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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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鸣西风-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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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然转身,只见苏凌正痴痴望着自己。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只是忽然想见陛下了。陛下就当是苏凌发疯,不必困扰。”说完对着宇文熠深深一揖,告退而去。
宇文熠看着苏凌离去,直到那修长挺拔的身影完全没入了夜色才移开目光。苏凌的眼睛如同一场无意间邂逅的细雨,将一道多情的水痕挂上了他的心尖。
使劲握握拳头,似乎没有过去那么有力。宇文熠忽然觉得自己忍得太辛苦、太累。

世间的事虽然千奇百怪,但总还是逃不脱既定的规律。宇文熠是皇帝,但他也是一个正处在最易动情的年纪的青年,自从那晚见到苏凌便一直有些心神不宁,本想隔几日过去再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才三天便忍不住到了苏凌的住处。
宫人们见他到来,想要跪拜请安,却都被他摆手止住,就这样一直进到了院中。
这处庭院刚刚才经过整理,除去几株大树,花卉灌木都是刚植上的,花香中夹杂着新翻泥土的味道,别是一番清新味道。
苏凌侧对着门跪坐在廊上,白衣如雪。
宇文熠悄悄走到他的背后,见他正聚精会神地雕刻着一块半人高的木头。这工作显然已经进行了多日,木头已经呈现出杖剑端坐的人形。
“凌刻的是谁?”
苏凌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不自觉地抖了抖。
“陛下!”
宇文熠挨着他坐下,摸摸那雕像:“好威武的形态,不知谁在凌心中竟有这般神采。”
苏凌笑笑又坐正了身子,一边继续刻那雕像一边道:“在苏凌心中,天下只有一人有这般神采,这人年纪虽轻,却胸怀天下,虎视寰宇,令人爱之慕之,敬之恋之,人人都道这人是何等聪明,却不知他也常常犯傻。”
“这样的人居然也犯傻?”
“是啊,他坐在这里看了半天,连自己的像也没看出来,可不是犯傻是什么?”
宇文熠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竟是自己。
“你说这是我?”宇文熠这才更加仔细地打量那木像,越看越觉得雕工材料皆是上上之选,虽才起了个胚,那英风雄姿已经显露出了端倪。
“陛下寿诞将至,凌当献上寿礼以表存心。只是苏凌所有的东西都是陛下给的,总不成又还给陛下吧,是以想亲手为陛下造像,还望陛下能够喜欢。”
“喜欢,凌的心意朕怎么会不喜欢?”宇文熠眼神暧昧地在苏凌身上不停打量:“不过,凌这里还有朕更喜欢的。”
苏凌见他目光越来越猥亵,知道他又在想那档子事,不由红了脸,往一旁挪了挪。
宇文熠哪里会依,俯身便将他扑倒:“那日你说要看看朕,便是为了给朕造像?”
苏凌半闭着眼睛点头:“陛下龙姿凤颜,天神之貌,苏凌只怕稍有偏差,不能得陛下神韵,是以才会冒然求见,还请陛下不要见怪。”
宇文熠不由有些失望:“是啊,凌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跟后宫争宠。”
苏凌伸臂勾住宇文熠的脖子幽幽道:“其实凌又何尝不想多得陛下的宠爱,陛下是君王,心中装的是天下,偶尔能想起凌,我也就知足了。若是我想陛下了,大可画画陛下,念念陛下,心里也是欢喜的。”
宇文熠没料到他这般深情,不由感动:“凌能如此,不枉朕的一片苦心。”
苏凌抬起脖子,在宇文熠唇上一啄:“陛下对苏凌的情意,苏凌心知肚明。”转而一笑:“陛下上次赐的桂香醇味道极好,凌舍不得喝,就等着陛下来同饮。”
“还喝什么酒,朕等不急了。”宇文熠赖在苏凌身上不肯起来。
“这会天还大亮呢,今晚有的是时间,良宵怎可无酒?”
“凌说的是,良宵怎可无酒?”宇文熠在苏凌的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吃吃笑起来。
这晚两人痛饮狂欢,苏凌又殷勤又柔媚,坐在宇文熠怀中频频劝酒。直到宇文熠已经酩酊大醉,还以口将酒度入他的口中。
“昔日苏凌重病,陛下以口度药,今日苏凌效法,只求陛下欢心。”苏凌的声音低低的,略略有些沙哑,宇文熠心想今日是彻底醉了。
一夜酣眠,到第二日卯时,宇文熠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苏凌撑起赤裸的身体,用力推了推宇文熠:“陛下,时日不早,该起床理政了。”
宇文熠昏头昏脑地翻了个身:“今日不朝,朕在多睡会。”
“不朝也得去上书房理政。”
“不去,朕还想抱抱你。”宇文熠反手搂住苏凌的腰,嘴跟着凑了上来。
苏凌叹口气:“陛下若再不去,那些大臣们又该骂我妖孽惑主了。”说着推开宇文熠,起身穿好衣物。
“还是我送陛下去上书房吧。”
宇文熠恹恹地穿好衣物。两人一起用过早餐,踏着清晨的薄雾一起到了上书房。
宇文熠身上还有些发软,苏凌着人煮茶,自己将宇文熠扶到内室的龙榻上坐下。
“陛下先休息一会,苏凌先去讲纸墨备好,再来请陛下。”宇文熠心里软乎乎的,点点头,含笑目送他出了门,这才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苏凌走到外屋,脸上的笑意顿失。不出所料,洪明炬和窦子胜的奏折就放在书案上,边沿已经出现了些许的磨痕,不知被宇文熠翻看过多少遍。
将清水倒入石砚,一手磨墨一手翻看起这两本奏折。
两本奏折皆是字斟句酌,笔迹工整,显然是两人都花费了不少的心思。从奏折中看来,窦子胜大力主张并贵神速,声称机不可失。而洪明炬则坚持稳扎稳打,陈雄兵于边境,打常规战。
苏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打常规战拼的是兵力国力,看上去是个笨办法,但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个法子对付大夏其实也是最好的法子。而今西极已服,西羌受到侧翼牵制,不敢冒然出兵,大燕实际上已经有了与大夏进行长期相持的可能。大夏虽然经过十年经营,但其国力兵力与大燕相比还是想去甚远,时间一长必败无疑。只是这样做的话,大燕也定然会大伤元气,反对的人也不少,宇文熠的举棋不定大概也是源自于此吧。
墨池中的清水已经变成了浓浓的墨汁,苏凌放下墨条,起身来到右侧的书架前。他清楚地记得,宇文熠喜欢将将军们的奏折放在右边,现在,他要从这里找出一本洪明炬过去的奏折出来。

