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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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 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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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岫被眼前这一幕晃了眼,忽然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她正想要开口询问火烧醉花楼的内情,却听聂沛潇在身边幽幽说道:“的确不是她放的火。” 

“那是谁?”出岫连忙追问。 

话音落下,聂沛潇没有立刻接话。明璎的哭喊呻吟在这方狭窄的空间内凄厉回响,经久不散。半晌,一个名字才幽幽响起,出自聂沛潇之口:“是赫连齐。” 

“是他?”出岫大为诧异,禁不住低声反问。 

“的确是赫连齐,他亲口承认的。”聂沛潇沉声回道,又将两年半以前赫连齐在千雅阁的那番醉话重复了一遍。包括赫连齐当年为何抛弃晗初,为何放火烧死琴儿,又是如何眼睁睁看着沈予救走晗初……桩桩件件事无巨细,聂沛潇说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事隔经年,重新回忆起那场改变自己一生的大火,出岫沉默良久;尤其是知道这番内情之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悲无喜。 

明璎在旁听闻这一切,反而渐渐停止了哭声,似忽然清醒过来一般,尖声反问道:“是他放的火?你骗我!那他为何不对我说?” 

聂沛潇面上划过厌恶神色:“我怎么知道?你问赫连齐去!” 

明璎睁大双眼深深喘气,眼珠子毫无焦点地来回乱转。半晌,她倏然抬头再看出岫,颤抖着声音问道:“他是不是知道你是晗初?他知道出岫夫人就是晗初对不对?” 

出岫垂眸没有应声,聂沛潇冷回一句:“你说呢?” 

只是这短短三个字,便给明璎判了死刑。她向后踉跄跌倒在地,双手死死撑着冰冷的地砖,失魂落魄地嘲笑自己:“难怪他不肯陪我去云府……难怪他不来救我……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要看我的笑话!他故意让我去送死!” 

话到此处,明璎身子一软,再也无力支撑下去,趴在地上呜咽起来。相比方才的大哭大闹和精神失常,此刻她显得冷静克制了许多,只是伏着身子颤抖不已,双手掩面哆嗦着低泣。 

这一刻,明璎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卿嫡女,也不是深居简出的赫连氏长媳。出岫记忆中那个娇贵、矜纵、明艳、善妒的明大小姐,那个喜穿红衣、性如烈焰的明大小姐,在这一刻被烧为灰烬。 

她被挚爱的丈夫嫌弃憎恶,被赫连齐的无情、冷漠烧得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出岫觉得这个惩罚已经够了,相比明璎而言,出岫自问要幸运得多,也快活得多。至少,这世上曾有个出色的男子真心喜欢过自己,甚至甘愿为自己付出生命…… 

 想到此处,出岫深深地怜悯、同情明璎。她不忍再继续看下去,便低声对聂沛潇道:“其实不必毁她容貌,这样的惩罚已足够残忍,您放他们走罢。” 

“你不报仇了?”聂沛潇蹙眉问道。 

出岫笑了笑:“您不是替我报了吗?” 

这句话刚说完,明璎倏尔再次抬头,也不说话,只趴在地上仰头看着出岫。出岫则平静地回视过去,任由她打量。 

半晌,牢内才响起明璎颇为怨愤地声音:“这么多年了,为何你还是美艳动人!我却老了,永远都比不上你!” 

出岫只觉得好笑:“你本是右相嫡女,实不该与我这个出身低微的人相比。” 


“是啊!我不该和你比……”明璎坐直身子,抬起双手就着火光细看,方才那被火把烧过的手背已高高肿起,还长出几个水泡。她盯着那块皮肤看了又看,呵呵傻笑:“我从小自恃皮相长得好,看见你才知道人外有人……我原本出身比你高贵,如今你却成为出岫夫人,而我变成了阶下囚……连丈夫都不要我了!” 

明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恶毒地伸手指向出岫:“晗初,你个贱妓一定不得好死!你毁了我一辈子!” 

“人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出岫淡淡撂下这一句,然后再看一言不发的明璋:“明公子,一事归一事。往后请你自重,不要再拿我家三爷的性命来要挟抵债!” 

言罢她轻轻扯了扯聂沛潇的衣袖:“殿下,放了他们罢,别脏了你的手。” 

聂沛潇深深看了一眼牢内的明氏兄妹,才点头道:“好。我送你回去。 

 出岫没有拒绝,与聂沛潇一并沿着来时之路往外走。沉沉的牢门在两人身后重新落定,再次将脚下的地砖震得嗡嗡作响,也掩去了明璎的指责与哭喊。 

出岫情窦初开的那段岁月,属于晗初十五岁的恩怨情仇,统统在今日彻底埋葬,埋葬在了这座阴暗森冷的房州大牢内。从此以后,属于出岫的人生里,再无明璎,也没有赫连齐。 

走出大牢,不知不觉竟已过了正午,出岫忽然有一种“重见天日”之感。目光适应了阴暗的牢房,此刻她竟被阳光刺得抬不起眼帘,眯着双眸只觉得眼中一片酸涩,想要流泪。 

但听聂沛潇颇为感慨地道:“出岫,你对谁都很心软,唯独对自己心狠。” 

