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写离声入旧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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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写离声入旧弦-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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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天意湖还不叫天意湖。
一切都很顺遂,提亲,下聘,寄情,相思,终于一顶火红的轿子抬着朱颜玉貌的她进了书生的家门。轿子是要路过那片湖水的,那年的一切都还很安静,绿水无波,倒映着他和她所有的念想。
然而战火从来没有厚待过有情人,不过堪堪三个月,她和他还没来得及互相说完曾经没有彼此的日子,猎猎的军旗就飘在了这个羞涩平静的村镇。
最后一笔诀别还未写完,他在她声嘶力竭的哭喊中被迫从军。
从此山长水远,离人天涯,在那个血流成河的年月里,再也没有对方的消息。
她曾经想过去找,随着逃难的人群关内关外转了不知多少来回,总之蹉跎了红颜,消磨了年华,几度差点病死在途中,只凭着单薄的信念活了下来,只求再见一面。
几十年后,当年门前绣花的娇嫩姑娘已经成了沧桑的妇人,昔年琦年玉貌的佳人随着离乱的人群,又回到这个地方。再没有昔日的红墙绿草,再没有静谧的潺潺流水,只有苍老的她和依旧碧绿的湖水。
再也见不到了吧……几十年,时光蹉跎了她的信念。就这样吧,最好看的时候有他看过,这就够了。她准备在这个故事开始的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在起身跳下湖的前一刹那,她忽然见到同样在湖边徘徊的另一个苍老的身影。
是他。
几十年离乱,他和她那么刚好在同一个晚上,来到同一个地方,怀念同一段感情,在结束的刹那,遇见彼此。
这是天意。
年老的他搂着她失声痛哭、
后来他们就不见了。听说上天感念他们的深情,特褪去二人老迈之躯,重赐他们青春菁华,朱颜玉貌。不过这不重要,哪怕白发苍苍,皱纹斑驳也好,在一起就足够了。
反正从此天意湖就叫天意湖了。不仅天意,因为最后那个番外,还蛮神秘的。
我和林子然耷拉着两条腿,坐在一个家庭旅社的门口,背后是一丛木制的干净的小房子,很是温暖世俗;我俩听着旅社的老板娘用好听的嗓音娓娓讲述一段狗血的传说,听到最后的时候,我忍不住接了一句:“我靠,还真有穿越这档子事啊。返老还童?”
林子然意犹未尽地瞪了我一眼:“你靠,你听故事都不会听重点,庸俗不庸俗?”
老板娘捂着嘴扑哧一声乐了,我略微不好意思地瞅了瞅她,再次感叹这小地方果然是出美女的。和林子然公司所有浓妆艳抹的女星都不一样,她长得细腰长腿,清瘦匀称,却把自己裹在清淡朴素的碎花长裙里,别有一番雅致的韵味。素面朝天,丹唇柳眉,脑后一个斜斜的发髻,口音是纯粹的吴侬软语,总之这种女子一出场,神马的化妆品都觉得赘余。
便宜的价钱,简单的摆设,出门是温软的阳光,回来有精致的小菜,来到这里的一刹那,就似乎全然忘记了S城的浮躁与繁华。
我恨恨地瞪了林子然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不知道是那个缺心眼,拖着行李去看神马的苦逼话剧,这很有重点吗?重点吗?重点吗?”
就是这么美好,这么香软的地方,林子然同学一下车,居然拉着我去看了一场乌七八糟的话剧,原因是下车的时候,他在火车站的一角看到了一张烂七八糟的海报,叫什么《桃花朵朵来》!在一个一看就很憋屈一看就很寒酸的地方,二十分钟以后开演!
话说我当时腰酸背痛腿抽筋,刚刚淡化了的对一个资本家如此没款的旅行方式的愤恨之情又高高燃起,林子然这个奇葩居然眼睛亮了,拉起我就走,说要看这个话剧,现在!马上!
后来据他自己解释,这个名字和内容同样奇葩的话剧曾经在他小学的时候巡演到他们学校(我去,小学),当时所有的同学都去看了只有他落了单,因为老爸当月没发工资。于是他对其的渴望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对于完场这一心愿的希望十几年来从未消解………………
于是,我们就去了……………………
反正剧院是露天的,反正半道还下起了雨,反正演员明显不是专业的,反正也几乎没有什么人看,反正周围还蛮黑的,反正剧情无比地傻缺以及坑爹……反正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凄凉的话剧!!反正看到一半尽管又累又饿我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刚刚结束,我的爪子已经冻麻了的说,并且我的头还靠到了资本家的肩膀上……
我揉揉半边木掉的脸,含混地问:“完了?”
林子然嫌弃地拍拍我靠过的肩膀,嫌弃地看了看我:“完了。”
“那我们走吧……林总!”我拖着大包小箱子站起来。
站起来的同时我感到腿已经僵掉了……林子然居然还超不要脸地问:“岑若,我们住哪儿啊?”
我没好气地回:“别问姐,问baidu去,它比姐懂得多!”
