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梅花醉几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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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为梅花醉几场-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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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王宫里荷见所说的事依旧如鲠在喉,再加上梅皓那种居高临下、爱理不理的态度,贺若延每每回想都觉得烦闷不已,干脆统统归为“私事”,而搬出一大堆公事来将自己淹没。
大雪落了四五场之後,眼见就迎来了又一个除夕。
与大焱一样,敖方对於除夕也是重视备至。岚城的大街小巷,从月初便开始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置办年货,好一派安宁祥和的图景。
听从山里回来的信使说,山中的大焱移民们,也准备在除夕之时好好庆祝一番。体贴地考虑到这是他们离乡背井所过的第一个新年,贺若延特别嘱咐手下,说派些食材衣料与各种物资,送进山里。
送年货的车队,第二日就出发入了山。转天带回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
梅皓病了。
敖方的冬季,本就比大焱来得寒冷。而山区内尤其是冷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也许是从来没有长期居住在草庐内的经历,梅皓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听起来倒不是什麽大事。
没想到他也有缠绵病榻的时候。
查阅著桌上堆积如山的信笺与账目,贺若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深究。他只是无法想象,平日里高傲好强的梅皓,是如何打著喷嚏蜷缩在被窝里的。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挺希望气温能再降一些,从而好将这只怕冷的狐狸从那四壁透风的地方赶回温暖的後院来泡温泉。
然而几天之後,事情恶化了。
不,应该说是梅皓的病情恶化了才对。
那些大焱移民之中原本就有手段高明的大夫,然而不知为什麽,梅皓却似乎没有让他来为自己看诊。也许同样是觉得伤寒小病无需在意,结果等到恶化就为时晚矣。
匆匆赶回的信使向贺若延禀告,说梅皓已经高烧三日,终日神智模糊,手脚却是冰凉如同死人,甚至还偶有抽搐。看情形,再多烧个几日,就算是好过来神智也会受到损害。
怎会如此!
贺若延大惊失色,这时哪里还顾得手边的公事。他立刻传了几个高明的大夫,估摸著带了一批上等的药材,急急忙忙就往山里赶去。
等他到了山里一看,在大焱人的改造之下,山中的废村已然旧貌换新颜。梅皓所住的草庐就在村内稍北的位置,很容易就找到了,不大的一间,看上去甚至还有些简陋。
为避免惊扰到病人,车队远远就停了下来。贺若延领著大夫,侍从们捧著药材,徒步走了过去。
草庐内所有的窗户都紧闭著,光线昏暗。空气内弥漫著浓浓的艾草气息。等视线习惯了黑暗,贺若延这才找到了通往内室的布帘,掀开之後冲眼就是一张放下了布幔的床榻,显然梅皓就睡在里面。




谁为梅花醉几场 31

暂时让随从与大夫们留在外间待命,贺若延孤身走进内室,站在床榻前,想要伸手掀开布幔,却又在瞬间犹豫了。
“梅皓……”他还是决定首先表明身份,免得之後被冠上个贸然闯入的恶名。
听见声音,幔内果然传出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随即有个极度沙哑的声音低沈问道:“……谁?”
几乎听不出那是梅皓的声音。贺若延心头一紧,再顾不得其他,赶紧掀开了布幔。
床上,厚重的棉被里裹著的确是是梅皓,却与三个月之前的模样大相径庭。就算是在梦中,贺若延也不曾想象过梅皓会有如此萎靡、憔悴的模样。在触目惊心之余,却又隐约多出了几分病态之美,叫人忍不住要心生爱怜。
也许是因为生病,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看见来人是贺若延之後,梅皓倒也没有发作。他只是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将头转向了另一侧。
贺若延趁机坐到了床边,伸手抚上梅皓的额头──的确烫手。他一急,便责怪道:“都烧成这样了,为什麽不见大夫?就算山里没有药,那也该和我说啊!”
梅皓并没有挣脱那只罩在额前的手,他沈默了一会儿,忽然低笑了一声。
“你不是……不管我的死活了麽。”
“什麽?”
贺若延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如此别扭的口气,还是从前那高傲不可一世的梅皓?难道说发烧会将一个人的脾气都改变了?
虽然暗自惊诧不已,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如此这般像在撒娇的梅皓,让他怦然心动。
鬼使神差似地,贺若延搭在梅皓额际的手开始一点点下滑,轻柔小心地滑过发迹,抚摸著散落在鬓边的青丝。
而感受到动作中的温柔,梅皓竟也一动不动地接受著他的抚触,甚至微微眯起了眼睛,温顺如同羔羊一般。
贺若延屏住了呼吸,指尖一点点游移,离开发丝又落在了腮边。感受著指腹传来的光滑与热度,他觉得仿佛是在梦境之中,只希望这一刻更长一些、再长一些才好……
不过,在梦境的尽头,等待他的是一阵痛楚。t
“好痛!你干什麽!”
听见主子的痛呼声,在外间待命的侍从们一阵慌张。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刚掀开布帘往里探了探,就被贺若延厉声喝退了。
“看什麽看,都出去!到屋外去!”
所有人面面相觑,唯有撤退。等到零散的脚步声随著关门的声音而消失,内室里传出了一阵沙哑却得意的冷笑。
“我就猜你好这一口。怎麽样,满足没有?”
吐出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的手指,梅皓抬头看著气急败坏的贺若延。他虽然一脸病色,但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顽劣。可以想见,刚才的种种撒娇与温驯只是伪装,专为戏弄担心他的贺若延。
可恶!一会儿“以死相逼”,一会儿又假装温驯,自己为什麽偏喜欢上了如此一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狐狸!




