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花作者:御我- 第7部分

　　「哈哈，卡希云。」公华也笑了起来。

　　两人笑了一阵后仍旧躺在草地上，这时，卡希想起了哥哥之前的吩咐，要他问问公华关于被抛弃的事情……虽然不太想问，但他却不想让哥哥失望，只能带着点不安的心情询问：「公华，你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抛弃你？」

　　「我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很奇怪耶！」卡希想了想，却又气馁的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会被杀掉，还有姐姐和姐夫……姐姐的小宝宝好可爱喔！我本来想等他长大一点，要教他叫我哥哥的！不过姐夫一直跟我说，小宝宝要叫我舅舅才对。」

　　卡希转过头来，抱怨：「可是舅舅听起来很奇怪，哥哥比较好听，你说对不对？」

　　公华摇了摇头，他觉得听起来都一样。

　　「可是现在，小宝宝已经没有了……爸爸、妈妈、姐姐和姐夫，隔壁常给我糖果吃的小哥哥，住在对面嗓门好大的老奶奶……大家都没有了，我只剩下哥哥而已。」

　　说到这里，卡希用手背盖住了眼睛，彷佛觉得太阳太刺眼了似的，这让公华觉得有点奇怪，他们在树荫底下，根本晒不到太阳。

　　「哥哥现在也变得好奇怪，以前他每次回家都会带玩具给我玩，现在每天都叫我练视灵力、练体力和练剑，叫我快点长大，跟他一起去找兄手，一起报仇，把兄手杀掉……」

　　公华似懂非懂，他不懂这时该做的事情是安慰人，他甚至不懂安慰的意思，所以只是静静地听着卡希抱怨，而且很疑惑卡希的声音为什么不一样了。

　　突然间，卡希转身抱住了公华，然后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公华用手撑起上半身，低头看着卡希的头顶，不解的问：「卡希，你在做什么？」

　　「笨蛋……我在哭啦！」

　　「哭是什么？」

　　卡希猛然抬起头来，大叫：「你真的是很夸张耶！看着我，我就是在哭啦！」

　　公华仔细看着卡希，他的眼眶红了，还不断掉出水来。

　　公华用手指从卡希的脸上抹来一滴水，尝了一口，有些惊异地喊：「咸咸的水！」

　　「……你真的好奇怪喔！」卡希忍不住破涕为笑，「哪有人会去吃眼泪的啦！」

　　「为什么要流出咸咸的水？」

　　卡希抹了抹眼泪，没好气的说：「那就叫做哭啦！也不是咸咸的水，是泪水！因为很伤心，所以就会哭了啊！」

　　「伤心？」公华有些关心的问：「你受伤了吗？」

　　「……」卡希无力的说：「伤心不是真的受伤啦！是说心这边很难过，就好像……好像胸口这边被塞了很多大石头，也好像被人打了一拳还是割了一刀，这样懂了吗？」

　　公华却还是摇了摇头。

　　见状，卡希有些生气的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伤心的感觉？难道你父母死掉的时候，你没有伤心吗？」

　　公华想了想，还是摇头说：「没有伤心，可是很痛，全身都好痛好痛。」

　　「那就是伤心呀！」卡希理所当然的说。

　　他以为公华说的很痛就是很伤心的意思，但事实上，当树死亡的时候，花几乎是感同身受，是真正身体上的痛而不是他以为的心痛。

　　公华似懂非懂，又回到最开头的问题上，问：「你为什么伤心？」

　　「因为大家都死掉了，哥哥也变了……不过哥哥说的对！」说到这，卡希的声音猛然高亢起来，「所有人都死掉了，哥哥也不一样了，这全都是那个兄手害的！我一定会跟欧恩老师学好剑，当一个很厉害的灵士，跟哥哥一起去复仇，把那个兄手杀掉！」

　　这时，公华突然问：「卡希要杀掉我吗？」

　　卡希愣了下，转头看着公华，哈哈笑着说：「公华，你在说什么呀？我才不会杀掉你，我要杀的是仇人啦！」

　　「仇人是什么？」

　　「仇人就是……」

　　卡希有点语塞了，虽然他因为经过这次的惨剧而显得比较成熟，但怎么说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很多仇恨的念头还是哥哥赛德里克直接塞给他的话语，他自己其实并不真的明白仇恨的意义。这几日来，卡希甚至都还能跟公华到处玩耍。

　　既然他自己对仇恨是一知半解，又如何能让公华明白仇恨的意思呢？

　　卡希只有努力地思索哥哥在这段时间到底说了什么话，然后浓缩成简单易懂的话：「就是、就是有人杀了你爱的人，他就是你的仇人，你就要去复仇啊！」

　　「为什么要去复仇？」

　　公华问完后，再次耐心地等待答案，但这次卡希沉默了很久很久以后，这才低着头，小声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复仇，就算真的复仇了，我们把仇人杀死了，大家也不会活过来……可是哥哥说要复仇，一定要让仇人血债血还，所以就一定要复仇吧？」

