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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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烽-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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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恒愤怒扭曲的脸稍稍恢复,看了一眼地上的百人长,猛然一脚将其踹翻:“带些人到南边搜,找不到汉军你就别回来了!传令:全军围攻宾徒,随抢随杀!”

宾徒遭到屠城之祸……坚守十余日,包括右北平潜入的郡兵几乎死伤殆尽。城内的青壮皆登城防守,直杀得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沿墙房屋拆卸干净,最后部分男女全员抗敌。但几番血战终于力竭,北墙失守后北门大开,乌桓骑兵、步卒发疯般涌入宾徒……

最后一名护卫队员用仅余的力气高喊道:“乡亲们!跟它们拼了!”呐喊传遍了宾徒大街小巷,所有的人拿起手边的工具与乌桓兵厮杀,无论男女老幼……几年来气焰嚣张的乌桓第一次遇到如此顽强的抵抗,冲入城内的乌桓兵死伤情况与攻城时不相上下!

黄昏时分,宾徒城恢复了往昔的平静,赫连恒骑马走在街上,沿路两侧尽是尸体,汉朝百姓的、乌桓兵卒的……身后副将禀告道:“大将军,宾徒府库还有些钱财,可粮食只搜出十余石,至于奴隶只抓到六七百人……”

“够了!”赫连恒暴喝道:“汉人怎么变得有种了?死伤四五千才得到这么点……”这时,迎面过来一队人,那是四五个乌桓兵看押的十几个女人。赫连恒靠过去一一细看,目光所及非老即丑,阴沉着脸转向副将:“一个好看的都没抓到?”副将埋起头轻轻微点。

赫连恒发出森森冷笑:“传令,毁掉宾徒城墙,让它三五年内修不起来!大军向南,赶在秋收前再攻占新阳,这次一定要抓些年轻女人让乌桓勇士们乐乐。然后杀奔玄菟,当面质问王太守是不是吃错了药,竟敢派兵伤害乌桓勇士!”

副将轻问:“大将军,新阳是丘力居大王的地盘,如此进攻恐引起误会!况且赫大人(赫连恒它老爸)只说此次以掠粮为主,如此连攻坚城,不但交恶汉朝,还使伤亡大增得不偿失啊!不如派人借大将军威名向辽西及玄菟索取,而将军可以留在此城让那些汉人种粮。宾徒城墙高大易守难攻……”

赫连恒盯看副将许久,不屑道:“你还年轻!汉人种的粮食连他们自己都不够吃,又怎么能供养勇敢的乌桓族人?只有杀,粮食才能够用。当然不能全杀光,还要留一些明年继续种粮。至于城池……乌桓族是草原勇士,怎可像汉人那孬样躲在城里被人围攻?最后吗,要是凭威望就能让汉人屈服,那他们岂不是早交出袭击乌桓勇士的人了?告诉你吧,汉人很狡猾,切不可轻易相信!”说罢挥起马鞭奔向县府。

副将急问:“那丘力居大王哪里如何交待?”

十余丈外传来赫连恒的声音:“一座城而已,乌延大人不会在意的。”

……

光和五年(公元182年)九月二十二日,难得的秋高气爽,金黄的麦穗在田间随风起舞,预示着丰收和喜悦,农民埋头苦干抓紧收割,丰收意味着不必为如何熬过寒冬而发愁,虽然大部分的收成要交到地主豪族手中。

新阳城的防御准备仍在紧锣密补的进行中,砍伐树木、搬运山石、熬制松油,派出的斥候不断送回情报,四千余乌桓兵越来越靠近新阳,战争的气息日益浓重。老幼妇女在郡兵的号召下逐批离开,仅剩下青壮辅助守城。

孙泰率兵离开仅半日,魏明赶到新阳,带来了宾徒失陷的消息……马成痛苦失声,坚请高勇为死难弟兄复仇,随同突围出来的几人亦放声大哭,兄弟之情感人至深。面对这令人悲痛的消息,想起那些为解玄菟之危命留宾徒的勇士,众人立时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本来此次出兵的首要目的即是解救宾徒之围……高勇泪流满面愧疚道:“千算万算仍无法解救宾徒百姓、解救驰援郡兵生命,这让勇如何面对辽西百姓、面对未曾见面的部属!”