一百一十二

   大燕皇帝寿诞之时,宫中大排筵宴,诸侯百官后宫嫔妃无不费尽心机精心置办寿礼,只希望能够得到皇帝的欢心。
午宴刚过,宇文熠便偷偷离席,来到了苏凌的住处。
“陛下,你怎么来这里了?百官和娘娘们可都在殿上给陛下祝寿。”
“朕都陪了他们大半天了,累死人。再说,朕的礼物你还没送呢。”嘴里叫着累,宇文熠却神采熠熠,半点疲态也无。
苏凌揭开绸布,那尊金丝檀木雕刻的像便呈现在宇文熠面前,雕工精细,线条明快,雕刻者明显是花费了无数心力。
“朕的太傅曾经跟朕说,雕刻绘画、文章音律之所以能够流传千古,均是因为作者倾注了无限的情感,只是朕向来觉得帝王之术、军事谋略才是正事,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也就一直不明白他的话,现在,朕明白了……”宇文熠抬起头,爱怜地望着苏凌:“外面金玉堆山,冠盖如云,确实热闹。但没有凌,朕不觉得好。”
 “陛下。”
“朕喜欢你,想完全拥有你,不仅仅是实质上,包括名义上。朕的意思,你明白吗?”宇文熠神色更加温柔,苏凌却再也笑不出来。
发现苏凌的脸色僵硬起来,宇文熠拉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一吻:“给朕做妃子吧。”
宇文熠终于把这话说了出来,苏凌明白,这一次他不是吓唬自己,更不是开玩笑。
“凌不已经是陛下的了吗?”
“是啊,能够拥有凌,朕觉得很高兴,恨不得让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朕已经得到了你,朕的这份心,凌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的吧?”
“我,陛下……”苏凌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宇文熠忽然拉下脸:“现在大夏已经与你恩断义绝,你也说过要永远留在大燕,既然这样,你还推诿什么,莫非是还惦记着想回大夏?”
“陛下请勿动怒,苏凌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宇文熠似乎已经在强忍怒气,太阳穴上青筋开始凸显。
苏凌垂着头,将姿势转换成了跪姿:“苏凌全家新丧,重孝在身,求陛下容我一段时间。”
苏凌这话有理,宇文熠听罢平和下来:“朕把这事给忘记了。只是按礼制,你要为母守孝需得三年,难道你要朕等你三年不成?朕等不急。”
苏凌这才抬起头,深深凝望着他:“若陛下嫌三年太长,那能否给苏凌一年的时间?”
“好,就一年,如今已经过去四个月,还剩八个月,八个月后,凌可不要再找什么借口。”宇文熠眼光闪了闪,安抚般轻拍苏凌的肩背:“朕今日在殿上时心中便在想,这样宏大欢腾的场景中,若是有凌就好了。还好,明年,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参加朕的寿宴,不用朕再偷跑了。”
宇文熠爽朗大笑,苏凌也顺应着他微笑,心中却如同被皮鞭抽打般,疼痛无比。
“朕三日之后便要南巡,你准备准备,随朕同去。”
宇文熠的眼里划过一道杀机,苏凌明白,燕帝南巡绝对不会是为了游山玩水,大决战的日子已经即将到来。
承志二年夏六月,燕帝宇文熠南巡圣京。
这是宇文熠即位以来第一次出巡,声势极为浩大,仪仗绵延数十里,招展的旌旗遮蔽了日光。
沿途的道路上都铺上了蒲席,每隔一段距离还摆放有香案,沿途的官员士绅便在这香案之后跪拜迎驾。
圣京本是大夏故都,归燕已经十三年,但在这十多年里宇文纵横一直采取着严格的等级政策,将夏人化为末流,对其严厉镇压,因此这里的人虽然迫于淫威,表面顺服,内心却一心怀念故国。
宇文熠登基后,采纳有识之士的建议,废除了夏人生而末流的等级制度,削减了部分额外的税收,并允许其仕进。这样一来,社会矛盾得到了一定缓解,然而毕竟时日太短,还未大见成效。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宇文熠南巡时的安全成了沿途官员和御林军最为头痛的问题。
大家只有努力加强守卫,动用兵力数万,一路上兵戈林立,随行的队伍甲胄森森,寒光闪烁。普通百姓不等进入警戒线半步。在这样的严防死守下,苍蝇也休想飞过去,何况是刺客。
