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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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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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你的顾虑。”太夫人摇了摇头:“但老祖宗的规矩是不能破的,离信侯府子孙都是年满十三岁才单独开园,你让他十岁就搬出去住,只会被人捏住话柄,要么说你苛待嗣子,要么说你罔顾族规。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让他住在知言轩罢,你也好教导他。” 

有太夫人这句话,出岫稍感安心:“我已请了房州最有名的西席教他读书。只是习武的师傅,如今尚没有找到合适人选。” 

太夫人闻言,仔细思索了一番,回道:“你去问问沈予,他若愿意教,其实是最好的。” 

“小侯爷?”这一次,换做出岫大为惊讶。 

“沈予当初之所以被南熙聂帝看重,收作螟蛉之子,全赖他一身武艺和对兵法的见解,只不过文昌侯爱子心切,不舍得放他去军中历练。再说他尽得屈神医真传,若能一并教会承儿岐黄之术,则好上添好。”太夫人挑眉看向出岫:“怎么?你不愿?” 

“不是不愿,只是……”出岫还是有所顾虑:“他堂堂文昌侯之子,来教承儿,只怕不大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又不是让他来当师傅,贬低他的身价。沈予是辞儿的生前至交,两人亲如手足,算来承儿也该唤他一声‘叔叔’。既然是叔叔教导侄儿习武学医,又有何不可?”太夫人坦坦荡荡看向出岫:“我都不担心,你还担心什么?”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出岫心里暗舒一口气,有些不明白太夫人此举何意,是当真看中了沈予的才能?还是刻意为自己和他制造机会? 

若当真请沈予来教导承儿,他定然不会推辞。无论太夫人出于何种目的,必定是预料到沈予会一口答应……这又是她一招“驭人之术”了。 

只不过,眼下都应以承儿的教导为重,既然是太夫人钦点了沈予,出岫自然也无话可说,唯有应承。 

“您若无事,我先告退了,等拟好了传令,再呈来让您过目。”当务之急,还是安置北熙族人的事儿,她也要暗中再给云潭单独写一封信,请他代为照顾各支。 

太夫人点了点头:“不急于今日,近两日能拟好也不算迟。” 

“是,您也早些休息。”出岫俯身行礼,欲告退而去。 

刚后退两步想要转身,太夫人又唤住了她:“且慢。” 

出岫抬眸看去,恭谨问道:“您还有何吩咐?” 

太夫人身形动了动,面上虽无表情,却隐约透露些不自在:“往后不要唤我‘太夫人’了,没得让承儿和府里下人们看笑话。你是辞儿的正妻,按理该唤我‘母亲’。” 

 
第100章:一片冰心惜光阴(一) 


太夫人终于认可自己了!出岫再也止不住地泪如雨下,“母亲”二字却卡在嗓中喊不出来。等了多久,盼了多久,这位云氏当家主母,到底是真真正正将自己当成她的儿媳了! 

“傻孩子,哭什么。”太夫人目光和蔼,面带几分悔色:“现下想想,如若当初不是我一意孤行,阻挠了你与辞儿,也许如今,你们会是一个不同的结局……” 

出岫摇了摇头,已是啜泣得说不出话来。 

太夫人见状,又叹道:“你别哭,我又想起来一桩正事要对你说。” 

出岫闻言,连忙止住眼泪,上前做恭听状。 

太夫人低头,似在斟酌,片刻后抬头道:“方才你说要结束北熙的所有生意,就地分家,老三驳斥了你。你知道,他一直以来打理着部分生意,正因如此,他舍不得那些银钱。” 

“生意人本该谨慎。我还不了解云氏究竟有多少家底,倘若摸清了,兴许我也舍不得了。”出岫委婉地替云羡说话。 

太夫人这才微微一笑:“老三对云氏的家底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并非十分确切。”她停顿片刻,又道:“如今北熙的生意若是统统停掉,其实也只有云氏一两成的底子。” 

“一两成?”出岫忍不住低低惊呼,她以为,北熙的生意至少要占据云氏产业的三成靠上,甚至四成! 

太夫人面色不似玩笑,如实道:“咱们从前与北熙漕帮多有往来,早几年生意上赚的银钱,都通过水路运回来了。但从前年开始,漕帮势大,渐渐又有南北宗室势力在暗中把控,我怕路上有失,才没再与之继续联系。” 

太夫人直了直背脊,很骄傲自己有先见之明:“也就是说,如今留在北熙的,不过是近三年的收益,不算多。这事儿进行得隐蔽,府里除了我和云忠,唯有辞儿知晓。” 

“天哪!”出岫简直难以置信,这样大笔大笔的银钱,若要瞒着众人运回来……这得花费多少心血,又要对外如何隐瞒!这的确是先见之明!也最大程度上免去北熙政乱给云氏带来的危害! 

可,北熙留下的银钱若只有一两成,那些族人怎会满足?又岂会安分? 

