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作者:卯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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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臣作者:卯兔-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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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像一场瘟疫一样在姬孤穷的全身蔓延,渐渐消磨了他最後一丝理智,泯灭了他所剩无多的人性。他几近疯狂的左顾右盼,起伏的胸口是难以抑制的怒气,他无错以及毫无目的的想找寻可以宣泄与折磨这人的办法,最後他的目光落到一旁桌子上的燃烛铁签。仿佛终於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忽地就一笑,笑得如地狱中最邪恶的魔鬼,他顺手就操起那根铁签,朝著寂寞侯的食指狠狠的插入,贯穿整个指骨。他如期的看到了寂寞侯因连心的疼痛而扭曲苍白的脸,紧紧合起的眼帘,如注的汗水。他笑了,疯狂的笑著,他终於不用再看那双眼了,那双澄清却又像是在悲悯著一切的双眼!

他要让他痛,让他生不如死,让他知道,到底谁该被同情、被怜悯,谁才是弱者,谁又在谁的掌握之中。

姬孤穷猛地将铁签抽出,又对准另一根手指重重的插了进去。嘴里还不停的反复絮叨著,宛如魔怔一般,道:“不许你这样看我!不许看!不许看!”

寂寞侯刚从一阵剜心般的剧痛中抽离,又陷入了另一番刻骨的沈痛。他虚弱的喘息著,颤抖著毫无血色的双唇,发出了这许久以来唯一一次质问,道:“姬孤穷……你为何这般恨我?”

他自知害死过许多人,为了今日的天下一统,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他的双足踏遍尸骨。这些人都有理由折磨他、痛恨他,令他生不如死,将他碎尸万段。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欠这些臣子什麽,他更不认为自己有什麽地方曾经对不起姬孤穷。相反,他曾经提拔过他们,给他们高官厚禄,为他们加官进爵。他不求这些人能够知恩图报,但也不至於恨他入骨。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过姬孤穷,让他对他怀有如是大的仇恨。

“恨你?不,我不恨你,”姬孤穷笑著,癫狂的笑著,“我只是讨厌你,厌恶你。为什麽你总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便可以将人心玩弄於鼓掌?在你眼中,所有人都好似没有秘密,没有隐私,没有自己的想法与盘算。你总是把人分毫算计,让我们不得不为你效命。我不要一辈子活在你的支配之中,不想看到你居高临下对弱者投来的怜悯与同情。我要撕碎你平静的面皮,揭露你淡然的伪装,让你最无助的丑态与最真实的恐惧展现在众人面前,我要你知道,你和我们没什麽不同,你凭什麽一副主宰一切的样子而让所有的人都卑微的只能按照你安排好的道路去走!”

不想看到你如愿以偿,不想被你掌控与算计,不想在你面前赤裸裸的毫无心机可言,而你却一副无辜与泰然的模样冷冷的俯视著世间一切。

“原来……如此……咳咳……”寂寞侯咳著笑了起来。

其实他只是不想过多的投入情感,因为有一天,这些人事物都可能会是他所必须舍弃与牺牲的一部分,而他所要背负的宿命也并不适合与他人有过多的牵绊,否则到头来只会让彼此都伤的深沈。就像他与六祸苍龙……

寂寞侯心底感叹,知道所想要了解的答案,他再度恢复了如水的平静。这正是让姬孤穷最为嫉恨的神态,於是他再度抽出铁签,朝第三根手指骨插去──

但是铁签到了半空,明显被一道气劲所阻,“啪”的一声断裂了。姬孤穷诧异的抬起头,就看到来人却是骁骑将军──司马无悔!

“你!”姬孤穷惊道。

“姬将军,”司马无悔迅速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无祸皇旨意,滥用私刑,该当何罪?”

“哼!司马无悔,莫要多管闲。”姬孤穷不服。

“在下也是为诸位大人著想,无旨无诏,擅自对囚犯严刑加身,这事儿要是传到祸皇耳里,恐怕无论是谁都不好交代吧?”

司马无悔威胁的话成功在大臣们中间制造了一股不安,几个自知理亏的臣子悻悻低了头,随即纷纷请辞离去。姬孤穷见状,心知此时不宜与之辩驳,重重哼了一声,将寂寞侯推倒在一旁,径自拂袖而去。

片刻後只剩下司马无悔与寂寞侯两人於牢中。司马无悔皱著眉头忙上前扶起倒在一旁的寂寞侯,一边检查著伤势一边道:“军师……你没事吧?”

