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和鸣- 第29部分

扶摇正张开嘴忍不住要惊呼，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抓住了她的右手，将她扯了回来。

她扭头一看，正是云子岚。

而云子岚的另一只手，牵的是苏雪华，苏雪华脸上已经飞起来两片红晕。

“握紧我，别被冲散了。”

人声嘈杂，云子岚要靠近她们的耳朵，她们才能听清楚。

这时候，苏北岳已经讲完了简短的开场白，干净利索地宣布拜水节活动正式开始。

桐城县令贾思道便请他去揭匾。

匾额悬挂在竹牌楼正中间，距离地面足有一丈半，不过这自然难不倒苏北岳。

他大手一伸，台下就有一个亲兵，拿着一杆方天画戟蹬蹬蹬跑上台，听脚步声就能判断出，这画戟分量可不轻。

苏北岳单手接过方天画戟，挽了一个枪花，立时激起无数人的欢呼。

扶摇站在台下，也不得不承认，父亲这个样子，的确是帅到爆棚了。

人群第一波的欢呼尚未完全消退，苏北岳已经快跑两步，跳起来，足尖在一张桌子的桌角上一点，借力使力，整个人都腾空了，然后手中的方天画戟斜刺上去，一拨一挑，竹牌楼上罩住匾额的那块红绸就如同一朵红云，冉冉飞升。

“国泰民安”——匾额上四个泥金大字。

苏北岳此时人已落下，脚尖一沾地，就是一个旋身，稳稳地站在了台上，方天画戟再挽一个枪花，往地上一顿，收势站牢。

那朵红云这才缓缓地飘落在地。

“好……”

人群顿时又爆发出第二波的欢呼。

被这样强烈的热情所感染，扶摇也忍不住大喊了一声：“苏将军威武！”

不过她的声音迅速就被埋没在震天的欢呼之中，没什么人注意到。

云子岚想不到她也会有这样活泼热烈的一面，倒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扶摇注意到他的目光，耸了耸肩膀，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尖。

云子岚眼神一亮，嘴角又泛起一丝笑意。

雪华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互动，暗暗冷哼。

“大小姐！二小姐！”

身边的人群发生了一些异动，几个亲兵拨开人丛挤了过来，他们钢铁般的胳膊激起了人群的不满，人们纷纷抱怨。

亲兵们挤到扶摇和雪华跟前，说道：“祝词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三夫人命小人们来寻两位小姐回去。”

扶摇三人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参加祝词活动，现在却还在人群中挤着看热闹，难怪上官静要出动士兵来找他们了。

于是亲兵们在前面开路，三人手拉手跟在后面，犹如逆流的小舟，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上官静正在登台的梯子旁边焦急地左顾右盼。

“三夫人！”

“你们跑哪里去了！”上官静扑上来匆匆地将扶摇和雪华都检查了一遍，见她们并没有损伤，又有云子岚在旁边，这才松了口气。

“祝词活动马上就开始了，你们快上台去吧！”

登台的梯子有点窄有点陡，云子岚站在梯子下面，挨个护着她们上台，然后才自己跟着上去。

果然县令已经宣布了祝词活动开始，舞台上前后三排每排八张，一共二十四张书案。

扶摇、雪华和云子岚都赶忙找到自己那张书案，在案后站好。

“今日祝词以盛世佳节为主题，不限格式，不拘韵律，只看意境上下。诸位，请开始吧！”

随着贾思道话音落下，人群也慢慢安静下来。

虽然这祝词是今日才写，但主题是早就已经定下的，并非即兴命题，所以在场众人都早有准备，并没有过多地思索，贾思道一宣布开始，心急的就已经提笔写了起来。

扶摇不慌不忙地看了扫了众人一眼，见大多数都在伏案写作，云子岚的姿态最为潇洒，他轻提羊毫，左手微微托住右手的袖口，神态恣意，挥毫泼墨，行云流水。

台下无数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双手捧心地望着他，眼里脸上，都是迷醉的神情。

扶摇又看了一下雪华那桌，见她也已经开始写祝词。这刁蛮莽撞的女子提起笔来，竟也多了一分文雅气息。

她看完了众生态，目光回到自己眼前的纸上，轻抚一下纸面，这才提笔开始书写。

刚刚经历过战火的大盛，其实文化并不如前朝一般繁荣，但是人民解放自由，如今国力又蒸蒸日上，心态却是比前朝更加地自豪自信。

虽然贾思道说不限格式韵律，但是祝词一般所用的载体无非骈文、律诗、长短句几种，比如扶摇，写的就是七律。

众人既然是有备而来，所用的也不过就是书写的时间，半柱香还没烧掉，所有人都已经交卷。

评委一共有八人，除了贾思道这个桐城县令之外，还有本县主簿、县学校长，以及本县素以饱学闻名的两位名士，以及三位世家望族的代表。

二十四份祝词，糊了名之后，就由评委分三组，开始粗评，每组选出前三共九份，再汇到一起进行二评，最后选出前三甲。

而评委在评选的时候，台上的书案便陆续撤了下去，写祝词的众人也暂时下台，戏班子又跑上台来，开始演唱一出简短的折子戏。

显然桐城人爱看戏的人很多，台上的表演获得了无数的掌声和欢呼。

折子戏表演完毕，评委也已经选出了前三甲，由贾思道进行宣布。

“第一名，苏扶摇。”

