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又逢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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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又逢君(完)-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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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仙陪着走来,冷冷看了梅仙一眼,随即朝锦绣作礼:“神尊大人,天女来了。”
锦绣含笑问:“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陆瑶轻撩衣摆,缓步走上石级,“花朝会即将召开,这两日你必定忙得很,左右我也无事,或者能帮得上忙。”
说话间人已到了台上,梅仙忙欠身作礼。
陆瑶上前扶住,执着她的手微笑:“早说你行事谨慎,将来必当重任,我这次也是专程来贺你。”
梅仙垂首,中规中矩:“下仙不才,是神尊大人抬举,怎敢劳动天女。”
“你不必太谦,他的眼力岂会有错?”陆瑶放开她,转向锦绣,“我倒真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梅仙杏仙忙借故退下。
看看远去的杏仙,锦绣皱了下眉:“帝君前日赐我一卷《通海》,我或许要闭关参悟。”
“《通海》《极天》,正宗御神之术?”陆瑶半是惊讶半是喜悦,“听说那御神之术共分两卷,上卷《通海》,下卷《极天》,当年祖师亲自传授与帝君的,帝君对你素来倚重,御赐天书,想必是担心你的天劫。”
锦绣道:“只怕将来辜负他这番栽培。”
陆瑶面色微变,敛容:“天劫在即,为何出此不祥之语?”
锦绣回神,也愣了下,摇头:“天意注定如何,岂会因一两句话就变的。”
陆瑶仍不安,轻轻咬了咬唇:“虽如此,说出来总叫人……担心。”
锦绣看着她半晌,移开视线:“多谢。”
陆瑶侧脸看他:“自你被贬到这花朝宫,我几番想来看,又不敢有违天规,如今来了,你竟待我越发客气。”说到这里,她“扑哧”一笑:“莫非是被这些花仙花妖缠得怕了?当年天庭里最多情的是中天王,变成这样,还不知她们怎么失望。”
锦绣浅笑:“离开中天太久,习惯了。”
“如此,是我想多了,既蒙帝君厚爱,得赐《通海》,还怕什么,”陆瑶抿嘴,也自袖中取出一卷书,“我也有件东西送与你,这是我们北仙界的《浑心术》,虽不及帝君的天书,或许对你也有些助益。”
锦绣道:“北界仙术,怎好外传。”
陆瑶微嗔:“几时外传了?”
玉面泛红,她倚着他的手臂,不似素日端庄,却平白生出许多媚态,目中深情比起两万年前丝毫不减。
锦绣沉默片刻,不再推辞:“多谢。”
桃之情义
修竹,落花,小轩,一切景物陈设都似曾相识。
公子歪在竹榻上,美服华冠,鬓发如墨,夜光杯在手中旋转,面容虽模糊,那双眼睛却格外清晰,满含玩味之色,细看又是一派萧索与寂寞。
他举杯指着她,轻佻的动作,一本正经的语气:“不如你以身相许,嫁给我如何?”