谁为梅花醉几场 32

  贺若延在心里狠狠地自我咒骂了一声,甩手起身就要往外走。可没出几步,就听床上那人喊道:“怎麽?你就要走了……”
  又是那种故作可怜的语气!
  这一次,贺若延决计不再上当,依旧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正当他掀起布帘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後“噗通”一声。转头看时,竟然是梅皓整个人从床榻上翻了下来。
  只见他紧闭著眼睛,似乎忍住了某种痛楚,双手撑地,而腿脚却毫无力量。整个人几乎就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忽然显得如此弱小无助。
  贺若延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准备去扶,然而他又想起刚才遭受的戏弄,一时又犹豫,只站定在原地。
  见他不走过来,梅皓愣了愣,反而抚摸著自己的腿,自言自语道:“……倒是学得精明了,看起来骗不了你。”
  说著,他向後靠在床沿上,艰难地扭转身体。虽然他嘴上说著“骗人”,但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他是真的行动不便,此刻想要借助双手的力量重新爬回床上去。
  “你的腿怎麽了?!”
  倒吸了一口凉气,贺若延快步转身,一把将梅皓打横抱起放回床上。然後做好被报以拳脚的心理准备,掀开了他的长袍。
  被衣服下摆遮盖住的右脚,裤腿已经卷起。露出的小腿上打著固定用的夹板──显然是接过骨了。而所谓的“风寒”其实也是骨折之後的发热。
  那些该死的信使,怎麽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回来禀报!
  贺若延的脸色顿时黑得无以复加,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愈发温柔。他触碰著接骨之後红肿的地方,只轻轻一按,就看见梅皓眉心一拧。
  “怎麽,很疼?怎麽回事,什麽时候弄的?”
  然而任他怎麽问,梅皓却像是生了反骨似的,别过头去一声不吭。
  “我在问你话呢,疼不疼?”
  贺若延突然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狠狠一按。
  这一招果然见效。
  “疼啊!混蛋!换你断了骨头不疼才怪!”梅皓惊叫起来,眼眶里甚至不由自主地湿润。
  见他终於开口,这下轮到贺若延得意地笑出声来,同时俯身上前,揽住梅皓的後颈,在额头上落下一串安抚的吻。
  “怕痛就回答我啊。告诉我,这脚上的伤口是怎麽回事?”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梅皓却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被贺若延给威胁了,然而他天不怕地不拍,却偏偏是个极怕痛的人,如此只能狠瞪一眼,继而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就在向贺若延寄出要求修路的信笺之後不多久,就有工匠前来与梅皓商量,为将工匠村内制作的大型成品运输出山,以及为了明年秋收之後送出粮食,有必要立刻在山中开辟一条更为宽敞、通达的道路。
  这件事梅皓自然是响应的,然而就在一次与人结伴外出探察地形、选择路址的时候,却因为雪地湿滑而失足。这件事一则听来有些愚蠢,二则梅皓不想让任何人问责;再加之原本以为并无大碍,因此没有声张。然而过了一天,腿也肿了,烧也起了,反倒不知应该如何对外解释。
  听完了这番并不情愿的来龙去脉,贺若延暗笑原来梅皓也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於是提醒他:“遇到这种情况,自然是尽快通知我,或者返回岚城才是。”
  他说得倒很轻松,然而梅皓却始终一语不发地望著他,就像是在看著什麽“忘性和野心一样大”的怪物。
  忽然明白他还记著樱庭译馆里的事,贺若延做了一个深呼吸──为了前进,必须做个了结。
  “对不起,那天是我太冲动。”
  他忽然握住了梅皓的手。