仿佛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出岫见太夫人又是胸有成竹地一笑:“你放心,只那一两成家底,足以让北熙上百名族人眼红。更何况,这些年他们中饱私囊,咱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来也该满足他们的胃口了。这些把柄我都攥着,谁敢出来叫嚣分得少,第一个按族规处置!” 

太夫人恩威并施,出岫只有叹服的份儿,已无话可说。 

便在此时,但见太夫人忽然眯起双眼,指了指这屋子的地砖:“我云氏数百年基业,除却如今各地的生意进账和钱庄之外,最最根本的家底,都存在两处。” 

她放低声音,示意出岫再上前一步,悄声道:“一处是我荣锦堂园子下头,还有一处是……静园荷塘之内。” 

荣锦堂这么大个园子,下头居然还有地窖?藏了无数银钱与珠宝?难怪太夫人天天守着这园子,寸步不离…… 

还有静园荷塘,那不是荒无人烟的一处吗?夏嫣然就是溺死在那荷塘里的,自己也曾在静园弹过琴。原来也是别有洞天……说不准,那荷塘的大片淤泥下头,就有哪处机关能开启宝藏了! 

难怪整个离信侯府守卫森严,却唯独静园荒无人烟,看来是太夫人怕人多眼杂被看出什么端倪,才刻意荒废了那个园子。 

出岫不知听了这些话,自己究竟是何感受。喜的是太夫人她老人家真的承认了自己,竟不惜将这关乎云氏命脉的秘密据实以告; 

惊的是云氏那句“富可敌国”当真不是说说而已,她从前跟着云辞学习账目,隐隐了解云氏一年的进项,如今又主持中馈,还以为自己已能估算出云氏的家底大概有多少,可如今看来,到底还是估得保守了。 

“你可知为何这数百年来,北熙与南熙都争相拉拢咱们?”但听太夫人又幽幽地问。 

出岫回过神来,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云氏的名望和三家彼此间的渊源固然重要,但咱们手中掌握的财富才是两国垂涎的根本。”太夫人忽而焕发出骄傲的光彩,气势逼人:“富可敌国绝不是夸大其词,养一国军队也是轻轻松松。早几年,只要离信侯府动一动手指,一国的经济命脉说断就断了……” 

“只可惜……”太夫人叹道:“可惜如今族人们都不大听话了。太多阳奉阴违,上头一个命令,下头也不怎么照办。眼下两国搬不动离信侯府,可对各地有些实力的旁支,他们没少进行笼络。” 

话到此处,太夫人别有深意地看向出岫:“你虽具天赋,但这里头水深得很。时政如何、生意如何、账目如何、人情如何……里里外外每一桩都事关重大,可想而知我这十几年是如何过来的,辞儿这世子是如何当的,他承爵之后又是如何操劳。” 

最后这段话,太夫人明明说得语调平淡,却让出岫听出了莫名的孤寂与辛苦。本是孤儿寡母,守着偌大的云府家业,外有觊觎内有忧患,当真难以想象是如何熬过来的。 

难怪云辞继承爵位之后,每日都在清心斋里耗着,原来竟如此操劳辛苦…… 

“您放心,从今往后,由我陪您守着。”出岫唯有这一句能表明心迹的话了。 

太夫人面上浮出一丝欣慰笑意,点点头道:“你下去罢,平日也要注意休息,切莫太过操劳。有些无伤大雅的风言风语,过耳就忘了,若是桩桩件件锱铢必较,早就气死了。” 

“我明白。”出岫一副受教表情,又对太夫人的身体关切一番,便施施然退下。 

***** 

三日后,一道指令从离信侯府迅速传往北熙各地,霎时引起轩然大波。云氏族人对离信侯这位忽然出现的遗孀,都带着不忿、瞧不起,甚至可以说是鄙夷。 

在他们眼中,出岫不过是个出身低微、凭借遗腹子登上继室宝座的奴婢,又如何会服气她下的指令了?且还是“红扎指令”,即云氏最高、最重要、最不容反抗的指令,若有违者,各地旁支可先杀后奏。 

仿佛是一夜之间,“出岫夫人”四字名传天下,有骂者,有赞者,有观望者,有惊疑不定者。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众人都知道,云氏又一个铁腕主母即将横空出世了! 

