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飞歌醉碧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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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马飞歌醉碧霄-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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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漓安,路上总有人家,要多了也没用。”
“漓安?”我脱口而出,“不就是你们溱国的都城?”他点头,我纳罕道:“你去那儿做什么,是不是已经找到什么线索了?”
陌尘还未答,牵马走过的洛禛已接口道:“是。”我高兴问道:“是什么线索,知道是谁在背后弄鬼了么?”“之前他若单使那些栽脏嫁祸的手段,我倒未必看得出,不过因怕我反噬而一再灭口,我反而有了些计较,”他顿一顿,双眼微眯,声音转冷,“陌尘此去,若真如我所想……” 雾中一切都影绰绰看不分明,就连这眼前之人也似有着从未有过的陌生,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也许……也许他从来都是陌生……
陌尘与我们分手后向西而行,洛禛则与我们继续往北。这一路人烟渐稀,起初走个两三日或能遇见一处村落或是几户人家,置买些所食所用之物,到得后来,满眼所见尽是些飞鸟走兽、荒凉之所,起初的新奇之感也渐行渐消。
秋风起燥,嗓子时常干得冒烟,白日怕耽搁行程我只得以水润唇,晚上就放开了牛饮,虽说痛快了,起夜的次数却也随之增多。这晚歇在山脚下,睡到夜半十分我又猛然醒转,迷迷糊糊地转到背人处走了一圈,山风一吹,人也随之清醒。
回来时我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火光渐亮,能清楚看见倚树而睡的龙栖正勾着嘴角似在发笑。他在做什么好梦呢?像个孩子似的。我忍住笑意,悄悄上前帮他拢了拢肩上滑落的斗篷,稍稍停驻一会,正要蹑手蹑脚地回到原位时,忽然有人唤我一声,“融儿。”
这一声虽轻,深夜里听来却极是清晰,我唬了一跳,停步看向树影下的洛禛,这人这么晚不睡,叫我做什么?明暗交错,看不清他脸上神情,我只得放轻步子走近他道:“什么事?”过了许久也没听到句回音,我凑近几步细看,就见洛禛双目紧闭,呼吸微促,显然是在梦中,刚才所唤也定是他梦中之语。我有些好笑,还是头一回把人的梦呓当了真,摇摇头正要离开时,他忽然不安起来,急切着道:“别走,融儿,别丢下我一人……”
我怔怔而立,心中莫名揪紧,酸软难言,不知是为他梦中所言,还是为他语中痴痛……默立风中许久,我低头要走,脚下却是一隔楞,洛禛不知何时已抓住我袍子一角,好像是抓住了什么连城宝贝。
我瞅了眼熟睡中的飞云和龙栖,伸手就欲夺回,谁知他不仅越攥越死,还用力往自己身上带,我未料到他梦中也有这么大的力气,几乎就要被他扯倒。脸上红得似要滴出血来,我又怕惊动那两人空惹尴尬,只得矮下身子,死命攥住衣角半蹲在他身边。
睡意早已一扫而空,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让他快松开手,可惜汗湿透背,仍是无功而返。一时月光微移,树影婆娑下,他蹙紧成川的眉头,颤动着的睫毛,还有那抿成一线的薄唇都在我眼前展露无遗,他究竟在做什么梦?为什么会显得如此痛苦?
我不知何时松了手,想起自己惊梦时有飞云在旁安慰,而他,孤身一人……我不再和他较劲,只是呆呆地坐在一边想着心事:刚才他睡梦中所唤的融儿会是谁呢?我记得第一次见他,他唤出的也是融儿,现在想来,会不会是一个和我同名而又相貌酷似之人?