“这……我是妖怪。”
“我喜欢妖怪。”
“可我喜欢别人。”急了。
他大笑:“那就没办法了,是你想求我救你,小红茶。”
她恼了:“跟你说了我不叫红茶。”
……
半夜,红凝被一阵细微的敲击声惊醒,躺在床上发呆。
这不是做梦,只是无意识的冥想,她竟然在冥想的状态下看到了这样一幕场景。一切真实得让人难以置信,仿佛早就存在记忆中,又仿佛刚刚才发生过,那个女子并不陌生,而那个男人,更是熟悉得让她心惊,尤其是那双轻狂又落寞的眼睛。
不是“神尊大人”。
蓦然回神,原来先前那个一直缠绕不去的怪梦已经很久没做了。
如释重负,红凝长长吐出口气,她并不想知道自己与那女子的渊源,梦不做也罢,至少从今往后不会再有那种凄凉的坚强,不会再有饮下瑶池水后剥皮削骨般的疼痛……
敲击声时断时续,仿佛有人屈指在轻叩桌面,动作极其小心。
这是……
她终于察觉异常,当下便收了思绪,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抛开,翻身坐起,发现声音来自旁边桌上的传音符,顿时忍不住微笑。

院子里死沉沉的,杨缜房里亮着灯,窗间映着两条人影。
粉色衣衫仍透着暧昧,可出乎意料的是,毕秦这次竟像变了个人,举止之间再无半点媚态,反倒满脸羞愧:“小弟前日……甚是卤莽。”
杨缜似是无意,屈指轻敲桌面,神色平静:“是小弟误解毕兄,带累你险被女道所伤,深觉惭愧。”
传音符必定被贴在桌子背面了,红凝原本很担忧,如今见此情形,不由心生佩服,大事当前善于克制情绪,喜怒不形于色,此人比想象中要强多了。想到这里,她更握紧手中柏木剑,幸亏杨缜及时想出办法通知自己,这毕秦满身妖气,自己分明在房间外用了符,到头来竟毫无察觉,足见其修行不浅,硬拼定难取胜,万万大意不得。
房里二人再说了几句话。
生平头一次扮演这种角色,杨缜多少有点不自在,迅速瞟了眼窗外,掩饰性轻咳一声,伸手取过旁边的酒壶:“你我兄弟难得相聚,今夜正该尽兴才是,毕兄何不先饮一杯?”
窗下,红凝嘴角微扬,看向毕秦。
毕秦自是意外,沉默半晌,忽然起身抱拳作礼,只听他正色道:“小弟多有冒犯,本无颜再见杨兄,此番前来,是想求杨兄一件事。”
这回不光杨缜,连红凝也听得愣了。
杨缜放下酒壶,看着他:“毕兄何出此言?”
毕秦叹了口气:“小弟伤人性命不假,但也实出无奈,是有苦衷的,先前的事还望杨兄网开一面,不要再追究,且看在小弟的份上,速速离去。”
情况有变,杨缜虽然惊疑,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往杯中斟酒:“毕兄多虑,小弟遵命,天亮后起程便是。”
毕秦大喜,长揖拜谢:“杨兄大恩,来日必当图报。”
觉察对方没那意思,杨缜也自然多了,点头示意他坐下,举杯:“今日一别,不知何年再见,小弟敬毕兄一杯。”
毕秦再不防备,举杯饮干:“见面原本不难,只是……”话未说完,他忽然变色,掷杯于地,起身指着杨缜:“这……这……”
拿不准符咒的效果,杨缜惊得后退两步,转脸看向窗外,方才叩桌传信,却不知她究竟来了没有。
既已得手,红凝立即飞身掠了进去,挡在他前面:“孽障,还不束手就擒么。”
法力被封住大半,毕秦始知是计,怒道:“杨兄既已答应不再追究,如何出尔反尔?”
不待杨缜回答,红凝挥剑刺去:“仗着妖法兴风作怪,吸食人脑,残害性命,若就此轻易饶过,世上何来公道。”
见她有恃无恐,毕秦先自怯了三分,再次化作香风遁出门外,谁知刚出门就发觉不妙——院子里竟阴气弥漫,仿佛罩着一层青黑色帷幕,灯笼昏昏将近熄灭,墙头鬼影幢幢,无处不透着萧索肃杀之意。
红凝紧跟着追出门外,见机马上高举柏木剑,口里念诀,这一年来她借助妖物内丹,法力着实提升不少,但见空中青气快速凝集于剑尖,随着一声“斩”,直向毕秦劈去。
阴气阳气本无高低,互相转化互相制约,万事万物方得平衡,真要斗起来,也就看谁的势头更强盛了,如今院中早已布下阵法,阴气汇集,桃之阳气再难凝聚,毕秦当然明白其中厉害,慌忙闪身避开,神色不定。
红凝冷笑:“你以为你逃得了?”
