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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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鸿辞-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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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浩承痴迷地看着那个身影,眼中完全没有一个习武者该有的兴奋。
天下人历尽艰辛都求之不得的飞羽剑谱,他都没有开口就可以到手了,而他的眼中却只记得关注那个教他剑法的人的一点一滴。
天下真的会存在这种人吗?完美地完全找不到任何的瑕疵。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又应该怎样子去追求呢?他就像是神创作的一件工艺品,没有人可以看得透,可是他究竟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没有人知道。有时候启浩承甚至在想,那个人究竟有没有喜怒哀乐,他那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天下就摆在他的面前都无动于衷,他该不会真的连情绪都没有吧。可是一对上那个人的微笑,他又告诉自己,这怎么可能呢,他不过是对事比较淡泊而已。就算是自欺欺人,他也认了,人无论到了什么地步,都是喜欢给自己的爱情一个继续下去的借口和希望的。

启芸鸿一行人现在暂居的地点已经是西南的边境小镇了,所以当第二天清晨启浩承跟随启芸鸿一路策马向西的时候他是万分的不解。在这垂西小镇还要沿着山路一直向西,自己将要去见的那个人是隐匿在深山之间,还是干脆就是身在敌对的邻国?
启浩承没敢去问距自己不足三丈之遥的启芸鸿,他在害怕,害怕会被抛弃;害怕自己的问询会被当做是无知。而策马在前的启芸鸿却全然曲解了他的沉闷,他以为启浩承是嫌此行无聊,还故意加快了脚步;又觉得他是太过兴奋而紧张着,配合自己的神秘。
边关的岗哨替启浩承的忐忑作出了解答,虽然有了摄政王的令牌关卡形同虚设,可穿过边防的一瞬,启浩承的冷汗还是流了一身。
他不是害怕启芸鸿会与夷人合谋江山。一则他见过先皇真正的遗旨,那是给启芸鸿的传位诏书,启芸鸿若是真想要那江山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再则,即便是启芸鸿想要与夷人合谋,他也不会在乎,他的一生只要跟着启芸鸿去走,就满足了。
怕只怕那人是嫌自己烦了,把自己丢到异国他乡自生自灭,然后便一走了之。
启浩承早已认清了自己的渺小,他不怕利用,不怕背叛;怕只怕,再不相见……

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走过了多少的道路。知道启芸鸿停到一幢精致的吊脚楼前,下马向他回眸。
“进去吧,她一直很想见你。”



、往时情

“你进去吧,她一直很想见你。”
清洌的声音响在耳畔,启浩承这才如梦方醒。怔怔地向着屋内迈进。
进去的路途很短,在这短短的几瞬之间,启浩承的脑海中一片昏花。他觉得自己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在想,又似乎是想了太多整颗心都已撑不下。你说那个人是因为对自己好所以带自己来见里面的人呢,还是说因为曾经答应过屋内那人些什么才会对自己好的呢?应该是先前的某种约定吧,要不然他那么完美自己那么渺小,为什么能够得到这么多额外的照顾呢?那他们又约定了些什么呢,是不是他之前遇到什么麻烦了。也不知道麻烦解决了没有,希望自己还能有利用价值吧……
堂上一座青玉案,紫玉茶具淡雅地晶莹。案旁是一位清瘦的妇人,白绸覆眼却丝毫不阻碍她煮茶时举手投足的高雅。
除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高贵,启浩承看不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却仍不敢小觑。慢慢地靠近,仍感觉不到她体内有内力的流动,但是江湖的水那么深,随时都有可能遇见世外高人,毕竟自己也感觉不到启芸鸿的内力,怕是面前这位妇人武功太过精深了。而且就连启芸鸿对她都是一副尊敬的样子,想必她绝非凡类,没准会是制毒高手。
启芸鸿对人素来彬彬有礼,毕竟他自幼便接受了皇家严苛的礼仪教习,只是一向恭谦有余尊敬不足,再加上这些年来在江湖随性惯了,遇到非常熟悉的人也还是少不了也难免会喜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除了面见先帝从未见过他这般地放低自己的姿态,未见过他能够发自心底地敬重一个人。
这女人会是谁呢?竟能让武霸天下的人俯首帖耳。启浩承好奇着,却没能找到足够的勇气开口。