沮授见高勇如此伤心,急忙出言劝解:“主公切莫自责,以两千郡兵歼灭五千乌桓兵,此举已开创对乌作战先河,也算提前为宾徒百姓报了仇。况且宾徒军民为抗击乌桓阵亡,死得光荣,死得令世人敬佩!现今宾徒城破回天乏力,需为活着的人考虑,把抵御乌桓进攻放在首位!”

高勇勉强拭去眼泪,请求在座诸人为死难者默哀,同时心中牢记此仇!

许久,心痛稍稍缓解,魏明才道:“属下在宾徒城外监视数日,城破之后乌桓兵将城墙拆毁,同时开始集结兵力,先锋分做两部,其一沿官道向新阳前进,其一沿小路向柳平前进。”

沮授、高勇对视片刻,沮授道:“看来赫连恒打算报那五千人的仇啊!”

高勇皱眉道:“这个会不会是障眼法,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沮授微微点头:“不可不防,应告知荀公有所防备。”

忽然,王信快步跑进:“主公,城外发现乌桓兵!”

第二卷 立足东北 第五章 远交近守(下)

新阳城外出现一支四千余人的乌桓兵,沿官道铺开足有五里,首尾骑兵,中间是千余步卒,衣服脏乱颜色不一,懒洋洋地在阳光下缓慢爬行,仿佛新阳已是囊中之物。

高顺怒道:“主公,就是这支乌桓贼畜沿路烧杀掠夺!”

高勇冷笑:“都尉消火,过会儿一定让你杀个痛快!传令:弓兵、步兵全部藏于墙垛下,城上仅留五十人,务必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言罢望向沮授征求意见,沮授微笑不语轻轻额首。

片刻,新阳城上一切准备就绪,步兵紧靠剁墙举盾护顶,弓兵紧挨步兵严阵以待。高顺提盾持剑左右巡视,不住为郡兵打气鼓劲。高勇和沮授在卫兵的保护下站于后侧,将全副精力放在城外的乌桓兵身上。

乌将走在最前,高昂着头蔑视周围的一切,在他眼中幽州辽西如同自家后院,随来随走随拿随取。今次提前一月侵扰辽西也是他大力撺掇苏仆延提出的,当然乌桓粮草不济是主要原因。谁让去年幽州歉收,导致乌桓四部都断了粮。虽然乌桓以放牧为生,但也不能天天杀马羊吃肉啊,况且最近几年投奔来的人、抓来的奴隶越来越多,实力增强了,粮食却越来越难以为继。

“报!前面新阳城四门紧闭,城上守军混乱不堪。”斥候禀告情报。

乌将眯眼眺望新阳城,嘴角挂上得意的笑:“告诉勇士们到城里去休息,住汉人的房子,睡汉人的女人,吃汉人的粮食去!”命令下达,乌桓兵立刻精神抖擞,高喊着口号、大声地吵闹,推推搡搡、拥拥堵堵的在城外重新列阵,左右两翼骑兵护佑,中间步卒持矛挺立。

高顺指点步卒道:“乌桓人只有侵扰汉疆时才用步卒,哪些甲胄、矛戟均是从汉军手中夺取。”

高勇扫视乌阵:“都尉可有破敌之法?”

高顺自信道:“引敌登城,诱敌近战,弱其骑射优势,叫他们有来无回!”

