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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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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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鸣知道苏雪奇主意已定,估计他也很难说服她了,就问道:“那你打算去哪儿呢?要不去宋州吧,离汴梁近,在那儿住几天,散散心,然后就回来。”
苏雪奇摇摇头,说:“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洛阳啊、升州南京啊,还有制墨的徽州啊,我都想去看看。我想去江西爬爬庐山,到山东登登泰山,总之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对了,我还想去四川看看,亲自去体会一下难于上青天的蜀道。”
马鸣等苏雪奇说完,说:“我看你是疯了,你这不是在异想天开吗?洛阳、升州、徽州也就罢了,如果你想去都可以去,但是庐山、泰山这种地方,你想都不要想。”
苏雪奇奇道:“为什么?”
马鸣高声回答说:“唉,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呀,有时候真是天真得超出你的年龄。这里是十世纪的宋代,你以为是二十一世纪吗?什么庐山、泰山都开发成旅游景区了。现在这个时代只要出城五里,荒草没人,除了官道再找不到像样的路,山上有猛虎,草中有长蛇,野猪、狼、狐狸、兔子比比皆是,天上有猛禽,地上有走兽,水里还不知道潜伏着什么危险,你还想一个人去爬山,你不要命了?”
苏雪奇想想,马鸣说得不错,可是她说:“就算是这样,我带着长刀匕首火镰总行了吧。”
马鸣说:“就你带那点东西,你觉得呢?我如果有枪,给你一把,真到关键时分,都未必管用。何况长刀匕首火镰!再说了,蜀道是你能去的地方吗?剑南节度史在蜀道陈兵把守,你去了,还不把你当间谍细作给抓起来。”
马鸣一席话,说得苏雪奇哑口无言。马鸣说得对,从她打定主意要走的那一刻起,苏雪奇只想着要去哪里,路上要准备些什么东西,要带多少钱在身上,她压根没想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她现在是在一千年前,一个和她过去所熟悉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在这个生态还没被破坏的时代里,她真的不能一个人去爬山,也不可能跑去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蜀道。可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要走,大不了不去爬山看蜀道,不去招惹飞禽走兽,不去触犯守关的军队,世界这么大,她可以去的地方还是多着呢。她可以去各地看看,体会一下汴梁以外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时代风貌。
这样的机会多么难得啊! 


(四十九)俨骖騑于上路
七月流火,白天暑气还盛,但晚上的热气却逐渐淡了下去。
苏雪奇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换好的金银钱带在身上,会不会太沉了?除了夏天的里外两套衣服外,秋冬厚重的衣服一打包,拿起来是不是太不方便了?观音膏、行军散、三圣丹,外伤、中暑、感冒,应该差不多可以应付了吧?
虽然这个时代出门不用身份证,但马鸣还是不放心,从赵元份那儿帮苏雪奇求了一个门券,让苏雪奇带在身上。门券、鱼符本都是邮驿、官宦那些有职守或者有品级的人才有的通行身份证,但赵元份听马鸣说苏雪奇要出门,为了方便,还是帮她在户部领了一个雍王保和宫女眷的门券,上面详书苏雪奇年貌特征。赵元份特意让户部在门券上写明“所到驿馆,任意留宿”字样,然后盖上户部和赵元份的印鉴。
苏雪奇收拾好所有的东西,马鸣帮她雇好一辆骡车,把东西一件件放在车上安置好。两人坐上车,车夫甩起鞭子,没一会儿功夫已经出了陈州门。一路上马鸣千叮万嘱,耳鬓厮磨,依依不舍。骡子步健,眨眼间,城外人家越来越稀疏,前面就是城外送别的长亭了。
车夫加了几鞭,骡子吃痛,脚程更加快了起来。车到长亭,赶车人一声喝,缰绳微向后一带,骡子立刻停住了脚。马鸣和苏雪奇从车上下来,只见长亭外停着三辆马车,亭里站着几个人。

亭内的人见马鸣和苏雪奇从车上下来,也都从亭子里走出来,原来竟是赵元份、赵元杰带着下人,还有蓝田郡主府的三庆。
马鸣和苏雪奇赶忙上去和众人见了礼,众人还过礼,赵元杰这才说道:“如果不是子陶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苏姑娘你要出门的事呢,怎么也该和我们说一声啊。”
苏雪奇笑着回答说:“谢谢王爷。没和王爷说,就是不想让大家替我担这份心。”
赵元杰说:“这是什么话,出门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儿戏呢?路上没个人照应着,你一个妇道人家,该多不方便,多危险啊!”
