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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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倭-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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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樱桃,你在哪里?”一种不祥的预感向王婆留袭来,他下意识地向翠云山方向跑去。

“哥,救命啊!”王婆留耳朵中好象出现幻听,眼晴也出现幻觉,他分明看见小樱桃在风雨中无助哭泣,跌倒在泥泞中挣扎,不停地滑向山谷的深渊。“你等等我,哥来救你!”王婆留不假思索,身子一迸,猛地窜入林子中,经天雨浸润的黄泥山地滑不唧溜,王婆留尚未跑出几步,吱唧一声,重重扑倒在地,又昏沉沉睡去……

晨光微熹,风雨稍歇。早起的小鸟从树上的小洞里爬出来吱吱喳喳叫个不停,王婆留费力地睁开有些发粘的眼睛,用拳头粗鲁地揉了揉眼睑,扶着泥地忍着身体酸麻感觉慢慢站起来,他苦着脸朝翠云山方向望去,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但他脑袋中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

王婆留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泥泞,艰难走到翠云山山脚下。停了下来,凭着记忆在四周寻找原来走过但已忘记方向的上山的路径,他的头还是痛,总觉得自己的脑袋肿得象只猪头,假如有镜子的话,大概可以看到这付尊容。转了半圈后,才找到发现上山的路。他站在山下,看着云雾丝丝缕缕地,从山上飘下来,掠过他身边,让人觉得山深林静,无端端生出几分恐惧感觉。山路上依然被开着尺许大小白花的藤蔓缠绕挡道,经过一场春雨,这种开花的藤蔓看上去,就和草绳一样,丝丝缕缕缠在一起,更加显得生机勃勃,好像有一种把人吞噬在其枝刺下面的邪劲。王婆留不仅感觉到这些藤蔓有股邪气,山上所有一切都不对头。就在这时,有股血腥已经悄悄的飘了过来,让王婆留嗅到觉得有些难受。

王婆留尽管昏头涨脑,但他还咬紧牙关,支撑身子,向滑溜溜的山坡攀爬上去,还好道上多是藤蔓,否则他就无法平衡身子。王婆留依借藤蔓稳住身子,继续向上爬去。当王婆留爬上翠云山的半山腰,他突然停下来,他记得附近有个平台,他想到那儿休息会儿,再设法上山。经过一会儿攀登运动,他脑袋上的血管象炸裂一样难受,翻腾气血让他有一种呕吐的感觉。他再也受不了,必须喘口气再走。没想到走到半腰平台时,眼前景象把他吓得目瞪口呆。

透过树林,王婆留隐约看到一片绿地露出一点洁白的人体肌肤。凝白似雪,光嫩如水。一个女孩子仰天躺在哪里,看那女孩的面目,不是小樱桃又是谁?小樱桃衣衫尽褪,象石膏塑像一样凝固在哪里。

王婆留只是往哪绿地上的尸体看一眼,他的脑袋就轰的一声,空白了。眼里泪如雨下。

“天杀的!”

看着小樱桃尸体,王婆留心中震惊、伤心、愤怒了。小樱桃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啊?她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孩,一个善良的、奉献多于予求的小女人。一个比清水纯净;如玉晶莹;若雪洁白的好女孩,霸道强权竟然不充许她存在,粗暴剥夺她的生命,这是何等卑鄙无耻和令人发指的恶行啊!她坠入恶道,少长风尘,倚门卖笑,谅非得已。这种不幸遭遇只能归咎劫数与宿命,她没有能力抗拒这个吃人社会施加到她身上的压迫和欺凌。在昔有婕妤悼伤,文姬悲愤,都哀叹红颜薄命,更何况象小樱桃这种微不足道的贫贱生命,强盗对这种女孩更加是肆无忌惮地践踏与摧残!