扶摇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喜地看着台上。

云子岚笑道：“恭喜扶摇小姐。”

旁边的苏雪华却恨恨地一掌拍在舞台的柱子上。

“请苏大小姐登台！”贾思道大声喊道。

扶摇收拾了一下心情，提着裙摆稳稳地走上台去。

台下观众们一见她如此美丽大方，都欢呼鼓掌起来，又有很多人追问旁边的观众，这是哪个世家的千金。

“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桐城大明珠！”人丛之中突然响起一个尖锐高亢的叫声。

人海中轰然一声。

原来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桐城双明珠之中的大明珠，果然是才貌双全的佳人啊！

顿时，浪漫多情的大盛人都为这桐城明珠而骄傲，不停地有人高亢地叫着苏扶摇的名字，许多年轻人甚至不断地从后面涌上来，想挤到台前，以便更加近距离地观看苏扶摇。

扶摇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多的欢迎和热情，本以为这祝词活动只是走过场的她，也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扶摇小姐！”“扶摇小姐！”

许多人喊着她的名字向台前挤来，人群如同波涛汹涌的海面一样。

幸而贾思道对此早有准备，舞台下面安排了许多的士兵，此时立刻开始控制人群，避免他们过于拥堵而造成伤亡。

苏雪华在台下看着这样的盛况，一想到这些都不是她的，而是属于苏扶摇的，心头的嫉妒之火便熊熊燃烧。

好不容易人群的热情稍微消退了一些，场面开始得到控制，贾思道这才能够将扶摇的祝词朗诵出来。

“佳节恰逢盛世年，莺歌燕舞绕庭轩。花香袅袅游人喜，草色青青歌声旋。竹影高风招墨客，松声雅品引良贤。人间美景怡佳趣，国泰民安俱开颜。”

祝词其实并不多么富有文采，但胜在意思非常地吉利。

本身这祝词活动也并不是真正的文采比试，大盛尚武，虽然科举也是进仕的一条正规途径，但在刚刚战胜扶风倭寇，边疆仍然不平静，各地还有盗贼横行的社会背景下，大多数人还是更崇尚投笔从戎，以武报国的。

况且这活动举办的目的本身就是为拜水节增添气氛，与其选一个老百姓不熟悉的学子，倒不如选一个能点燃老百姓激情的美人。

所以扶摇得了第一名，虽然不一定是完全地公平，但并没有人对此有异议。

而接下来，贾思道宣布了第二名——云子岚。

“东风送暖醒芝兰，正是佳节盛世年。草长莺飞滋沃野，云林墨浪醉群岚。霓虹溢彩添香韵，皓月融情赋锦笺。秀丽山川多媚色，五湖四海竞欢颜。”

云子岚的祝词因第三句略有不切题的争议，所以落在第二名。

但他参加这活动，本身也是受到贾思道的邀请，来助兴的，并不在意名次。

然而等他上台跟苏扶摇站起一起之后，观众们却发现，这对金童玉女站在一起，竟是如此地耀眼。

尤其这两人看起来还十分地熟悉，互相微笑点头致意，表现出很微妙的默契。

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此时所有人的八卦之心突然间就变得火热火热。

45、这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才子佳人，将军府和望族云家，多么美妙和谐的搭配啊，这一定会成为桐城的一段佳话的！

无数人开始想象扶摇和云子岚之间的关系。

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似乎有引发第二波狂热的兆头。

贾思道敏感地捕捉到了这种苗头，立刻迅速地宣布了第三名，但是此时已经没什么人对此有兴趣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苏扶摇和云子岚身上。

“苏大小姐跟云大公子，瞧着就般配。”

“可不是，你瞧他们俩，摆明是熟识。”

“云家本来就跟将军府交好，说不定将来能成为亲家。”

“听说云大公子从前就跟苏二小姐相熟？”

“那算什么，云大公子也是桐城年轻辈中第一人，配他的也该是第一名媛才对，这大小姐是大明珠，自然比二小姐这小明珠高贵多了不是。”

“说话小心些，苏二小姐可不是好惹的。”

“知道知道，不都说她是桐城名媛中的母老虎么，哈哈……唔嘿嘿嘿……”