没有人想到的是,此时的宇文熠却并没在那金舆错衡的车辇之中,而是带着苏凌和十余骑快马,驾一辆小车飞驰在銮驾的数百里之外。
送给苏凌的白龙驹和那些精心改良过的鞍辔终于派上了用场,苏凌刚上去时还有些不适应,但他毕竟是马背上长大的人,很快便能御马若风。再在腿上搭块毯子,谁也看不出这个英武的骑士居然是个残疾,那辆备用的马车反而便显得有些多余了。
这便是魂牵梦绕的故乡,纵然此刻已经江山易主,但那青山碧水、丛林芳树依旧这样熟悉,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思念的味道。
苏凌催动坐马,在这风一般的速度中忘却了尘世,放任自己的思绪淹没在前尘旧事之中。
澈河的杨柳碧绿如丝;城郭外的原野是自己和肖浚睿最喜爱的跑马场和蹴鞠场;四方街的王家丫头长得水嫩水嫩的,肖浚睿老是逗人家玩,没曾想竟然是个癞痢;东三巷子里的油炸果子很酥,就是甜得过分了些……
无忧无虑的青春中,每一份回忆里都有那玩世不恭的少年王爷挥之不去的身影……
“凌果然好骑术,朕差点就要追不上了。”
苏凌猛地醒来,发现宇文熠已经不知何时来到身边并辔驰骋。这种感觉就象是从空中掉下来,让人又懊恼又无奈。
“这便是凌的故乡啊,朕以为圣京是山温水软之地,没料到这山水也别是一番风骨。原野坦阔,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战场,朕便最喜欢在坦阔处跑马,那感觉便如同飞起来了一样。”
“凌跟陛下一样,过去总喜欢在这原野上飞驰,有一次父亲带我去前面的军营,我那时骑术不好,还踩踏了人家的营帐。”
“哈哈,凌也有出这种丑的时候,朕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出错呢。”宇文熠在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黑色的披风被旷野的风拉成一条直线,猎猎做响。
正说话间,远方扬起一片烟尘,不一会马蹄和銮铃的声音便自远处传来。
“陛下,想是他们来迎接了。”宇文熠示意苏凌停下来,薛正拍马赶到,指着那片烟尘道。
苏凌极目望去,果然数十名骑士飞马而来,为首者远远对着他们一抱拳:“来者可是钦差薛正薛大人?”
薛正走到最前方,对那人高声道:“正是,敢问可是林将军?”
“下官正是林准,前来迎接大人。”那人转眼便到了眼前,下马施礼。
宇文熠示意薛正走到最前方,与林准并辔前行,不过一刻,前面便出现了一大片军营。苏凌是行家,一看这营帐严整有序,因地势而建,不由暗自称赞。
林准想要为薛正洗尘,薛正却说自己是奉陛下之命前来秘密巡查的,不可逗留过久,更不能惊动了其他人,还是赶紧办正事的好。
此时军队正在操练,林准也不再客气,直接将薛正一行人带到了校场。
校场中杀声震天,闪闪刀光映照得人睁不开眼,将士们个个龙精虎猛,夭矫异常。森森杀气令人胆寒。
“你说朕和你父亲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居然都想到在这里设营。”宇文熠不知何时来到了苏凌身后,凑近他的耳朵悄声笑道。
何处设营是将军们的事,他一个从未到过圣京的皇帝怎么可能亲自选址,宇文熠这话分明是在故意套近乎。
“陛下圣明,此处毗邻水源,四通八达,正是平原设营的好地方。”
宇文熠听他称赞,不禁有些得意:“不过,朕想问问凌,你看朕的军队比之大夏如何?”
眼前的军队明显是一支虎狼之师,岂是当年的大夏军队可比。苏凌黯然之下也不由得由衷道:“陛下的军队势如悍虎,比当年的夏军强多了。”
宇文熠更加得意起来,竟然忽略了那话语中的“当年”二字。

一百一十三

宇文熠并没有进入圣京,而是一路南进,查看各处军营。
这次行动极为隐秘,只是提前数个时辰通知各营,皇帝派自己的近卫队长薛正为钦差到各营巡视,而宇文熠则以近身随从的身份跟随。任谁也想不到那个原本该在千军万马簇拥中的大燕皇帝,居然穿着侍卫的服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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