“禽兽!”王婆留一拳打在大地上,把黄泥地面轰出一个斗大的泥坑。这些比土匪还凶残的官军太可恶了,你们糟蹋小樱桃就够了,为什么还把她杀了啊?这种禽兽不如的军队,就算轮回的百世被杀也还不清他们亏欠老百姓的血债,也难救赎他们的罪过。

王婆留突然恨透这个世界,似乎看清了一切。是谁给了恶魔滋生的土壤,是谁让灵魂变得如此肮脏。邪气、怨气不断的向王婆留心中汇集,形成了一个仇恨的旋涡,他向天而誓:“报仇!小樱桃,我一定替你报仇!”王婆留疯了一般指天骂地,咆哮如雷!你们把我看作小倭寇,不拿我当人看。你们不宽容我,我也不宽容你;你向我示剑威慑,我向你们扬眉横刀。针尖对麦芒,杀,一个也不宽恕。

第四十三章怒举柴刀

王婆留走到翠云山下附近一个村民的家中借用农具,他想收殓小樱桃的尸体,择地挖坑深埋,入土为安。村民家自言姓陆,名大安,是这陆家庄的乡村学究。他跟王婆留搭上腔,聊起这些官兵们侵扰百姓的事体,愤慨交集,感触良多。陆大安说:“这种事对翠云山下周围的村民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几年前,一伙江北来的官兵们镇压淮扬盐枭帮走私抗税,途经本村,籍口什么征调农妇干活,把本村的姑娘全都糟蹋了。你跟他们的长官争辩几句,他们举刀就砍,和土匪没什么区别。小官人,事已至此,节哀顺变,谁叫咱们是无权无势的小民百姓呢。”

王婆留也把他眼前手头窘迫,没有一文钱的事跟这陆大安约莫交待了一下,并把自己想做个棺材埋葬小樱桃的想法告诉这老人家。陆大安闻言也唏嘘不已,他口中虽说赞成,却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他说:“小官人,不是我们不愿意帮你作成这件善事,但我们也很穷,自家死了人,也是用竹席一卷,草草掩埋。小官人若不嫌简陋,某可送你一张竹席收殓亲人的尸体。”

王婆留也只能默默点头,表示同意。陆大安又唤来几个乡亲帮忙,辗转走到翠云山中,收拾小樱桃的尸体,入殓出殡,治丧料理。

陆大安自作主张替王婆留在翠云山选了一个阳坡,对王婆留说这是风水宝地,在这个地方埋葬亲人可保他运程好转,诸事顺利,大吉利是。王婆留也不懂这些做法仪式,任凭陆大安给他安排。他只是挥舞着锄头拼命地挖掘墓坑泥土,含着泪水使劲挖掘。但见他锄如轮转,脚下黄土翻滚。王婆留只能用力挖土作些体力劳动,缓解心中激动愤怒的情绪。

陆大安唤来的几个农夫根本插不上手,帮不上忙,他们惊诧地站在一旁,看着王婆留用锄头在一柱香之间,挖出一个深达数尺的墓穴。陆大安扛来一张草席,叫王婆留替小樱桃入殓并穿寿衣,毕竟这件事别人不好插手,非要他做不可。王婆留找到他们当日逃亡时节丢弃在路上的包袱,颤抖着双手打开包袱,只见包袱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几件小樱桃的衣裳。王婆留噙着眼泪把衣裳尽数给小樱桃穿到身上。看着小樱桃愤怒的双眸依然睁着,死不暝目,王婆留心如刀割,亲自替小樱桃掩合怒目。躬奉正衾,王婆留依依不舍地看了小樱桃最后一眼,想到此后一见无期,自觉罪孽深重,杀身难赎。假如小樱桃不跟他出海上岸,也就不会流落江南,自然不会堕入恶道,也许会是另一种命运吧!