“……”

、第二十七章 红尘世俗

但是我们没有问百度,就找到一个很窝心的地方。室内有着淡淡的醇醇的米酒香味,有老板娘温婉的笑容,有干净的床铺,我几乎神马东西也没吃就上床睡了个天昏地暗。
直到日上三竿,我懒洋洋爬起来,懒洋洋地跟一看就起的很早,简直狗精神的林子然打了个招呼,狼吞虎咽吃了一顿精致的清粥小菜,然后抹抹嘴上的米香味,坐在门前的石板上晒太阳。
林子然赖兮兮地蹭在我旁边,看我挑逗店门口一只大黄狗。
“乖乖,过来,”我用很嗲很嗲的声音跟狗讲话,那狗乐颠颠地跑过来,顺从地被我摸了摸头。“来,告诉姐姐,你说今年姐姐的财运旺不旺啊?旺不旺?”
那狗很配合地叫了一声:“旺!”
“哎!真乖……”我满意地点点头。
一旁林子然笑了个支离破碎,煞风景地东倒西歪。
对面烧饼铺跑出来一个面人,短短的毛茸茸的头发,沾着蓬松的面粉沫;脸上均匀地抹着白里透黄的面粉,显得嘴唇苍白表情呆滞,只留着晶亮的一双眼睛,表示这只是个效果比较奇葩的活物。
因为个子矮,身上的白色工作服显得有点可爱地过长,只见这面人风风火火地从烧饼铺冲出来,操着流利的方言训斥我面前的狗狗。“大黄!瞧侬那点出息撒,见到城里水灵灵的漂亮姑娘就拔不动腿!没得吓坏了人家小妮子噻……”
老身承受不了这跟训男人一样的刺激,估计把称呼换一换也差不多了,当即就笑疯了,一边抽抽一边说:“……大婶……,你们家的狗儿聪明地很,太……太通人性了!”
面粉人看到我,愣了好几愣,突然大叫:“沫儿!”
我傻了,糊糊涂涂地看着她:“啊?您叫我什么?”
面粉女人欣喜若狂的眼神逐渐消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瞧我,都好几十年了,怎么可能还是个小姑娘。对不起啊姑娘,我老了犯晕,认错人了……像,太像了。”
老板娘从店里拿了两杯果汁,冲烧饼大婶笑骂一句:“饼婶,只怕每次吓坏人家的不是你家大黄,是你这个老东西吧!”
烧饼婶用晶亮的眼睛瞪了老板娘一眼:“臭妮子!越发没大没小。让人家城里人看笑话!”
林子然眉眼弯弯地看着我抽风一样地笑,眼角眉梢都是暖意。
一个老头穿着整洁的对襟褂从不远处悠悠走来,光头圆脸,额头上三条整齐的纹路,显得有些神秘又有些滑稽。
这次我毫不犹豫地就记起,这不是在酒楼说书的那大爷吗?上次看见他还在学校对面饭馆啜筷子呢!怎么哪哪都是他呢?天意湖这么远的地方也可以不期而遇?
那大爷远远地冲我笑了笑,我几乎要认为他是认识我的,可是他果然对我做出了一串口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眉梢的朱砂痣,配合着他幽暗的笑容,让我生生打了个寒噤。
他说:“轮回的开始与终点,悲剧的起始与爆发,你不可抗拒命运!”
我生生愣住,看着他神秘莫测的面容,莫名其妙的寒意从后背升起。林子然察觉出我的不对劲,拍拍我的肩膀:“若若?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没啥……没啥……”可是眼睛仍然不受控制地向老头那边瞟。
说着饼婶就注意到了那老头,毫不犹豫地就叫开了:“荒伯!还说呢!咱们镇上就有一个专门吓唬小姑娘玩的,就是侬这老货!没事玩啥子玄虚,赶紧去拿你的烧饼,躲在那里弄啥子弯弯绕撒!”
那老伯讪讪地笑了笑,但仍旧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进门去了。
饼婶淬了他一口,然后过来用沾满面粉的手拍拍我的背。“乖囡囡,不要怕哦,那是我们镇一个老光棍,六七十岁了还天天出来吓唬小姑娘,吓哭了好几位了。”
我汗颜,不禁问:“这大爷是不是在S城里明月湘说书?”
饼婶冷笑一声:“说起来,这个人家里还是有些渊源的,他们家祖上是远近闻名的阴阳师。和那种空有嘴皮子的半吊子阴阳师不一样,据说他们家族是有什么秘宝的,听说和天意湖当年的那对男女失踪还有些关联。总之这个家族盛极一时,神秘地很呢……只不过文革以后被打压地不行了,到荒伯这一代,听说他资质不好,干脆技艺秘术什么的都传不下去,几十代了哦,一下子就颓败了。。倒是荒老头长了个好嘴皮子,什么西游水浒英雄传说的一套一套的,就靠这些话本子谋生。这些年搞什么文化遗产,他还挺吃香。可惜哪……”
我听林子然轻轻笑了一下,心下也有些不屑。秘术?阴阳?只怕是故弄玄虚。但还是忍不住问:“那他们家那秘术秘宝之类的,就这么失传了?”