毕秦看看阵法,忽然冷哼:“雕虫小技,岂拦得住我?”
数朵桃花大如海碗,带着柔和的白光冲向上空,撞得漫天阴气如海波般动荡,然而法力受制,要破阵到底不容易,桃花飞出两丈后便被阴气所摧,凋落于地。
这一来,前方青黑色阴帷却被扯开了道缝隙。
长袖张开,翩翩然若粉色蝴蝶,毕秦趁机掠向院外。
想不到他饮了符水,还有这等能耐,不惜折损自身真灵生生开了条路出来,红凝十分震惊,心知机会难得,哪里肯放他走,顿时再顾不得许多,全力扑上去拦阻。
毕秦回身,弹指。
数点白芒破空而来,红凝情急之下慌忙挥剑去挡,星星点点又如何挡得尽!低估对手,后悔已来不及,她只得咬牙,跌落地面滚了两滚。
人影闪过,但闻“叮叮”几声,眼前火花四溅。
有东西纷纷掉在地上,仔细看时,竟是几片轻飘飘的桃花瓣。
两只云纹朝靴映入眼帘,杨缜执剑而立,瞟她一眼:“这便是你的量力而行?”
虽说已尽力避过要害,但若非他及时赶到,受伤是难免的,此人武艺竟比自己高多了,红凝翻身爬起来,感激地朝他笑了下,见毕秦踪影全无,忙道:“让赵兴他们起来守住院子,有事就用传音符叫我。”
说完作法遁走。

雨又开始下起来,映着灵符的光芒,细密如针。
再次追入桃林,那道妖气消失得无影无踪,红凝不敢大意,拖着长剑警惕地一步步朝前走,这桃妖修行至少在一千五百年以上,半仙之体,隐藏妖气很容易。
雨打枝叶,发出动听的“沙沙”声,却衬得周围气氛更加紧张怪异。
行至桃林深处,依然不见有任何动静,红凝猛地站住脚步,扬手抛出一件东西,口里喃喃念诀。
照妖镜被高高祭起,光华大盛,整片桃林都被笼罩其中。
再厉害的妖怪,在照妖镜下至少也会露出点形迹马脚,然而此刻林中除了几十上百株桃树,惟见漫天细雨纷飞,其间空空落落全无半点异常,哪里还有毕秦的影子!
调虎离山!脑后冷飕飕的,红凝飞快取出传音符,急唤:“杨公子?杨公子?”
片刻,杨缜的声音传来:“在。”
红凝松了口气:“有事叫我。”
机会就这么白白错过,她泄气地收了照妖镜,烦躁不已——毕秦饮下灵符水,法力短时间内受制,此刻应该是逃回老巢躲着去了,只不知他的巢穴究竟在哪里,半个时辰后灵符失效,就再难对付了……
转身之际,几页纸从袖中滑出,飘落地上。
那是文信留下的修行手稿,红凝见状,慌忙俯身拾起,见页面被泥水所污,更加心疼,正要拿袖子擦拭,视线却猛然定住。
最上面那页,赫然画着一幅山势地形图。

院子里燃着火把,无人会守阵,漫天阴气已将消散,杨缜与赵兴等人都站在阶前,神情不太好。
红凝匆匆进门:“你们尽快离开。”
见她安然无恙回来,杨缜面色略缓,沉声问:“怎样?”
时间紧迫,红凝没精神慢慢跟他解释:“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我没把握保住你们。”
杨缜皱眉。
众护卫不知底细,都一脸莫名,赵兴仰脸望望天色:“这天还未亮,怎好冒雨赶路……”
红凝冷冷打断他:“想活命就快走。”
话说得严重,加上先前王虎诡异的死法,众人惊疑,不敢再说。
红凝转向杨缜:“灵符虽制住他的法力,却只有半个时辰的效用,过了这个时候就很难对付,你先带他们离开这里,去旁边庄上投宿,天亮后我自会来与你们会合。”末了又补一句:“放心,到时我会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你。”
情势凶险,这么多人不懂法术,留下也是枉送性命,杨缜立即扣住她的手:“既没能拿住他,他必会回来报复,不如一起走。”
红凝愣了下,避免去看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那些关切之色让她全无斗志,她移开视线,语气冷淡:“我既然肯留下,自有我的道理,他真有心报复,你以为能逃得过?何况我们都走了,周围这么多人家难免会被他迁怒,别人的命在杨公子眼里果然卑贱么。”
这话虽是嘲讽,说得却也有理,杨缜迟疑:“你可有把握?”