小樱桃是个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啊?王婆留心中非常清楚。这个女孩单纯、善良,甚至是有点无知,以致行为显得天真幼稚,简直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可是这样一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命运竟是如此不济,死时如此狠狈潦草,离开这个世界时连付棺材板都没有。

长歌当哭,五情空热。王婆留身在客中,又是落魂之际,两手空空,面对死去的挚友亲人,只能草草埋葬,连奠殇祭酒,香烛纸钱也没有。王婆留唯有采撷一丛野花,插在小樱桃的坟头,聊纪哀悼。

王婆留跪在小樱桃坟头三叩九拜,合掌自言自语道:“神呀,帮下忙,给你的善信一个答案吧?我很愤怒,我要杀人了,禽兽们要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了代价。我不想杀人,因为我也害怕被杀。但他们不断逼我,我已没有退路了。神呀,给我智慧吧!………”小樱桃被官兵先Jīāo后杀这件惨剧对王婆留刺激太大了,他恨透了这个季世,象小樱桃这样一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居然不得好死,这是什么世道天理?而杀人的强盗却依然逍遥法外,享着荣华富贵。王婆留很为自己无力保护亲人的懦弱行径感到羞愧难堪,无地自容。

料理完小樱桃的丧事。当晚,王婆留暂在陆大安家借宿。现在他只想着报仇,为小樱桃报仇。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仇恨,当恨意充满整个身心的时候,他的人生目标也变得明确了。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吃好,睡足,恢复体力,然后去报仇雪恨。

晚饭过后,陆大安在自家大厅生了个火炉。在这春雨绵绵的寒夜中,家中生个炉火可以让人倍觉温暖,可以使人暂短忘记外面哪个恐怖的冷酷无情的悲惨世界!王婆留与陆大安一起围炉夜话。陆大安是个落弟老秀才,在陆家庄办了私塾,教着几个泥孩子读书识字。他作为一循循善诱的好好先生,看见王婆留神情阴郁,闷闷不乐,很是担心王婆留想不开,不免开导王婆留几句。

“人生下来就得受苦,别埋怨。埋怨也是苦,不埋怨也是苦。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活下去过程中路遇的是非对错都是浮云,无谓计较。对你就活,错你就不活吗?况谁对谁错,官爷说的不算,由老天爷审判,老天爷愿意灭谁就灭谁,老天爷不愿意灭的,活着就是有理。”陆大安担心王婆留自寻短见,或一时想不开提刀就上,去找官兵报仇。在他看来这都是不可取极端的行为。他不晓得王婆留的底细,也不知道王婆留会武功,害怕王婆留凭意气行事,逞匹夫之勇,自寻死路。便劝王婆留苟且偷生,百事能忍则忍。

王婆留一付欣然受教的样子。对陆大安的话,他未必苟同,但他也明白陆大安的规劝是一番好意,他只能洗耳恭听,不表达意见。

陆大安看见王婆留不说话,以为王婆留认同他的说法,继续说道:“日子得靠自己的双脚往前走,大道走,小道也得走,走不通的路你就得拐弯,拐个弯也不是什么坏事,弯道儿走多了,再上直道儿就能走快了。走累了你就歇会儿,只要你明白上哪儿去,去干什么,道儿就不白走。人活一辈子就是往前走,不要被面前障目的荆棘、枝叶迷惑心窍,以为野草丛生的荒野没有路,路是人走出来的。当你走进人生荒野的时候,天晓得你选择的方向是对是错?男人要有担当,选好方向就顽强走下去,不要理会路旁的野兽对你威慑咆哮,你受不了惊吓停下来,或者摔在泥泞中不再爬起来,它们就会吃掉你。这样你的人生路就走到尽头了。”

王婆留象个专业致志倾听先生授课的小学生,不停表示会意点头。他明天必须迈开他人生最重要的一步,这一步是往大道走?还是往小道上走?他不得而知,但他这一步跨出去之后,面对的肯定是一个危机四伏的雷池,路旁的野兽肯定会对他威慑咆哮。是对是错,他不知道;是光明大道,还是穷途绝路,他不知道。但这一步,他必须跨出去,义无反顾地跨出去!

