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个俊美无双的欧洲男子正半跪在墓碑前,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新长出来的杂草。即使是做着这样的粗活,却还是难掩他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身上那件昂贵的灰色衬衣的袖口上已经沾了不少泥土,但他丝毫不以为然,反而做的更加用心。而在他身边的那个漂亮东方女人也没有闲着,忙着用特制的金色颜料一笔一划描摹着那有些褪色的字体。
这里常眠着我们最难忘的朋友和兄弟,愿上帝怜悯他们的灵魂。
阿方索&流夏。
“我已经写好了,阿方索,你那里呢?”流夏边说边起了身。十年时光匆匆,却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倒是为她更增添了几分少妇的风韵。
“我这里也差不多了。”阿方索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也站起了身。
“对了,还有最后一样东西。”流夏冲着他淡淡一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小瓶俄罗斯的伏特加,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又将剩下的都倒在了其中一个墓碑的前面。
“罗密欧,在那个世界里也不能多喝酒,知道吗?”她的笑容下隐藏着难以言喻的伤感,“仅此一次哦。”
坚硬的花岗岩墓碑泛起了凄凉的白色光泽,刺痛着人们心底最深处的柔软角落。 时光荏苒,无论记忆怎样美好,失去的一切再也无法回来了。
“阿方索,你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她低低地有感而发。
阿方索沉默了一会,“我也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上帝还是对我网开一面,只是毁了我的左腿而已。”
“那现在我们不是更加相配了吗?”流夏笑了笑,“那时,你要是再晚一些来找我,说不定我就嫁给别人了。”
“最开始,我的确不想再去打扰你的生活。既然给了你自由,就不该再将你扯进这趟浑水里来。但看到那则关于你和儿子的报道,我就怎么也按捺不住了……”阿方索顿了顿,眼中闪动着淡淡的光泽,“没想到,那竟然会是我的孩子。”
流夏的脸微微一红,“你就不怕我会再次拒绝你吗?”
他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是那么专注,“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那一夜,我以为我们是彼此相爱的。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我才能活下去再次见到你。”
就在这个时候,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阵低柔的日语。流夏回过头时看到了一个温婉秀丽的日本女人正拉着个五六岁的孩子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那熟悉的眉眼,优雅的动作,落落大方的气度……一切,好像都在哪里见到过。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失声喊道,“静香!”
话音刚落,那个女人顿时定在了原地。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
“流夏……?”女人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无法形容的喜悦从眼中满溢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现在已经在中国定居了,不过经常也会来这里看看他们。”流夏看了看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这是你的女儿吗?”
静香点了点头,“我在六年前也结婚了。对方是个普通的老师。虽然生活过得很平凡,但是我很满足了。娘家的人也没有再插手我的婚姻,这一切,都要感谢帕克。是他让我有了重新追寻自由的勇气。”说着,她又望了一眼阿方索,像是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流夏,你现在幸福吗?”这句话,静香是用中文问的。
流夏微微笑了笑,“我很知足。”她犹豫了一下,也同样用中文问了一句,“静香,你还爱着帕克吗?”
静香凝视着帕克的墓碑,脸上露出了一种模糊不清的表情,“有些人,是用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他就在我的心里,任何人也无法替代。
流夏的目光无意中又落在了静香微隆的腹部,不由惊喜的问道,“静香,难道你……”
静香笑得很温柔,“希望这次会是个聪明健康的儿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遥远的天际已经有星辰若隐若现。教堂里的烛火轻轻摇曳,弥漫开了一片橘色的温暖。
而燃烧在人心深处的希望之光,却比烛光更温暖,比星辰更明亮。
回机场的时候,流夏在免税店里买了一些零食,准备拿去哄哄暂时交给父母代管的阿莫尔。这个小家伙,一定还在为这次没有带他出来而生气呢。另外还要买些化妆品给玛格丽特,那个昔日古怪精灵的女孩如今也长成漂亮的少女了。十年前她和阿方索在一起之后就去了瑞士丽莎的老家,将安置在那里的玛格丽特也一起接了过来。
一家人,就该生活在一起。
机场的电视屏幕里正在播放着意大利人最钟爱的足球消息,而近来最令人关注的就是国际巨星托托的退役表演赛了。
