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论斤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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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论斤卖-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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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修桓不敢抬头让人看见他未干的眼泪,匆匆见了一礼后跑走了。顾锦年才刚吩咐人跟在后面看护着淮阴王便听到偏殿里传来几声惊呼,她忙提裙疾步进去,看见洛可心正喷了一口鲜血出来,喷溅在她身穿的雪白里衣上,猩红得刺目。
已经有人跑去请太医,其余众人又是一阵忙乱。待一切收拾妥当,陆老太医也诊脉完毕,开了方子。顾锦年看到那张药方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老参一根,煎服。错愕之下,她看到陆老太医用她从未见过的严肃神情跪下来低声对她说:“皇后娘娘恕罪,老臣无能。”
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顾锦年已来不及体味,她现在更多的是想到关于后事的操办、该何时去通知皇帝,还有远在边关的洛元帅会作何反应?正自思绪纷乱,听身侧香茗说:“贵妃请娘娘病榻之前说话。”
洛可心断断续续的虚弱叙述让顾锦年的心一点点揪紧。
“阿远喜欢你,这很好。”
“阿远讨厌我了,这也很好。”
“你大哥和长公主弄成现今这样多少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如今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先皇的暴毙确实是我爹做的手脚,最初他只是想做另一个曹孟德,而后渐渐发现阿远不是汉献帝,我爹的野心也就更大了。可是他哪里是做皇帝的材料,哪里能握得住这万里江山,终不过是有点心机的武夫罢了。”
“我现在知道的是他已经和鞑靼密谋,似乎朝中的哪位年轻官员是鞑靼的一位世子,从小便被送来大齐隐藏身份,伺机而动。只是我刚刚得知这些,你们便砍了我的‘手脚’,将能为我传递消息的人都变着法子软禁起来,我也就再得不到更多消息了。”
顾锦年听得云里雾里,心中又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竟有些惶惑。“等等,这些不知就里的话我不明白,你何不亲自告诉皇上?”
洛可心的脸上浮起一抹虚无的笑,“皇后娘娘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我的话?”
顾锦年不得不深思洛可心那些貌似颠三倒四的话语,“你是故意做出那些惹人讨厌的事?”
洛可心浅笑。
“你就是为了让他讨厌你?”
洛可心点头。
“为什么?”
“既然他对你动了心,就别再对我做出什么怜悯疼爱的样子,这样的施舍我不稀罕,既然要死的人,何必受着人家这样的施舍,徒增自己的不痛快。”
不知道该做何反应,顾锦年从来没有过洛可心这样的想法,一个人对你好就是对你好,即便是怜悯又何尝不是真情?默然半晌,她忽然想起情书的事,便问道:“你细心收着那些情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洛可心叹气,“你若信,我便告诉你,我没想过要为了什么。长公主当年误会了我和顾海楼,不听我的解释也不再联络他。那些信件更是从不拆开,她当年出嫁的前一夜我在她的房门口跪了一夜,只求她能看看这些信,可是,死犟的姬沧澜愣是一晚上都忍着没开门。转日我就病了,她也嫁了。那些信我却舍不得丢,总觉着是自己欠了你大哥的。”
“如此说,那日你拿这些信和我所做的交易也是故意的?”
“那一次就是我故意整你的,从始至终我为阿远做了那么多,可是他却喜欢了你这么个不相干的,说到底,我也是有些不甘心的,借个机会整整你罢了。你笑我无聊也罢,反正那日看到他对你冷脸我心中也是解气的。”
顾锦年无言以对。说了这么久话的洛可心也已经虚弱不堪,疲惫地闭起眼。顾锦年叹气,“他心里还是有你的,毕竟你们青梅竹马又做了这么久的夫妻……”
洛可心竟笑了,笑得咳血,“夫妻?娘娘,我何曾做过他的妻?我只是他的表姐,一直都是。你懂我的话吗?”
顾锦年懂。她心中泛酸,眼中含泪,同是女人,每日每夜对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却无法真正拥有,那种滋味不用细想她也能体会。
咳净了一口血,洛可心仰面躺着,说:“娘娘请回吧,我枕头旁边的这封信也请一并带走,里面记录了我爹的所作所为,至于他后面的谋算就要看皇上的了。”
那一夜风雪交加,丑时二刻,洛可心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一直守在她身边的皇后说:“我把阿远交给你了。”
洛可心的后事全部是由顾锦年操持的,姬修远没有过问过半句。洛可心过世那日的对话,顾锦年告诉过他了,洛可心的留书顾锦年也给他看了,姬修远的表现却让她失望,甚至愤怒。他没有留下伤心的泪水也没有表达他对这位表姐的感激之情,他根本就是面无表情。
半个月过去了,顾锦年渐渐明白,有时候没有表情才是最痛苦的一种表情。
也许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需要宣泄,也许是想借此来怀念,姬修远竟在夜深时对顾锦年讲起了那些过往。他说:“没有可心,朕只怕早就死了多少次了。”他还说:“当年入宫为妃、朕和太后装病、什么世外高人的预测都是可心设计的,目的只是为了先稳住她爹。我们日夜吃睡在一起,表面看是朕对她恩宠有加,实则是她怕她爹命人暗害朕,如此做是为了让她爹投鼠忌器。”他又说:“当年,朕与她定下了一份约定,朕不可能与她做真正的夫妻,但也不会碰其他女人,除非她爹过世或者她过世。”他还说了很多,很多,说得顾锦年不禁开始思索,洛可心给予的这份爱是否太过沉重?正是这样的爱才让姬修远逃离,因为这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他的良心债。
不过,姬修远再如何不愿面对,不愿心伤,可是对于贵妃谥号的议定却不能不管。这事原本交由礼部做的,顾锦年催了数次才在今日催来了一位礼部官员,据说还是个新任的侍郎。她心中便有些不快,觉得礼部是刻意拖沓怠慢。待皇帝将那位侍郎传上来,她又慌得险些摔了手中的茶碗。
付欣翰!