我低头看着洛禛的脸,龙栖总说他待我不同,别有一番心思,此刻想来,他也确实待我很好,无论是几次三番的相救,还是山坡上的半日相守,可今晚的这句梦呓之语却绝不该是对我柳融儿所说,一定是另有一个融儿,他待我好也是因为另一个融儿……
想通此节,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也为洛禛轻轻盖上滑落的斗篷。这几日白天他都一马先行,晚上也是独坐无语,似乎越近凤凰岭,他的心事也就越重,他在忧心些什么呢?是独自去漓安查探的陌尘,还是入凤凰岭之后的行事步骤?若一切真如他所想,他又会怎么对付谋害他的人呢?心头不安再次随之涌上,害他之人手段凶狠,不与人相同,那么这个被害之人呢?是否也是不同寻常?
一夜风过,我从睡梦中睁开眼,秋叶正随风掉落在地,如同在为大地编织一件灿灿金衣。火堆已奄奄燃尽,身上倒不觉得冷,一抬手,有一领玄色斗篷滑落在地,却不是我的。我正犯愣,身旁有人笑道:“夜半跑我这儿来,是冷了么?”我脸上一阵热烫,捡起斗篷丢在他的怀里。袍角早已被他给松开,罪证已失,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正抬脚要走,洛禛向山那边指了指道:“今日翻过这座山,再行一日的路就是一片荒漠,凤凰岭就在其中。”我错愕道:“凤凰岭不是四时花开,满山牛羊么,怎会在一片荒漠之中?”
“凤凰之意,取自凤凰涅磐,浴火重生。荒漠中的绿洲,就如烈火中的凤凰。”烈火凤凰,我不禁击节道:“这名取得好。”
他一笑,“名取得好,路却难走,要进凤凰,必先过火焰。融儿你……”我一扬眉,“我自己应付得来,无需你担心。”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对着他上翘的唇角皱了皱鼻,此时他满眼尽是笑意,全然不见梦中的痛苦之色。我想了想道:“听你口气,似乎对凤凰岭很熟。”
“来过几次。”
“是来游玩?”
洛禛眼眸渐深,“是来寻人。”寻人?我灵机触动,脱口道:“可是来找融儿?那个与我同名相似的融儿?”
他微微有些愕然,“不是。”不是?难道我猜错了?我挠头道:“那你找谁?说了我们好帮着一起寻找。”“不用,”他幽恻双眸中忽然泛出孩子般的玩笑之意,“我已找着了。”
白云离叶雪辞枝
找着了?那他昨晚上还嚷什么别走,还像个丢了东西的孩子似的扯着我不放?我不信,疑惑着想要再询,蓦然间龙栖唤我道:“融儿,”我回首,他正向我招手,我犹豫了一下,起身走了过去,“怎么了?”他瞥了洛禛一眼,“大清早就去他那儿说的这么热闹?”我无奈摇摇头,这人,大清早起就吃飞醋,“凤凰岭已经不远了,我们不过在说些路上的事而已。”
我依着洛禛的话重复了一遍,龙栖半响未言,凝眸看住我道:“融儿,到了凤凰岭之后,你不会再要跟着他往下查了吧?”我咬了咬唇,终定下决心道:“不会。”龙栖笑容清冽,忽然捉住我的手放于唇边一吻,“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他温热的唇触在手掌肌肤之上,令人起了奇异之感,我不禁脸上发烧,身子也似烧了起来,抽回手嗔他一眼道:“说我大清早与人说得忘形,自己也不是,也不是……”我说不下去,他却在我耳边悄声笑道:“融儿,我怕有你在身边,以后会时常忘形。”
这人的的确确是忘了形,我娇羞啐他一口,别过头去。风过叶落,即使未曾随风飘落,也在枝头瑟瑟发抖,洛禛就这样静静坐在这一片金黄萧瑟下看着我们,手中紧紧攥着的,是我丢还给他的玄色斗篷……
翻过了山,树木逐渐稀落,泥土化成了沙石,常常走不过半天路,衣上发上就沾满了沙砾。清泉小溪也变得不那么好找,好在备下的水囊有了用武之地,每次都能储下两、三天的用水。这一日翻过一道瘠岭,空气中满溢着一片干热之气,我拭了拭汗道:“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凤凰岭?”
