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完以后彼此都沉默了。北北拢了拢披风，走了过去，站在了容若的身边，温柔道：“没有你在，我睡不踏实。”
容若伸手环住了北北，淡淡的酒香飘向了北北的鼻尖处，北北深深地嗅了嗅，继续道：“容若，我真的想好了，虽然还不太能接受，但是我不想你难做。卢蕊想要一个孩子，那……那你就给她一个孩子吧。”
容若将北北深深地搂紧，像是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北北的身心一样。“卢蕊说了，她会去跟额娘谈的。”
“可她不会放弃当一个妈妈的。容若，或许，我真的不该这么独裁。我不想你因为我受到那么多的责备。”
“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夜色里，两个人影相互依偎，像是一幅剪影，粘贴在了这美丽的夜色中。与此同时，东南别院的卢蕊和主苑的纳兰揆叙，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每个人都有心事，每个人的问题都得不到答案。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卢蕊想有一个孩子安稳生活，北北想和容若长相厮守，纳兰揆叙喜欢北北，容若想满足北北的所有要求。
可是上天不允许所有的事情都圆满解决，于是事情变成了一团乱麻，成了解不开的死扣。
第二天，卢蕊果真去找了纳兰夫人谈话，但事情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虽然纳兰夫人看在卢蕊的面子上，并没有再强迫容若隔天就要去趟东南别院，但只是将期限改成了一个月去一次，而且两人一定要同床共枕。三人协商，这种状态要持续到卢蕊怀孕。
卢蕊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尴尬，她很想改善，她已经不奢求自己和容若的关系能够像别的夫妻一样恩爱，她只是希望，两个人之间可以待如宾客。聪明如她，她知道，这一关系的改善，要从夏北北开始。
于是，每当北北和容若从翰林院回来之前，卢蕊总是提前进书房替两个人收拾干净桌子，摆上几样两人喜欢的瓜果和温度适宜的茶。甚至在天气好的时候，也会把窗户开开，提前通风。刚开始，北北只是好奇什么时候莱福变得这么贴心了，后来两人问了下人才知道，一直是卢蕊在做这件事。
一次，北北背着容若提前回了府，撞见了正在书房摆放果盘的卢蕊。
“你为什么这么做？”
北北突如其来的问候并没有惊吓到卢蕊，卢蕊回过头，一脸的人畜无害，“摆放瓜果能去除屋内的浊气，还能解馋。”“我是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面对北北的一脸警惕，卢蕊倒是放开了，坦白了自己，道：“因为我不想孤独终老，即使成德不会爱我，我也不希望他恨我。夏北北，我们做朋友吧。”
第七十三章 有喜有悲
三个人的关系在卢蕊的努力下得到了改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北北不在乎卢蕊是否是真心实意要与她做朋友，她只是觉得如果两人的关系和解容若会更舒心，所以当初北北只是惊诧了一下，却还是在卢蕊说出那句“夏北北，我们做朋友吧。”之后，点了点头，上前握住了卢蕊的手。
书房内，北北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深深地吐了口气。因为花费自己巨额时间去编撰的英汉词典终于进入了尾声，在这个深夜，自己将这个工作圆满的完成了，只要明天带着这些手稿去找翰林院的老师傅商量出版面市就算大功告成。
“容若，我的词典终于完成了。”北北摊在椅子上，容若顿了下毛笔，抬头看了一眼北北，面含笑意道：“很好阿，你可以休息一阵子了。”
而呆在离两人不远处的卢蕊，则是放下了手中的绣活，起身端了一碗温手的青菜汤递到北北面前，“知道妹妹近几日粘不得油星，就让后厨煲了青菜汤，尝尝。”
“谢谢姐姐，其实你不用老陪我们熬到这么晚的，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好了。”北北起身接过汤碗，恭恭敬敬。
“反正我是深居府中的妇人，没有妹妹这么有前程，只能做这些小事来帮帮你们了。”
北北礼貌的笑了笑，端着碗边喝边来到桌子对面的纳兰容若身边，看到容若一笔一划书写的稿件道：“《侧帽词》？这是你自己的词传？”
“是阿，准备明年出版，要看看么？”容若将毛笔放在笔格中，小心翼翼的将书册递给北北，“小心点，墨还没有干透。”
北北在未干的墨迹出吹了吹，双手将书册捧过，此时卢蕊也为容若端了碗汤过来，站在北北的身边一同看那容若未完成的词传。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柬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北北默念着，眼眶便是发红。曾经学古文的时候，这句话就是自己最喜欢的，然而此情此景下，这句词倒像是迎合了自己和容若的一段情缘。