红凝道:“若没有你们,把握更多。”
清楚此女的脾气,杨缜倒忍住没有发怒,想着众人留下来确实帮不上忙,于是丢开她,转身挥袖:“走。”
赵兴等人总算安心,立即跟着他撤离。
刚走出院门,他忽又顿住脚步:“当心。”
孤身作战,红凝原本烦躁着急,听到这话不由一怔,心中什么地方再次被碰了下,沉默半晌,她才微微一笑:“多谢。”
杨缜也不回身,领着众人径直去了。

院子恢复沉寂,雨渐渐变大。
红凝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几件物事,走到院子各个角落,将它们一一布好,阵法启动,不多时就见重重阴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来势比先前更加凶猛。
安置妥当,她缓步走上阶,面朝着墙站定。
一堵结实的墙。
红凝笑了:“果然是高明的障眼法。”
笑声未落,照妖镜已取在手中,镜面光华骤现,强烈光芒的照耀下,原本完整结实的墙壁上竟凭空现出一道门来!
借着镜光,红凝看清了房间里的景象——里面有两个人,俱着粉色衣衫,不同的是,一个双目紧闭仰面躺在床上,对外界的事毫无反应,似乎生了重病;另一个原本坐在床边,发现动静立即站起,满脸紧张恼怒之色,正是毕秦。
出乎意料,红凝也吃惊,禁不住后退一步:“两个?”
毕秦厉声:“我兄弟二人不想与你为敌,何必苦苦相逼。”
看出另一个不能为害,红凝镇定许多,收了宝镜:“你取人脑髓残害性命,若无报应,这世界岂非太不公平。”
毕秦缓缓道:“你真不肯放过我们?”
红凝道:“放过你们也不难。”
她答应得爽快,毕秦反而愣住。
红凝道:“只要你肯交出内丹,我便饶过你们。”
内丹是修行的见证,岂能轻易与人,毕秦冷笑两声:“小丫头不自量力。”长袖一挥,数片花瓣夹着风声袭来。
红凝这回早有准备,柏木剑带着阴气将花瓣尽数挡开,同时退至阶下。
毕秦遁出门外。
柏木本就属阴,搅动满院强盛的阴气直朝他涌去。
先前是红凝轻敌,这次却不同,小院四周已经布下严密的阵法,加上误饮灵符水法力被封住大半,毕秦再难遁走,再者他也不能不顾兄弟性命,因此只得咬牙将双掌一拍,顿时掌心千万朵桃花飞出,与那阴气抗衡。
桃花片片,美丽妖娆,红凝只觉胸口如受重压,几乎窒息,很快整个人就被漫天花瓣淹没。
毕秦也秀眉紧皱。
这种时候谁先松手,下场很可能就是死,红凝明白这道理,勉力支撑,握紧了剑不肯松手,暗地念诀想要祭出照妖镜。
毕秦岂会不留意对手举动,见状冷哼一声,瞬间,无数巴掌大的桃叶飞起,将小院上空遮得严严实实,几无缝隙,照妖镜本是借九天日月星云之灵力生威,如今无处得力,也就没用了。当然,他这一分神,免不了被阴气侵袭,面上逐渐现出黑气。
渐渐地,双方都难支撑。
一朵粉色桃花自红凝脚底盛开,越变越大,很快长至腰间。
无论如何逼迫,毕秦始终苍白着脸不肯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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