“人生,就象横渡江河,无论你浮浮沉沉多少次,只要你还没淹死,不管你的姿势多难看,你还是会抵达彼岸的。”

王婆留拱手向陆大安致谢道:“你说得对,领教了,我会抵达彼岸的。我坚信我走出这一步是大道──人间正道!”

次日,王婆留向陆家庄村头打铁的老李订购了一把砍柴刀。王婆留没有钱,只能向老李许诺打一百担柴折算砍柴刀的钱。老李也没甚意见,同意交易。王婆留不能要求老李替他铸造真正的刀剑,明朝官府对刀具管制甚严,一般民间铁匠是不能私铸兵器的,私铸兵器被官府发现,轻则坐穿狱底,重则脑袋搬家。别说王婆留没有钱煅铸刀剑,就王婆留有钱,老李也没胆子给他打造刀剑。只能打造一把砍柴刀应付使用。王婆留倒要看看穷凶极恶的官兵有没有本事挡住他的砍柴刀。

一连几日,王婆留上山替老李砍柴。打了一百几十担柴给老李,换到一把砍柴刀。这一把特制的砍柴刀有七、八斤重,一刀下去,能剁断碗口粗的大竹,只要有足够大的膂力,同样可以砍断相同口径的松木。王婆留相信官兵的脖子顶多象大竹一样,不可能比松木还硬。

有了砍柴刀,王婆留胆气甚豪,开始着手实施他的报仇计划了。他又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向陆大安拱一拱手,说声多谢。大步便往镇江府走去。陆大安看见王婆留表情从容淡定,还以为他出门上山去打柴哩。

三月初三,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乌云翻滚,疾风横扫,使这个原本阴森黑暗的世界更象恐惧可怕的幽冥鬼蜮。

王婆留潜入沈冲官邸,他看见沈府正在大排筵席,沈冲和镇江卫所指挥官洪天正在厅中吃酒。这些人推杯换盏,都得意地大笑着。王婆留看见这些人一个个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微笑,一付乐不开支的样子,气得额上绽起的一条条青筋,暗暗地道:“狗官,你们笑吧,我马上给你添堵,请死神送你一件礼物,让你尝试一下恐怖的滋味。”先拿谁开刀呢?王婆留搔头挠耳,沉思片刻,猫着腰,向沈大郎的房间走去。

天亮后,卜三、卜四依例到沈大郎的房间伺候主子起床,却发觉沈大郎尸首异处,死去多时。房间粉墙,有人用沈大郎的血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当先是“报仇”两个大字,落款是:杀人者王婆留。

沈冲闻讯大为震怒,指着的镇江卫所指挥官洪天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不是说拿这小子象拿鸡一样吗?他怎么杀人杀到我家来了?你们还要把我愚弄到什么时候?他娘的,报仇,报仇,报你丫的鬼仇,你欠老子钱还没还哩,我还找不到你报仇,你倒先找我报仇来了?你们快给我把这臭小子抓起来,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洪天只能唯唯诺诺,惶恐称是。气冲冲走出沈府大厅,自言自语道:“好呀,小子,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看你的道行高,还是我的道行高?看我三言两语把你激出来,象逮老鼠一样从阴沟中揪出来!跟我玩捉迷藏,你还不配。”

月黑风高,又是一个借助夜幕掩护实施偷袭的最佳杀人夜。王婆留再度潜入沈府,沈家依旧张灯结彩,大排筵席,不过这次吃酒的主角是一伙官兵,席中还有一个王婆留恨之骨的家伙,此人便是胡来。这晚胡来居中而坐,被众官兵如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奉承。这厮一边吃酒,一边唾沫横飞说着他的风流韵事,他絮絮不休说道:“那日,我和大家赶那小倭寇,追到翠云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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