苏雪奇再笑笑,说:“王爷不必担心,我以前也经常一个人出门。”
赵元杰说:“快不要说你以前一个人出门的事了,我刚听四哥说,子啸说你以前一个人出门也是去外祖父家,不过三五十里的路,算不得什么。”
苏雪奇知道马鸣又在外面编瞎话了,忙笑道:“虽然三五十里,也总算是出远门。”
赵元份这时说道:“苏姑娘此言差矣。彼时你出远门毕竟还是在家乡,今次姑娘出门却是在中原,我听子啸说姑娘行程未定,打算兴之所至,履迹而已。这样又大大不同。一来饮食起居,大不方便,二来山野行旅,环境恶劣,天气变化无从掌控规避;三来治安难测,姑娘出门带了很多银钱在身上,万一有个遗失或遭劫,岂不大大的糟糕;再说舟车劳顿,两餐不定,如果姑娘染疾,又如何是好!”
苏雪奇听赵元份说完,说道:“王爷所言极是。饮食起居方面王爷不必担心,赶路我会备足干粮和水,投宿有王爷开给我的门券;至于天气,现在的节气,无非风雨雷电,或滞留逆旅,或寄身庙宇,总也没什么问题,万一真在赶路的时候遇上了,我会找安全的避风之处等风雨停了再继续走;治安嘛,我会小心看顾我的银钱;小病也没问题,我已经随身带了观音膏、行军散、三圣丹,大病嘛,我还年轻,一半会儿应该也得不上。”
赵元份微微点头,说:“虽说是这样,但姑娘还是万事小心。一有不虞,请姑娘即刻动身回汴梁。”
赵元杰接口道:“正是,有什么异样,就马上回来。或者到驿站投书,直接投回四哥那儿,或者我这儿,我们马上派人派车接你回来。”
苏雪奇赶紧再给赵元份和赵元杰行个礼,然后说:“谢谢二位王爷。放心吧,有事我会的。”
赵元杰想想还不放心,又从腰间摘下一块牌子递给苏雪奇,说:“此牌是先皇御赐,你先拿着。有急事的时候,不妨拿出来。”
苏雪奇赶忙拒绝说:“雪奇不敢。雪奇一介草民,怎么敢劳动王爷请出先皇御赐之物,请王爷收回。王爷放心,有事我一定会打马回头的,再说雍王爷也给我出具了门券,已经是制外之恩了。”
赵元杰看苏雪奇很坚决,说道:“好吧,既是这样,那先皇的这块牌子我就不强求你带着了。但只是姑娘出门一个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赞成的。这样吧,姑娘和我宫里的长生也算是相熟了,我让长生跟着你,有什么事,长生还可以替你跑跑腿。”
苏雪奇一听这个,更是赶忙着拒绝说:“这个就更使不得了。长生是王爷使得着的人,我怎么能夺人之美呢?雪奇谢过王爷,有什么事,雪奇可以一力承担。”
赵元杰听苏雪奇这个也拒绝,就说:“苏姑娘,长生你是一定要带的。四哥,你说句话。”
赵元份见赵元杰让他说话,点点头,对苏雪奇说:“五弟的一番心意,姑娘就不要推辞了。我看姑娘行李虽然不多,但是姑娘该不会是想凭一己之力,搬来移去吧。长生去甚好。五弟考虑的甚是周到。”
苏雪奇本待再次拒绝,赵元份又说道:“不但是长生,柴姐姐也差了人给姑娘。”说着朝三庆一招手,三庆走上前来。
三庆给苏雪奇见了礼,说道:“我们郡主嘱咐了,说姑娘路上有什么事,都着落在小人的身上。”
苏雪奇一听,一个长生已经在她计划之外,始料未及了,这会儿又多了一个三庆,她这哪儿是要出门畅游啊,分明已经成了阔人摆谱了。苏雪奇想到这里,对三庆说:“你回去替我谢谢郡主,至于一路之上,真的就不劳长随了。”