饼婶用手扇了扇风,噗噗噗往下掉了好几撮白粉,想了想说:“他们家老爷子,荒伯的父亲还在吧……深居简出的,身体又不好,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呢!不过听荒伯喝醉了说过,他们家的秘宝还是由老爷子亲自管着,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子然听得无聊,推了推我:“好了啦,岑小若,别犯懒了,我们去逛逛。”
饼婶一听眼睛就亮了:“哟,你们这是要去游湖了吗?等着,我给你们包几个烧饼。湖上阳光好,嚼个饼子那般有意思来!”
温暖世俗的关怀,丝毫不加掩饰的热情,红尘俗世的温暖。我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用力点点头。

、第二十八章 那片湖

他静静抬头,微笑着说:“难过吗?就望望面前的湖水吧!它那么大,一定可以包容你所有的委屈。
身为一个纯正的北方妹子,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纯粹的湖水。大得如此纯粹,静得如此纯粹。
说不出是怎样的蓝色,也说不出到底是蓝色还是灰色,或者是融合地很好的灰蓝色。总归是那么大,那么远,那么安静那么悠然,舒服畅然地令人想要哭泣。
什么勾心斗角,什么奔波劳碌,什么忘不掉的放不下的自我纠结自我放逐的情绪,在这片湖水面前,都显得那么尖锐和可笑。有阳光洒在中午的湖面上,零零碎碎的光欢欣鼓舞而又沉默无声地跃动着,用金子什么的来形容简直是玷辱了那种清新的纯粹。
我和林子然租了一条渔家的木船,撑船的是那家的老汉,脸庞黝黑眼睛晶亮,看到我和林子然就笑得满脸慈祥。我抱着膝盖坐在船上,心情很好地看着面前的湖水。
远处有小小的渔船在悄悄移动,可以隐约看出撑船的是年轻的女子,一旁卖力撒网的是壮硕的青年男子。两个人都挽着裤腿,是淳朴的渔民打扮,配合默契地缓缓飘流,不多久就看到男子捞上来一大网鱼,隔那么远都看得到那网里活蹦乱跳的跃动感。
本来以为也许早就消逝了的场景,原始的古老的渔船,相携相伴的打渔方式,纯熟而古拙的谋生技巧,居然仍固执单纯地存在于这个小小的诗意的地方,存在于这片博大而平静的湖面上。
你撑船,我撒网,你唱歌,我们一起流浪。
忽然就感觉鼻子酸酸的。
不远处有渔民布下的渔网,拦成小小的鱼塘一样的一方方水田。
甚至有的三两个木桩上还有搭起的小小的微妙的帐篷,孤独地漂在水上,不知道是给养鱼的人暂时的家,还是给钓鱼的人挡风遮雨的棚,总之那些小帐篷就那么顽强而可爱地飘荡在木桩上湖面上,孤独,但不寂寞。
林子然笑嘻嘻地坐在我身后:“怎么样?没见过吧……S城再大,恐怕也没有这样的东西。”
撑船的大爷只顾呵呵笑。
我歪头看看他:“那林总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他笑着摇摇头:“巧合,巧合而已。前几年我大学刚刚毕业的时候,是跟着一个小导演的小团队四处拍戏做跟班的,正常的时候做剧务,剧本跟不上做编辑,导演不在做导演,偶尔还要拉拉赞助什么的。那时候我们接到一个戏,特别好的剧本,是一部民国的年代戏,恰好是在一个湖边。”说罢这些他斜首看着我。
我狐疑:“怎么了?然后呢?”
他笑笑:“是那时候恰好认识了陌怡,她比我小两届,那时候就蛮精致灵秀的一个姑娘,是学生会的公关部长,有名的犀利的冷美人。当时她们办了一个有关于摄影艺术的讲座,导演摄影师缺席,临时拉来我们团队救急。导演在台上讲,我和陌怡在台下聊,说到拍戏的问题,她说她父亲的家乡正好是在天意湖,听说是个很安静很美的地方,于是我就来了。”
“哦……”这么好看的地方,孕育出顾教授那样的人并不奇怪,只不过这个地方是顾陌怡介绍来的,多少让我有点丧气。但是看着林子然玩味地盯着我的眼神,我一阵无可奈何,只好接着问:“然后呢?戏拍的怎么样?”
林子然耸耸肩:“没了!导演不多久就被风传和哪个女明星有染,结果被那个女明星的黑社会情人黑了一把,打折了腿。导演不忿要报复,不久就被整进局子里去了。团队解散了,我也失业了,更别提剧本了呢。”
我好笑得摇摇头,不过真的没想到林子然也有过这么心酸这么艰难的过往,反正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顶顶年轻又顶顶成功的钻石王老五了。
湖面的风迎着脸吹来,我闭上眼睛感受秋天独特的地方独特的温柔。
他静静抬头,微笑着说:“难过吗?就望望面前的湖水吧!它那么大,一定可以包容你所有的委屈。林子然蹭到我身边坐下,小狗似的用鼻子拱拱我。我无奈又好笑:“干嘛?”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
我警觉了一下,这不是我一直奇怪的问题吗?
林子然目光灼灼,语气幽幽,轻轻的,坏坏的说:“陌怡当时介绍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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