“呜——”随着乌桓吹响了号角,高勇精神一振,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场防守战开始了。

乌将居中不断发出命令,两翼骑兵最先开动。左翼出阵,疾速奔向城墙,乌桓兵凭借良好的骑术操控马匹保持各自间距,手中扬起弓搭箭拉伸瞄准城上……

高顺吼道:“举盾护顶,小心弓箭!”说着自己也靠在剁墙后观察。高勇蹲在墙后猫腰细看。马蹄隆隆声中,一层薄雾猛然脱离乌桓骑兵盖向新阳。高勇心叫‘妈呀’立刻缩头躲回墙后,耳边刹那间传来箭矢特有的破空声,紧跟着周围响起‘噼里啪啦’如同雨滴落地。

高顺再次提醒道:“全军注意第二波弓箭!”话音未落,左翼骑兵的第二波箭矢离弦,这一次距离城墙最近,几乎是在平行状态下射出,箭矢由左侧斜射进来,城墙上响起了呻吟声,显然有郡兵中箭负伤。

高勇见状发出命令:“重伤兵趁敌攻击空隙立刻下城治疗,轻伤兵尽量留下来继续战斗!”说着再次缓缓抬头向下望去,此时,左翼骑兵奔至右翼,右翼骑兵已然狂奔而出,手中弓箭已经瞄准了城墙……看到这些高勇才明白骑射的方法,心想:“怪不得三国九里面骑射那么强悍,动辄五六千的杀伤!这现实中也丝毫不逊,马速加上箭速不仅射程大增,威力也变强,让城上守军很难还击。如果一次骑射有三千,反复数次的话……”高勇心底一阵寒冷,明白到乌桓崛起并非侥幸使然。

前后小半个时辰内,乌桓骑兵差不多倾泻下十几拨箭矢,弄得城上随便落脚都能踩到两三支。当然作为代价,郡兵亦有百余人受伤。这多亏事先有所准备,如果是突然遇敌,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城外的马蹄声渐息,仅余马匹偶尔的嘶鸣。高顺靠近低声道:“主公注意躲避,步卒快要攻城了。”

乌将催马上前高声道:“城上汉人听了:乌桓峭王苏大人要你们交出今年的岁粮,让你们县令立刻准备好一万石,否则城破之日即是遭殃之时!”

听到如此拗口难闻的蹩嘴汉话,高勇‘扑哧’笑了出来,引得周围几人一同发笑。第三次抬头望去,乌桓步卒不知何时准备好了几个云梯,人数也增加一些。遂奇道:“高都尉,乌桓畜牲怎么这么快造好了云梯?”

高顺瞄了一眼回禀:“回主公,这些云梯应该是之前准备好的,搬运它们的队伍刚到,看来他们是决心攻城了!”

高勇的目光落在乌将自傲的脸上赞同道:“嗯,王八吃秤砣,确实是铁了心了!”

高顺又听到一个新词‘王八吃秤砣’,正要详问,却听见外面号声再响,知道最近苦的战斗开始了。

乌将看到城上空无一人,侧听城内寂静无声,以为守卫郡兵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懒得再派斥候绕城侦查,直接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步卒攻城暴露出他们与汉军的不同。汉军攻城,步卒行动整齐划一,抬云梯的走在前,登城的步卒跟在后,以鼓声为准绳齐进齐退。而这乌桓兵完全没了法度,一群人蜂拥上前,下了马匹仿佛失去了保持间距的能力,密的密、松的松,急的急,缓的缓,往往步卒跑到了城下,云梯还在半路上……

听着城下近在咫尺的嘈杂混乱,高顺果断发出命令:“步兵继续隐藏拾取箭矢,弓兵上前射杀城下敌兵!”

乌将仍在高傲地眺望新阳城,在他眼中此城已如裸城一般,只需乌桓勇士往上一站,那些汉民各个如待宰羔羊……然而,美梦尚未成真,乌将的笑脸便已僵硬……城下的乌桓步卒仍在叫喊着、推搡着、呼唤着等待那迟迟未到的云梯,等待那即将入城烧杀淫掠的快乐……突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瞪着惊恐的双眼望向城上。前进中的云梯嘎然止步,抬梯者大张着嘴,目光同样落于城上……