　　「你还要哭吗？」

　　看见卡希眼中闪着水光，公华了解的说：「你可以再抱着我哭，虽然米拉说不可以让男孩子摸我，可是……」他偏了偏头思考，「可是你是卡希，所以没有关系。」

　　卡希抬起头来，并没有流泪，反而还笑着说：「虽然你很笨，什么都不懂，可是我还是最喜欢你了……好！我决定了。」

　　公华好奇的问：「决定什么？决定要去爬树吗？」

　　「才不是！」卡希大叫完，突然都起嘴在公华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大声发誓：「我已经亲到了！所以等我长大以后，你就要嫁给我！」

　　「嫁给我是什么？」公华不解的问。

　　「就是结婚呀！像欧恩老师和米拉姐那样转圈圈，永远在一起喔！」

　　卡希伸手抱住了公华，但他当然没办法把对方抱起来转圈，虽然有点气馁，不过却更斗志高昂起来了。

　　「公华你要等我喔！等我再长大一点，变成一个了不起的灵士，可以把你举起来转圈圈的时候，就可以娶你了！唉育，你一定又不知道娶是什么了，也是结婚啦！」

　　公华似懂非懂的问：「就是永远在一起吗？」

　　「对！」卡希用力地点头：「你一定要等我长大喔！好不好？」

　　看着卡希认真的表情，公华想了想，他似乎没有不能等的理由，所以就点了点头。

　　「好，我等你长大。」

　　米拉一边帮公华量尺寸，打算用来改衣服，一边问：「今天要做什么呢？」

　　公华想了想，说：「等卡希练完视灵力来找我玩。」

　　基本上，他现在每天的生活差不多就是帮米拉做事以及等卡希来找他玩。

　　「你跟卡希相处得这么好啊？也是，这里也只有卡希这个小孩子可以跟你玩。」米拉笑着说：「公华，那你喜欢赛德里克吗？」

　　公华摇着头说：「我喜欢欧恩……」

　　闻言，米拉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喜欢米拉，也喜欢卡希。」

　　听完所有的话，米拉真是好气又好笑，却也有些担忧的问：「就不喜欢赛德里克？」

　　公华摇了摇头，说：「不喜欢赛德里克。」

　　「我想也是。」米拉叹了口气。

　　她早从欧恩嘴里知道，赛德里克现在满心思都是找出毁灭小镇的兄手，然后要对方血债血还，就连锻链视灵力的方法也是叫卡希来教公华，这让公华哪有机会去喜欢对方呢？

　　喜欢这种事可急不来！米拉决定旁敲侧击，她特意说：「可是，如果你喜欢赛德里克，以后嫁给他的话，就可以跟卡希住在一起了喔？」

　　公华却还是摇头，说：「卡希要我等他长大，然后嫁给他，永远在一起。」

　　米拉愣了一愣，惊呼：「卡希这么说？可他还小……」

　　说到这，她却猛然想起卡希已经十岁了，公华看来约是十五岁，他们两个之间的年龄差距可比赛德里克和公华之间的差距还小得多了。

　　米拉扶着额头，对事情的发展有些哭笑不得，但倒是没打算阻止这事。虽然欧恩打的主意很不错，不过公华喜欢卡希，卡希也喜欢公华，真要把公华嫁给赛德里克的话，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说不准还会让兄弟反目呢！

　　这可不行！得跟欧恩说说去。米拉打定了主意。

　　「公华，我要去找欧恩，你要去吗？」

　　公华主动牵起了米拉的手，点了点头。

　　米拉也握住了她的手，两人因为不赶时间，所以走得相当缓慢，可说是散步了。

　　随军人员的营地离士兵们的营地有些距离，士兵的营地就在被毁灭的小镇旁边而已，这是为了方便工作的关系。其他随军人员虽然也该住在小镇旁才方便工作，但他们却宁可住远一些、麻烦一些，也不想住在小镇的旁边。

　　两人走到接近士兵营地的时候，却听见远远地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你居然下令要走？整个小镇的人都死了，兄手是谁却连一点眉目都没有，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说要走？」

　　「赛德里克，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说！我全家死在这里，没找到兄手之前，我死也不会走！」

　　米拉不自觉地牵紧了公华的手，加快脚步走过去，没多久就看见赛德里克和欧恩对峙的场面。

　　欧恩皱紧了眉头，但赛德里克却气得连脸孔都扭曲了。卡希站在一旁，表情看起来就像要哭出来了。

　　其它士兵也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对他们来说，欧恩是小队长，但赛德里克却也是队中最重要的灵使，这两人都是他们不能插手管的对象。