画面回到了罗马队的主场地,万千球迷扯起了巨大的横幅标语,齐声高唱着罗马队歌,等待着他们心目中英雄的出现……
Roma Roma Roma
core de'sta Città
unico grande amore
de tanta e tanta gente
che fai sospirà
罗马,罗马,罗马
我们城市的核心
我们唯一的真爱
成千上万支持你的人们
就是你的期望 ……
浑厚有力的歌声响彻了整个球场,无数球迷泪流满面。身穿罗马队战袍的托托最后一次站在了这座为之效力终生的球场上,微笑着向着球迷们挥动着双手。
讲解员哽咽着为大家介绍着,“托托是我们所有意大利人心中的英雄,他带领了罗马队共夺取了八次联赛冠军,四次欧洲杯冠军和一次世界杯冠军,至今没有成家的托托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他的事业上,但是因为伤病的困扰,不得不在如日终天时离开这个舞台……”
不知不觉中,昔日那个轻狂张扬的少年已经不再年轻。从18岁,到35岁,十七年职业联赛的生活,练就了他沉稳内敛的性格。但在流夏看来,他仍然是当年那个神采飞扬的波西塔诺少年。
当球迷们扯出了那幅最巨大的横幅时,那几个红色的大字“GRAZIE,TOTO!(谢谢,托托!)顿时让托托失控的泪流满面。
谢谢你,托托,陪伴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年。
谢谢你,托托,在世界杯的赛场上奏响了意大利的国歌。
谢谢你,托托,即使有挫折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足球,放弃过我们。
谢谢你,托托,是你告诉大家,一个人可以没有豪门背景,没有绝世天赋,但只要努力,总会有成功的一天。
“流夏,就要登机了。再哭下去我可要吃醋了。”阿方索笑着递过了一张餐巾纸。
流夏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早已是一脸泪水。她不好意思的接过餐巾纸,抹了抹眼泪。
“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哄我们的儿子吧。” 阿方索有点霸道的拉起了她的手,匆匆朝着登机口走去。
“喂,你的手捏得我好疼……”
“谁叫你看别的男人看到流口水……”
“谁流口水了,我那是流眼泪好不好!”
这个男人,还真是改不了他的强势性格,自己的手都快被捏断了。
真的很痛……痛得……却又很幸福。
一天一天,就想和你这么平淡度过 。
想和你度过以后的十年,二十年,还有我们的有生之年。
就这样成为永远。
永远的爱,
永远的温暖,
永远的永远 。
花神番外 Amor,一生的爱(完)
花神的精装已经上市了。这是精装本里的番外,熊窝连载的比较快些。为了让买过平装的同学也看到这个番外,所以也会发在博客上,这样买过的同学就没必要再买精装了:)另外,花神的连载在熊窝继续进行中
走出那家医院时,天色已近正午。流夏抬起头望了望天空,晕黄的日光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像是拼命想要冲破流云的束缚却又无能为力。
“宫小姐,你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医生刚才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嗡嗡回响着,仿佛蜜蜂在空气中扑腾翅膀所发出的声音。
这是那个人的孩子。
所以流夏,在可以离开我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
绝对不要回头。
这是那个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的,她没有回头。即使预感到自己会失去他时,她也没有回头。飞机离开罗马上空的那个瞬间,她以为所有和他相关的一切从此都会被埋葬在心底。
可是,此刻出现的这个小生命却将她再次卷入了时间的漩涡之中,早已被封存的往昔种种重新如潮水般奔涌而来。携带着快乐,痛苦,伤害,感动,携带着生命中失去而无法挽回的珍贵,携带着一个人能够付出的最真挚的爱意,携带着那些她还来不及细细体会的情感。
波西塔诺森林里在蓝天下认真画着雏菊的俊秀少年;
雏菊盛开的花园里和她畅快谈论着古典艺术的名门绅士;
冲入爆炸的废墟中和她紧紧而拥的那个率性男子;
为了她的梦想不惜下跪求人的高傲伯爵;
以及,为了得到她而不惜使用强迫手段的黑手党首领。
有时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她所认识的他究竟是哪一个。就像是透明的钻石,看似坚硬冰冷,可每一面都会随光线不同而散发出各异的色彩。即使是黑暗也无法遮掩它本身具有的真正光华。
他的爱,正如同蚀骨的毒药,在不经意间一点一点将她蚕食。毒药永远都有华丽的外表,魔鬼往往比高贵的天使更能引诱世人。
她也不例外。
只是,在被他诱惑的那一刻,失去他的命运之轮也同时开始启动。
或许,在这一刻,她就已经明白了。
人生的种种,不过都是按照着命运的轨迹而行。
命中注定她会和他相遇,所以命运安排了她再次来到意大利;
命中注定她会和他相识,所以命运安排了她来到那座城堡;
命中注定她会和他相离,所以命运安排了朋友手足的相继消逝;
命中注定她无法和他相忘,所以命运又安排了这个孩子的来临。
所以,她要留下这个孩子。
这个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这份上天所赐让她永远都不能忘记他的礼物。
就在她快要走到小区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忽然在她身边停下。车子里的人摇下了车窗,朝她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是宫流夏小姐吗?