谁为梅花醉几场 33

  “那时我心里很乱,又看见你和柳厉纠缠在一起,所以就……总而言之,我不应该对你做出那种事,现在,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愿意做任何事。”
  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只是静静地等待著梅皓的回应。
  难得的,梅皓也安静地回望著他,过了好一阵才反问道:“那天在王宫里,是不是荷见对你说了什麽?”
  简直就是一语中的。
  贺若延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见他有所犹豫,梅皓倒也不打算坚持。
  “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但至少我要确定这对我们之间的公事没有影响。”
  与“公事”相对的是“私事”,贺若延自然听得懂这其中微妙的差别。沈默了一会儿,他终於厘清了心中的头绪。
  “……你喜欢颜离熙,那个特使,但他是大焱皇帝的人。”
  这个名字成功地让梅皓瞳孔微缩。
  “这就是荷见对你说的事?我喜不喜欢颜离熙,与你们有什麽关系!”
  “谁说无关?”贺若延抢白道,“我不止一遍地说过,我喜欢你!难道对於喜欢的人,在意一点都不行……”
  “你喜不喜欢我,我管不著。但,你不能逼我做出回应。”
  绝情却不无道理的一句话,斩断了贺若延未竟的言语。他松了松握住梅皓的手,随後又紧紧握住,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难道当年……那个颜离熙也对你说过这种绝情的话?你又是怀著什麽样的心情,看著你的颜离熙走向大焱皇帝?”
  梅皓没有回答。他躺在床上闭起了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样,唯有胸口不规则的起伏,证明此刻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这一刻,贺若延没有打搅他,而是选择安静地坐在一旁。如果一点点的等待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他并不介意等上一盏茶、一个时辰或者是一整天。
  草庐里一片寂静,似乎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贺若延才听见床上的人转动了一下身体,用那因为高热而沙哑的声音问道:“我脚很痛,你不是来带我回岚城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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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稍晚一些时候,贺若延的车队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岚城。所幸替梅皓接骨的大夫手法不错,因此免去了断骨再接的麻烦。不过重新上药包扎还是免不了的事。尤其是腿部浮肿严重的那几日,每天换药对於梅皓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变相的酷刑。
  经过几天的仔细调理,梅皓的烧很快退了,脚上的状况也稳定。担心他整日闷在屋里生出心病来,贺若延总会坚持抱他到庭院里坐坐。然而梅皓却嫌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因此屡屡抗拒。好在山里的匠人随後做了一架式样奇效,带有轮子的扶椅,坐在里面让人推著便能行动自如。
  岚城的除夕,在一场披纷的大雪中到来。作为那些年货的答谢,工匠村里派人送来了一车新奇的物品。梅皓说这叫烟花,比敖方也有的爆竹有趣许多,是大焱国节日里必备的观赏之物。
  於是贺若延命人在积雪皑皑的後院里清出一片空地,依照梅皓的吩咐将那些红色的纸筒竖起来。




谁为梅花醉几场 34(囧 居然还是H)

  香头点燃引线之後,金红色的火光很快引燃了纸筒。只听“碰”地一声,银白的雪地顿时一片五彩流光。在场的每一个敖方人都瞪大了眼睛,惊喜之情溢於言表。
  连贺若延也不禁叹道:“原来世间还有如此美丽的光景。”
  “这算什麽。”
  梅皓笑著剥开一粒花生丢进嘴里。
  “在大焱,不要说是除夕了,就连中秋的烟火都比这个好看许多。”
  就好像数年之前,当他还是大焱开山王爷的时候,也曾经在封邑所在的寒州城内看过一场烟火。那时,他与颜离熙两人站在塔阁上,看著窗外千朵银花盛放。
  那也许是他此生最难忘却的一夜,即使後来知道,那是颜离熙为博取信任而制造的假象。
  ……原以为自己已经放下这段伤痕累累的感情,怎麽会在这种时候又想起来了。
  梅皓低咳一声驱散充斥於脑海中的记忆,肩膀忽然被谁轻轻按住了。
   “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一切,我都喜欢。”
  贺若延笑著为他面前的酒盏倒入敖方特产的醇酒。
  “有你在,以後敖方的烟花一定会比大焱的更加美丽。”
  “哼,说得轻巧。”
  嘴里虽然依旧带刺,但是梅皓却已经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好酒。
  岚城依山而建,为抵御湿气,当地的饮食偏辣;然而所酿的酒却味道甘甜。见贺若延一盏接著一盏的喝著,梅皓便也不知不觉地多饮了几口,倒是越喝越想喝。没过多久,他面前的酒壶就见了底,梅皓正准备命人再取,抬起的手却被贺若延按了回去。
  “多饮伤身,够了。”
  男人向著一旁使了个眼色,就有侍从奉上清茶,并且将梅皓的酒盏撤下了。
  “罗嗦……”
  以为贺若延又在小看自己的酒量,梅皓正要发作,谁知稍微直了直身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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