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写离声入旧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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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写离声入旧弦-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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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样一个穷小子,无论如何也配不上我们的杨大小姐。于是秘密的爱情终究无法推上台面,杨家已经着手为惜艾安排相亲。听说还是一个大兵——没错啊,这的确是一个崇拜军人的年代,传说中的军装热还没有退去多久,中国人民解放军目前仍然是择偶的抢眼选择。
可是惜艾这么一个性情热烈的姑娘,怎么会束手就擒,可是姑娘家家的爱情,终究无法启齿,在前路漫漫爱情无着的情况下,她唯有哀哀痛哭的份……
听到这里,我眼角微微一斜,漫不经心地说:“那不挺好的吗,当相亲时便相亲,老娘我还准备当你的伴娘呢!你看我长得够格不?”
惜艾小脸刷的一下子红了,她嗫嚅道:“这,不行!哎呀,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去!”
“哦?”我特意拉长了语调,“为什么不能?难道是我如花似玉楚楚可怜的娘子,舍不得夫君我?”
“不行就是不行,我……我已经……”
“哦,你是有了喜欢的人了,对吧!”我偷笑。
惜艾红着脸扭捏了半天,点了点头。
“让我来猜一下,是哪家的小伙子?朱校长家的晨生?还是六婶家的安易?还是……门口的阿福?”
“哎呀,都不是了,你不要猜了!”
惜艾伸手要堵我的嘴巴,我闪开,做出大惊失色的模样:“啊,不会是卖烧饼的刘国庆吧!”
惜艾的脸红透了,她一跺脚:“那个讨厌鬼,花心大萝卜,谁喜欢他!”
我嘿嘿笑:“那好啊,既然都不是,那你就放心大胆相亲去嘛!”
惜艾终于认输,低着头小声说:“我不能去,你明明知道的……刘国庆他……我该怎么办?”
说起来,这事还真难办。跟宋俊楠她爹不一样,宋老头是一个表面严肃实际上骨子里十分溺爱女儿的人,再加上心软的宋伯母软硬兼施,宋俊楠和吴川耀的事情其实简单得很。可是杨伯父我知道,他是做惯了领导的人,更是一套受党和国家的红色纲领系统教育的作风硬朗、思想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我那一套歪理,根本说不动他。
除非毛主席再生——或者,一贯听从指挥的惜艾,自己站出来反抗,才会让他对自己的理所当然有一点点的反思。
然而天已经这么晚,我担心惜艾再不回家,杨婶那里不好交代。我摸了摸惜艾的脑袋,像无数次林子然摸我的脑袋一样,温柔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担心,回去睡一觉——你爹娘那里,为什么不直接和刘国庆一起对他们说出来?”
“他们会打死我的!也会打死国庆的!”
“封建小说看多了吧你,”我笑,“你不说,伯父伯母永远不知道你们的心意。你难道就含恨嫁给一个错误的人,和刘国庆一辈子相望不相守吗?看着他娶妻,生子,盖房,或者远走,过着再与你杨惜艾无关的生活?他穿什么,吃什么,住什么,你连过问的权利都没有,他幸福不幸福,好不好,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哦不,还是有点关系的,如果他不幸福的话,可能是因为你嫁给了别人……”
惜艾的眼泪夺眶而出,拼命摇着头。
我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总会有办法的,你让我好好想想——可是惜艾,你得懂得,有些幸福,是自己争取来的。如果怕,如果躲,可能就弄丢了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她点点头,狠狠抱了抱我,我也狠狠抱了抱她。
你要知道,如果怕,如果躲,可能就弄丢了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时至今日,这番话出口,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后悔。