“微臣,叩见皇上皇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付欣翰越发俊朗的面容和诱人的嗓音让顾锦年的心狂跳了起来,至于贵妃的谥号是怎么议的,她全然不知,近一个时辰的商议过程她一直都是恍恍惚惚,也分辨不清到底是付欣翰一直在偷偷瞄着她还是她不断地偷看着他。
梦游一般的,被香茗轻唤着用午膳,梦游一般的,将饭菜往嘴里送。姬修远在一旁看得直蹙眉,“我说,你……”
顾锦年低声道:“皇上,食不言寝不语。”
“朕是想说,你……”
“臣妾在用饭,皇上也请多吃些。”
姬修远抬眼看看正为自己布菜的常年,再转头看看举着筷子一动不动的香茗,干脆放下筷子,喝起茶来。
一盏茶之后,顾锦年终于有所觉察,“皇上怎么只喝茶?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姬修远垂眸看着自己面前沾满菜汁却空着的碗,“朕只是想看看皇后要多久才能发现,你一直是在吃着朕碗里的菜。”
顾锦年看看各自面前的碗,无力地辩驳着,“皇上碗里的比较好吃。”
姬修远听见这个回答,有点郁闷。他开始郑重地思考一个问题——他在皇后的心目中是不是很傻?嗯……而且还瞎?她那直勾勾盯着付欣翰的目光即便是隔着面纱都能灼人,真当他是个无知无觉的摆设吗?想到此,心中竟是充满恼意,撩袍起身,“不吃了,走了。”
顾锦年一怔愣的功夫,姬修远已经大步走到宫门口了。“怎么了这是?”顾锦年莫名其妙地问:“我惹着他了?”
香茗阴阳怪气地在旁边说:“何止惹着了,是惹大发了。”
丢下筷子,“不就是吃了他碗里的东西么,至于吗。怎么和小狗儿似的,护食。”
香茗远目,见皇帝站在宫门口左顾右盼,再掸掸衣服、展展袖子就是不走。她心中一阵叹息,皇上啊,这女人是不会追出去的,你就别站在那等了,大冬天的多冷啊……
三十五章 永不废后和一颗钻

洛贵妃的丧事可说是办得隆重非常,从庙堂而至山野,举了上下都知道皇帝最宠爱的贵妃娘娘撒手人寰了。身为亲爹老子的洛元帅竟然没有前来奔丧,边关更无动静,只有一封书信被送至皇帝手中,洛元帅在信中表尽忠心,宣誓绝对忠于了家忠于皇帝,在年关之时死守边关,数次击退骚扰侵袭的外族,且要一直坚守下去。
姬修远频频冷笑,自己这位亲娘舅啊,当真是老谋深算。神寂坐在下首嗑瓜子,咔吧吧咔吧吧的声音不间断地钻进姬修远的耳朵里。姬修远侧目,“为什么每一次朕在面对你的时候,都有一种想要掐死你的冲动?”
咔吧吧咔吧吧,咔吧吧咔吧吧……
姬修远很想冲上去卡住神寂的脖子掐得他翻白眼,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忍了吧,你打不过他。
终于在嗑光了一盘子瓜子、喝干了皇帝的那杯茶后,神寂拍拍手,“要把埋伏在城郊的禁卫军和皇城各处的御林军撤了吗?”
“不。”姬修远双眼紧盯着信纸,“也许朕这位舅舅正等在城外,咱们才刚撤军,他的大队人马就杀进京了。”
“莫非要一直这样埋伏着?消耗太大啊。”
“他就是想要拖着朕,拖到了库中再也剩不下半文钱。”
“现在了库中剩的钱还多吗?”
