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柄松愣了一下，看着儿子疲惫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父子二人竟相对无言。
“我，我好像听到阿姐的声音。”
静默中，苏青北的耳朵忽地一动，可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但再细听时，他又忍不住认为自己没听错。
“小，小五？”
苏柄松再次愣了一下。
——
堂屋一群人围在一起，谁的碗都盛满了大白米饭，可是谁也没动一筷子。餐桌静悄悄的，因为苏正义捧着碗忽地发起了呆。
陪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请示对方开口打破这沉默。可惜众人眼底官司打得厉害，却硬是没一个人开口。
“我，我好像听到五姐的声音了？”
苏青雨正接受众人的目光要她来开口打破这个沉默，忽地听到外头传来调笑声，不由微微一愣。
“我，我听到是杨子的声音。”
付氏同样听到了外头的人声，可她已经有好些年没见过苏青媚，对苏青媚的声音记得并不是很清。但自个儿子的声音她是不会听错的。
“爷，可能真是小五！”
苏三郎看向苏正义，其实他也怕自个听错了。毕竟苏青媚失踪那么久，不可能真的那么巧在这个在节股眼中回来。
“……”
在愣神听苏正义忽地回过神，有些迷茫地看向众人。
——
院子内郑氏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麻发疼的膝盖，现在她才刚跪了一小会，若真要跪到明早，可能她这膝盖就要废了。但有啥办法，现在连她的儿子都不替她求情了。
孙氏使劲地嗅着从堂屋那飘出来的饭菜香，这会都快爬过院子的台阶有想继续爬进去跪在饭桌下闻香解馋的意图。
可是越闻越饿，越饿她就越想吃，边可怜兮兮地摸了摸鼻子，又伸伸揉着发疼的膝盖，头也跟着四处乱看，忽地就瞧见外头马车上下来的女子。
孙氏眨了眨眼，再眨了眨，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忙又揉了揉眼，然后想伸手叫出苏青媚的名字，可还没张口人一下就趴到了地上，摔了一鼻子的灰。
“哎哟，这个死小五生来就是来克我的。”
孙氏爬了半天才爬起来，这会只顾诅咒苏青媚害她摔倒，却没顾上告诉众人她看见苏青媚了。
倒是郑氏猛地将头转向院外。
苏青媚打开院门便看到郑氏直直地盯着她，那目光极复杂，似喜似忧，又怨中带恨。
“……”
苏青媚顿住了脚步有些愣地看着这一幕，这郑氏和孙氏跪在她家院子里闹的又是哪一出？
“阿姐！？阿姐，你，你回来！？你真的回来！”
苏青北确认自己没听错后，便从耳房奔了出来，直直地奔到苏青媚面前，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它人听到声音也全部从屋子里奔了出来。奔得最快的是苏三郎。他是这群人里除了苏青北外，最担心最关心苏青媚的人。
“小五，小五！你真的回来！？”
苏三郎同样不可置信地上下瞧着忽然归来的苏青媚，脸上露出狂喜。特别想上前抱抱她以确认他没有出现幻觉。
“让三哥和小北担心了！我平安回来了！”
苏青媚看着他们不可置信的样儿轻轻地笑了，只有真正关心她的人才会如他们这样因她的归来露出这样的表情还迎接她。
“回来，回来就好！”
听到苏青媚的声音，看到她安抚的微笑，苏三郎总算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耳房里昏迷的若若，苏三郎狂喜的表情忽地顿住。
“小五！？”
苏正义由苏柄槐付氏等人拥着从堂屋走了出来，看到近半年多不见的苏青媚平平安安地站在他面前，方才吊着的一颗心总算定了下来。
“爷爷，是我！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苏青媚看见苏正义过来忙迎了上去，所以错过了苏三郎由喜转忧的怪异神情，也错过了苏青北确认她归来之后就再也没说一句话的不对劲。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刚从外面回来，一定还没吃饭，走，你三嫂刚好做好了饭，陪爷爷好好吃一顿。”
苏青媚的归来让苏正义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脸上的笑终于展开了，也不再愁着眉头了。但深知苏青媚若知道若若出事，她肯定吃不下饭的。与其如此，那就先瞒着她。
“爷爷都开口了，我哪敢不从？”
苏青媚笑着接替了苏柄槐和付氏的工作扶着苏正义进了堂屋，看到了满桌的酒菜皆以清淡为主便知道这接风宴主要是为苏正义办的。
苏青雨想开口说些啥被付氏拉住了衣襟，只好先闭了嘴。她知道她一开口是准要露馅的。
其它人见老爷子不开口，皆极是默契地暂时对苏青媚隐瞒了若若的事。脸上努力地带着笑，可那笑明显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苏青媚虽然发现不对，但她也聪明的不在这个时侯问起。