“夫君，你写过这样多的诗词，你觉得，这最悲伤的字，是哪一个？”卢蕊将手中的锦帕递给流泪的北北，随口问道。
容若一愣，看向了在一边默默流泪的北北，想了想，说：“应该是‘情’字吧。”
“北北，你觉得呢？”
北北将书册平放到桌上，吸了吸鼻子，道：“我觉得，应该是‘非’字吧，因为我物是人非是世间上最悲凉的事情。”
卢蕊摇了摇头说：“依我看，这世间最悲伤的字，应属‘若’字。”
北北和容若面面相视，不知所云。
“世人常道，这件事若能这般这般，这次意外若能如何如何，该多好；将来若能怎样怎样，我必将如何如何。凡“若”字出现，皆是因为已对某人某事无能为力。这个字，是失意者的自欺欺人，不是将幸福寄托在老朽腐烂、灰飞烟灭的过去，就是期望于深不可测、形迹可疑的未来。当现实无可挽回，任何行动均属浪费，只能在语言中实现憧憬，但无论你的话在语言逻辑上如何天衣无缝，现实总是用超越逻辑的方式证明给你看它有多残酷。”
卢蕊看到容若和北北尴尬的表情，僵硬的笑了一下，继续道：“说笑的，你们继续忙，我先回去歇息了。”
踏出门的卢蕊低声浅叹，这‘若’字，还是夫君你字中的一字阿。纳兰容若，这一个名字，就足够我悲伤。
而屋内的北北，却是看着卢蕊离开的背影望出了神，这个人，自己终于开始有些钦佩和欣赏了。
“北北？你在想什么？”容若起身揽住北北的腰，两人一同走在回绿荷苑的路上。
“我在想卢蕊说的话。我现在才觉得，她是个只得交往的朋友。”
“就因为她的那一席话？”
“嗯。很有深意对不对？不过话说回来，容若。这一‘若’字，还与你的名相重了。”
“……”
两人走到门口，北北却是挡住了门，“你去陪她吧，我这两天老是反胃，自己休息休息也好。”
“北北……”
“别煽情阿我告诉你，赶紧让她怀孕，然后就不许再去碰她！！”北北强撑住自己内心的失落，得得嗖嗖的在容若肩膀上拍了拍，就赶快回屋关上了门，因为她怕自己后悔。而事实是，自己很快就后悔了，可是再打开门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容若的身影。
次日清晨，北北刚刚睡醒，纳兰容若就带着一位老先生说说笑笑的进来了。“这个是我请的郎中，昨晚你不是说最近反胃吗，给你好好看看。”容若牵着北北的手，将其扶到桌边，为北北挽上了袖子。而那古道仙风的老郎中将药箱放在一边，两指一搭脉，便是会心一笑，道：“恭喜大爷，贺喜大爷，这位姑娘，有喜了。”
北北一听，便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容若便是喜笑颜开，重赏了这位郎中。
“北北，我们要有孩子了！！”容若开心的就像是个孩子，满脸的的欣喜，还傻傻的伸手轻触北北的腹部，让北北哭笑不得。因为北北不想要这个孩子，她还小阿，她才二十出头，她还没有做妈妈的准备。她甚至很惧怕，因为这里科技不发达，没有剖腹产，她害怕那疼痛。
“容若，让我自己待会儿好吗？”
容若抬头看见北北并不欣喜的表情，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浇了盆凉水。“怎么了？有孩子，不开心吗？”
“容若，说实话，我还没有做妈妈的准备。”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纳兰容若的神情突然变得严峻，北北却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北北，我知道这个消息很让你吃惊。你先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我晚上回来看你。”
“我还要去翰林院……”
“在家休息，我会给你请假的，词典的事我也会办妥。”容若拿过北北手中的词典手稿，大步离开了绿荷苑。
北北看着自己的腹部，轻轻地触碰，这里有一个小生命，是她和容若的孩子。可是我到底要不要留下你呢，如果妈妈有一天不在这个世界了，像来时一样突然的回去了，没有妈妈的你，会健康成长吗？更重要的是，妈妈现在也还小，也还只是个孩子，我怕不能照顾好你，我甚至害怕生下你……宝宝，你说，妈妈该怎么办……
第七十四章 另有新宠
“皇阿奶，你说我该留下这个孩子么？”
“有何不该？”
“我才二十岁阿，我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呢。”
太皇太后被北北慌里慌张的模样逗笑了，伸手拍了拍北北的手背，安慰道：“哀家生下先皇的时候，跟你一般大的年纪。二十岁，不小了。你到街上看看，多少像你这般大的女人没个孩子呀？有的都能出来打酱油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生下这个孩子，还能巩固你在明珠府的地位。而且你迟早要当额娘的，何必在乎年纪呢？”
