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他化力为力了……他的月阴神功本就是至阴至寒,与我所学内功同出一辙,但他更胜我一筹,竟能将我的血液锁在掌心凝结成冰。”他摊开掌心,那块淤血已经散去,手心微湿,寒冰融化成水气渐渐散去。
“那,公子是输了?”玉环挑眉问,真的想不到那个整日寻欢作乐的纨绔公子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功力,而自己的主上竟然被一招制服!
“那倒也未必。”秋无骨伸出左手,袖中忽的飞出一根银针,直刺天上大雁,哀嚎一声,那只大雁径直落下,在人们的惊讶声中栽在地上。
玉环忽的凝眉,说,“他中了你的雪域无痕针!”
秋无骨看着下方聚集起来观望那只大雁的人群,似略有可惜,喃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若非敌对,或许会成为知己好友。”
玉环的心咯噔一跳,他见识过公子的绝情绝义。想起初见他时,他脸上的笑容,那样怡人心神,可转瞬间他便能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将,将……
她浑身一颤,不知何时秋无骨已经走到她身边,他的手指在琴上轻挑说,“很久没听过玉环的歌了……”
玉环连忙一福说,“这就给公子弹上一曲。”
“夜来沉醉卸妆迟。梅萼插残枝。酒醒熏破春睡,梦断不成归。人悄悄,月依依。翠帘垂。更挪残蕊,更拈馀香,更得些时。”
一曲婉转哀怨,凄凄惨惨,给寒秋更添一抹悲凉,玉环抚琴,手指轻松而动,嗓音清柔如啼血的莺燕。
秋无骨品一口茶,似是无意的说,“你的歌,更添了几分情愁了。”
玉环手一抖,不敢多言,复又继续弹唱。林凤音上了马车,命令家丁快马加鞭赶回林家。他双手移宫换位,在胸前穴位迅速连点,发顶渗出细微汗珠,他倾吐一口气,嗖的犹如蚊蝇扑闪翅膀的微渺声响,那根银针终于从颈上飞出,钉在马车的窗棂上。
“呵,好一个雪域无痕针,不过,那家伙不知我百毒不侵吧,竟然用这种招数对付年幼无知与世无争的三公子,怎么下的了手。”他挑眉一笑,斜睨着怀中熟睡的女子,真想撕下她的面具看一看那张绝美的笑靥。林凤音回府后,将她安顿在府内。
莺莺迎上来,吓了一跳,连忙给林朝曦做全身性检查,生怕主母这次回来再添新伤。
林凤音靠在门边嗤笑说,“她只不过是睡着了,一点伤也没有。”
莺莺这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展眉问,“公子,你的衣服怎么有个洞?”
林凤音侧目,这才看见自己逼出毒针的那个部位真的破了个洞,按理说极细的针不可能刮破衣裳,倒是下车时林朝曦那狠狠一咬,将衣服咬破了。林凤音嫌恶的看着林朝曦,不知这女人刚才把他的肩膀当成了鸡腿还是猪蹄。
“公子,我,为你补一补吧。”莺莺呢喃道。
林凤音一笑,“莺莺不知,我从不穿破旧的衣服么。”说着就脱下那件袍子提在手中,里衣被牵扯着微微展开,露出白皙的胸膛。莺莺垂下头去余光送他离开。
林凤音回房时转了个弯,吩咐下人将那辆马车和衣裳一起焚烧,再配置新的,说是具体图样找二少爷要,想起上次在二哥屋内看到的新设计图,他不怀好意的一笑。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31 重现江湖圣女族
“大哥二哥,你们在等我么?”林凤音打开林城卓的房门,忽而一笑问。
那二人正下着棋,林城卓少有的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只是应了声,“嗯”便继续低头研究。林棠华一身白衣,左手端着茶碗闻着茶香,恬淡安静的等着林城卓落子。
林凤音走到他们身边望了眼棋盘说,“大哥,你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看来是很难再有转机了。”
林城卓捏了捏白子,然后摇摇头将其放回棋盅,捏了捏眉心说,“从小到大,都没赢过二弟一次呵!”
林凤音随意的靠在墙上,笑道,“我是说很难,但不是全然没有机会呀!”
林棠华放下杯子,玉指捻过一粒白子淡笑说,“大哥每次输棋,却都是同一个理由。”他将白子落在一处,林城卓忽而眸光一凝,拍腿叹道,“原来如此!”
林棠华将棋子分门别类的一颗颗收起,说,“下棋随心性而走,大哥为人谨慎踏实,每走一步都规规矩矩稳稳当当,但是太过于墨守成规反倒是对自己的桎梏。这一步,看似是自投罗网,但可解散西面这一片疆土。背水一战铤而走险,这种字眼大概不会出现在大哥的信念中,所以你或许永远不会去看这一处。”
林城卓点点头,说,“你的黑子看似走的杂乱无章却步步为营,只等一个机会便可令我方翻云覆雨换天撤地,看似平静无波其实是来势汹汹啊!”
