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闻言,猛的心头一紧——
现在是正午啊,太阳暴晒着沙地,刺眼的让他睁不开眼睛!
难道是之前撞到头……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存
“恩。花溪……那你再睡一会儿吧,等天亮了,我们在从长计议……”
善良的小猫,憋了半天,终于想出这么个蹩脚的谎言……毕竟失明这种事对任何人的打击都太大了,北堂花溪虽然性格很恶劣、那么残忍的侮辱过他,但终究还是个孩子,现在本来就处于绝对的逆境,接下来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又何必让他再承受这种打击?
北堂花溪没再说话,处境这么差……现在就算美人在侧,他也没有起色心的心思,只是轻轻地想要挪动一下,却不料——
“呃……”
抽心一样的疼痛从小腿传来,让少年立刻响起了之前的事,切!膝盖上的骨头被这只蠢猫砸断了!
“你怎么了?”
看出他的脸色不对劲,月希颜有些不忍心的想上来扶他一把,却被烦躁的少年一把推开——
“都是你,摔下来就摔呗,干嘛非摔我身上,腿都被你砸断了——”
——颐使气指惯了的少年,甚至到现在都没意识到,他的双腿断了,在这种完全没有任何设备可以接骨的情况下,自己要生存、要回去都还得指望月希颜,还在一味的抱怨指责。
也亏了他遇上的是好脾气、好心眼儿的小猫,换一个人早就把这个之前狠狠欺负自己,现在腿断了、眼瞎了还在这边横加指责的坏人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月希颜不想让他那么焦虑,现在的情形,两人搞不好都会饿死在这里,有什么好吵的?
干脆顺着他、说了很多声抱歉,一直说会负责把他带回去,总算是让北堂花溪那张刻薄的嘴巴闭上一会儿。
然而,这少年不是那么好骗的!暂时安静的两个人,一个腿断了、一个精疲力尽,都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可没过一会儿,北堂花溪就发现不对劲了——
“喂!你骗我?现在不是晚上!我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见了?”
少年突然闹腾起来。
被暴晒了一会儿,光是感觉这温度,就知道不对劲,而且,他的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漆黑,而如果是夜晚的话,眼睛通过短时间的适应,应该也是可以隐约看到东西才对的!
“这……”根本不会说谎的小猫,更不会圆刚才那个好不容易编出来的谎言,支吾了半天,只好坐起身、硬着头皮说实话,“花溪,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的,到时候就凭你的本事,一定可以治好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砸在你身上的,我会负责把你带回去的……”
无论以前发生过多少是是非非,毕竟北堂花溪现在这样、腿断了,眼瞎了,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小猫从来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恨一个人,或者说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事,恨有多大的意义?所以他不会恨,他只会竭尽眼前的努力去帮助身边任何一个人……
只可惜,面对眼睛失明的状况,无法冷静下来的少年却根本体会不到这份善良的珍贵,猛地坐起身来,顺着声音的方向恨恨的一把将身边单薄的身体推出去——
“给我滚!你这个扫把星,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救战天裂!你少在这边假惺惺的,其实心里在偷笑吧?笑我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吧?你就好好笑好了!你这个千人骑万人跨的烂货,要不是因为你让人不明不白的上了,恶心的倒在悬崖边,你以为我会去上那个当么?我看根本就是你和什么人设计好了想害我,结果刚好赶上海啸,自己才也跟着落难的吧!你这个贱货,离我远点……”
病人的心理,大多数人是可以理解的,狂躁、担心,乱发脾气……作为生化武器研究专家,比任何人都了解这种情况的少年当然很清楚腿断了和眼瞎了的区别——
腿断了,这里没有石膏和夹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等回去以后再把它打上石膏接起来就好了!
眼瞎了,天知道是那时候把脑袋里什么地方撞出了问题?这种情况一辈子都再也治不好的案例比比皆是,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谁见过失明的人给自己诊断、把自己的眼睛复明的?
可是无论什么理由都不可否认,像北堂花溪这样的口无遮拦的伤害善良的小猫,确实是太过分了!