流夏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个说着一口流利英文的外国青年。他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头发,但那种金色,并不是提香笔下的暖金,而是一种泛着冷冷光泽接近于银色的浅金色。他的那双墨绿色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形状,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你好,流夏小姐。我是马修。”像是想要提醒她什么,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西西里的马修。”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身体蓦然僵在了那里。
从阿方索和罗密欧的口中,她曾经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厉害角色的名字。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年轻。
更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出现在中国。
“流夏小姐,能不能上车聊聊?”马修的笑容说不出的清爽明净,甚至有种让人觉得拒绝了他就是在犯罪的负疚感。
尽管不知对方的来意,但逃避总归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流夏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以前我也曾听老大提起过你,不过见面倒还是第一次。”他彬彬有礼地朝着她伸出了手。
听他突然提起那个人,她的心没来由地一痛。但出于礼貌,她还是一脸平静地握住了他的手。青年的手非常有力,就像是要将一切权力都紧握在手里那么的有力。
车子开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地下车库。这个车库因为收费昂贵,所以平时并没有什么人光顾,无疑成为了一个谈话的好地方。轿车的深色玻璃遮挡住了外界所有的视线,更是相当于双重防护。
“老大的事,我很抱歉。”马修在沉默了几秒后开了口。他标准的伦敦口音带着一种独特又奇妙的韵感。
她迅速垂下了眼眸,“马修先生,我想你专程来中国,并不是只为了说抱歉吧。”
马修的眼中飞快掠过一丝微妙的神色,“不错,我这次前来是为了另一件事。”说着,他从车后座拿出了一个油画筒,“老大出事前派人将这个交给了我,说是将来一定要转交给你。”
她用颤抖的手指打开了那个油画筒,只展开了一点点,就立即将它重新放了回去。
那是提香独有的暖金色。
那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花神。
一瞬间爆发的悲伤汹涌而来几乎要吞没了她的全部意识,无可遏制。无法逃避。原来悲哀的极致不是在于令人失去了什么东西,而是在失去后才真正明白那样东西对于自己的意义。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到那天清晨,如果当时她像罗得的妻子一样回头……即使知道自己会像那个女人一样变成盐柱也要回头,一切是不是会改变呢?
或许悲剧之所以成为悲剧,就在于它的无可挽回。
“对了,还有这个。”他又递过来一个牛皮纸信封。
她迟疑了一下,缓缓地拆开了信封,只见里面是一份厚厚的文件。
“这也是老大让我转交给你的。”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希腊米洛奥斯岛的转让文件。这个小岛,现在属于你了。”
她的目光定定落在了那个产权拥有人的名字上Liuxia Gong。
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忽然想起了某一天她和玛格丽特聊天时的对话。
“老师,将来等你成了一个大画家之后想要做什么呢?”
“我啊,就把赚到的钱用来买一个地中海边的小岛,夏天的时候就去岛上度假,每天就吹着海风晒太阳,什么事也不干。”
“真是个让人听了没动力的理想。”
“喂,别打击我好不好……”
“流夏小姐?”马修那带着伦敦腔的英文一下子将她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她动了动嘴角,扯出了一个怅然的笑容,“他倒是……将一切事情都交待的清清楚楚。”
“或许很多人都认为这次老大太过冲动。但接二连三失去最重要的人,自己又偏偏无法为他们报仇,这种痛苦和绝望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或许老大觉得,这才是最有效的方式。“他顿了顿,“而事实证明,包括米兰特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老大会采取这么极端这么直接的方式。”
她抬起了头盯着他,像是费尽了全部力气才挤出了一句话,“那么他的后事……”
他的目光微微闪动,沉吟了几秒才低声道,“这次的爆炸实在太过惨烈,所以现场的很多尸体都无法分辨……不要说老大,就连米兰特也……我们这边是不可能向警方提供DNA对比的,相信玛德琳娜她也同样会这么做,所以那些警察无法得知更加详细的情况,更加不清楚双方死亡的究竟是哪些人。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