人群中叽叽喳喳者不在少数，有些人心照不宣地低笑着。

偏偏苏雪华就站在台下，她的祝词没排上三甲，只不过堪堪跻身十强，本来已经是十分不爽。这时又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不想去听，但那些声音却如同扰人的蚊子一般嗡嗡地在耳边响个不停。

台上的云子岚和苏扶摇站得极近，两人似乎还在说话，状态十分亲密。

雪华在后面看着，心里便仿佛燃起了一团火。

“雪华小姐，县令请咱们上去呢！”

旁边忽然有人轻轻叫了她一声，苏雪华猛地惊醒，这才知道，贾思道正在叫祝词前十强的其他七位才子名媛都上台去。

叫她的这个公子她也认识，是一个小士族的子弟，叫李重茂。她跟李真真、贾傅君等人是经常组织上流社会的青年聚会的，李重茂也有幸参加过几次。她知道，他一直很仰慕她，所以就连现在，他的表情也显得十分激动。

苏雪华在李重茂心里，一直是高不可攀的雪莲花，此时能够跟这位他一直仰视的佳人这么近距离地对话，他自然是心情激荡，连耳根都有点发红了。

李重茂的家族，不过是很普通的一个小士族，而且族中势力江河日下，雪华素来是不屑一顾的，此时也不过瞥了他一眼，连道谢都没有，径直拎起裙摆，蹬蹬蹬上了舞台。

贾思道正在宣布接下来的抢花球活动。

“下面，就由苏大小姐为大家抛出花球。抢花球活动限时三通鼓，鼓声落，得花球者，便可将海神娘娘的玉像迎回家中供奉！”

贾思道手一挥，有两个士兵便抬着一尊海神娘娘的玉像上前来向众人展示，那玉像高约两尺，通体洁白，流光溢彩，是整块白玉雕成，宝相庄严，圣洁高贵。

人群顿时都骚动起来，每个人都是跃跃欲试，无数双眼睛都盯着那玉像。

而这时，竹牌楼匾额下的花球已经被解了下来，由贾思道交到苏扶摇手里。

花球稍微有点沉，扶摇双手捧着，心里竟然开始紧张起来。

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她身上，仿佛数千道镁光灯照射着她。

“别怕，往下一扔就是。”

旁边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

她扭头看到的是云子岚温暖的笑容，莫名地心里就安定下来。

深吸一口气，她捧着花球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舞台边缘。

人群拼命地往前挤，无数的目光都汇聚在她手上的那个花球上。

扶摇呼出一口气，猛地将花球往人群上空一抛。

哗——

所有人都向着花球的方向涌去，无数双手在空中挥舞，花球就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舟，不停地在人浪上方跳跃。

整个广场就在这一刻达到了热闹的巅峰，所有人都在喊叫，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那只不停跳跃翻滚的花球上。

扶摇也踮起了脚尖，目光紧紧地跟随着那只花球。

此时，花球又被拨到了靠近舞台这边，人群顿时像一个巨大的浪头一样扑了过来，一往无前的气势，把扶摇吓得一连往后倒退了三步。

“我的我的——”

“是我的——”

“是我的——”

所有人都在叫喊着，所有人都在仰望着，所有人都在争夺着。

扶摇双眼发亮，连嘴巴都不由自主地张开了。

就在这时，背上忽遭重击，一股大力推在她背上，她不由自主地就朝人群上空飞了出去。

“啊……”

扶摇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已经落在了人群之中，虽然因为人群拥挤的缘故并没有摔伤，而是掉在了别人的身上，但是紧跟着人群因为追逐花球而如潮水般推起来，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被无数人推着往前，又被无数人推着往左，然后又被倒退回来的无数人再往后挤去。

天哪！

她只能拼命地保护住自己的身体，避免被人冒犯到敏感部位，但是脚上不停地被人踩，身上也不停地被撞被推被拨拉，好多地方都生疼生疼。

“扶摇小姐……”

云子岚的声音仿佛在很近的地方，又仿佛在很远很远的天外。

也似乎有很多人在叫她，但是她完全分不清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前后左右都是人，所有人都仰着头，在踩人的同时，都在被踩。

她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才真正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被风浪倾覆的危险。

脚上忽然又被人踩了一下，好像有人在她小腿骨上重重踹了一脚，她还来不及消化这疼痛，肩膀上就被狠狠地推了一把，但是后面又有人挤着她，她下半身没法移动，上半身却往后倒去。

“啊——”

她挥舞着双手发出一声尖叫。

这要是倒在地上，瞬间就会被无数双脚践踏成渣了。

这一刻，简直是千钧一发。

就在她的脸即将亲吻到大地的一刹那，耳边咴溜溜一声马嘶，紧跟着一条有力的胳膊环住了她的腰。那胳膊一用力，她就凌空飞起，整个人从人群中被拔了出来。

“你没事吧？”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