洛禛举目望了望无际的沙地,算了算道:“依现在的脚程,恐怕还得走个两、三天。”我皱了皱眉,拍马赶上了他,“这里白天热得像个蒸笼,晚上又冷得像个冰窖,不如以后我们晚上也多赶些路,既能解冷又能早些离开这里?”他摇了摇头,“日夜赶路,即使人吃得消,马也吃不消。融儿,你且再忍耐几日,到了凤凰岭,天就不会那么热了。”
他怎么知道我畏暑?我瞥了洛禛一眼道:“我们一路向北,照理这天该越来越冷才对,为何这里会这么热?”
“这里地势其高,四面峻岭,少风少雨之外土质又储不得水,长不得遮阳蔽日的大树,所以寒暑均与别地不同。”
我侧首想了想道:“少风少雨……可你上回又说什么风起扬沙?”他释我疑惑道:“每到夏秋交接之际,时不时会有北面而来的大风吹起风沙,太过烈的话就成了沙暴,走不得人的。”
我颔首不语,他唇边却浮起一抹笑意,“我的话,你倒也记住了不少。”我一愣,随即红着脸打马超过他道:“你胡乱之言太多,偶尔说句有用的,我才勉强记下了。”
“哦?我说过什么胡乱之言了?”
“就像那天你说什么我送给你的衫子是碧海蓝,还有……”我猛然收住了口,这人犹不肯放过,促狭道:“还说了什么?你只管说。”我白了他一眼,回头继续打马飞奔,说的越多,不是表示我记下的话就越多?我才不上他的当呢。
近午时分,一行人停下稍作歇息,酷热难当,吃完干粮后我又仰脖痛饮了几口水。抬头时烈日当空,我不由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就看见天边恰有一团黑压压的如旋云团升腾而起,慢慢向我们这里压来。我好奇指向那里道:“这是要起雨了吗?这么大朵的黑云。”其余三人依言向我所指看去,洛禛最先变色道:“融儿,这是要起风了,快走。”
说着他就去拉马,我没有动,只看着那团黑云道:“龙栖昨晚还在说什么‘月晕而风,础润而雨’,这云不是应了他的话么?先行风,再起雨,这回一定是老大一场雨。” 话音还未落,龙栖已先道:“融儿,这不是雨云,我们还是听他的,先找个地方避避再说。”我看了看神情凝重的他,又瞅了瞅已然上马的洛禛,这两人难得有意见一致的时候,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乖乖听话吧。
依言上马后,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天际,方才的那团黑云来势极速,原本头顶的金灿也瞬间黯淡了下来。纵马前驰,天色渐渐变暗,如同黑夜。远处隐隐传来金石之声,好像每年的那声春雷要喝破人胆。马儿无需催促就往前疾行,只是奔跑再快,也比不上这狂风大作,漫天的风沙席卷而来。
风沙迷眼,让人辨不清眼前之物,一片蒙蒙中,打头的洛禛依稀似拉住了马,“赶不及找地方躲了,快下马。”我心头一紧,勉强瞪大眼睛张望时,就见吹起的风沙如同巨兽般张大了嘴,好像随时会把一切吞没。龙栖顶着风过来扶我下马,洛禛扯住不欲合作的白马过来道:“用你的胭脂雪引路,我殿后。”
龙栖淡漠瞥了他一眼,转身却是牵过了小红马,边抚马颈边在它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小红马打了声响鼻,似乎听懂了龙栖所言,依着风势往前走,我扯着马缰跟在他身后,再之后则是飞云与洛禛。马儿首尾相连,为我们抵去了大半风沙,又兼小红马的指路,使我们不致被沙土掩埋,可风势愈大,卷起的沙砾走石也就愈多,打在脸上身上也是生疼。