三庆急道:“那怎么行?郡主千叮万嘱了的,一路上一定帮姑娘多方打点。”
苏雪奇说:“不要紧,你回去就和郡主说,兖王爷已经派了人了。再说郡主府上也离不开你。”
三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着急地看着赵元份和赵元杰。
赵元份冲三庆摆摆手,说:“既然苏姑娘说不用你跟着一起去,那你就回去如实和郡主回话就是了。”
赵元份发了话,三庆这才如释重负。
赵元份又说:“如今安排已定,长生一路上跟着苏姑娘,我们多少也放心了。还是刚才的话,有事即刻打马回头。另外我再多说一句,请姑娘每到一处,务必让长生到邮驿投书回汴梁报平安。”
苏雪奇答应了。众人一起喝过送别酒,苏雪奇与众人别过上车正要走,赵元份突然拦下车子,说:“适才只顾和姑娘道别,没注意到姑娘的车,这骡车莫非是赁来的?”
马鸣见赵元份问起,回答说:“正是。”
赵元份又看了看马鸣给苏雪奇租的这乘骡车,说:“我看这骡车未免太过简陋,些小一块席子,怎么遮得风雨,兖王让长生长随,我呢就把我这辆车送予姑娘,请姑娘一定不要推辞。”
苏雪奇知道拒绝不了,再纠缠下去,恐怕一时三刻她也休想启程了,就大方地接受了。反正一样恩惠是受,两样恩惠也是受,不怕再多受一样了。
长生把苏雪奇的东西从骡车上移到赵元份的马车上,众人道过珍重,苏雪奇终于启程了。

马蹄奋起,尘土飞扬。苏雪奇坐在车厢里向后看,马鸣一副落魄形状,站在送别的人中间,给她留下一个孤独的影子。
长生赶着车,渐行渐远,不一会马鸣和一众送行的人越来小,终于连长亭也看不见了。长生赶着车,再转几个弯,荒草弥望,连蔡河也看不见了。
赵元份的马车是双辕马车,一红一白两匹马,脚力都很好,二马八蹄一齐奔驰,车过之处,身后拖着一条腾起的灰尘。苏雪奇坐在车上,随着路的起伏身体也跟着起起伏伏,时不时的,车轮辗过路上的石子,苏雪奇也会跟着在车里上下左右地颠簸。
苏雪奇手扶着车厢,将帘子卷起,车外荒草连天,一条官道蜿蜒通向远方。官道两旁,野草长得极是茂盛,成片成片的狗尾巴草,还有叫不出名字的花,有紫的,有黄的,也有白的,虽然今年天旱,但都长得很高。
自从去年春天从宋州来到汴梁,苏雪奇还没有在草木繁茂的季节真正出过城,虽然今年上巳曾经出城,但只是沿着汴河,走的也不远。可以说,这是苏雪奇第一次真正见识到野外,一千年前的野外。
苏雪奇看着高可过膝的花花草草,看着远近起伏的山岩,看着头顶干净清爽的蓝色天空,心灵一下子放松了。这就是一年来苏雪奇最想要的吧!不用修炼措辞,不用费心礼节,不用顾忌地位尊卑,不用担心她尴尬的身份,那只有离群索居,或者远游他乡了。现在,苏雪奇求仁得仁了。
苏雪奇此刻感受到的是自由,是愉悦,是畅快。她只想信马由缰,任凭马走到哪里停到哪里才好,可是这时长生问道:“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再往前走,可就是分岔路了。”
苏雪奇向前一看,果然不远处路分东西,就问长生:“你可知道这两条路分别去向哪里?”