林凤音看着林棠华,忽然一笑说,“二哥,我今日碰到对手了,说起来,这个人和你有些相像呢。”
“哦?”林棠华挑眉,似乎很感兴趣。
“他也是一身白衣,不过没有你温暖罢了,那个人太冷清,肃杀的冷清,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僵尸。”
“呵呵,就如同……”林城卓接口道。
林凤音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确实确实。”
二人看着若有所思的看着林棠华,林棠华抿唇,淡淡一笑犹如暖阳,问,“那,三弟是输给他了?”
林凤音挑眉一笑,“打个平手,不过只是短暂交战,若是长久了不知如何,毕竟我们都只使了七分功力,对对方都有保留。不过这个人真是个歹毒的坯子,竟然对我使用暗器,想我如此光明磊落的三公子怎么会喜欢那玩意儿,呵,他只是不知我是百毒不侵之躯,也许此刻正准备为我收尸呢。”
林城卓蹙眉,忽然问,“那她……”
林凤音看他急切的表情也知问的是谁,摆摆手说,“差点被那家伙的摄心邪术给迷惑住,我点了她的穴,现在正睡得昏天黑地呢。”
“那就好。”林城卓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林棠华启齿问,“这个人看来颇不简单,能让你挂上口角。”
林凤音敛去笑意,定睛说,“乔老爷子死了,自杀,但,他是被邪曲所惑,身心都受了控制。此曲意在唤起人内心的黑暗记忆,激起他们的极度恐惧,最终达到**自灭的效果。”
“哦?”林棠华抬眸,站起身走到一盆兰花边,笑语,“没想到圣女族的摩罗靡乐竟重返江湖,我辈真是三生有幸才得以耳闻。”
林凤音点点头,“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虽然夹杂在聒噪的戏曲里还是隐隐能听到,那声音不像是箫也不像是埙,但低沉压抑……”
“是象齿。”林棠华揪下一片发黄的叶子,似乎是十分惋惜这盆兰花的残败,继续说,“从前圣女族内有一种巨型怪兽叫做象,他们取象牙做哨,你听到的,大概是这哨声。”
林城卓微一拍案,“这么说来,圣女族竟还有残员旧部?”
林凤音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我想不明白他们是何目的。乔老爷子死了,折的是我林家的羽翼,最大的受益人应是耀州冯家和蕲州司徒家,难道他们当中有人和圣女族人联合,要拆我林家?”
林棠华将盛开的兰花整朵揪下,移到鼻尖嗅了嗅说,“腐朽和即将腐朽的都不可留,先下手为强的好。”
林凤音绽开一抹黠笑,那笑容动人的邪魅,良久他开口道,“那就从乔老爷子的儿子乔寅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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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府。
白帘白幔,凄清灵堂,前院是诵经超度,只见下人跪了一片,却未见乔家现在的主人乔寅。
“公子,这便是乔寅。”玉环轻声道。
乔寅进了门,端起手来挑了下玉环的下巴,色迷迷的笑问,“怎么,玉环这么快就想我了?”
玉环也是一笑,但伸出手拂袖挡下了他的手说,“想你的紧,想到恨不得你死呢。”
乔寅一惊,本想挥拳教训这女人一番,但转瞬想到十日前的那幕又忍气吞声下去。他向屋内望去,只见一白衣公子背对着他站在书案前,似乎是撵着他爹生前所用的笔在写着什么。他只觉得那背影优雅,却透露着阵阵寒意,背脊挺直骨骼明朗,浑身散发一股杀气,好像任何蚊虫碰触他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在下乔寅拜见公子……”乔寅冷不丁的一颤,连忙作揖,语气也恭和许多。
那白衣公子停了手,慢慢转身,乔寅小心的抬眸,却在与他目光相碰的瞬间石化了。这人的眼光,太冷!冷得彻骨!好似一把寒刀贴在心口叫人不能动弹,又似一条钢链盘在颈上叫人几近窒息!
“公……子……”乔寅不敢再看第二眼,沉沉垂下头,身子弯的更低,俯首称臣。
秋无骨扫一眼玉环,玉环走过去,拾起桌上墨迹未干的纸张递给乔寅说,“这是一种蛊毒的配方,你按着方子配好洒在你爹的尸体上,便会招来蛇虫将他啃噬最后尸骨无存。”
乔寅接过配方,又是一躬,“谢公子赐教。”
秋无骨似乎看向了别处,眸子紧紧盯着墙上的一副画卷,毫无波澜的问,“这女人是谁。”
乔寅咬牙说,“是小人的娘亲。”
“很美。”秋无骨评价说,“不过这样的人,死了可惜了,纵然现在还活着,也应是风韵犹存。”
这话无疑是把把尖刀插在乔寅心上,他的手握得更实,将那张配方紧紧攥住。
32 蕙质兰心稀世有
他死有余辜!他死不足惜!即便他死了,也要让他的尸体饱尝残虐苦痛!
他不会忘记,当初那个懦弱的男人,是如何令他变成少年遗孤受尽屈辱!
他的娘,不过是一个端茶倒水的丫鬟,却因为戏曲唱得好而被他看上,一夜**,虽然给了她身份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再卑微不过的妾室!