太夫人明面上虽没说什么,但她让出岫接手中馈,又让她传出红扎指令,桩桩件件业已表明,这是要开始培养出岫做云氏下一任当家主母。 

出岫夫人要效仿她的婆婆谢太夫人,牝鸡司晨执掌云氏——这一传言随着红扎指令的颁布,迅速散开。 
 
北熙云氏族人对出岫夫人颇具争议,但闵州一支在云潭的带领下,率先遵守红扎手令,短短两月之内便结束了辖区上所有生意,并且分家得当。谁接管钱庄、谁接管米行、谁接管云锦庄、谁接管房田……有的拿现钱、有的拿实物、有的拿房契地契,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太多争执。 

各地旁支见闵州此举,才突然发现若当真结束生意分家,手中都能掌握一笔不小财富,遂开始纷纷效仿,甚至不惜与闵州云潭书信往来,请教分家之法。 

时间在对出岫的争议之中迅速流逝,这期间,太夫人一直在幕后看着,没有发出过一句质疑,但也没有一声支持,仿佛是消失了一般,避不见客。 

转眼间,近四个月已过,又是一年年关将近。云氏在北熙的生意,七成已然结束或在收手之中,还有三成大约要等到年后。听说为了分家,发生过几起流血冲突,死了几个旁支族人,但没有大的血光之灾。 

不过就算如此,出岫也难以卸下祸水骂名…… 

***** 

“承儿,你如今射箭射得比我还准!”沈予与云承各自手持弓箭,从云府后园的靶场上归来,叔侄两人俱是一袭劲装,满头大汗,不过看着精神尚佳,甚至神采奕奕、毫无倦色。 

知言轩内,早早凉了各式茶水,浅韵带着几个小丫鬟进进出出服侍着,又派人去向出岫禀报。 

“叔叔的箭法神准,侄儿不过只学到皮毛而已,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云承很是谦虚,抹了抹头上大汗,端起凉茶往嘴里送。 

沈予俊目笑睨着云承,说不出的感叹。这世上当真有缘分一事罢,否则云承的血脉与云辞相去甚远,两人如何会长得如此相像?沈予仿佛又看到了年少时的云辞。但很显然,眼前这个只有九岁的云承,比当年的云辞要体魄强健。 

也算是弥补了云辞体弱的遗憾罢!正因如此,沈予才更用心教导云承,恨不能将一身武艺都传授给这个世侄。再说他不止是云辞的嗣子,也是晗初的依靠和寄托。 

出岫入门时,便瞧见这叔侄两人正有说有笑,全然不顾一身淋漓大汗。云承正虚心向沈予请教着什么招式,沈予也耐心解释着,完全不是平日那副或吊儿郎当、或一往情深的模样,看着当真像是个言行得当的长辈了。 

一刹那间,出岫有些恍惚,甚至不忍上前去打扰这叔侄二人。她以为自己瞧见的是一出父慈子孝的场景。 

等等,父慈子孝!这念头一生出来,出岫立刻被自己吓了一跳! 


第101章:一片冰心惜光阴(二) 


父慈子孝……出岫呆立原地,被脑海中这个乍起的念头惊得不知所措。所幸沈予与云承并未发现异样,见她站在门口,两人双双起身。 

“母亲。”云承恭谨唤道。 

“你来了。”沈予亦是清爽一笑。 

出岫整了整神思,迈步进来,兀自坐到这叔侄二人的对面,掏出两张帕子分别递了过去:“怎不先擦擦汗?也不怕滴到茶杯里。” 

沈予“哈哈”大笑起来,没有接话,云承笑回:“浅韵给擦了,只是方才我与叔叔说话起劲,又是说得一头汗。” 

出岫笑着看向云承道:“快回去沐浴更衣,下午还要去清心斋跟着夫子学课业。” 

云承点点头,将最后一口糕点塞入嘴中,起身拱手向沈予告辞。 

“跑慢点儿!”出岫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叮嘱。 

沈予也顺势看向云承离开的方向,笑了笑才回过头来:“有浅韵跟着,你担心什么,还怕他摔着了?” 

早在云承袭了世子之位后,浅韵便主动请命要调过去服侍他。出岫明白浅韵对云辞的一片痴心,也知晓她看见自己必定还是难以释怀,便也应下了。如今瞧着,浅韵对云承的确事事上心。 

怎能不上心呢?云承如今是云辞唯一的香火了。 

出岫眸中划过一丝黯然,沈予却没瞧出来,只以为她太过疲倦:“累了?” 

“还好。”出岫打起精神回道。 

沈予颇有些心疼:“女人本该相夫教子,太夫人怎让你挑起这重担来?如今倒好,她在幕后做好人,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上,被云氏族人诋毁诟骂。” 

出岫只浑不在意地笑笑:“本就是我的主意,我来下这道红扎指令也是应该。” 

听闻此言,沈予大感惊讶:“当真是你的主意?” 

“怎么?你不信?”出岫调侃地看着他:“在你眼里,我大概是个柔弱女子罢!” 

是的,这话不假,她在他眼中,是惹人怜惜的,又何曾想到她不仅能毫不吃力地接下云府中馈,还能开始顾及外头的生意! 

沈予细细端详出岫,见她娥眉微锁,眼底隐隐泛着乌色,面容也比以往更苍白几分。虽说还是倾国之色,可看着却像个病美人。 

沈予看着看着,不禁更加心疼,言语中也是对谢太夫人的抱怨:“她老人家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出岫反应过来沈予话中之意,低眉笑出声来,到底还是与他分享了这份喜悦:“太夫人让我唤她‘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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