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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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之痛-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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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当然不会省略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

一家报纸的副刊,不断地登出他谈婚姻和情感的文章。

一些美术评论家也不忘点评他的行为,在他们看来,他不是幼稚就是疯狂。

在一个周末,他的朋友们好像约好似的,齐齐聚集到病房里。他们是:深圳大学的苏光明,深圳画院的李恩、招延伸、杨羽翼,宝安的女画家艾艾,服装设计师洋洋,摄影师刘勇——他的头上总是包着一条蓝色的蜡染头巾,他印地安人种的特征就更分明了。还有情感作家老汤。

大家一致对各种报纸上所见的罗滋的言论提出批评。在这样的事件之后,他应该保持沉默才对,沉默到底,既能获得大众对他的伤痛的同情,又不会引起媒体的追逐。比如他在《深圳都市报》上的一篇谈自由对心灵和人性的重要的文章,就真是要命!说的都没错,事实上大家也是这样做的,问题是不能在这样的时候这样说话,而且说到极端。

“文章不是我写的,别人拿了我的话去发挥!他们故意歪曲,真是下流!”罗滋说。

但解释也没有用处,一旦交给了传媒的东西,就是自己无法控制的了。到的朋友中就艾艾是女性,因此她颇为优越地坐到床头罗滋的近前。这个多汗的中年妇女过分打扮后身上有股浓浓的廉价香粉的味道,混合着某种糕点味,令罗滋几乎窒息,他借口要喝水而使她不得不起身。老汤建议什么时候大家以沙龙聊天的方式,就谈男女。不过,他又说,不如到报纸副刊去做,那样意义更大些。

“你去就行了,那儿不是有你的自留地吗?”洋洋讥讽道。

老汤不以为然,问罗滋,罗滋说:”眼下我对报刊还真有些恐惧了。”

两家有宿怨的生活类小报,为谁采访到的罗滋的观点才是他本人的真实观点,一直在针锋相对,互相在自己的报纸上挖苦讽刺对方。传媒之间的竞争,又会使一切发生微妙的变化,甚至事情的因由性质都整个被颠覆。你的思想(不管是不是原装)变成了炮弹,自然有无数炮手争着往他们的炮筒里塞,然后发射……

然后就由你自己来面对混乱的局面,自食其果。

二十九同事们都来看过罗滋。

在来医院的路上,他们在车里就大大批了罗滋一通,而司机说得最为简洁和深刻:”都什么年代了,还为女人弄成这样?太荒谬了!”

他们走后,陈衡单独多待了会儿。

因为罗滋伤得很重,所以有些问题陈衡只是作了一点点暗示。

即使是暗示,罗滋也很明白,表现得轻松愉快。

这个教会的否定者,在承受生活的惩罚的时候,却像教养笃深的教徒,总是心安理得,俯首含就。的确,他有一种解脱感。

所以,当陈衡因为”我们不得不将你抛弃”而眼含泪花的时候,罗滋伸手拍他:”老友,以后我们聊天……哎哟……更自、自由了……”这一拍,几乎又将他即将愈合的胸部撕裂。

第八章 1。看哪!有一个妇人迎接他

(我曾在我房屋的窗户内,从我窗棂之间,往外观看……

在黄昏,或晚上,或半夜,或黑暗之中;

看哪!

有一个妇人来迎接他……

——《圣经》:箴言第七章)三十1998年的秋天,加拿大籍丹麦人rolfjensen的画展在深圳展出。

罗滋就是在这个展览会上遇到(”应该说拾到”——shyly语)shyly。

一开始,这个女人就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罗滋一直弄不清楚她的特别在什么地方。她的迎合和献媚,她嘲讽的笑容,她迎上来时的迫切,挂进他的臂弯就催促着走,她一再地将身体贴紧他……

直到最后,他才明白,这样的女人,是虫,专吃男人的那种。她总会把别人的生活变为废墟——如果你和她相关、并且供养了她的话。

不过当时罗滋并不知道。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她快乐、活泼、性感,不像大多数都市女人那样让男人感到压抑无措。

当时罗滋正从展厅一角的人堆里退出来。

这次rolfjensen特别要求罗滋拿出四幅本土水墨,和他表现丹麦故乡风情的作品陈列一起。

和从前那个”也”先生一样,rolfjensen既不喜欢罗滋的油画,也不喜欢他的国画山水,但是对他的书法和某些极其抽像简约的水墨画,却赞不绝口。当这些水墨画和rolfjensen的”丹麦风情画”放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大家的特别关注,而rolfjensen却兴奋不已,觉得那正是一种对话和沟通。

rolfjensen自己在那里举着拇指,对拿着闪光灯的记者说:”verygood!减少主义,东方的!”然后他又取出一张英文报纸,给记者看,上面有他将罗滋介绍给欧洲的文章,文章里称罗滋为”本世纪最后一个东方极限主义画家”。

记者看不懂,只看到报纸上登有罗滋的像,赶快也拍一张照片,耸耸肩走开,惟恐被rolfjensen拽住聊天。

rolfjensen又对另外一群人说同样的话,他们似懂非懂地笑笑,有些窘迫地回避了。rolfjensen耸起肩来:“怎么啦?中国人怎么啦?他是你们的人哩!”