每日,她像一个粗鄙的使唤丫头被正室们笑眼玩弄,最后,最后竟然命令几个公仆,将娘轮番凌辱!挣扎不过,娘已经心灰意冷,任由那具身子像尸体一样被玩弄,被爱欲冲泄,无动于衷。
而当年呢,乔寅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他眼睁睁的看着床上那些赤果纠缠的体肤,看着娘绝望空洞的眼神,他想哭,却不能哭!他只能紧紧咬着唇,昂头面对大娘二娘的戏弄和嘲讽,一十八年来,她们尖锐的声音不停的在他耳边回响,她们在说,“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孽种!”
自那之后,娘亲似乎成了一个哑巴,每日像一尊木雕一样坐在廊上,即便那几个凌辱她的公仆走过,她依旧无波无澜无声无息。
第三天,爹终于来了,没有关怀没有惩戒,只是取来琵琶一只塞给娘亲说,“我今天想听牡丹亭了。”
三天,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不睡不眠,娘未曾有过一丝异样神色,却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潸然泪下,她福身,说,“老爷,黄泉路上,我等你。”然后她像离弦之箭一般跑出去,嘭一声撞在墙上,那是娘整日凝视着的墙啊,娘以前总是说,“就是在这面墙下,娘唱了几句牡丹亭,你爹恰巧经过欢欣十分,多日的眉目传情直到最后的一夜恩宠……”
往事历历在目,十八年来,那血淋淋的头颅,那永不瞑目的瞳眸,那写满屈辱和怨恨的身子,还有那个男人无动于衷的怯懦神态,都深深刻进他心里。幼年所有的辱骂和鞭打都敌不过丧亲之痛!那是这世上唯一正视他宠爱他的娘亲啊!那是宁愿给夫人们下跪磕头也要护他周全的娘亲啊!
是那个懦弱无为的男人,他的心里只有戏曲,全部沉迷于戏曲,未曾对一人动情动心!这样也好,只有这样他才能如此简单的夺走属于他的一切!他毒死了大娘二娘,将他们下葬的尸体再挖出来鞭笞火烧,任由鸟兽啃咬撕烂!他联合玉环取他爹性命,看着他将自己的头颅切下来是那样的痛快!
出了门,乔寅送客。玉环打开一把纸伞递到秋无骨面前,为他遮去阳光。
秋无骨抬起手,撇开那把伞,昙花一笑,道,“玉环以为,如今的秋无骨还是当年那个畏缩无能的孩子么?”
玉环抿唇,低头,“公子,是玉环多心了。”
“无需怪你,我知你也是为我着想。玉环,我们相伴十三年,你知我最深,我视你最重,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他的话状似无意,在她听来却如负泰山之重!
是呵!相伴十三年,她见证了一个童真胆小少年到一个杀人如麻冷心绝情之人的全部过程!他说,他信任她,可这信任却无疑是让她踏在一根纤细的绳索上行走,稍不留神,她便会永堕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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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江湖规矩,父死,子为其守丧七天,而这七天,武林并不太平。
华州城四小家之中,何家郑家相安无事,但有两家遭遇突变。容家死了一名管家,府内仓库现金珠宝被全部盗空,成家死了两名夫人,并且有一名胎死腹中。华州城暗中潮汐迭起,许多商贾官家也遭逢突变,而其中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曾经去看过乔老爷子的戏剧表演,亲眼目睹他的死亡全过程。
林家看起来平静非常,其实早已全权戒备,以至于一日后林朝曦醒来,再见下人的时候竟发现他们随身佩剑了。
“莺莺,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连换洗的丫头都带着武器?”林朝曦一边喝粥一边探头望着门外。
莺莺也看了一眼摇摇头说,“这是大少爷的命令,林家全部高度戒备,人人身上都要佩带武器。”
林朝曦打量着莺莺问,“你呢?”
莺莺抿抿唇,似是想到了什么脸颊泛起一丝微袖,她伸出手去摸头发,摘下一根簪子说,“这是大少爷送给我的,说可以防身。”
林朝曦仔细一观,那是一根雕花精致的簪子,上面镶嵌着袖色的鸡血石玉,但真正令人眼亮的是那根簪棍上的微妙花纹,似乎是有什么机关。
“主母小心!”莺莺伸手阻拦,连忙夺回簪子,解释说,“这块玉石不能碰,会自动分泌剧毒的!”她小心翼翼的沿着簪棍上的纹路转了一下说,“这个可以拆开。”
林朝曦看着这个机关巧妙的物件,赞不绝口。那簪棍卸下来,里面竟是极细极锋锐的一段玄铁!估计随便碰下皮肤都会血流不止,怪不得要做一个套子套起来。林城卓真是用心良苦!知道莺莺不会武功便给她打造了这个防身物件,关键时刻或许真的可抵一命。
正在思索间,林棠华已经走了进来,手中举着一个盘子,刚刚跨进门槛就带来一股幽香,房间也仿若明星照耀光亮柔和起来。
“儿子,你这是?”林朝曦看着优雅的林棠华,还有他手上那盆同样优雅的兰花。
“这是我刚刚引进的品种,送给娘亲观赏。”他径自走进屋子挑选了一处高架,他略带无奈的将林朝曦杂乱摆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