、第一百一十章 春游1

天意镇的春末夏初,虽然不像S城那样酷热难耐,也不似一般乡村凄清冷静。暖阳融融,风光正好,繁华盛极。一九八三年的天空,湛蓝地像从未被污染过的心事,纯净到很难引起人的杂念。这个时候的天意湖,也是最美的季节——21世纪再未有过的清澈透底的湖水,湖底湖面开始蔓延出大片大片水生植物隐约透出鲜美的绿色,挽起裤腿的渔家女,露出光洁的小腿,撑船滑行在水面,唱着若有似无的歌儿。
经过和学校再三协商,我和顾松林终于获得许可,在风光明媚的早晨,带着一群猴孩子们,去春游了!哦不,是夏游。
临走的一晚上,我想了又想,还是穿上了我带来的运动鞋,虽然式样古怪,但是我实在不能忍受穿着惜艾手工做的精致布鞋去爬山。顾松林则很在行地准备了一系列的食物和水,虽然和三十年后的春游物品相比,简单又粗糙,但是在这个年代已经很齐全了。这个男人真的很细心。
那天清晨,破例起了薄薄的晨雾,在这个狂蜂浪蝶的早晨里营造了一种静谧的气氛。我笑着背着包,等着孩子们从镇子的各个角落,抱着水杯和小书包跑出来,聚集在我们身边。
就算是跑来,木虎他们也是要比一比高低,撒开欢往学校奔跑的时候,小疯子一样看看谁可以当第一,小脸在晨雾中涨的通红,我甚至担心早餐会不会就此颠出来。
八点钟,清点人数,顾松林心情很好地振臂一挥:“走了!出发!”
一片欢呼中,我和顾松林领着一群毛孩子开拔,向镇子东部的山区挺进。
我们浩浩荡荡的大军几乎要从西边穿越整个镇子,绕过曲曲折折的巷子,我走的迷迷糊糊,走着走着,我猛然间发现,居然路过了阿荒家的门口。
依旧是幽深高大的宅院,高高的院墙,冷清的门口,泛着神秘的暗沉的气息。出乎意料的是,严生老爹的院门今天居然是敞开的,远远的还能听到阿荒哼着歌的声音。我的脸色苍白了一下,努力不去想这个宅院带给我的不好的感觉和回忆,直视前方往前走。
顾松林察觉到我的不舒服,关切地问:“沫儿,怎么了?”柔软的语气像是妈妈叫我的样子。
我微笑了一下,说:“没事!”然而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向院门瞥去。
阿荒哼着歌儿,蹲在院子里刷牙,院子里摆着一张小桌子,放着简单的几个碟子,大概是他们的早餐。严生老爹依旧严肃的一袭黑衣,端正地坐在桌前,奇怪的是,桌子的对面居然蹲坐着一只猫,不像别家的猫儿蹲在地上,阿荒家的大花猫学着严生老爹的模样居然蹲在一张椅子上,一本正经,十分搞笑。
这家人,从头到脚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息,我摇头笑了笑,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又不肯送我回家。
我快走了几步,追上蹦蹦跳跳的木虎们,把这个幽深的宅院,忘到了脑后。
一路上,野花遍地,甚至远远的,看得到向日葵大片盛放的酴醾之态,迎着太阳骄傲地昂着头。我们笑着闹着,踏过一片片田野,来到一条溪流前。
溪流湍急但是清澈无比,我俯下身子去看,简直看不到一丝杂质。
“哇,活水哎,这是不是天意湖的水源啊,顾松林!”我大惊小怪。
顾松林微笑着眯着眼:“是水源之一吧!很清对不对,孩子们慢一点,手拉手过桥!”
我眯起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孩子们轻巧地跑过溪水上的木桥,像跃动的音符一样无忧无虑,轻盈可爱。我忽然玩心大起,把脚上的鞋一甩,赤脚跑到河边,挽起裤腿,挑了个水浅的地方,大力踏下去,溅起了好大好大的水花。一只溪边玩耍的狗,被水花一吓,居然失足落进了水里。我放肆地哈哈大笑。
一片蒙蒙的水雾中,我听到孩子们的欢呼声,隐约看到了顾松林摇头无奈的神情,口型依约是:“你怎么能那么调皮……”我忽然心情就变得很好了。
小孩子们终于按捺不住,纷纷脱掉鞋子跳到水里。这些湖边水乡水生水长的孩子,其实到了水里,比在地上更撒的开欢。他们欢笑跳闹,有男孩子简直像银鱼一样穿梭灵活。
这才是该有的江南水娃娃,那些陆上撒欢的小孩,都弱爆了。
我悄悄穿上鞋子,上岸来到顾松林身边,好整以暇地坐下来晒太阳。顾松林无奈:“好吧,计划走两个小时,现在中午能到就不错了!”
“在哪玩不是玩么,正好我累了,休息一下。”
于是他也坐下来,我们用同样的姿势手撑着地,望着天。