“比半文钱多。”
神寂鄙夷地看着神色淡定的皇帝,“还是想想这次准备卖什么跟老顾家换银子吧。”
卖什么呢?这实在是一个问题。即使是顾瑀已经乐颠颠地站在了自己面前,姬修远仍然没有想到他还有什么值得卖钱的。身为一个皇帝竟然找不出可卖的东西,姬修远觉得作为剥削阶级的最高层,自己确实有必要代替广大人民群众鄙视自己一下。
“借钱?”顾瑀拧眉立目,“皇上,顾家的银号借出去钱可是要利息的。诶……老臣算算看,一吊钱,月月翻,一年借,十年还,老子死了儿子还,儿子死了孙子还,孙子的孙子也还不完。”
“行行行,打住、打住。”姬修远单手支头揉着前额,“作为户部尚书,朕的家底你清楚。你就直说怎么着才能把你的钱过到了库里吧。”
顾瑀抬手捻着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在官言官,在商言商。皇上是要与老臣言官呢还是言商?”
“要不,咱们言情吧。”
顾瑀险些揪掉下巴,后退了两步,“言情啊,奈何老臣年纪大了,情啊爱啊什么的都淡了,有时候连自己的儿子看着都没感情,感觉是陌生人,最熟悉的陌生人。哎,真是力不从心啊,嗯,不从心。”
姬修远揉了揉脸,“朕要银子,了丈要什么?”
“嘿嘿,老臣要永远都是了丈。”
“你已经是了丈了。”
“永远和已经在时效性上相差甚大。”
老话重提,永不废后。君臣之间就这个议题展开了拉锯战,大战好几个回合之后,双方决定中场休息。其实永不废后这事在姬修远心中并不是个需要多么慎重考虑的问题,只是在与了丈的争论过程中,他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有一个念头蹿升而出——先皇的那两道遗旨,会否也是在类似的情况下被胁迫所立的呢?
顾瑀这一次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出了御书房就直奔凤栖宫。这一次他必须要和皇后统一阵线来一个攻守同盟,一举攻克“永不废后”这个难关。
顾锦年听完老爹的想法,不置可否地一笑,“我知道了。”
“知道的意思是……?”
“就是知道了。”
“你总得表个态吧。”
“那,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表示,我可以放心了?”
“放心,爹你只管放心。”虽然看不到顾锦年面纱后面的脸,但是顾瑀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女儿狡黠的笑脸,活像只小狐狸。
当顾瑀哼着小曲儿在自己府中喝茶等待皇后传回胜利的好消息之时,皇后正对着皇帝笑得像只小狐狸。
“你的意思是……”
“臣妾的意思是,不仅要攻其不备还得要打其软肋。”
“皇后请明示。”
顾锦年抬手从自己的脖颈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用络子包裹着的吊坠,从络子中取出来,竟是晶莹剔透的一小颗物什,被日光一照,折射出绚烂的光芒。“拿这个和我爹换,臣妾保证,皇上就算是要搬空顾家,他也不会吐出半个不字。”
姬修远将那颗小小的透明吊坠接在手里,端详了半晌,问:“这是个什么物件?水晶?可是寻常的水晶也没有这么晶莹的。”
“不是水晶,这是我爹从关外一支异域商队的头领手中买的,据说是叫钻石。本来是要带回来送给娘的,哪知,他和大哥回来时,娘和弟弟都已经……”
姬修远听闻这个挂坠竟有这样的故事,又想到去年除夕夜顾锦年讲起的饺子的故事,顿时觉得手中的这个小物件沉重了起来。“你要朕拿去交换的不是钻石,是爱情?”
顾锦年笑笑,“记得当年爹把这个挂到我脖子上时,说这个可以作为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那个商队的头领曾告诉他一句话,说是‘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姬修远举着吊坠在眼前晃,笑着重复了一遍,“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爹觉得这是句吉利话,恒久远、永流传,他说他和我娘没福气一起久远,就让这颗钻石流传下去,希望我和我的……”顾锦年说到此处顿住了,抿上嘴,眼神飘到别处。
姬修远正听得入神,不妨她竟没了下文,忙追问:“嗯?希望你和你的什么?”
顾锦年脸上升起两团淡淡的红云,眼神闪躲着别着头不敢正视姬修远,“希望,希望我和我的这颗吊坠一直在一起。”
这是什么话?即便是临时编的谎话,这编的也太过随便了吧。凝眉半晌,姬修远决定问出那个让他抑郁了数日的疑问,“皇后,朕,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很傻?”
顾锦年错愕地望住他。
“那,是……很蠢?”
顾锦年迟疑地摇摇头。
姬修远见状又不禁怀疑起这个答案的真实程度,“需要想这许久才回答朕,可见这个问题果真让皇后有些为难。这样,皇后你只管如实讲出朕在你心中的形象,朕,承受得住。”
“皇上所言当真?”
“当真。”
“嗯……”顾锦年背着两手,踏近了两步,前倾上半身,歪头笑道:“皇上在臣妾心中既不傻也不蠢,就是有点……”她笑着由身后伸出右手,举起食指和中指在姬修远眼前晃了晃。
“顾、锦、年!”姬修远意识到被耍了之后的大吼,显然对他的皇后起不到半分威慑作用,顾锦年早就提裙跑走了,只丢给他一串欢畅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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