此时,拥堵在城下的乌桓步卒才发现情况不对,眼见身后的兄弟扔下云梯包头鼠窜,还有些脚步慢的竟如见鬼般掉头往回跑;此刻,他们才仰头望向城上……

高顺弓箭在手暴喝道:“箭无虚发——射击!”五百弓兵同声高喝:“杀!”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带着无尽的愤怒与仇恨,带着即将崛起的自信与自豪!如此短的距离,如此强的劲道,乌桓兵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仰头上望的被利箭贯穿额头、眼鼻,带出的白色脑浆、红色血液交织在一起成为吸引昆虫的绝佳味道;提盾的不等抬手遮蔽便被箭矢直贯头盖骨,呜呼哀哉中直挺着脑袋倒地;四处奔逃躲避的最是凄惨,饱受箭雨折磨,身上、腿上、胳膊上无不成为靶标,在哀嚎痛苦中一点点流尽生命。相比之下,那些一击毙命的反倒幸运许多。

乌将僵立半晌,直到被逃回来的步卒唤醒。“射!射死他们!”配剑乱挥,骑兵匆忙整理队形,一片吆喝声中再次上阵。可为时已晚,城下的战斗已经结束,五六百乌桓兵惨死,血腥之气散入空中随风飘散,令人恶心呕吐。

新阳城再次恢复平静,只有呼呼风声不时吹过。乌桓骑兵的骑射又进行了半个时辰,直至所有的随身携带的箭矢射光才停歇,而新阳城自始自终不见任何人影晃动。随后,乌将又发动两次攻城,与第一次情形雷同,部分死在墙下,爬上墙的也无法立足,被守军大肆砍杀,直至伤亡过千,乌将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上了敌人的当,急忙收兵,一边派人通禀赫连恒,一边派出斥候侦查附近有无埋伏。

乌桓兵退却之后,高顺指挥郡兵下城休息。郡兵们兴奋异常,仅伤亡百余人便让不可一世的乌桓丢下四五百具尸体,更是仅摸到墙角,如此防守佳绩几年来不曾见过。一个个摩拳擦掌等待来日再战。

回到县府,高顺依然一幅波澜不惊严肃认真的表情,平静道:“打得敌人措手不及才有此胜,但切不可轻视乌桓,他们毕竟击败过匈奴、鲜卑,绝非善类。如今郡兵实力已现,明日定是一场恶仗。为防不测,主公不可再登城助战。”

魏明同样出言劝阻:“高都尉所言不假,请主公在城内调度指挥。城墙上有属下和高都尉,保证乌桓贼寇来两个死一双!”

高勇心中感动,说道:“勇还是要登城露面,更要让乌将知道是谁,如此方能引诱赫连恒率领大军前来,避免玄菟遭殃,也为孙泰创造机会。”

高顺担忧道:“赫连恒手中尚有三万余兵马,凭借新阳小城抵御四五千敌兵尚且艰辛,更何况三四万……只怕连半日都难以坚持。毕竟这里没有宾徒那样高大的城墙拱卫,城内青壮也迁徙干净,打不起消耗战。”

沮授笑道:“打不起消耗战的应该是乌桓,主公用两千郡兵拖得它越久,对它越不利。现今只要把赫连恒的兵马引来新阳即是胜利。”

高勇补充道:“正是如此,敌进我退,敌疲我扰,敌退我打,敌逃我追。而为了让赫连恒死心塌地的过来支援,今后几天要做两手准备。一,坚守城池并给予敌兵狠狠的打击;二,制定好撤退计划、选取最佳路线,让赫连恒欲追不能、欲罢无力!”

……

九月二十四日,乌云笼罩着辽西大地,遮蔽阳光,阴郁憋闷。宾徒县府,赫连恒斜躺在政堂里,视线在屋内游走,惊讶于房屋的构造:“汉人造的房子真是不错,几根木头这么一搭,嘿还就是不倒!要是草原上也有这样的房子那该多好!多有气派!”

赞赏声中,副将悲伤着脸走进:“禀告大将军,刚刚斥候送来消息……”

赫连恒瞥他一眼不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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