“是吗?”出岫摸了摸湿润的眼眶,竟分不清这是泪水还是别的什么。 

“怎么不是?”聂沛潇似叹似笑:“还有,对我也挺狠心的。” 

话音甫落,恰时一阵暖风徐徐吹过,撩起出岫一缕垂发。她抬手将其绾在耳后,刻意转移话题道:“其实这处风景倒真是不错,当初圣上龙潜房州时,怎会将大牢选址建在此地?没得破坏了好风景。” 

终于再次适应了刺目的阳光,出岫放眼远眺,目光所及之处,到处是郁郁葱葱,青山流翠。从前知道烟岚城南郊有块好地方,但因为骇人的大牢建在此地,她从没来过。如今才知,当真是好山好水,反倒便宜了那些牢内重犯。 

聂沛潇自然知道出岫是在回避自己,也不勉强,玩笑而回:“也许七哥觉得,这里是个埋骨的好地方。若有哪些犯人不听话,直接扔出去喂林子里的野兽,连敛尸的草席棺材都能免了。” 

 说到此处,聂沛潇刻意放低声音吓唬她:“你知道为何这里的林子和花草长得好?都是用死人养出来的,这土地够不够肥沃?” 

出岫闻言狠狠剜了聂沛潇一眼,没有再说话。 

聂沛潇怕她生气,也顾不得还有下人在场,立刻赔罪道:“你可别生气,我说着玩儿的。” 

出岫抿着樱唇浅笑,仍不说话,埋头朝南走。聂沛潇抬手制止随侍跟着,自己陪在她身边,两人一并信步而行,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直至走到一眼汨汨的山泉处,出岫才俯下身子捧起泉水啜饮一口,啧啧道:“真甜。” 

久违的惬意之感也令聂沛潇大为放松,不禁盼着这一刻能永远持续下去。这天地间只有他和出岫两个人,清风、翠竹、鸟语、花香,还有高山流水。 

聂沛潇笑而不语,看着出岫在泉水间肆意把玩,彼此都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至少,他同出岫认识这么久,这是头一次,她在他面前卸下所有防备。 

 是好事,也是坏事。她对他虽不再刻意避而不见,但终究还是没能动心,只将他当做是个知音,坦坦荡荡地相处。 

想着想着,聂沛潇又有些失落,此刻却忽听出岫问道:“殿下今日带箫了吗?” 

聂沛潇整了神色颔首笑回:“你难道不知我是箫不离身?”说着他已从怀中取出玉箫,再问:“怎么?你想听我吹哪首曲子?” 

“《笑忘前尘》您会吹吗?”出岫毫不客气地点了一首。 

聂沛潇没有说话,手持玉箫开始吹奏起来。天地之间,渺远辽阔,白云悠悠,泉水环鸣。只见一个紫衣男子长身玉立、执箫吹奏;他身旁的白衣女子静如烟尘、侧耳倾听。郁郁葱葱的山林将两人重重包围,这画面美得恍惚,时间也仿佛为之停留在了这一刻。 

玉箫的音色分明是该幽咽,但却被聂沛潇吹出了几分欢快之意,真真似这首曲子的名字一般,能令人笑着忘却前尘忧伤。 

渐渐的,曲调变得低缓起来,沉远平旷悄于无声,便如同那个名唤“晗初”的绝代女子一样,消散于暮春的暖风之中,世间再无此人。 

这首曲子将出岫的心境表达得淋漓尽致,待到一曲终了,她已噙上浅笑,无比感叹道:“改明儿我也应该做首诗来酬谢知音。” 

“我等着。”聂沛潇面上说不出是失落还是高兴。 

出岫再笑,抬袖遮住耀眼的阳光,望了望天色,道:“我出来太久了,是该回府了。” 

聂沛潇应了一声“好”,沉吟片刻,他忽然朝着空旷的山谷吹了声口哨。 

清扬的哨声在山间来回飘荡,出岫正感到不解,便听闻一声马鸣遥遥传来,似在回应。不多时,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已从远处奔驰而来,嘶鸣着停在了聂沛潇面前。 

“我的坐骑,追风。”他颇为骄傲地介绍道。 

 “这马还真有灵性。”出岫由衷地赞叹,不禁走到马前,伸手抚了抚马背。下一刻,她头脑一晕,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尚且来不及惊呼出声,出岫发现自己已被聂沛潇抱到了马背之上。 

“殿下!让我下来!”她惊得花容失色,脱口请求。 

聂沛潇二话不说也翻身上马,坐在出岫后头将她圈在怀中,手握缰绳笑道:“坐稳了,我送你回府!”说着扬鞭一挥,御马绝尘而去…… 




第182章:伊人芳踪难追寻 


聂沛潇的坐骑“追风”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即便负着两个人仍旧能够风驰电掣。聂沛潇一路环着出岫,御马从南郊入城,那云雷飞掠的速度使得路人各个为之驻足侧目。好在追风的速度够快,也无人能瞧见马上一男一女的模样,否则出岫真真是要羞愧到无地自容。 

她从未坐过这么快的马,尤其还是与聂沛潇同乘一骑,这一路简直就是心惊胆颤,既恼怒堂堂诚王殿下的孟浪,也为这咋舌的速度而又惊又惧,只怕自己一个不当心,从马上摔下来。出岫唯有死死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惊呼“救命”。 

聂沛潇则紧紧环着她御马入城,感受到怀中的人儿一直瑟瑟发抖,他既怜惜又开怀。再闻到出岫发间的清香和隐隐约约的体香,他竟觉得有些心猿意马,便缓缓放慢了速度。 

刚一放缓马速,聂沛潇立刻听到出岫的喝斥:“殿下自重,快放我下来!” 