刚说出口,司马无悔就暗骂自己根本是多次一问。对方浑身伤痕遍布,竟无一处完好。旁观之人尚不忍视,受伤之人又怎会无碍。司马无悔一时畏手畏脚,竟不知该扶著哪一处是好,却道无论哪一处碰了上去,都必是令人撕心裂肺的疼痛。

但寂寞侯却像是并不在意,除了毫无血色的面颊与揪紧的秀眉,便再无疼痛的表现。只勉强勾起唇角,道:“我无事……多谢将军。”

司马无悔只觉眼前人此时一副虚弱模样,全没了昔日清逸影子,心中凄然,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道:“让属下先为军师处理伤口吧。”

寂寞侯轻咳了数声,全当默许了。

天牢里没有药材,司马无悔也只能简单的做了止血、包扎。须臾忙完,又是无话。

寂寞侯却开口道:“将军还是快些离开吧,寂寞侯如今戴罪之身,不便多留将军在此,莫要被小人看到反而落了口实……”

“军师……”司马无悔并不相信寂寞侯所犯之罪,却也不明其中缘由。此时听了这话儿也觉有理,可是又不忍抛下寂寞侯就这麽一走了之,但也无法,於是只能叹气道:“军师请多保重。”

又一声叹息,司马无悔随即转身离去。

寂寞侯望著司马无悔的背影,也不知怎地就想起那个人……这些时日来他在天牢内也记不得日子,也不知那人在外面是否还在为他所累,终究该断的还是断了的好……但是这样的思绪也并未持续多久,手指处隐隐被唤醒的伤痛,叫嚣著如火燎一般的难耐。他再也不能抚琴了吧……也再也不能与那人共书一卷了……寂寞侯趴伏在地上,渐渐陷入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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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容憔悴,形销骨立。披散而蓬乱的银发混粘著血水纠结在一起,翻开的血肉甚至可以看见森森白骨,化脓的腥味与污水中的腐臭刺激著感官,原本素白的衣衫早已被染成了一片殷红。旧的血迹在布料上沈淀凝固成浓黑的血块,新的血迹又重新将之覆盖浣染,一簇簇如深深浅浅的红花,开透遍布周身。紧紧闭合的双眼,毫无睁开的迹象。辗转颦蹙的眉头,仿佛连梦里都不得平静。

当六祸苍龙走进水牢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番景象。

有那麽一刻,他甚至怀疑那人是否还活著,微弱的呼吸,几不可闻。若不是司马无悔的回报,他也许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吧?想到这里,六祸苍龙本能的抬手捂住胸口。

无人知道此时他的心有多痛。因为越是心痛他就越是压抑自己,越是仇恨他就越是表现的深沈。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他的内心,抱有著怎样骇人的想法。是谁让他这般心痛,是谁摧毁著他最後的仁慈。是那些阳奉阴违的臣子,是他视若蝼蚁的臣民。为什麽他们就不明白,他要装出一副圣贤仁君的模样有多辛苦,为什麽他们始终不愿放弃,非要揭穿他那脆薄不堪的假面。如果杀戮才能让他们低头,暴政才能让他们清醒,那他早就不必守信於同他的一句承诺。为什麽总有愚蠢者愿意相信他的伪善,却又将真正的善良弃如敝履。神他也能杀,然而这些人却始终不明白自身的渺小,他从不在乎牺牲多少人去建立一个盛世,哪怕屠尽天下也都只为那一人。可是他们偏偏容不下他如此微小的愿望, 定要将他的心从五内中肢解出来才会甘心。若是如此,他又何必再去顺应什麽可笑的民意。

六祸苍龙举步走入水池,不顾周围侍卫的劝阻。

就连那样纯白的他都能忍受这样肮脏污秽的地方,他又有何畏惧。

轻轻的解下锈迹斑斑的锁链,让他冰冷沈睡的身躯投入他温热的怀抱。六祸苍龙单手将人抱起,一步步沈稳的走出牢狱──

是朕错了,朕不该一味的迁就於你,不该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人性,不该放你一人独自承受悲伤。从今以後,你活,天下人才配活,你死,朕就让天下人给你陪葬!




十九|舍得

第十九章

窗户湿青红,飞尽碧天云。

雨後轻尘,草色如新。寂寞侯感受著脚下的松软,鼻间是春的青涩,耳畔徘徊莺啼,指尖沐浴熏风。双目上蒙系的白色细绢,遮挡住来时路,也不知欲往何方。无助与茫然,他与六祸苍龙的手紧紧交握著,一步步,随之向前。

“祸皇……我们要去哪里?”

他柔柔的开口,带著不辨方位的忧心,却能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中,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身影。所以,他隔著白绢,望著他。

“跟著我……”

六祸苍龙小心翼翼的牵著他的手,带著笑意婉转的回避。

“就快到了。”

他一边引著路,一边看著他的颜。停在红尘的最深处。

他缓缓放开他的手。

“祸皇?”

失去了他的牵引,就好似失去了最後的依靠。寂寞侯惊慌的抬起双手摸索著。

“寂寞侯……我在这……”六祸苍龙站在他伸手触不到的地方,诱惑的开口。“现在……拿下你眼上的绸带。”

到了吗?

寂寞侯有一刻迟疑,但是他还是想看看他,看看这个地方。所以他抬起手,慢慢的解开绸带。缓缓睁开眼,是陆离斑驳的光线,接著才看到那人的面。背对著阳光,昏暗一片。

“祸皇……”他抬起手,拂上他的轮廓。真实的触感,让他稍稍安心。

“喜欢这片桃花吗?”他问。

桃花?