但一些大学生,却很有兴趣地,将他围住了。他和他们交流很痛快。他向他们诉苦:“他们,你们中国人的大多数,不理我。”

孩子们告诉他,中国人看外国人都是一个样。他说:“我们外国人看中国人也都是一样的,所以,我想对一个中国人说的话,对所有中国人都想说。”他揉揉鼻子,进一步觉悟道:“但是,中国人知道自己很复杂,每一个人都会觉得自己决不是别人的所想。”

他们哈哈笑着拥抱到一起。

身材高大的李恩,风度翩翩,是那种结了婚但暗地里四处调情的人。在不知情的公众眼里,他是高尚而富有才华的,形象又好,处在任何环境都是醒目而有优势的。

在这样的展览会上,他的臂弯里就挂着妩媚的小妞,她们或许是shyly,或许是罗丝,或者是燕子,或者是琳琳……这次是shyly。

shyly十分顺从听话,他一手握着巴西木雕烟斗,与大家有说有笑,给人们留下绅士气派十足的印像。

在头一天的夜里,李恩又做了一个自己经常做的梦。

他发现,如果是和呖呖(他对shyly的呢称)同睡,他就一定会做这个梦:在梦中他总是发觉自己已经洞悉一个重大的世界秘密,可是一醒过来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昨天,他决心要把梦中这个世界性的秘密挖掘出来,所以临睡前他给在香港探亲的老婆打了电话,然后在床头柜上放好了纸和笔。当又进入梦中的时候,他似醒非醒的撑起来,在纸上写下了这个秘密。那时好像呖呖并没有在床上。他没有找她,继续做梦。今天一早,他醒来,赶紧抓过那张纸,看见上面写的是:”菠萝大则菠萝眼也大!”

十点以前,shyly一直呼呼大睡。李恩不动,半躺在床上吸烟,看她背对着他的弓型身姿,像用尾巴捂着脸睡觉的猫。他就想着怎么甩掉她。

他可不能像对付钞票一样把她花掉,也不能像对付一些媚俗的作品一样把她拿去变相行贿;更不能像对待用过的什物那样收藏进家里以后怀旧备用。

还没想好,rolfjensen的画展开幕的时间差不多到了,他用足跟踢她的屁股,直到把她的尖叫声踢出一串来。

罗滋从展厅一角的人堆里退出来,看样子是想躲到什么地方一个人清净去。

李恩在看见老朋友罗滋的一瞬间,眼睛发亮,肩也轻轻地耸了一下,立刻作出了一个决定。

shyly太熟悉“老板”了,他的任何小小的动作都逃不过她的感觉,任何蛛丝马迹都可以让她知道他又在盘算什么。好在,shyly早有心理准备,她几乎也是在那一瞬间,从李恩手臂的抖动里,从他脸上不易察觉的微笑里,发现了他的决定。

她仔细扫视罗滋,立刻为自己庆幸——一个不错的男人。

迎面而来的这个艺术家,是一个面色明净、英俊的男人,看起来内敛、冷静、洁净。

她轻轻地拍了拍手。

罗滋一抬头,就看见了李恩期待的表情,和他手里的女人的欢迎。他稍稍愣了一下。

shyly,她其实是在为自己的新命运鼓掌。她百分之百地认定,罗滋是一个单纯的、可以依靠的男人,这个,以她经历男人的丰富阅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三十一shyly是美丽的,罗滋喜欢美丽的女人。没有女人的卧室是荒芜的,没有女人的男人容易忧郁,事实上,成年男人都像荒野里的狼,他们是最最离不开女人的。

他们在一起生活,大概有一个月的幸福时光。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shyly安静、本分,也勤于操持,让罗滋的每一个房间保持洁净,让他所有的物件,都保持正确的、他所要求的那种角度和光的照射。这是个要求完美的男人,一个与现实保持距离的艺术家。shyly有些耐不住了,开始懈怠和厌恶。他对她的情绪、对她真实的内心,却没有任何发现。

罗滋对琼的激情的余波,在shyly的身上荡漾不已。

许多时候,他就当shyly是琼,在深夜的时候没完没了的和她讲大巴山里的故事,直到她发出细微的鼾声。

但她毕竟不是琼。她的懈怠和厌恶流露出来了,狐狸尾巴在眼前摇晃着,罗滋很快就觉得了自己的可笑。

李恩说:”女人就是女人。”