他这才勒马而停,侧首垂目看向怀中的心上人:“恼了?” 
 
出岫羞怒得耳根子通红,还大口喘着气,只觉得整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一般难受。她抚着胸口平复半晌,才冷着脸道:“我下来自己走,不劳殿下大驾了。” 

聂沛潇哈哈大笑起来,连忙赔礼道:“我是瞧着你近段日子过得不舒坦,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让你缓解压力。我从前若有烦心事憋在心里不得抒发,便御马疾驰而行,着实会痛快许多。” 

“那是你缓解压力的法子,不是我的。”出岫恨恨反驳一句,忽而又捉住了他话中的重点,问道:“你怎会知道我过得不舒坦?又从哪儿看出来我有心事不得抒发?” 

“这……”聂沛潇尴尬地笑了笑:“都说了咱们是‘知音’,我自然是猜的。”他总不能挑明说,他觉得出岫因为沈予而不得开怀。 

也不知是被聂沛潇戳中了心事,还是被他这不疼不痒的态度给治住了,出岫忽然一阵泄气,闷闷地再道:“让我下来。” 

聂沛潇眼见此时已距云府不远,两人再共乘一骑容易落人话柄,于是便翻身下马,又扶着出岫从马上跳下来。他瞧见出岫面无表情沉着脸色,连忙再道:“别气了,是我欠考虑,下次不会了。” 

出岫垂眸也不看他,冷淡而回:“妾身在此与殿下作别,告辞。”说着她已自行转身准备离开。 

聂沛潇见她又开始自称“妾身”,已知晓大事不妙,大步上前拦住她:“别……我真错了,我原本是好意。” 

“殿下的好意还真是‘特别’。”出岫毫无表情地嘲讽一句,再道:“烦请您让让。” 

聂沛潇对她这种态度大为无奈,又见这条路上较为僻静,行人不多,便当真存了几分哀求的口气:“你若心里难受,打我骂我都行,千万可别自己生气。咱们一路进城速度很快,没人瞧见马上是谁。我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敢……” 

“才敢什么?”出岫倏尔抬眸,一双清瞳泛着几分疏离的冷意:“殿下难道忘了,妾身是个寡妇,您进城时御马穿行那座贞节牌坊,难道不觉得这行为过分了?” 

聂沛潇闻言沉默,并未回答出岫的问题。须臾,他削薄的唇缓缓微启,一字一句剖白道:“我不在乎你寡妇的身份,也没将那座牌坊放在心上。” 

“但是我在乎!我放在心上!”出岫无意与他多做纠缠,最后撂下一句:“今日妾身顶撞了您,您要治一个无礼之罪,妾身也无话可说。”言罢拂袖而去。 

一阵冷香顺着出岫的衣袖突然袭来,转眼间伊人已款款走远,毫无留恋之色。聂沛潇的脸色霎时变得十分冷锐,心中懊丧自己太过冲动,又自觉一番好意不被心上人理解。他看着那个娉婷的白衣背影渐行渐远,脚下却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唯有牵着坐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寒到了极点。 

自己多次表白遭拒也就罢了;今日特意带她去房州大牢,想要替她出气讨好她,也被婉拒;现下一番好意想让她消除抑郁,最终又落了一身埋怨……骄傲于诚王聂沛潇,又如何能忍?如何不觉得憋屈? 

忽而有那么一个念头,聂沛潇想想还是就此算了,天下女子千娇百媚数不胜数,为何他要苦苦苛求这一个,千方百计做尽下作事,对方还如此不待见他。这一辈子的卑微与苦恼,都是为了这一个女子,花尽心思求她一顾,几乎要失去男子气概,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聂沛潇你活该!”他自言自语斥了一句,愤愤不已再次上马,抚了抚爱驹的鬃毛:“走!打道回府!”言罢握住缰绳旋身往南,却没了再御马疾驰的心思,只慢慢遛着马在街上行走。 

“哒哒”的马蹄声敲在地砖之上,四下已开始有路人注目过来,纷纷在心中揣测这是哪家的公子气质风流,如此俊朗。聂沛潇视如未见,敛目而行,心中的郁闷积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忽而,他脑中一闪,想起出岫是独自一人走回云府,她如此美貌,又是孤身一人,万一半路上遇到什么歹人,出了什么意外怎好? 

想到此处,聂沛潇心中的愤愤与郁闷立刻消失无踪,转而被一种惊慌与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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