小猫被他几句刻薄的谩骂委屈的全身哆嗦……千人骑万人跨什么的,这么恶毒的词汇被用在自己身上,感受可想而知,再加上小猫想起以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本来就因为曾经跟战天裂、寒易、沐少云都发生过关系、还几次三番被不知什么人强暴过,陷入了深深的自卑,再加上坠崖之前、只记得自己被什么人打晕了,现在再加上北堂花溪的描述,屈辱在心底不断的扩散……
小猫是人,不是神,只要是人,胸襟再开阔都会有底线的。
受尽委屈和被人无理取闹的小猫,受伤的默默从沙地上爬起来,没有再说一句话……一瘸一拐的朝着少年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片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小岛的沙滩面积太小了,就算月希颜走到北堂花溪背面位置的沙滩边缘,两人都在边缘、潮水刚好淹不到的位置,可只要回头的话,却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背影……月希颜不看,两人背对着背,小猫以沉默来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他不是……不是少年口中说的那种人,他也不想变成这样!
可是靠眼泪,在逆境中是无法生存的!
这岛上,连一根草都没有,更别说是大树和果实,全都是沙子……两个人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生存,不是怄气!
没有果实、没有动物、没有植物……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夜晚的海风冷得刺骨,想要点火取暖,就连钻木取火都不可能,因为这地方连根村枝都没有!
小猫掉下来的时候是身无寸缕的,每天晚上只能用毛绒绒的尾巴盖在身上、这种象征性的取暖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每天早晨都冻得嘴唇发紫,白天又被烈日晒得头昏脑胀、全身的皮肤都被晒伤了,一阵阵的疼……
不过他比北堂花溪强点,起码他还能动——连着两天,白天的时候小猫就蹲在沙滩最边沿、能被海潮冲上来的地方守株待兔、等着偶尔会被海潮冲上来的倒霉的鱼,虽然说这样非常危险,搞不好就会被突然冒出来的大浪卷走,可是总好过毫无悬念的活活饿死在这里!
小猫,到底还是善良的无可救药……吵架归吵架,生气归生气,可是每天大约中午的时候,坐在那里等死的北堂花溪都会摸到身边放着一条新鲜的小鱼……他又不傻,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走起路来几乎没什么声音的小猫,每天都会偷偷的把鱼放过去,这片沙滩的面积实在太小了,所以有鱼冲上来的几率很低,他在边缘上蹲一天,也只能等到一两条的“收成”,像前天有两条,他分给北堂花溪一条,昨天只有一条,他都给了北堂花溪,反正自己饿一天又不会死,养尊处优的少年一定不抗饿的……
其实今天,小猫已经有点头昏眼花了,虽说只是饿了一天,可是每天晚上挨冻,白天暴晒,这样的消耗身体就不说,鱼也很小,根本不可能够一个成年男子的饭量,最糟糕的是没有水源,海里的水是咸的、不能喝,那只会让他们更快的脱水……两天滴水未进,再加上海鱼本来就是咸的,这对他们的生命而言,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不过幸好,小猫今天的运气不错,居然等了一上午,就捡到四条鱼,单纯的小猫欢乐了……虽然这种剥鳞生吃的吃法残忍而恶心,可是为了活下去,就像地震中那些被埋在大楼的废墟里靠喝尿来维持到被救援一样,他们别无选择!
小猫提着两条鱼,蹑手蹑脚的靠近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沙滩上的少年……小猫觉得少年很可怜,三天了,他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花溪的年纪毕竟还那么小,突然遭遇失明的打击,就算口没遮拦,这毕竟被他砸成这样也是事实……
安静的把鱼放在少年的身边,小猫转头就走……不生气是一回事儿,可是实在不想跟这个少年相处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却不料,他虽然是蹑手蹑脚,可今天抓的鱼却格外欢腾,刚放在沙子上,那鱼突然扑腾起来,虽然身体状况极差、但毕竟还没有失去感觉的北堂花溪一把伸出手,正好抓住正要离开的月希颜的手!
小猫吓了一跳,错愕的站在那里。
却听那少年,突然低着头闷闷的说了一句——
“小猫叔叔……对不起——”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依为命
“哎?”——月希颜极其不适应的看着一向趾高气昂的少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小猫叔……对不起啊,我不该口没遮拦的说那些话来伤害你,其实你才是受伤最重的那个——北堂花溪的态度别别扭扭,因为他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三个字,可是这话倒是也说的敞亮。
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的被骗到异时空……被他们轮番的侵犯、欺负,现在还被动地欠下战天裂的人情债,别无选择的送上门来供他凌辱、甚至差点被解剖……在悬崖边上,又不知被什么人糟蹋了丢在那里等死……一个人要有多倒霉才能在一辈子遇上这么多恶心的事……
月希颜虽然是半猫,可也是个男人,一个这么单纯又好心的男人,默默的把所有的残酷命运都承受了下来,到了这个地步,不但没有趁这几天报复他、害他,反倒是一直在偷偷照顾他……
北堂花溪的确是非常任性的少年,甚至冷酷无情……可他不是没有心,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几天,月希颜所做的事……对于他们从小接受的“强者生存,弱者该死”的逻辑而言,像个天大的笑话,可是这个“笑话”却在维持着他的生命!