“五姐，你去哪里了？咱们回来都没瞧见你，还以为你出了啥事呢。”
不能说若若的事，总可以问其它事吧。苏青雨聪明的挑起了饭桌上的第一个话题，正好这也正是长房这一脉的人都想知道的。
“呃，其实也没啥大事，我就是出门办点事没得来及通知三哥他们，我先自罚一杯，当作赔罪。”
这会苏青媚还不知道大多数人猜测她被拐了卖了，所以说的时侯她自然也不会傻的说她真的被拐了，最后虽然自救却碰上更令她头疼的人物差点回不来。
不过即便她知道村民的猜测她也会否认的，毕竟她人平安的坐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原来是办事，我就说小五这么孝顺她爷爷，不可能在知道他爷爷回来也不来迎接他的。”
一众人也跟着附和，若是没有若若的事儿，他们还能跟苏青媚侃上好久。可是现在众人心里都记挂着苏青媚知道这事会咋样，这说话的兴致自然不会太高。
“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让大家担心的。我再罚一杯！”
苏青媚站起身又倒了一杯跟大家赔罪，眸子一一扫过众人，却发现大家都不敢看她。心下更加奇怪到底发生了啥事。
一杯一饮而尽，瞧见苏青北自上了桌后，便低垂着头不敢看她一眼。有心想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桌上的氛围怪异得每个人吃饭都吃不香，只除了饿了一天又有点缺心眼的姚氏偷偷吃了不少。
——
苏家老宅。
苏青梅被张氏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张氏说得一点也不错，她要敢在这个时侯闹事，别说苏柄松不饶她，刚回来的苏正义也不可能饶了她。
“成器去把厨房准备的饭菜端出来，玲玲到屋里问问你秋儿姑姑和果果姑姑，看看他们是出来跟你们一块吃，还是你给她们端进去。”
苏秋儿和苏果果病了，又在锦州娇养的那么多年，张氏还真怕这两孩子不给面子。干脆先去问问。
苏玲玲应声去了，回来说苏秋儿和苏果果都想在屋里吃，苏秋儿还病着，苏果果亲自出来端了张氏给她们姐妹备的饭菜。
张氏也没多说啥，让苏成器、苏青梅、苏玲玲在家照看着，就提了食盒往苏青媚家赶。
才走到苏青媚家的院子外头，便听到堂屋内传来的人声。推院门而进自是瞧见了还跪着的郑氏和孙氏。
“婆婆，二弟妹！”
打了声招呼见郑氏没理她便没再开口，对孙氏一心要想让她给求个情也只应了个好，就进了屋。
屋内那压抑的热闹在张氏见到苏青媚后被打破了。
“大嫂，也过来了，要一起坐不？”
苏青媚再咋说也是主人，见到身为她大嫂的张氏不可能一句话不说。虽然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久未归家才让苏正义和长房的人不回老宅，而通通跑到她这小地方吃接风宴。
不过张氏手上提着食盒，应当是特意做好送过来。
“啊，呵呵。是小五回来了啊。我，我就不吃了。爷爷、大伯、大伯娘、小雨，还有公公，我这个做媳妇实在是有愧，不能在跟前伺侯爷爷您老人家，只好做了一些饭菜请爷爷和大家品尝。”
张氏见到苏青媚有些愣神差点不知道要如何去说话，好在愣了一小会后她又回过了神，连忙把食盒里的菜取出来，将本来就挺满的桌子堆得更满。
“大郎媳妇也坐下来一块吃吧。”
苏正义对张氏的印象还不错，方才他已经听苏柄槐讲了他去老宅的事。这大郎媳妇能在婆婆犯事没法主持中馈时，将长房归家的事办得这么漂亮。这是他二儿子一家的福份！
“多谢爷爷。”
苏青媚留她可能只是客气，但苏正义留她就是长辈对她这个晚辈的恩赐，她是不能推辞的。
一众人再次坐下吃饭，期间众人都默契的不提跪在外头的郑氏和孙氏，更不提若若此刻还在耳房昏迷着。直至桌上的接风宴散，一众女人极默契将碗筷收了洗了，再全部坐到一起等着苏正义发话。
“大郎媳妇，你大伯一家刚从锦州回来，一会就请你先领他们回老宅休息，有啥事等明儿再一起说。”
饭后，苏正义令苏柄槐、付氏、姚氏、苏青雨、苏青杨全回老宅休息，老宅的事暂先由张氏做主。
“孙媳妇知道，孙媳妇一定不让爷爷失望。”
张氏一愣之后一喜。她知道这是苏正义在给她机会，给她掌控他们这一房的机会。只要她做得好，以后苏正义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苏正义点头，扫一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苏柄松。二房这一脉再让郑氏撑下去早晚得让她败得不成样子。
“爷爷，我想留下，我已经好久没跟五姐说过话了，我想留下陪她。”
苏青雨知道苏正义是心疼她一路过来都没有好好休息，可是她担心苏青媚知道若若的事会受不住，她得留下来陪着。
苏正义见苏青雨坚持只好由着她，苏柄槐有心要留下来，可知道老爷子的意思后还是带着妻儿与张氏一块回了老宅。
苏柄松暗恨郑氏和孙氏给他没脸，让他在苏正义面前抬不起头说不上话。这个时侯只能任由别人搓圆捏扁。
苏三郎心中一直在挣扎着，终是一句话也没说。一边是亲生父母，一边是亲生的妹子，他能说啥。