不,女人和女人不同。比方说,琼会很放肆,也会很怕羞;她会用眼睛倾听,也会用眼睛安慰他;她能够让他感觉到爱,深不见底的、庞大无边的爱,像永恒的梦乡一样,他渴望藏匿其中……琼的身体是凉的,冰肌玉骨。她柔软,温顺,和他节拍一致,和他一起寻找共同的韵律。

shyly不但有狐狸尾巴,还有尖利的爪牙,她的微笑总是藏着邪恶,眼睛和口水都是含毒的。她的身体是热的,骨子里始终躁热不安。她的野性,也总是在堕落的边缘失蹄……

在两性的狂欢当中,琼要的就是狂欢本身,以及狂欢的前提——彼此的爱。

shyly是将狂欢当成战斗的,无论被他们压迫于身下,或是被他们高高的放在上面,她都会得意,因为这个过程是她对男人的掌握过程。和他们相处的每一分钟,她都在对他们放贷,随后,她就要加倍的索回。她一直在寻找他们的缺陷,他们的软肋,他们财富的藏匿之处,他们秘密的盘算。

有一件事,罗滋难以启齿。

他发现shyly的下有极细的线痕,两边对称。

他怀疑她做过隆胸手术。

如果她的一对大是天生的,那就太令人吃惊了!

在20世纪70年代发育的女性,不少人还束过胸。最健康也不过是琼那样的高度。

所以,从20世纪到21世纪,文胸生产需要越来越多的海绵,那些内衣商店里悬挂的文胸,已经像半球,犹如女人身体呈现了。

而shyly的胸,可以拍*了,那么硕大的一对,不是实验产品就是时刻准备着的阴谋!

相当长的时间里,罗滋感到恶心,不愿碰她,甚至看见她就感到难受。

很显然,在这段时间里,他几乎画不出什么,一些油彩出现在画布上的时候,也觉得十分的暧昧。

他不得不把自己整天关在画室里,避免去卧室。

shyly有些耐不住了。她似乎觉得自己向来的一些武器失效了。对某些女人来说,这种感觉是可怕的,就好像美女突然发现自己衰老丑陋一样。

shyly先是感到困惑和恐慌,跟着就在硕大的胸怀里积蓄起怨咒。

罗滋的生活是那么单调乏味,让人难以忍受。shyly开始一直忍耐着,因为罗滋喜欢这样,她得讨好他。但她越来越发现,他不是一个寻求享受和欢乐的男人,连一些普通的消遣都没有,只是画画,听音乐,听音乐,画画……他这种男人,好像呼吸的空气都要自己过滤一番,才张开鼻孔……更可恶的是,他常常对她视而不见,不再注视她、触摸她、渴求她。他把她当百足虫一般回避着。

本来,他健康,需求可观,她床上的工夫可以使他离不开她,shyly对这个一直是非常有信心的。但是,他的淡漠一旦形成,就像坚冰一样难以融化了。

她感到愤怒。

第八章 2。分泌毒液

三十二罗滋的冷漠令shyly愤怒,当她愤怒的时候,立刻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要分泌毒液了!

房间越安静,罗滋的冷漠越长久,shyly的毒液分泌就越多。

罗滋也不过就是个男人而已!

她总会有些小小的报复心理,比方说,她找到一些旧钥匙胡乱捅他那些锁住的抽屉,居然就捅开了一个,而且这个抽屉里居然有钱!

她抓在手里数一下,大概有三万多。她从没拿到这么多的钱。她的心要跳出来了!

房间里安静极了,这套200多平米的居室,虽然罗滋的画室已经占去了100多平米,剩下的两房两厅,只要他不出现,还是有着阒无人迹般的空旷。

shyly为这空旷而兴奋,她如同叼到肥羊的狼,在空旷之中独享自己的美味。

稀薄的空气之中只有崭新的钞票嘁哩嚓啦坚实的声音。

罗滋仍在画室。

好极了,就让他与世隔绝吧,他是连氧气都可以幻想出来的,人间烟火算什么,他不需要。

她可不是的。如今的人间烟火很美味了,添加了浓浓的甜蜜素、安赛蜜和各种香型的食用香料,她爱极了,一刻也离不开,她喜欢它们。

她喜欢时尚的商店和时尚的微笑。她最喜欢的电视就是广告片。

可是这些他都不喜欢,所以,她恨他,很恨!

她不用像以往那样在出门前打扮了,所有的旧衣旧鞋都可以全部扔掉。这些年来,她穿遍了所有的流行款式和色彩,而所有的东西都和男人一样,轻易占有她,然后扔掉她或被她扔掉,一样的不留痕迹。每次她都是到街上去逛一逛,就可以将自己重新打扮起来。城市生活多好啊,一切都是为她而准备的,那些眼影和指甲油彩,那些防水的、含维他命原B5的、有粉彩的、有薄荷的各种各样口红,那些……她当然要逐一享受。

她将在商场小姐的伺候下,在那里的冷气十足的试衣间,就可以穿戴一新。然后,让街边那些粉色的美容院里的小姐们,给她伺弄好脸和头发,连手指足趾的甲油都涂抹妥当。

(shyly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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