“啊……没关系,都过去了。而且我伤的不重啊,我们一起落难,我伤势比你轻,起码能走动、所以我照顾你是天经地义的。”
小猫显然把那句“你才是受伤最重的那个”,理解成了表面的意思,花溪的腿断了、眼瞎了,虽然自己的情况也糟透了、出事的前一天、被那样很很折磨了一夜,再加上他被打晕之后花溪说……难以启齿的地方在撕裂严重的情形下落水,被含盐量很高的海水浸泡了那么久,从最初的又痛又痒,到现在已经严重的感染……可是他觉得,自己比花溪强多了,理应多多照顾少年一些。
……只要他们能活下去,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少年半天没说话,许久才低着头,看上去挺难为情——
“你这么照顾我,是想让我活下去、救战天裂吧?我答应你,只要这次我们能等到救援、活着回去,我立刻就帮你救他,这次……什么条件都没有!”
这……算是回报吧。
可是小猫的回应,却让从小自私惯了的少年再一次明白了什么是高贵的人——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虽然我真的很想救战天裂,为了救他我什么都愿意做,不管我们最初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但是他舍命救我才落到这个地步是不容置疑的事实!我并不是想要报恩,只是不能让一个那么骄傲的人为了我毁了下半生的幸福……可是,我也同样不能为了救他而害别人!你现在的身体,就算我们活着回去,要救人也太勉强了……我也同样不需要报恩,所以你也不必勉强……”
口干舌燥的小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显得有点吃力……关于这件事,落难的这些枯燥的日子里,他有太多的时间来考虑——
其实这样下去,他和北堂花溪坚持不了几天了,如果再不被发现,他们俩都是死路一条,他能做的也就只是尽力……而现在这种身体状况,就算能在一天半天里获救,北堂花溪的身体也几乎崩溃了,让这种身体的北堂花溪、把体内超过安全血量的血液输给战天裂,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他拼了命、受尽屈辱都想要救那个男人,可是他不能为了救那个男人而害人……
北堂花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朝着月希颜的方向,瞳眸还是雾蒙蒙的一片……他还是失明的,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又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这个人……
“那你……不恨我么?”
其实他们刚吵架的那个晚上,北堂花溪就“后悔”了……风水轮流转,砚在自己又瞎又残废,本来就是那只笨猫报复他的最好时机,他可好、还把那只笨猫骂跑了,这下惨了,连报复他都省了、只要活活把他渴死饿死在这里就行了!
……那是一种利益至上的考虑方法。
直到摸到身边那条鱼的时候,少年那固执的世界观……才在那个瞬间被彻底打破了!
……那时候,想哭,可是哭不出来……因为他从来没有因为感动而落泪过;
……那时候,想笑,可是也笑不出来……明明是想嘲笑那个傻乎乎的、被人欺负了还要对人家好的笨蛋,可心里却是暖暖的。
那条比中指长不了多少的小鱼……现在代表的可是命啊!
“我……你觉得谁会心甘情愿被你们糟蹋?然后还被你用最难听的话来侮辱……不是我想要变成这样的!可是你却……但是花溪,任何人的生命和尊严,都是不可践踏的,包括你,包括我,包括那些被你抓起来做实验品的人,你那样是不对的!”
——早在看到这个少年任意侮辱那些被他抓起来的所谓“试验品”的时候,月希颜就想这么说了,现在两个人落到了这个地步,这话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
这话,被少年咀嚼了很久。
以前……没有人跟他这么说过,这是他人生第一堂不是靠自己摸爬滚打实践出来的课,不过让他感到最为震惊的是——
说出这话的人,是月希颜——曾经,没有人尊重过这只可怜的小猫,可是他却能把这样的心坚持到现在。
谈话,在两人断断续续的对话中,海滩上的视线变得黯淡起来……海上的夜晚,来得快,而且因为寒冷而煎熬的很。
“小猫叔叔,过来坐——”
什么都看不到的北堂花溪,拍了拍身边的沙子,一边脱掉上身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