长生回答说:“西边的这条是往宋州去的,东边的这条是往徐州去的。”
苏雪奇略一沉吟,说:“我们去宋州。”
长生得到苏雪奇的指示,打马奔西边的路赶去。
苏雪奇坐在车里,想起宋州的点点滴滴,想起宋州的河洛客栈,想起金铺帮她卖项链的老人,想起宋州的香水行,想起赶车送她到宋州的张大叔,想起山里憨厚的大牛两口子,想起她在大牛家吃的第一口黄不黄、白不白、黑不黑的清汤面条。原来这些人这些事,她都还记得,不但记得,而且清清楚楚,历历在目。苏雪奇甚至还能想起大牛媳妇头上梳的小髻、荆钗,身上的破袄,还有脸上的风霜之色,对了,还有自己向她借的那身粗麻布的衣服。
大牛媳妇那身粗麻布的衣服,苏雪奇在宋州一做好新衣服,就迫不及待地扔了。现在想想,太不应该了。大牛家本就是贫苦人家,又住在山里,那身粗麻衣服虽然对苏雪奇来说又旧又破,穿在身上还有些磨肉,但对大牛媳妇来说却可能是拿出自己唯一的换洗衣服,给了苏雪奇,而对当时一条牛仔裤、一件T恤衫的苏雪奇来说真正是雪中送炭啊。

苏雪奇坐在车里正在责怪自己不该弃之如敝屣一样地扔掉大牛媳妇的衣服,突然一抬头,看见路边的草丛中窜出一只灰耳朵兔子。苏雪奇吓了一跳,等她想明白的确是一只兔子,那只兔子早就哧溜一下又窜进路边的草丛中。
这是苏雪奇第一次看见野兔,活蹦乱跳的野兔,矫健迅捷不住在笼子里的野兔。苏雪奇立刻忘记了大牛的媳妇,忘记了粗麻布衣服,忘记了悔疚,心思全被那只惊鸿一瞥的兔子吸引去了。
苏雪奇睁大两眼向草丛里看,可是她再也没看见兔子,蚂蚱倒是很多,在草丛里跳来跳去,偶尔还有一两只跳到车上,停一会儿又跳走了。再有就是蝴蝶,在花草间不慌不忙地飞飞落落,起起停停。
有花,有草,有晴空,有自由,苏雪奇突然觉得世界变得如此美好。还有那只不期而遇的野兔子,有心理预期的美和没有心理预期的意外收获,苏雪奇在这一刻心满意足了。
赶路,休息,赶路。大半天后,长生赶着车终于来到了宋州城外。
也是城墙,也是城门,但不是汴梁的城墙和城门。这里是宋州,是苏雪奇熟悉而又陌生的宋州。没到宋州前,苏雪奇觉得宋州在她的脑海中,到了宋州,苏雪奇发现原来她脑海中的那个宋州清晰的只是河洛客栈、只是金铺老人、只是香水行,只是张大叔和大牛两夫妇,至于这城墙,这城门,甚至这城里的大街小巷,都只是一个似曾相识的模糊影子而已。
长生赶着车进了宋州,和人打听了驿馆就要去投宿,苏雪奇说:“不如我们不要住在驿馆,我知道宋州有一家邸店叫河洛邸店的,包酒饭住宿,咱们到那儿去住吧。”
长生当然听苏雪奇的,但苏雪奇只知道河洛邸店,至于具体在哪儿,还是长生向人打听了,最后才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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