再抬眼,方看到那一岭桃花。

深深浅浅,落红成阵。满目山川绯色,两袖胭脂雪。

远山粉黛,天地浸染,三千繁华,好似都开在了这岭桃花里,一瞬戛然。只剩下俩人独对,肃寂无言。

不多时都拂了一身凌乱。六祸苍龙伸手在对方的发间拈起一片花瓣,又是一片霏落。莞尔一笑,却只道眼前人在落花的映衬下,更显绝世风华,锺林毓秀亭亭而立,皓白如雪、倾城如顾,正是桃花肌骨。

寂寞侯此时却被丽日下的流红迷了眼,呆呆的看了许久。不觉就走到那树下,扶著一棵棵枝干,徜徉缱绻,心中欢喜,却不知怎地就流下泪来。他抬手接住那涟落一泣,心想著莫要让那人看见,急忙掩袖擦拭。再张开眼,花雨更密,遮天蔽日一般。

寂寞侯一惊,忙转头,竟不见六祸苍龙身影。

“祸皇?”

落英如幕。寂寞侯拨开一层层的垂帘,周身天旋地转,一时不见了春江水,不见了花千树,不见了来时人。

祸皇……祸皇……

寂寞侯内心抽痛,四下寻来,竟不见那人踪迹。

只有簌簌花瓣在眼前纷飞,日月如晦。

“寂寞侯……”

迷惘中,一声低低的呼唤,从身後传来。祸皇?

寂寞侯转头。

“谴……”

不敢置信的撑开眼,落红在他与问天谴之间铺开一条红毯,花雨停滞在半空。

问天谴在彼端临风而立,朝他招手,笑得温雅如玉,“寂寞侯。”

不再迟疑,寂寞侯亦笑起如桃花初绽,沿著那条红毯,衣袂飞舞,投入问天谴的怀中。

“谴……谴……”他的首埋在他的胸膛,温热的心跳,让寂寞侯不愿去想此时的虚幻,只是反复的念著对方的名字。

“寂寞侯。”问天谴也幽幽的唤道,“我一个人好孤独……寂寞侯……”

寂寞侯蓦地惊颤,抬眼再看,却见对方原本干净的嘴角,呕出一口鲜红。身形不稳,向前倾倒。

“谴?”

寂寞侯连忙扶住他下坠的身体,揽入怀中,跪倒在花茵上,双手托著他的头部。

“不要──”泪在眼前模糊了一片,伸手去拭那抹鲜红,却怎麽也拭不掉,反而染红了双手。“谴……原谅我……不要离开我……谴……原谅我……”

寂寞侯入魔一般,反复的擦拭,反复的念叨。

忽地风又起,眼前多了一人。

“好友……你杀了二哥!”

寂寞侯又一惊,就看到一脸阴沈、责备的四非凡人。

“不……”颤抖著声音,将怀中人楼的更紧。

这时却又见素还真从四非凡人的背後走出。

“是你!是你害了天下人!”

寂寞侯频频摇首。

“寂寞侯!不许你这麽看著我!你该死!该死啊!”

接著是姬孤穷。

寂寞侯只觉胸口堵塞,无力反驳,头疼欲裂,竟找不到解脱出口。

这时,一只手在他的眼前展开。

“祸皇?”却是六祸苍龙。

“寂寞侯……到我这里来。”

六祸苍龙笑得温暖,寂寞侯心中一热。

“寂寞侯……”此时怀中的问天谴也吐著声唤道。

寂寞侯含著泪看看面容憔悴的问天谴,又看看笑如春风的六祸苍龙。又是一阵摇首。“不……不要逼我……”

此时在场众人的声音在寂寞侯耳畔不断回响。

──“好友……你杀了二哥!”

──“杀人凶手,是你害了天下人!”

──“寂寞侯,你该死!”

──“寂寞侯……不要离开我……”

──“来我这里……寂寞侯,我们一起看桃花……”

声音反反复复没有休止,一直在耳畔回荡。寂寞侯渐渐悲痛而不能自制,举手掩住双耳,可是依然阻绝不了那些残忍的话语,一句一句,割破耳膜。

“不……不要逼我!”

原谅我……谴……祸皇……

最後的一声嘶吼,寂寞侯陷入一片黑暗。

四周静谧的只剩下滴水的声响。滴答滴答,一滴一滴,沈淀下去。

寂寞侯迷茫的遍寻不到方向,绝望之际,忽地传来声声轻柔的召唤。

“寂寞侯……醒来……寂寞侯……”那口吻让他平静。

不自觉,就追寻著那柔和的声音而去,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

寂寞侯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六祸苍龙。

原来,是梦。

 

六祸苍龙见寂寞侯清醒,掩不住喜悦之色。正想上前拥他入怀,却又想到对方一身是伤,无论抱哪里想必都不会舒服。於是又忍住内心冲动,缩回手。

寂寞侯看著六祸苍龙踌躇犹豫的姿态,十分不解,还没等开口询问,那人却先开了腔。

“做恶梦了?”六祸苍龙方才看他在睡梦中紧蹙著眉头,口中含糊分辨不出是在喊些什麽。才不忍地唤醒他的意识。

“嗯……没……”寂寞侯先是点点头,之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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