我低头紧挨着马儿,一时又按着龙栖的样子扯过斗篷蒙住头脸,正回头想让飞云也依样画葫芦时,头顶似炸开个霹雳爆响,除了乖觉的小红马,其余的马儿都嘶鸣连连,焦躁不安地想要夺路而逃。我轻拍马身想尽力安抚黑马时,飞云忽然发出一声惊叫,回首看时她手中只剩了半截缰绳,那匹大黄马却已撒开了四蹄向西边跑去。
我滞住了脚步,手中的缰绳也是猛力一紧,眼看黑马拗着头也要随黄马而去,我边用力扯紧边大声安抚。谁知这马儿惊惶已极,侧身转向我撩起了前蹄,我一惊,往旁躲避时手也随之一松。黑马如蒙大赦,一扬马颈就要往黄马的方向疾奔,我不知哪里来了股劲,想也没想就冲过去要扯住那随风扬起的缰绳。
“融儿回来……”
“不要追,融儿……”
“小姐……”
飘扬的缰绳似乎触手可及,我顾不上他们的疾呼,只往前奋力一跃想要扯住。耳边忽然异常安静,一直怒吼的风声无形消失,定睛看时,空中不断回旋的不只有飞沙走石,还有干枝烂柴、连根拔起的小树、甚至还有飞鸟小兽。
心里有着未知的恐惧,我想跑回原处,身子刚一动就觉有大力一扯,风沙如陀轮般旋转,天地一色,影绰绰有两个人影向我扑来。我拼命向他们呼喊,可回应我的只有马儿的一声悲鸣,黄沙封住口鼻,眼前瞬即化为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有淡淡的清香在鼻间浮动,我也不知身在哪儿,只坐起身循着花香走入一座极大的花园。满庭芳菲,有数种名花争奇斗艳,或颜色娇美惹人垂爱,或奇香宜人引人驻足。我稍作逗留便继续往深处走,绿树成荫中有一树洁白盛放枝头,因那股花香,似雪非雪而又胜雪。
我深深吸了几口气想上前细赏,却发现树下的石桌边已静静坐有一人,海水江崖、古怪的发式、还有那熟悉的背影……是他,是那个总也梦见却总也不见面目的人!石桌上有酒杯酒壶,他亦挺直了背脊,我再忍不住只想快步绕到他身前。
一步、两步,我几乎已能看见他的侧脸,他却微一侧首,放下了手中酒杯。迎面正有个五、六岁大的孩童快步向这儿走来,衣饰与他如出一辙,腰间的明黄束带则耀人双目。小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嬷嬷,一霎时多了这么多人,我只能闪身躲在另一颗树后。
藏好身后我稍稍往外探头,就见小童规规矩矩地行礼道:“惠儿给皇阿玛请安。”那人扬了扬手,示意他和那两个嬷嬷起来,“你这时候不好好习字,来这儿做什么?”那小童起身走近几步,一双稚眸显得格外明亮,“惠儿正在认真习字时,皇额娘忽然进来说有事与皇阿玛相商,苏培盛回说皇阿玛不知去了哪里,让皇额娘迟些再来。可皇额娘说这件事要紧,耽误不得,苏培盛就说出来找找,惠儿瞅着就说要一起出来找找。”
那人似乎低笑了一声,“出来找找是假,偷懒是真吧?”小童涨红的小脸好像苹果,那人挥退了那两个嬷嬷,招手示意他在身边坐下道:“你怎么知道皇阿玛在这儿的?”“惠儿知道,十三叔每回找不见皇阿玛就会到这儿来,一找一个准。”
“哦,是你十三叔告诉你来着?”
小童摇了摇头,“从前姑姑常带惠儿来这儿玩,姑姑说宫里头除了养心殿,这里是她最喜欢的地方,所以惠儿……”
小童偷看了那人一眼,没再往下说,长久的默然后,他抚了抚小童的脑袋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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