北北沉默着，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这时，外面传来了李公公标志性的公鸭嗓，北北站起身，准备为玄烨行礼。未曾想到的是，跟着玄烨进来的还有一位妙龄女郎。着一身米黄碎花锦缎宫装，头戴镂金鸣凤玲珑钗，手腕上的乌龙苏金玉镯更是熠熠生辉。
“皇阿奶，这位是瑞妃，您前几日见过的。”
“见过太皇太后。”那瑞妃福了福身，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温婉端庄，很是可人。北北在一边不知所措，只是扯着嘴角笑着，那笑容僵硬，毫不真切。可是面对一些突如其来的人事，礼貌微笑总是不会错的。好在玄烨并没有久留，带着瑞妃拜见了太皇太后就动身离开了，北北上扬的嘴角也终于放松下来。
“那瑞妃是皇上新纳的妃子，镶黄旗四品典仪官之女，很得皇上宠爱。”
“是嘛。皇上很有眼光阿，瑞妃模样标致，举手投足也很彬彬有礼。”北北尴尬的回应太皇太后的话，虽说自己对玄烨并没有什么感情，也知道作为皇上，玄烨定是有**佳丽三千。但从前他从没有带着别的妃子来见自己，而这一见，北北竟感到有些尴尬和不快。
“哀家也是道听途说。听说皇孙第一次见到瑞妃，是在太明湖。当时瑞妃是为了捡湖边掉落的手绢，不小心跌进了湖里。醒来以后脑部受了震荡，失去了那一瞬间的记忆。”
“……”
“后来微服私访的皇上就把她带进了一家客栈养着，等她恢复了记忆，才问她是否愿意为妃，陪他回宫。”
“……”
“瑞妃说愿意，然后次日皇上就让人去通知了遏必隆，举行了封妃大典。”
“皇阿奶，您别说了。”北北一脸难过的样子，嘴唇被咬的颜色发白。
“北北，这故事你是否有些熟悉？”太皇太后的声音在北北耳边回荡着。北北在心中不断地回答着：熟悉，再熟悉不过了。虽然故事不太一样，但基本重叠了自己当初的一个桥段。
“其实那个时候瑞妃并没有得到皇上过分的宠爱，直到有一天夜里，她独身一人去了重华宫。后来的事情哀家也没有听说了，不过后来，她就成了皇孙最宠爱的妃子。”
北北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不知要说些什么。太皇太后沉重的叹了口气，道：“其实皇上也知道当初骗你进宫不对，哀家也看的出来你有些憎恨皇上。但人这一辈子，没有谁能活的特别明白，有些时候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放在心中耿耿于怀。”
北北蠕动着嘴唇，还是下定决心把心中的郁结说出来，“北北没有因为这件事憎恨皇上。北北是因为皇后的仙逝，讨厌皇上。”
“为何？皇上因为赫舍里的去世已经遭受了很大的打击，葬礼也办理的很是声势浩大，你为何因为此时讨厌皇上？”
“就是因为太声势浩大了。北北坦白说，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彩蝶，是北北非常要好的一个姐妹。在这大清，北北身边能够亲近的人很少，彩蝶是一个。阿奶，你能体会北北亲眼看着彩蝶走进墓门的心情吗。”
“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怪不得皇孙。”太皇太后面露怒色，北北知道自己不该再说下去，便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在走向皇宫门口的路上，北北再次见到了瑞妃，她站在那羊肠小道上，身姿绰约。北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微微颔首算是行过了礼。北北刚要抽身离开，便被那瑞妃叫住了：“和硕公主，本宫是特意在这等你的。”
北北无奈的回过头，换上了一脸假笑，道：“娘娘有事？”
“有点事，公主可有时间陪本宫散散心？”
两个人在皇宫中漫无目的的行走，其实瑞妃只是想知道北北和玄烨当初的那点故事，北北也不吝啬，只是把故事当中有容若的部分隐晦掉了。而本来和玄烨就没什么故事，把容若的部分去掉，两人之间的事情三言两语便说完了。
“虽说本宫是他最受宠的妃子，但这也只是表面。本宫只是运气好，猜中了你这个雷区。”
“娘娘是想用我当初的事情来拴住皇上的心吧。娘娘太抬举我了，自古帝王多薄情，很多东西都是华而不实的。”
“这只是公主自己的想法，皇上还是很在意你的。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在本宫刚进宫的时候，皇上还有一个宠妃，但只是因为弄皱了你留下来的字帖，而被皇上冷落。其实如果不是碍于她的父亲在朝野中的地位，打入冷宫都是有可能的。”
北北挠了挠额头，不知如何将这对话接下去，想了想，只是露出了满含歉意的一个微笑。
瑞妃将北北送至宫门处，北北在心里做了很多争斗，最终还是决定要嘱咐瑞妃几句，“以后好好照顾皇上，别在意那些过去的事情。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等到皇上认识到这一点就不会这样在心中耿耿于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