“华元公主,好久不见了。”尾随而至的启芸鸿终于率先开口。
“这哪儿还有什么公主呢?只是一介隐居于此的草民罢了。”女人漫漫放下手中的茶具,“这位公子还真是会说笑,华元公主不是早被处死多年了吗?”
“二嫂这么说可就是太见外了,我可是为了当年的约定不远万里地赶过来了呢。”
女人的面色突然一变,杯中的茶水几乎泼出来。
“鸿儿?你是鸿儿对不对?”女人又稍微定了一下,“你说是不远万里地来完成当年的约定,那……”
“人我已经给您带来了。”启芸鸿转身拉着启浩承向前,“承儿,快过来见过你的母后。”
启浩承这一次愣了许久。
母后,于他而言是多么陌生的一个称谓。从小,自己就对这个人没有留下任何的印象,后来在父王酒醉后凌乱的只言片语中,才终于了解了这个人的存在,却也未曾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事实上,启浩承确实是几乎没有见过自己的生母。华元公主廖玑瑾当年是以丫鬟的身份被卖进珞王府的,虽然后来深得启芸貉的喜爱,身份也只是一个侍妾而已。廖玑瑾发现有孕之时,启芸貉刚巧启程前往沅州救治蝗灾,留下玑瑾独自在家备受迫害。玑瑾为保腹中胎儿周全,只得忍气吞声小心隐瞒,本想等到王爷早日功成回府,却不想灾情严重归期一拖再拖。玑瑾有孕之事终于被察觉,九死一生才留下这个孩子,等到了启芸貉的归来,只是最终拖垮了自己的身子。廖玑瑾生启浩承的时候是早产,虽然只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小心将养着没让他留下什么病根,但廖玑瑾的身体却已经到了极限。启浩承过百岁的时候,奶妈才终于把他抱到廖玑瑾的面前,可那时候的玑瑾刚刚从昏迷中转醒不久,就连几句祝福的话语都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又是过了许久,差不多得有半年的时间吧,玑瑾才终于能够走出房间,在此期间,她几乎没能见过自己耗尽生命才生下的儿子。
但是,在此之后廖玑瑾也并没能见上启浩承几面,平日里启浩承都是有奶妈照看着的,当时已是珞王府元妃的廖玑身体羸弱,下人们自然是不敢带着孩子过去吵闹的。
至于再往后的事情,就不只是道听途说了。
虽然当时只有三岁,但是毕竟启芸鸿天生聪慧,在加上这件事比较重大,所以还是在启芸鸿当时还很是稚嫩的心灵中刻下了很深的印象的。

当年元妃正受宠,启浩承的抓周礼办的格外盛大,珞王府宴请了许多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作为启芸貉名义上母后的辰妃自然就成了宴会的主位。先帝知道辰妃宠溺子女又崇尚自由,所以便破格准许她带上了启芸鸿和他的皇姐启云雉。
当时的情形虽然已经模糊昏黄,可情节却一直历历在目。承儿还在诸多他无法理解的物什中左顾右盼犹豫不决,王府的宴会上却突然闯进许多打扮奇怪的武者叫嚣着要迎他们的公主回国。一时间所有人都诧异着觉得莫名其妙,可是这些武者看起来却并不像是在无理取闹,他们的招式诡奇狠戾却完全不见杀招,就是他们的人已经被连续放倒了五六个,却也丝毫不见他们的后退。直到坐在一旁的元妃突然开口,才终于暂停了这场闹剧。
珞王府的护院和刚刚冲进来的禁军以为元妃是在对自己下命令,可是却没能听清她说的是什么,正苦恼着却看见那些武者全都停下了搏斗,跪倒在元妃的脚下。启芸貉这才知道,原来那些艺人口中的公主就是廖玑瑾,那个自称是家道中落沦落街头被人拐卖成丫鬟的廖玑瑾。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应该怎样解决才算得上是圆满,早知道在事情的最后总是要花上一个阴晴圆缺的句号。
元妃最终是跟着自己的族人走了,毕竟没有人有权阻止一个落难公主的回国;启浩承一夜失宠,从此珞王府再没给他庆过生辰,甚至于时至今日,众人连他当日所抓何物都没能注意。
但是启芸鸿看到了,不只是看到,至今他还深深地记得。
那一天,小小的启浩承在诸多无法理解的事物中间爬来爬去,却在夷人冲入珞王府的下一刻站了起来。他脚踏在地图之上,手握着金剑站得笔直。

虽然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廖玑瑾的面容却没有变,还是当年的恬静温婉,只是那瀑布般的青丝鬓已略见染霜。
“承儿……”许多年过去了,明明已经积攒了太多的话语,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怎样开口。
启芸鸿刚刚已经做过了简单的介绍,此时于是便拍拍启浩承的肩头鼓励他主动过去。
相像了多年的相见,真到了实现的时候,却平静得让人难过。或许是以为会有太多的波折,或许是不停担心着欺骗,这一瞬的激动,竟是无言。
启芸鸿后来曾经问起过启浩承,你就不担心我是在骗你吗?你就不怕我是故意安排这种亲人相见的场景来离间你和父王的关系的吗?
启浩承只是回头对他笑笑,给他三个字,
“我信你。”
不管你是说什么我都信,哪怕最终是利用时欺骗。我只要能一直跟在你身边,就足够了。