刘氏一直冷眼旁观。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着若若要是醒来后，她要如何跟苏青媚说起领养的事儿。跟苏青雨打了声招呼，悄悄退开去了耳房。
苏青北自若若出事后就一直寡言少语，对这事自然更不会发表任何意见。见到长房一家离开，连个眼皮都没动一下。
“小五，你想问啥就问吧。”
要苏正义亲口说若若很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这句他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即使是等着苏青媚发问，他也想着拖着一刻是一刻。
“我没看到若若，是若若出事了么？出了啥事，你们说，我受得住！”
苏青媚见一众人的神情就猜到了几分，只是她想不通若若能出啥事，弄得所有的人都这么紧张兮兮地想瞒着。
“若若，若若在耳房，刚才三嫂子走开就是担心若若，所以提前退席去照顾了。阿姐，你，你一定要撑住！”
苏青雨说着说着，刚才止住的眼泪又不期然落了下来。吃过饭后特地躲过去耳房看若若，可若若还是昏迷着，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
“我去看看她！”
苏青媚皱眉，还是搞不懂是咋一回事。可是她知道她今儿一直心神不宁，便是到了家也没能完全安下心肯定是跟若若有关。现在看着苏青雨及一众人的表情，让她不得不怀疑若若现在的情况。
——
刘氏正准备再给若若换下帕子，就见到苏青媚站在耳房外头，这时一直躺在床上一直没动静的若若忽地喃喃地叫唤着，“阿娘，阿娘，阿娘救我，阿娘救我，救我……”
“若若，若若乖，阿娘在呢！”
苏青媚听到若若那不安的叫唤声心下一紧，忙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竹榻前，握住若若乱抓乱摇的小手，声音低柔地安抚着，心底软成了一片。
“阿娘，阿娘，我，我疼！”
若若闻到熟悉的味道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却抓着苏青媚的手直喊疼，小脸儿一皱眼泪就在睡梦中流了下来。
“若若，若若乖，若若哪疼？阿娘帮着吹吹就不疼了哈。”
苏青媚听着若若喊疼，心也跟着一抽，语气却更加轻柔，伸手掀开若若的手臂，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刺痛了苏青媚的眼。
苏青媚的脸色一寒，眼神犀利地转向跟过来的众人，无声地问他们，谁来告诉她是咋一回事。
用心安抚好若若，苏青媚寒着一张脸出了耳房。气怒交加的她一瞬间散发的惊人气势和气场将一众人给惊得一愣一愣。
“阿姐，是我是不好，是我没照顾好若若。”
自见到苏青媚平安归来后，苏青北一直压抑的情绪再次爆发，含着泪跪在苏青媚面前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跟苏青媚说了个一清二楚。
“不！要怪就怪我，我不应该把若若一个人留在家。”
苏三郎双手抱头，极愧疚地跟苏青媚请罪。将老宅想领养若若不成的事跟苏青媚讲明。他认为是郑氏和孙氏领养不成才会怒羞成怒对若若下这样的毒手。
“明早不醒，便再也醒不来了是啥意思？”
苏青媚强撑的意志在听到这句话整个一晃，差点倒下去。她只以为若若只是受了伤发了烧，可是现在他们跟她说，她的若若可能会一辈子都醒不来，这让她如何接受？
“小五，若若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刚才不就有转醒的迹象么？”
苏正义极是痛心，他恨不能替若若去痛。可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们现在只能祈求上天能够庇佑一下那可怜的孩子。
“孙珍娘！郑阿芬！”
苏青媚眼底爆发出寒芒，一字一句地连名带姓咬牙切齿地点出郑氏和孙氏的全名。
“伤害若若的人现在就在院外头，到时你想如何处置，爷爷都会站在你这边！”
苏正义一愣复一叹，苏青媚气怒攻心，这会怕是将郑氏和孙氏恨到了骨子里，否则不会连母亲和嫂子都不叫了。
“谢爷爷成全！我会告诉他们，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苏青媚眼中的寒芒更甚，话出石破天惊。她对老宅的人一忍再忍，可他们却依然不思悔改，那她还留着他们干啥？
在院外的孙氏身子一抖，突然觉得这夏日的天咋会这么冷。
一众人守了大半夜，若若还是没有醒，苏青媚让苏青雨先带苏正义休息，也不让苏三郎夫妇留着，甚至她也不愿郑氏和孙氏在她的院子里跪着，让苏柄松给先领走。
“小五，小五你，你不怪我？”
孙氏跪了大半夜脚已经麻得不能再麻，肚子更是饿得哇哇叫。可听到苏青媚让苏柄松放她走，还是忍不住两眼放光。
“二嫂想得可真美。我不让你跪是因为你不配！回去后好好的求神拜佛，要是若若没事你这条小命我会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