的玄武帮主，幽幽道：“所以我只杀知情的人。玄武帮主，一命偿一命，这道
理我还懂。就像朱雀帮主死后，我可没伤及他帮派下的其他人。”
“我们要赔偿你谁的命？你清不清楚啊！”玄冥确实一无所知，此刻情绪也万分激动。
“玄冥··我的孩子··”我想要解释却被梨打断。
梨一挥袖，袖风刮过我的脖颈，有些犀利生疼，落在玄冥的脸颊上，扇出清脆的声响。我仓惶地回头，
玄冥白嫩的脸颊已经留下一道刺眼的红印，他瞪着泪眼，委屈地看着梨。
“不清楚的是你。”梨微扬下巴，冷傲斜睨，“年幼不是你任性的借口。你自保都难，还想要求我？算
来，要不是你追堵我，我会被困饱受折磨吗？就算我没有理由，想要你的性命，你能如何？”
“梨··”我知道梨定是熬受着丧子之痛，冷静的表象下早已是惊涛翻滚的痛苦。可何必对一无所知的
玄冥出手？
“早就说过，看不惯我所为，就不要出现，现在这算怎么回事，仁？”梨微微蹙眉，冰绿沁心的眸子看
着我，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梨，你可曾想过，杀了四帮帮主后，四大帮派会如何混乱一片？”我并不是为整个武林安定设想，只
是不想让梨被艳裳利用，做了首当其冲的角色，到头来招上更多人的恨意。
“帮派混乱，倒霉的是落樱宫，我早已被逐出落樱宫招其追杀，此事与我何干？”梨笑得一脸淡然。
“削弱的是落樱宫，千羽教就相对强大了。”我提醒道。
“这份便宜，让艳裳拿去，我无所谓。”梨摆摆袖侧立，视线落在远远天际。
“梨，你何必伤了自己为他人做嫁纱？”我心里很是着急。艳裳得势，于翎于我和梨，都不一定是好事
！杀了四大帮主，仇是报了，可留下的是更多的未知危险，梨，你为什么没想到这层？
“此言差矣。报仇，是对得起自己，伤己之说，从何而来？”梨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我，但眼神疏远
地有些不真实，“这顺水人情，便送于他艳裳了。”
“梨··艳裳他··”
“我不知艳裳是如何的人，但我太了解翎宫主了。艳裳定是比他适合独秀一枝，领导武林。”
“梨，你这样做，根本是置翎宫主于不顾！”我实在不理解，翎对梨处处维护，梨呢？做事只顾自己的
私情，他人如何统统不理，即使亲哥哥也同样对待！梨，你不该这样！
“呵~说到头，是担心翎大宫主的安危吧？怕他地位被那艳裳威胁？”梨的声音终是不再平静。
“梨，我是担心你被利用！！”我挣开玄冥本就松垮的束缚，冲到梨面前，大声道。
梨眯起眼睛，伸出手拍了拍我脸颊，柔声细语道：“看到害了孩子的凶手，我就克制不住，什么都不在
乎了。乖，仁，别拦我。”
“可是··”我陷入梨温柔的漩涡，阻挠的话堵在喉头，竟是不忍心说出口。
“讨厌的话，闭上眼睛，数到三，一切就结束了。”梨修长莹润的手指抚合我的眼睛，柔情款款哄道。
我将眼睛闭得死紧，嘴巴颤微微地数着：“一。”
一人从我身边如疾风擦身而过，似乎撞上了梨的最后一击，刹那，万物定格。
我睁开眼睛，只见玄冥挡在玄武帮主身前，梨的手掌按在玄冥的胸口。
“不是一命偿一命吗？我的命，你拿去吧。”玄冥丝毫不畏惧地说。看他气息尚稳的样子，想来也是梨
及时发现不对，收了手上的内力。
“值得吗？”梨问了句。
玄冥顿了下，侧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要做的事，仁也阻止不了。再问你一次，你不后悔？”梨捕捉到玄冥的小动作，一切了然于心道。
玄冥抿了下唇，缓缓道：“我不是要仁纠缠进来，只是想看他最后一眼。”说话无比认真，和平时嘻哈
的玄冥判若两人。
“好。我要了你的命，便不伤其他的人。”
“梨！”我隐隐感到强大的内力从梨的周身聚拢到掌心，他是真下杀心的了！赶忙说道，“玄冥是无辜
的！”
“孩子也是无辜的。”梨淡悠悠的一句话，将我所言驳回，一点余地也没有。内力凝于掌心，缓缓推送
进玄冥的胸口，“你不会死得太难受的，走好。”
“梨！！”无形的推力让我前进不得，我只得转而跑过去揪住玄武帮主的领口，使劲拉扯，吼道，“你
是不是人？！你是不是玄冥的父亲？！你为什么不救他？！你··混蛋！”
“我··不能死··玄武帮不能就此··覆灭··”玄武帮主吃力地说着，语义却讽刺无比。
“难道玄冥就该死么？！”我眼泪扑朔扑朔地掉了下来，根本不敢看梨那儿。已经感受不到玄冥的呼吸
了，已经无可挽回了···怎么会这样···
脚步声向我靠来，我却没有抬头的勇气。
“想不到，短时间后的再见面会是这样···仁，不管你现在怎么想，你说过以后守我一生一世，我便
等你···”
我双手撑地，固执地不抬头看他，眼泪因重力砸在地上，心碎无声。
微浅的叹息后，那抹清香消散在空气里，梨走了。
我这才有勇气抬起头，勉强站起身，走过去，蹲下抱起玄冥。
泪如雨下，止也止不住，一滴又一滴断了线般，落在已无生息的惨白脸上。
“玄冥··玄冥···我带你走··呜呜··说好一起玩的··我带你一起畅游江湖··好不好··”
我将玄冥的一条手臂架在肩上，左手扶稳他的腰，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拖着他一同前进。
“你站驻·你··咳咳··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