回去之后启浩承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谁也不理。过了一天的时间还不见他出来,启芸鸿终于过去一脚把门踢开。
闯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启浩承倒在凌乱的酒坛之间,目光呆滞。
“你不是说他们本来是深爱的吗?他不是曾经愿意倾其所有地保护她的吗?那为什么会在最后变成满腔的怨恨呢?”启浩承的眼眸中不见焦距,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
“那不是不爱,只是见不得对方的欺骗而已。”
“她欺骗他了吗?她欺骗什么了?他从没给过她解释的机会,根本不知道她是因为双龙夺帝时的追杀才落难至此的啊。他未曾试图了解过她的过去,那还有什么权利……”
“承儿,感情的事情很复杂,任谁都说不清的复杂。你父王一直都以为华元公主愚弄了他的感情,到最后一走了之连头都没回;可他却不知道华元公主只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王妃察觉出你的存在之后就开始在华元公主的饭菜里留毒,若不是回国之后巫医以虎狼之药逼出,当时她的时间就已经不多了。”
“那你呢?若是你是否也会这般什么也不说地离去。宁愿让他误会,宁愿让他怨恨,也不会把软弱的一面让我看到!”
启芸鸿不置可否。他察觉到启浩承的语无伦次,知道这只是小孩子在撒酒疯而已,现在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回复,等他发泄够了,也就没事了。
不想启浩承竟是突然撞上来,将自己死死困在他的臂弯之中。
启芸鸿虽说是武霸天下,但身形样貌都随了母亲的纤细;启浩承在这几年的练武中已经长高了许多,力气也大了不少。启芸鸿不想伤了他,单凭力气竟挣不脱。
“承儿……”话音未落,薄唇已被洒满酒气的柔软堵住。紧接着一阵拉扯,再回过神时就已经推到在床间。

床幔挣扎纷飞。是谁,迤逦了一夜的春光……



、机玄子

新帝的乾龙节是在十月,已近年关。启浩承跟随启芸鸿回京之后便没有再离京回到岫云岭,而是在汝南王府住了下来准备着迎接新年的事宜。

那日酒醒之后,启浩承本以为那又是一场春梦,却在满床的狼藉中不得不承认现实。本想当即冲倒皇叔面前谢罪,不奢望他能够原谅自己,至少今后不至于恨自己入骨,却得到消息说他一早就闭关了。
习武之人为了精进武功使得自己身心能够更上一层楼,闭关是很常见的做法,可是隐月楼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宫主从创建暗影宫起便从未闭过关,所以启浩承心里清楚,启芸鸿并不是真的想要闭关,只是想避免尴尬避开自己。
果然,十天之后启芸鸿便带着断影出关,并对前一夜发生过的事情绝口不提,仿佛当时的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那一页翻过了,所以经历过的一切就都随之消失。
尽管如此,启浩承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不同了。只是大错已然铸成,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

不知为何,这一年的冬天启芸鸿似乎是分外地怕冷。明明京城的气候比往年要好上几分,他却依然披上了狐裘大氅。
启浩承十分享受他这个样子,白狐裘皮站在雪地里,就仿佛那个人已经踏过了世间全部的纯洁。只是心头隐隐约约的不安时隐时现地,让他分外难受。
练武之人有真气护体,一般是不似常人这般畏寒的。启芸鸿内力浑厚武功精深,这些年来都是穿着单衣便能过冬的,而现如今自己都已不必再准备冬衣了,他为何又将狐裘披上了呢?
可是在启芸鸿出关之后,虽然旧事不提可在单独见面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有些尴尬;启芸鸿不说,他便不再敢问。
总是觉得自从出关之后,启芸鸿便开始莫名其妙地叹气,莫名其妙地发呆。总是感觉他迷离着眼眶,一脸的倦容,那一份慵懒也别有一分风韵。可启浩承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担忧,毕竟先前的启芸鸿虽是淡然,可终究还是神采奕奕的,从不向现在这般……

华灯节的宴会上的美酒云袖彰显着贵族的奢靡,摄政王启芸鸿很早就溜了出来,顺便还拉上三皇子启浩承跑到宫外去逛民间的花灯。
虽然已经出宫多年,京城的花灯启浩承还是第一次见到,一路逛下来都异常地兴奋不知疲倦。以往回京过年是待不到华灯节的,一般宫中连日的宴会一结束,他们就驾车离去了。
现在才知道,京城于他们而言不只是一座挣不脱的牢笼。他们也可以静下心来享受一下百姓的繁华。
启浩承一直享受着新奇的喜悦,终于注意到启芸鸿有些苍白的脸色时,才发觉已经走迷了方向。越是听着启芸鸿的安慰心底就越是不安,本就已经被那个人讨厌了,居然还这么任性不懂得好好表现,如果真的被厌烦了自己又能怎么办?
心里这样想着,启浩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再无心欣赏沿途的风景。直到撞在别人的身上。
被撞那人一个趔趄,却仍不妨他身姿的仙风道骨,一眼便能看出他是个出脱的人物。只是现在启浩承满心焦急,哪有时间顾及眼前这位道人,就已经一脸不耐烦地想轰人走了。
原本是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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