、第一百一十一章 触电

终于到太阳快要到头顶的时候,我们到达了目的地,镇子东部的东野山。
爬山的时候,我养尊处优懒到爆的缺点暴露无遗,气喘吁吁大呼小叫,却跟不上一群小屁孩的脚步。只好扶着腰,咬着牙,边哼哼边上山。
这下木虎可得意死了,他终于找到了我比不过他的地方,领着一群小孩子在我身边又叫又跳,我吹胡子瞪眼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师,你有什么梦想么?”扎着羊角辫的小晴忽然问我。
我扶着腰,气喘吁吁地想了想:“嗯……大概是,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吧!”
“什么意思?”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问。
“就是想在哪里玩就在那里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的意思。”
“那你想和我们在一起吗?”
我的心柔软了一下,点点头:“当然了,小晴有什么梦想吗?”
“有……小晴想以后赚很多很多钱。”哟,这么拜金!我来兴致了:“那赚了钱以后干嘛?”
“盖房子!”
“盖了房子给谁住?”
“给我儿子!”
我雷了个里焦外嫩,隐隐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放羊娃生孩子放羊的怪圈,连忙住口不再问了。。。
这时候,木虎忽然大声说:“老师,方晴她爸是贫协主席!她就是一个贫下中农的想法!”
我瞪了他一眼,狠狠说:“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梦想是娶个大屁股老婆!你要是根正苗红了,我就退位让贤,你还是老大!”
后来,我悄悄潜伏到了顾松林身边,认真地问:“喂,贫协主席是个什么东西?”
“……”
“生活那早已为你准备好了痛苦与欢乐!……天空上而是天空,道路的前方还是道路”
我无意识地躺在山顶,任凭柔和又刚烈的风吹过我的上空的头发,嘴里喃喃念着芒克的诗句,杂糅着海子的名句。
顾松林在旁边端庄地坐着,往上看去更是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他听到我嘴里冒出来的诗,自己琢磨了一下,眼睛一亮,伏下身子问我:“天,这是你写的??”
我计算了一下,虽然海子目前还活着,但是芒克的诗集已经问世了吧。不过这种朦胧的现代诗,的确不适合这种正统的古典文学的文人,我也不好就这么剽窃掉,只好嘿嘿干笑了几声,却从顾松林的眼神里看到了激赏。
心里忽然感觉怪怪的。
我缓缓从地上坐起来,看着漫山遍野玩耍的孩子们,眯起眼睛神情温暖。
顾松林递过手里的水杯给我,我没有多想,拿起来就喝,却没有发现这其实是他的杯子。顾松林眼神闪烁了一下,嘴角闪过一丝微笑,伸手抚上我凌乱的长发。
“你啊,疯疯癫癫像个男孩子一样,看头发乱的。带梳子了没有?”顾松林的语气很宠溺。
我从包里摸了摸,然后乖乖点头。
他微笑着伸手从我包里拿出了那把小木梳,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地干净整洁,这是他和林子然最相像的地方。阳光下,清秀的男子温润如玉,天定风流,如同无意降临人世的谪仙,我不禁看到呆掉。我呆呆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他一只手放在我的头顶,回头张望了一下疯玩的孩子们,然后把我的头转过去,右手开始轻柔地梳起我的长发。我的全身,好像被电击了一样,整个人瞬间石化。
他,顾松林,顾陌怡她老爹,我们未来的文学院教授,有名的大儒,在天意镇的小山头上,给老子梳头发!!梳的轻柔有致手法娴熟,简直,简直是一剂温柔的毒药啊……
我的脖子僵住,一动都不敢动,只感觉顾松林的手,穿过我的长发,轻轻地从上梳到下,不时停下来拨开我头发里纠缠在一起的小结,那双手,像是天生就为人打理愁绪的一样,轻柔如水,如梦,如浓的化不开的痴恋与深情。
我的脸渐渐发热,热的我不敢拿手去触碰,只感觉到从脸部一直蔓延到耳垂,那种烈火燎原的感觉,不可抑制地笼罩了我的上半身。
尽管有一定的距离,我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他清润的气息萦绕在我的耳畔,均匀有力,让老子万年不动的一颗少女心砰砰砰跳成一团。
他轻轻感叹:“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固然动人却稍显繁琐,但你的头发,干净不加藻饰,却流泻如瀑布一样,沫儿,你的头发真美。”
轻声细语,嗓音温润,如同他一直以来眼神里的温柔缱绻,明明是淡而琐碎的赞叹,但是却没有丝毫*靡的气息,只觉温文尔雅,感人至深。
我嗫嚅了好久,笑笑说:“是天意镇的风水好,养人。”
他顿了一下,伸手抚摸我的长发:“无论你从哪里来,天意镇都永远是你的家。”
我眼眶一热,忽然觉得,这个年代,这个地方,其实真的很美,没有一个地方不美。
然而,很快我就会知道,所谓的完美,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

、第一百一十二章 病入骨髓 1

林子然终于病倒了。
几个月来,他自我惩罚似的超负荷的工作,每天晚上忧愁幽思变本加厉的失眠,闲暇时间焦虑的寻找,清瘦的身躯终于不堪重负。
七点半的闹铃响了又响,他却始终无力抬头起身,满脑门虚汗,昏昏沉沉继续睡着。
清甜的女孩笑容还历历在目,依稀还是那些相伴相生的日子。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不分昼夜地工作,拼命地利用着青春。不吃饭,不睡觉,书房和办公室里,总是一呆就是一天。
她来到身边以后,一切开始并没有什么改观,有时候会忘记她的存在,像以前一样,拼命工作,上瘾一般一干就是一天。但是岑若总是不声不响,瞪着大眼睛在一旁看着,绞着手指头,皱着眉头,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有时候他无意识地一转头,忽然就看见她满脸苦大仇深地望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慈爱……他会忍不住发笑,停下手中做的事,想一些刁钻的任务来整她。
后来,相熟以后,她开始悄悄干涉他的卖命历程。特别是在那次帮她改完剧本之后,她彻底肯定了要普济苍生拯救万民的政治路线。于是,本来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办公室里,成了她每天踱着步背英文课文的地方——背的哪一篇来着,哦,就是那个所谓的公司高管费尔过劳死的那一段。
并不十分标准的英文,被她念得有一点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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