　　米拉走上前，她知道这不是自己该插手的事情，所以只是上前拉走卡希。

　　公华看着卡希，发现他的眼眶又红了，于是他放开了米拉的手，然后抱住卡希，还把他的脸压在自己的胸前。

　　卡希几乎是立刻反抱住公华，然后就哭了起来，只是因为哥哥还在这里，他也不敢大声哭，只有努力压抑，把哭声变成了啜泣。

　　米拉有些惊奇地看着公华的举动，她没想到不解世事的公华居然懂得这么做。想来这些日子来，卡希真的教了公华不少事情。米拉想到这，也就更坚定了公华可不能配给赛德里克的念头。

　　赛德里克愤恨的低吼：「欧恩，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

　　这时，欧恩抓住了赛德里克的领子，把他扯到自己的眼前，对他怒吼：「混帐家伙，听我说！葬夏关破了，旦亚人已经杀进席宗大陆来啦！他们现在就在我们战炎国的国土到处烧杀掳掠！」

　　赛德里克一愣，整张脸都刷白了，惊呼：「什么？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欧恩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然后扔到赛德里克的身上，低吼：「这是祈丰城发来的一级紧急军令，召集所有军队马上回到自己所属的大部队去！」

　　赛德里克颤抖地拿起纸一看，果然没错！

　　欧恩看了看周围的士兵，士兵们都露出了惶然不安的表情，他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他原本是打算先带着士兵赶回大部队，不需要先说明理由，免得造成不必要的不安，但谁知道他才刚下令，赛德里克居然就当场发飙了。

　　想到这，欧恩不免有点口气不好，「明早就立刻赶路回去，要是去晚了，恐怕到时也没部队可以回去！」

　　赛德里克也无话可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米拉才走上前来，轻轻挽住了欧恩的手臂，欧恩转头看着她，苦笑说：「米拉，我们的计划大概得延期了。」

　　「不要紧。」米拉摇摇头说：「若是战炎国被旦亚人占领了，我们上哪找城镇居住呢？只是路上得找个安全的村子，把卡希和公华托人照顾才行，他们可不能跟着我们上战场。」

　　听到米拉提起自己的弟弟，赛德里克这才想起卡希，连忙转头四处寻找他，但是却先看见了士兵不安的表情，然后才在公华怀中看见卡希，后者显然是在哭泣。

　　这时，赛德里克终于明白自己闯了大祸，低下头懊恼的说：「抱歉，我太冲动了。」

　　「别在意。」欧恩拍了拍他的肩。

　　米拉开口说：「赛德里克，今晚就让卡希过来跟我一起行动吧！你之后恐怕照料不了他。」

　　谁知道这话一出，卡希却反而跑回哥哥身边，紧紧抓住哥哥的手，任凭赛德里克怎么斥责，他也不肯放手。

　　见状，米拉牵起了公华的手，走到卡希的身旁，温言说：「卡希，我们得把你们托在村子中，可是公华她什么也不懂，恐怕村民不会了解她的状况，所以，我可以把公华交给你照顾吗？你可以答应我，不管怎样都会待在她身边吗？」

　　卡希本来是无论如何也不打算放开哥哥的手，但一想到公华，他就迟疑了。

　　虽然他也知道米拉姐多半是藉此要他乖乖待在村子里，不要跟着赛德里克上战场，不过却也真的是实话，公华真的好多事情都不懂，她的身边真的不能没有人跟着！

　　可是，卡希却又不想离开哥哥，他就只剩下哥哥这个亲人了，战场又很危险……

　　公华看着欧恩和米拉，询问：「我不能跟着你们吗？」

　　米拉温柔的回答：「是的，公华，你不能跟着我们上战场，那里很危险。」

　　公华沉默了许久，才说：「欧恩和米拉也要抛弃我了吗？米拉说过不会抛弃我，可是现在也要抛弃我了，我不懂。」

　　「我没有说要抛弃你啊！」米拉惊呼。

　　公华保持沉默，心想，叶也没有说要抛弃他，但他们就是走了，也不肯让自己跟他们一起走。

　　他看着米拉，感觉胸口怪怪的，就好像、好像……

　　伤心就好像胸口这边被塞了很多大石头，也好像被人打了一拳还是割了一刀。

　　……为什么要哭？因为很伤心，所以就哭了呀！

　　伤心是什么？伤心为什么要哭？从眼睛掉出咸咸的水和伤心有什么关系？

　　公华仍旧不懂，他只是奇怪自己的眼眶怎么发热了，然后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掉下来，一路流过了脸颊……他的手往脸颊上一触，然后舔了下手指。

　　咸咸的、苦苦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